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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0502[钟磊] 钟磊0502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5-10-22 帖子: 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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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五 八月 22, 2008 5:45 am 发表主题: 巨型组诗:青铜纪事(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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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诗歌不是没有时间性的。诚然,它要求永恒,它寻找,它穿过并把握时代。
箱体之外
一枚:《保留至今的东西》
这是生命中最细碎的东西 避开阳光存在时间的箱底
如兰花谢了 又抠去无味的病根 余香是不是安然如初
曾经是一只铁矛在阳光下闪烁 执着于内心的宗教 拒绝血
拒绝伪善 拒绝黑暗 飞越泰山 飞越昆仑山
点燃狐狸的尾巴却被恶狗咬上一口
太阳跟踪人影 掉进黑色的陷阱 与罪恶为伍
有过如此的经历后 我时常擦拭伤口
阳光甩下破败的房舍 偌大的城市里雨水悲凉
记住 它们必须有个去处 可是谁的嘴唇肯于亲吻闪电
一堆篝火变蓝 一头无缘的豹子犹豫再三走过多劫的路程
数百枚青铜板上的记事 经过凡俗世事汇聚在一起
从生锈的指尖出发 忽而是范蠡 忽而是杜甫
而市场叼着喧嚣的叫卖声让人学坏 看不清青铜的字迹
只感到冷凝的月亮会掉下来 砸毁肉体
我像一块石头一样始终保持沉默 将它保存在一种命运中
而在这一文不值的记事卡上有山有水
有灵魂的翅膀 有时间的光芒 却没有一个性情中人的欸乃之声
水中的寒月疼得越来越薄
低走的冷风一团比一团凶猛 呼号的午夜被一片乌云漆死
这只是前奏 后来的事情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由于天寒地冻 只是看到地狱的第一圈燃起纵情之火
只听到天堂上叫声一片又一片
一个国家借着青铜领受着太阳的光荣
把一把从未使用过的钥匙散落在门前 我们打开家门
打开一位先人的棺椁黑黢黢的尸骨并不是罪孽
而是一朵青铜玫瑰 正锈迹斑驳的对着天空和命运抗诉
2006-8-22
第一箱
第一枚: 《梳妆台》
镜子 唇膏 保湿霜 发卡 眉笔
睫毛夹 香水瓶 项链 耳环 牛角梳子
我相信十个这样的词就是女孩的一张脸
现在一个完整的女孩就站在我们面前
现在她的红唇就点在春天的嘴唇上
如果不是一条寄生虫说出世界行将毁灭 很可能
再过十年一个女孩会遇见一只春鸟 而春天又将告诉我们什么
已经过去五年 在襄樊市的一家宾馆里
除去了高莺莺的二寸照片
