酷我-北美枫

[李加建]

“您白天给我拍了一张全景照片，”灰绿色的塑像对我说，“十分感谢您。您当时似乎感慨万端。现在夜深人静，咱俩……”
灰绿色的塑像，真人一般大，曹雪芹的塑像。
塑像是灵魂死后的尸体；我不想与尸体交谈。

灵魂“死”后？人死了以后才有灵魂出现！这灵魂怎么还会“死”？它又是怎么个“死”法？
这不合逻辑。
逻辑是个人为的框，它能框下整个世界整个宇宙？
我不要逻辑。我只和感觉中的世界对话。

我拍的那张照片，是在一间长方形屋子的一端，用一道半人高玻璃隔栏隔出大约20平米空间，类似舞台布景。背景画的是臆想中当年北京西郊农村秋天的山沟，黄叶青松，没有风沙，没有冰雪，没有饥寒。那一座曹雪芹灰绿色的塑像，着长袍，悠闲地坐在右方一块大石头上，表情凝重，似已陷入红楼梦境。
一些名人故居，也有类似的布置，并不稀奇；令我感到有趣的是：这舞台布景之中，曹雪芹身上、石头上、地面上，竟被游人投撒了许多纸币和硬币，纸币币值多为酱红色五角的，其次是一元的，甚至也有少数五元的。

他们为什么要向曹雪芹的塑像捐这些钱？
他们之中，有政府官员，有军人，有专家、教授、学生，有财主和小啇小贩，也有少数真正理解曹雪芹其人及其作品的文人学者。不同的阶层，不同的年龄和性别，不同的利益和愿望，他们却行动一致地向这塑像捐出这些钱，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想起几年前，在射洪县金华山陈子昂读书台旧址，院子里有个小殿供着陈子昂塑像，穿袍套、戴官帽，显然已进入体制内，评上高级职称、当个考官、评委是不成问题的。塑像前香烟缭绕，有人跪拜，口中念念有辞。殿内外卦滿锦旗，多是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和得了硕士博士称号的还愿者所献。但“以今推古”有时也会搞错；陈子昂虽然在唐代“官拜右拾遗”，但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八品官职，且是“以谏为职”专挑皇帝毛病的干活。如果不能体会领导意图，明白自己只是个“开明政治”的摆设而硬要去提意见，结果当然就只能是“冤死狱中”了！
曹雪芹当然不能和陈子昂相比。他是破落大户的子弟，连现在居委会主任这么小的官也没当过。自然那些向他捐钱的各色人等的动机、目的和愿望也就不如向陈子昂许愿还愿者只为求功名利禄那样单纯。我无法去猜测那些向他捐钱的各色人等的动机、目的和愿望，只是直觉地想到，很多人是在可怜他写作《红楼梦》时穷愁潦倒饥寒交迫，想给他一点钱去买件亷价羽绒服、弄几个窝窝头啃吧！
可惜这点钱来得太晚，已经迟了251年。
2013年11月18日，《搜狐文化》上刊登出一篇文章：《诗人梁小斌脑梗住院 显赫诗名难敌经济窘迫》。文章谈到“昨日下午，记者联系上梁小斌的夫人卓女士。她告诉记者，梁小斌11月11日晚上住进了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现在病情加重，医生已下了重病通知。
据卓女士介绍，梁小斌现在躺在医院病床上，动都不能动，但与人沟通，大部分时间还没什么障碍。‘只是他出现了记忆力下降现象，而且思维时而模糊，答非所问，还经常出现跳跃性思维，思维连不上。’据卓女士介绍，梁小斌脑梗病症造成的颅内血栓面积非常大。较之语言和思维，更严重的是由于血栓压迫视神经，梁小斌的视力几乎全部丧失。”
“这位1954年出生在合肥的朦胧诗代表人物，曾在2005年被评为中国年度推荐诗人。梁小斌1972年开始诗歌创作，199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创作于1980年的代表诗作《中国，我的钥匙丢了》，通过“我”“寻找”钥匙的过程，体现了一代青年的觉醒和思考，在当时的中国诗坛上，刮起一阵“找钥匙”旋风。此外，他的《雪白的墙》，同样也被评为新时期朦胧诗代表诗作。此外，梁小斌还著有诗集《少女军鼓队》、随笔集《梁小斌如是说》等。”
“梁小斌入院后，每天各项检查、治疗费用高达数千元，未来至少还有十多天的治疗期”
“梁小斌曾是合肥制药厂工人，离职后一直没有正式工作，长期帮朋友做些事，顺带靠撰稿、卖卖书法作品等过活。作为一个工人，却找不到工作关系，这让梁小斌医保、社保全无，到了该退休的年纪没有固定收入，连养老金都没有。”
这就是只顾文学、没有争取进入“体制内”的后果。
幸好，这篇文章刊出后，很多朋友和好心人立即对他发动捐助，缓解了梁小斌的困难，抢回了他的生命；“体制”也闻风而动，中国作协的女主席铁凝，也捐助了一万元！
看来，我们又得感恩了。
而曹雪芹的灵魂在我面前逃离了那灰绿色的塑像，嘻嘻笑着，庆幸自己跑得快，免受梁小斌之苦。

