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杨继晖 · 发表于: 星期一二月 21, 2005 11:12 pm 发表主题: 长安风

铺开一张白纸，青石镇住。
蘸点墨，勾几笔远山棱角，城墙新柳
注些清水，把墨调淡。倒在纸上
山也好，城也好，染一层暗
风干。换枝细毫，在城门刻上：长安。

长安，离匈奴很近，离名字很远①

几万名败退的士兵鱼贯走进咿呀的城门
整个大汉，陷入阴影。

能屈能伸，人是，国也是。
而屈与伸之间，注满多少辛酸。
这一次，这个给了长安名字的
曾经在酒后狂吟“大风起兮云飞扬”的老人
剥掉一生积蓄的荣誉自尊后，回到耻辱的起点
风烛残年。

一个泾渭分明的夏天②

泾渭流过城脚，半河清清半河黄。
不是芦花满头的季节，没有风
整个夏天，你伏在地上痛哭
烈日，把眼泪照得通亮
酒杯立在坟头，荡成水银。
你在自己的颠峰哭泣，哭你的帝国
在淝水之战后，诞生了“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这样的典故
哭你几十年的雄心壮志，如今被酒色掏空
一个好男儿，硬是被后人说成一代暴君
天真豁达，穷兵黩武。你哭的是王猛，也是你自己。

有一种马可以日行千里③

我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瘦
嘶鸣，只是往日的风声。
板桥霜，白桦雪，被一块黑布替代
磨房把我磨成一头驴

现在，你抱着我秃毛烂皮的身子
在八骏的图壁前，泪流满面
你的文章里
也有了“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的感慨。

家乡的野菊花开了④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于桃花一处开”
迎风朗诵的少年，青衫随风，花落无踪

现在，我已经疲惫不堪
握住缰绳的左手还缠着白纱
渗出血。身上的盔甲沉重
随行的，跟两年前进城时一样饥饿
别了长安。短命的王朝

过来的路早已看不清楚，也没法再走
桥断了，山堵了，烟青草黄。向南！
向南，跟希望无关，只是一种选择，一股鱼死网破的余勇
一个男人，带着一群男人，在回家的路上一个个倒下

河，船，采莲的歌谣。
小山坡，篱笆，野菊花开了
几缕炊烟。玩累了，饿了
回家……

案头有笔，墙上有剑
我的指尖，有淡淡的墨香。
边关羌笛，铁马大旗，跟我要的无关
含烟的村镇，细雨楼台，也不是我要的。
关上城门，我不画夕阳
有风没风，遥远的长安都在史书里安睡。

①汉*刘邦：高祖六年（前201），韩王信投降匈奴。次年，刘邦亲自率兵前往征讨，在白登（今山西大同东北）被匈奴30余万骑兵围困七昼夜。后用陈平计谋，重贿冒顿单于的阏氏，才得脱险。此后，刘邦不得不对匈奴采取和亲政策，开放汉与匈奴之间的关市，以缓和双方的关系。

②秦*符坚：经7年的征讨，符坚完成了统一北方的大业，前秦进入了它的鼎盛时期。正当他踌躇满志时，他的主要谋士王猛于宁康三年（375年）七月去世，对他打击很大。王猛在临终前曾告戒符坚两件事，一是诛杀鲜卑、羌等少数民族，二是禁止对东晋发动战争，但符坚都没有做到，招致亡国亡身。

③唐*韩愈。

④齐*黄巢：王霸三年年底（公元881年初）黄巢进入长安，即皇帝位，国号大齐，年号金统。因流动作战，所得之地，都随得随弃，进入长安后四面被围，粮食匮乏。加以部将朱温叛变，军事形势恶化，乃于金统四年（883）撤出长安，旋围攻陈州（今河南淮阳），三百天不下，兵力疲敝，为唐沙陀族将领李克用所败，退至泰山狼虎谷，不屈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