一朵白色的玫瑰花给乱世的额头带来一股紫气
一个女孩的一腔热血洗濯着残暴的日子
而我不认识她 隔世间一片模糊的玻璃罩住她的脸
一滴血 一扇窗户 一把时间的尺子
一个女孩紧阖的双眸 一个平静的世界
我相信五个这样的词足可以制成历史的上等棺木
而这口棺木将停放在什么地方
距离天空不足半米 剩下的天空是一个女孩跨入天堂的一步石阶
流离于幻想的疆域
我们正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人死了 魂继续飞
小女孩的叔叔 (一个远房亲戚) 掉了两颗硕大的门牙
这两个牙齿 真的能够建成天上的街市
让我想起旧上海和一双女式高筒袜
在时间 在红尘之外漂浮一个下午
一个台灯 一管竹笔 一张白纸
我相信三个这样的词足可以点燃另一个世界
距离墓碑很近 驱赶女孩面前的恶鬼
是的 一位香客在六月雪里不肯回家将天堂祷告得惊慌失措
一阵阵狂风卷起火焰扑灭了蜡烛
此刻 在一张兽性的床下留着一双男人的雨靴
豆蔻 麝猫以及蠕虫缘上瘟疫的墙壁
玩耍着驴马之间的九杆游戏 雨水颠摇着拧干他们的舌头
十分钟后 在死去的天空倐地掉下一只绣花鞋
是最后一击 使一双赤裸的尸骨曝殓
2006-5-7
第二枚: 《释猜疑》
临水放歌 一群青蛙催促着雨水无端地猜疑
可耻啊 可耻
而一个被猜疑的人是多么幸福
幸福像原野上的一朵朵野花 经历着一次次的风吹雨打
在某一天 在孩子们深深的瞳孔里次第开花
深秋 一片草叶沉浮于小钵僧的丹田
读过万册经书 读过五千年的人间故事
已经无用 冻僵了小钵僧的喉舌
你的悲悯值得请教
向着我们飞翔的流水细细地请教
向着远隔尘世的一缕缕佛香请教
向着山谷中的一声声木鱼请教
愧疚 小鬼和大鬼总是纠结在一起出没于血腥的生死场
拾起一朵败落的牡丹花 在云烟之外低回明灭
吃掉我吧 免得可恶的幽魂一直尾随着我
我害怕 在祭奠先人的路上我是永远的过客
2006-8-6
第三枚: 《黄昏》
在黄昏的公园里我们接近夜晚
青草散发着薄荷的清爽
虫鸣湿漉漉的分娩出神奇的音乐
而街道旁的歌舞厅在双倍地偿付着音乐家的报酬
红脸的黄昏 脸红了很久很久
光明无法抵达到花园的水藻上
时而高 时而低 时而远 时而近的风佝偻着身子奋力泅渡
轻盈地溶入晚霞 飘进灌木丛中
模仿着夜莺栖在树稍上 跳起蓝色的舞蹈
天空蒙住眼睛携带着时光的邮票飞翔
一堵墙横列在地平线上 黄昏潜进饭馆深处
售货亭在林荫道上呼喊着香烟
一只酒瓶子和一张报纸隔着篱笆相互闲聊
一只手臂在椅子上闪着火花
恶意抽烟的人吐着黄昏的圆圈
一个影子触摸着天空的嘴唇 无声的纪念碑打着瞌睡
沿着拱桥去追赶春天
在拱桥的嘴唇上一只游船浸泡在冰凉的水中
舵手弓曲的手臂被橘黄色的光荣所笼罩
2006-8-23
第四枚: 《给老鼠》
老鼠突然会认同黑夜 是因为能够把天空反穿在身上
有一种时尚的感觉 女人和金钱紧贴着耳畔
黑玫瑰 红罂粟 睡莲 百合花点亮了前程
像一只猫由宫殿里向宫殿外蠢蠢欲动
把午夜的饭碗打翻 经过一个瓷器里的正午
老鼠在不慌不忙地走动 知道猫总是蜷在夜里打呼噜
知道夜空上不会长出一排排疼痛的牙齿
于是老鼠开始狂妄地叫喊 这个世界并不荒诞和离奇
2006-11-1
第五枚: 四联《梅兰竹菊》
第一联 梅
天一凉 就想起雪花 就想起梅花了
