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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均[我还没有昵称] 何均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4-06-19 帖子: 973 来自: 中国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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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十一月 29, 2008 7:09 am 发表主题: “9、24”洪水在老家肆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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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24日,凌晨03:00—06:00,川北的天空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一夜不停,而川北天空下的百姓还一如既往的酣睡,以为像过去一样只是下下雨而已,谁也没警觉,谁也没意识到灾难即将降临,有的甚至是没顶之灾。最大的灾难——“5•12”大地震上天已充分表演,我们都经历了,有的是死亡的虎口讨下余生。上天嫌表演得不够充分,还隔三岔五来余震,老百姓开始还要跑,后来干脆不跑了,震习惯了,或说震麻木了,更或说大智若愚了,尽管不时还有死亡夺走身边人的生命。
人,号称万物之灵,其实很多时候已没有动物的触稍那么敏感那么灵性,自我保护的本能在下降,下降得几乎为零。然而,人在社会这个名利场却又异常清醒异常过敏,不放过任何一次出名的机会,也不放过任何一点蝇头小利。人活得如此的累,累得在自然灾难面前如此的弱智,如此的毫无感觉,即使有点感觉也只是灵光一闪,很快就被名利的枷锁羁绊,蒙住那颗昏暗的心,再没精力去注意了。只有等到灾难过后,我们痛定思痛,才会恍然大悟,似乎想起什么,但已追悔莫及,成为已死的活人一生的痛。
北川、平武、安县、江油等地却发生了大洪灾。
北川还发生了泥石流。“5•12”大地震,北川很多山体已摇松动,加上不停的大暴雨,松动的山体就滑坡,形成巨大的泥石流。据说,有几个村庄被泥石流卷走了。
凌晨05:53,电话一次次把我从深度的睡眠中吵醒,先还以为出操了,我摁了手机开关接听,原是老家大妹打来的。没容我纳闷,劈头就是一句:
“哥哥,快来救我们!”
“啥事?!”
“涨洪水了。一楼齐腰深的水。收回的稻谷冲走了。药铺、小卖铺都淹了。”老家的楼房修在挨河边的公路边上,漫水桥正对院门。1998年那次大洪水,也只是一楼屋里进了水而已。
“人都安好?”
“安好。妈转到二楼。陈远全从二楼跳到斜坡上,去借了架木梯搭上,我们才下了楼,转移到坡上,住地震棚。——你放心吧。”陈远全是大妹夫。娘和父亲平常都住一楼的小卖铺,地震时期大多住地震棚。
我又怎能放心呢?
父亲年近古稀,还没回来,送儿子北上保定读河北大学。我们上班没空送就让父亲去送,哪知他这一送差不多一个月了。8月30日晚,父亲与儿子在绵阳火车站坐1364次成都至北京的快车,9月1日凌晨5点到达保定。父亲来去,顶多一周就够了。父亲要了个心愿到北京去耍,北京还没去过。正好,保定离北京很近。然后,父亲一路耍回四川,现在还不知老家又发生了洪灾。我睁眼闭眼都是黄汤汤的洪水,而我的村庄我的出生地就在这黄汤汤的洪水中飘摇。在我的记忆中,家乡涨这样大的洪水,那还是1978年向家沟水库垮了,我们还住在老房子,地势高,能看见洪水把整个田坝淹了,包括我们现在的楼房处。从树上挂的草看,洪水没有这次大。而这次又是哪来的这样大的洪水呢?我撩开窗帘,借窗外的路灯光看我居住的绵阳高新区柏杨沟水泥路,只是在跑积水而已。
但我上班没法回去,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准备国庆节放假回去看看。
当天下午13:36,父亲来电话说,已回江油了,老家桥淹了,只好明天一早回家。我仿佛看到老家又有主心骨了,虽然我们都不再依靠父亲。
10月1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上午11:16,我在绵阳火车站乘上成都至普济的慢车。本来可以坐汽车回去的,但坐汽车要转车,且费用贵,坐拢老家要30元,坐火车只4.5元。只要不赶时间,我情愿坐火车。坐火车,不到两个钟头就到小溪坝车站了。现在,宝成铁路是复线,慢车很少晚点了。其实,坐汽车回家要花两个多钟头,只不过可以乘早一点的车,显得自主些。我一路望车窗外,观看洪水肆虐后留下的种种痕迹。
靠河边的农田,稻谷全都倒伏,仿佛被无形的拳击手击倒在地而再也爬不起来。父老乡亲艰难地收割,在拌桶上摔打,摔打到拌桶的声音很疲惫也很沧桑。树枝挂的很多草和塑料口袋,在微风中摇晃,好像是在庆祝洪水的胜利,又好像是为洪水保留肆虐的罪证。而农家的房子,明显有水淹过的印痕像耻辱刻在那里,让人莫齿难忘。我能想象涨大水时低洼处的公路,完全被淹没了,根本无法过车。
到小溪坝12:54。大妹夫骑摩托来接我。回到新春乡杨官村的老家已下午13:18。
父母、大妹、外甥女和小外甥都没吃饭,虽然妹夫、大妹和外甥女收割倒伏的稻谷很辛苦,却都在等我回家一起共进洪水后的这顿团圆午餐,颇有劫后余生之感。我感到亲人团聚的温暖与温馨,胜过任何豪华大宴。
院坝水泥地和院门外漫水桥头的坪地都晒着新收回的稻谷。
院坝四周靠墙晾着洪水泡过的中药柜和小卖铺装货的木柜与货架。货架靠着院墙,上面堆放着空抽屉。墙脚四周还很潮湿,墙上有齐腰深的水印。
娘说:“水退后,屋里的淤泥有腿肚深。”