[[秋夜独行者]]

“您白天给我拍了一张全景照片，”灰绿色的塑像对我说，“十分感谢您。您当时似乎感慨万端。现在夜深人静，咱俩……”
灰绿色的塑像，真人一般大，曹雪芹的塑像。
塑像是灵魂死后的尸体；我不想与尸体交谈。

灵魂“死”后？人死了以后才有灵魂出现！这灵魂怎么还会“死”？它又是怎么个“死”法？
这不合逻辑。
逻辑是个人为的框，它能框下整个世界整个宇宙？
我不要逻辑。我只和感觉中的世界对话。

我拍的那张照片，是在一间长方形屋子的一端，用一道半人高玻璃隔栏隔出大约20平米空间，类似舞台布景。背景画的是臆想中当年北京西郊农村秋天的山沟，黄叶青松，没有风沙，没有冰雪，没有饥寒。那一座曹雪芹灰绿色的塑像，着长袍，悠闲地坐在右方一块大石头上，表情凝重，似已陷入红楼梦境。
一些名人故居，也有类似的布置，并不稀奇；令我感到有趣的是：这舞台布景之中，曹雪芹身上、石头上、地面上，竟被游人投撒了许多纸币和硬币，纸币币值多为酱红色五角的，其次是一元的，甚至也有少数五元的。

他们为什么要向曹雪芹的塑像捐这些钱？
他们之中，有政府官员，有军人，有专家、教授、学生，有财主和小啇小贩，也有少数真正理解曹雪芹其人及其作品的文人学者。不同的阶层，不同的年龄和性别，不同的利益和愿望，他们却行动一致地向这塑像捐出这些钱，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想起几年前，在射洪县金华山陈子昂读书台旧址，院子里有个小殿供着陈子昂塑像，穿袍套、戴官帽，显然已进入体制内，评上高级职称、当个考官、评委是不成问题的。塑像前香烟缭绕，有人跪拜，口中念念有辞。殿内外卦滿锦旗，多是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和得了硕士博士称号的还愿者所献。但“以今推古”有时也会搞错；陈子昂虽然在唐代“官拜右拾遗”，但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八品官职，且是“以谏为职”专挑皇帝毛病的干活。如果不能体会领导意图，明白自己只是个“开明政治”的摆设而硬要去提意见，结果当然就只能是“冤死狱中”了！
曹雪芹当然不能和陈子昂相比。他是破落大户的子弟，连现在居委会主任这么小的官也没当过。自然那些向他捐钱的各色人等的动机、目的和愿望也就不如向陈子昂许愿还愿者只为求功名利禄那样单纯。我无法去猜测那些向他捐钱的各色人等的动机、目的和愿望，只是直觉地想到，很多人是在可怜他写作《红楼梦》时穷愁潦倒饥寒交迫，想给他一点钱去买件亷价羽绒服、弄几个窝窝头啃吧！
可惜这点钱来得太晚，已经迟了251年。
2013年11月18日，《搜狐文化》上刊登出一篇文章：《诗人梁小斌脑梗住院 显赫诗名难敌经济窘迫》。文章谈到“昨日下午，记者联系上梁小斌的夫人卓女士。她告诉记者，梁小斌11月11日晚上住进了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现在病情加重，医生已下了重病通知。
据卓女士介绍，梁小斌现在躺在医院病床上，动都不能动，但与人沟通，大部分时间还没什么障碍。‘只是他出现了记忆力下降现象，而且思维时而模糊，答非所问，还经常出现跳跃性思维，思维连不上。’据卓女士介绍，梁小斌脑梗病症造成的颅内血栓面积非常大。较之语言和思维，更严重的是由于血栓压迫视神经，梁小斌的视力几乎全部丧失。”
“这位1954年出生在合肥的朦胧诗代表人物，曾在2005年被评为中国年度推荐诗人。梁小斌1972年开始诗歌创作，199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创作于1980年的代表诗作《中国，我的钥匙丢了》，通过“我”“寻找”钥匙的过程，体现了一代青年的觉醒和思考，在当时的中国诗坛上，刮起一阵“找钥匙”旋风。此外，他的《雪白的墙》，同样也被评为新时期朦胧诗代表诗作。此外，梁小斌还著有诗集《少女军鼓队》、随笔集《梁小斌如是说》等。”
“梁小斌入院后，每天各项检查、治疗费用高达数千元，未来至少还有十多天的治疗期”
“梁小斌曾是合肥制药厂工人，离职后一直没有正式工作，长期帮朋友做些事，顺带靠撰稿、卖卖书法作品等过活。作为一个工人，却找不到工作关系，这让梁小斌医保、社保全无，到了该退休的年纪没有固定收入，连养老金都没有。”
这就是只顾文学、没有争取进入“体制内”的后果。
幸好，这篇文章刊出后，很多朋友和好心人立即对他发动捐助，缓解了梁小斌的困难，抢回了他的生命；“体制”也闻风而动，中国作协的女主席铁凝，也捐助了一万元！
看来，我们又得感恩了。
而曹雪芹的灵魂在我面前逃离了那灰绿色的塑像，嘻嘻笑着，庆幸自己跑得快，免受梁小斌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