入秋后有好几个夜晚 我一抬头就看见月亮
就听到银器的跫音碰撞脚趾 在天空细碎地坠落
仿佛看见一树峨冠的苍梅斜插在天空
一只喜鹊登枝 一对蝴蝶渴死在长天秋水的路上
魂灵在不远不近的山顶转回嫦娥的裙边
月兔一定是在山坡上吃草 月亮耐心地磨着黑色的镰刀
月亮看着我 尴尬地埋葬了旧时代
残垣断壁在冷风中若隐若现 虫草被一张白纸淹没
屏风上的十八里长亭复制着历史的云烟
远处的村庄睡在一片芦花里 比往事轻 枕着汩汩流水
村妇的闲言碎语老了 一场大雪捂住了一本老黄历
折断三十年的箭簇 古亭台上一面铜镜照见山坡
在山坡上 赶着羊群的梅花走下来扶起倒下的一树梅花
两朵梅花抱着亲人的名字在火焰上放声大哭
第二联 兰
草长得很高很高了 兰花谢了又开
我不知道踮着脚尖走动的星星怎么能吹灭太阳的灯盏
我也不知道一匹马在后院吃了一夜的草
我只知道窗下一口水井 让自来水的文明目瞪口呆
兰花不开的时候马灯熄了 而马的心微冷
化作午夜的一声长嘶 一声接一声像盐拷问大海
又一声唏嘘静卧在沙岸上 牧马人什么时候学会了牧草
一只手传递来两瓣红桔 是谁的伤口
兰草捂紧被风吹远的草帽 熬着今夜
天空跪下来伏在露水打湿的窗台 问谁愿意留给黑暗
兰草的芳香沿着醺醉的床边不计后果地砸下去
打听一下泥土的地址 过去多年 还是不肯坐在板凳上
兰花只留下一句话震碎屏风 屏风四下分开
兰花不懂得同病相怜 打开一道门闩
在回头的一瞥里 在山路上抠住石缝 在山野间走远
第三联 竹
在北方的一个庭院里小雪烘干了土墙
一支竹笛的音乐从纸上传来 减轻了寒冷的重量
我说出一堆月光像一场雪 雪竹提升着一滴泪
这么近又这么远 带着玫瑰的光芒
我喜欢细小的雪竹 枝叶如针刺透远方的酒馆
掠过宁静的原野 使我翻过青春的门槛
忘记比蝴蝶还要美的纸蝴蝶 飞翔在石头的花瓣上
守住时间的广场 守住街头巷尾的一缕缕阳光
而来年的大雪是不是隔世的呼喊
雪竹 手上的玉镯将我的左手腕磕响
让我在黑色的房子里咬紧牙关 穿上诗歌的皮鞋
今夜的雪为雪竹而落 蝴蝶在大雪的眼睛里死去
这些白色的蝴蝶又为谁动情而哭
我在疼痛的诗歌里 在你颤抖的指尖上 疼痛
怕 怕被北风拐走 雪竹在稿纸上抓住我的一只脚
嘱咐我 千万别让竹节里的饥荒饿死
百合花的清辉让我变得纯粹 在心中生出丰饶的金子
载浮载沉的月亮啊 她为什么是圆的
谁及雪竹漂亮 清整 娴雅 为什么一瓢清饮胜过弱水三千
请把我的生命寄托在一片竹叶上吧
我不知道是站在家门里还是门外 我找不到门槛
我只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年又一年没有挡住去路
你是世间的仙女 七个夜晚蒙住自己的眼睛
在天上泼洒着一朵朵玫瑰 带着我和你的名字一起
沿着熟悉的道路返回初识的酒馆
两个佝偻的老人豁着牙齿 把天空咬去一半
第四联 菊
这菊花已经变成唢呐了 我一直觉得母亲在吹一根竹节
母亲在天上吹 泪水从空中倾泻下来
而唢呐的乐谱已然失传 人间的冷暖只顾忌腰间的钱袋
一千根守夜的蜡烛能够烧毁几个死去的夜晚
一万张纸钱能够买下几片天空 菊花风后干母亲还是站在风中
苦日子没有过去 穷困潦倒的一缕青发渐渐花白
晚年的母亲用艾草和菊花编织着童话
一如一丝丝菊花刻在自己的墓碑上 与邪恶对立
在月亮上享受着一段空寂的日子 俯看乡间的一座茶馆
菊花茶让人们的牙齿伶俐起来 说出故事的真相