大妹说:“请人帮忙清理淤泥都弄了三天。堆在堂屋的稻谷被水冲走了,仓屋的谷子没冲走,可泡坏了,长芽口了。”
大妹夫说:“中药泡了,全都没用了。”大妹夫是个医生,父亲的徒弟,我的初中同学。
娘说:“小卖铺很多货都没法再卖了。木柜的烟全打湿了。”
大妹说:“我们家还算好的,至少还有房子住。用政府救济的被子和粮就又可以生活了。龙潭湾里人家就犯难了,更恼火了。”
娘说:“是啊,有一家,地震时土巴房震松了,支撑木棒勉强有法住人,而今洪水一冲,倒了。儿子媳妇都出门打工去了,留下老俩口带孙子。可惨啊!老俩口站在雨淋坝里,望着倒塌的房子,哭啊!活到老,连个窝都没了!”
大妹夫说:“那天,江油民政局的局长和乡干部,想去看望他们都没法,龙潭湾里的路冲垮了,没法过车,烂泥多深,走路都难。很多搭在坪坝的地震棚,也打起跑了。听说,厚坝、二郎庙等地学校搭的帐篷,也打起跑了。”
大妹说:“乡上完小的学生淹在帐篷的高床上,乡干部冒雨把一个个小学生背出来,安置在乡政府的二楼上。乡干部衣服都水沱沱的,冷得牙壳子直打抖,说话瓮声瓮气。”
…………
我走出院门,去看看我的村庄。
门前堰沟的水是一沟死水。沟被垮塌的泥巴堵住了,水不能流通。妹夫忙着抢收,也没时间去疏通。满沟的生姜苗、废纸、烂谷草、塑料袋、蛇皮口袋沤在一起,水已变绿。虽没有闻一多《死水》里那么臭,但也不远了。黑擦边,我与父母收完晒的稻谷后没事,就用竹筢和锄头把堰沟清理了,只是看起不那么脏而已,但水依然没法疏通,沟的下流堵了太多的泥土。
漫水桥已不堪重负了。桥两头坑坑洼洼,车开在上面颠簸厉害,要是方向盘没把握好就会开进河里或沟里。桥面稀牙裂嘴,缝隙很开,能看见桥下的河水翻波流淌。据说,这次河南援建30万元,要重修一座桥。真兑现了,我的父老乡亲就不再因涨水过不了河而站在桥两头望水兴叹了。这应该说是好多代人的梦想。
河床两边几乎冲刷干净了。原来青蓊蓊的树木,要么连根拔掉随洪水而去,要么倒伏水边挂满身的草屑,草屑像乞丐的头发粘成一饼一饼的。以前,我们看河水一眼望不到尽头,被两岸的树木遮住了;而今,一眼望过对穿,一览无余。
田坝的父老乡亲,一家一户,都忙着抢收,多不容易盼来一个晴天。他们没有喜悦,多是无奈。田野没有说笑,多是沉闷。我的父老乡亲就像这大地,默默承受一个又一个天灾的打击,先是地震,后是洪灾。真是祸不单行,雪上加霜!
他们望望老天,然后低头走向田野,又默默耕耘。
2008年10月8—9日于普明村 _________________ 何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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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清[FFFFFF] 冰清作品集 二品总督 (刚入二品,小心做人)
注册时间: 2005-04-03 帖子: 1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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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一 十二月 01, 2008 12:14 p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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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坝的父老乡亲,一家一户,都忙着抢收,多不容易盼来一个晴天。他们没有喜悦,多是无奈。田野没有说笑,多是沉闷。我的父老乡亲就像这大地,默默承受一个又一个天灾的打击,先是地震,后是洪灾。真是祸不单行,雪上加霜!
他们望望老天,然后低头走向田野,又默默耕耘。
读来感慨万端。
人民,就像广袤无垠的大地,默默地承受着来自人为的、自然的种种压力;又默默地撑起参天大树,默默地孕育着小草小木的根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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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均[我还没有昵称] 何均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4-06-19 帖子: 973 来自: 中国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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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五 十二月 05, 2008 6:54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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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 读来感慨万端。
人民,就像广袤无垠的大地,默默地承受着来自人为的、自然的种种压力;又默默地撑起参天大树,默默地孕育着小草小木的根须... |
问好冰清先生。有同感,谢赏读。 _________________ 何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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