嘴唇上的诸州诸府泡在嗓子眼里 细细地熬炼
避开尘嚣话语 耳朵贴近天堂 恨却咽了下去
一日三餐腐烂在州府的门口 母亲却恶死在乞讨途中
在白眼的世界里 一群黑色的野鸭在飞
我没有看见县令在抽弓之际的箭杆
却发现时间这样凉 吞下残羹剩汁苍蝇和蚊子睡倒在沙发上
小老婆很顺眼地看着毛片 县衙的门口从不脸红
只有母亲从容地走出了世界的出口
人心暗冷 一群刚刚登第的才子呆立在高高的石桥上
像蚂蚁吃掉了前世的真身 骤然停下了心中的民乐
一个个才子日日诵读桌案上的一张张报纸
一张张报纸一直平平地讲述着今天没有发生的平凡事件
三两盏香茶幻想着宫殿里的金冠和未来
只有母亲的魂魄 刻划出一个了结王朝的一枚印章
2006-8-28
第六枚: 《空间》
石头和水 在春天的月光里获得安慰
长青藤在向上攀爬
用一个词重复你 你在哪里
不变的雷电——再度闪亮
把一个潮湿的月亮弄碎再揉成一个
露水和时光睡在一起
盐罐里溢出的不止是水
走进孩子的眼睛 五谷走进天空
是一个母亲的名字
是什么把它们连缀起来
灵魂的双手开始触摸地下水的痕迹
2006-7-6
第七枚: 《星期一 下午三点》
一楼的防护栏杆连接着记忆
然而记忆如此模糊 只有一排排空厂房在低低地延伸
直到劳动的青年站在远处
直到下岗工人玩纸牌的嗓音从墙角下面传上来
在餐厅的窗台上一只酒瓶子极其陈旧
没有制造日期 是没有制造日期吗
我看见在白杨树的阴凉里有四个人在打纸牌
可我看不到他们中间的桌子是什么颜色
我想 它是红色的 是的 是红色的
是一种朱砂红色的面对着他们的眼睛
2005-7-23
第八枚:《访鲁迅故居》
鲁迅先生 绍兴的老宅已经空无一人
我来迟了 迟来了一百年
是在隔世的路上寻着先生的墨香而来
一路握着闰土的钢叉走进今夜 追赶着一只刺猬
在孔乙己的酒壶里醉倒过
在祥林嫂的蓝布褂里懵懂地睡过
感觉还有一截童话 在课本里嚼过人血馒头
而今 竟然走进先生的家门
先生犹在 我与先生有些相象
倔劲十足 却不如先生握住竹笔书写得那么从容
而时间的睡鸟迟迟不肯醒来 在《野草》窠里孵卵
《呐喊》声撞在生冷的墙壁 饮一壶今夜《彷徨》的窖酒
昏睡在异乡的屋檐下 屋檐水暗冷
在百年之后醒来 在绍兴的一个茶馆里醒来
真的很想骂娘 想弄一本现代版的《阿Q正传》
熬一碗《药》整治一批政治流氓
不再像《孤独者》只《在酒楼上》无聊地喝酒
真的很想骂娘 再弄一本现代版的《孔乙己》
将一文不值的诗文卖出个价钱
不再像日记中的狂人在精神病里画地为牢
患上近视 以玻璃的监狱囚禁自己
而今绍兴的夜依旧很凉 再想喝一壶酒却无人以对
抚摸着先生的雕像 三十年的秘密揭开了历史的伤疤
把先生的肉体揉疼 把先生的灵魂揉痛
已经知道黑暗就是光明 一场幸福的阴谋攥不住风
摘下眼镜 清点完半生的脚印抚去满身的泥巴
与先生相认 在今夜再倚靠着先生入睡
2006-9-18
第九枚: 《并非轮回》
1、地狱
——这里必须根绝一切犹豫 这里任何怯懦都无济于事
黑夜窝藏死亡 死亡的语言比僵尸干硬
不是在奈何桥上 在九层石阶下 在月亮掘开的坟墓里
遮蔽一曲圣歌 闷死一颗颗太阳
曾经相逢于乱世 用一只手搂起乱发
从天空的穿衣镜里看到一滴血 饥饿的天空歌唱生者
我们没有作弊的自由 爬上一座草垛
时间咳出声响 一面沙哑的钟声深入混浊的空气
阳光孵化新卵坠入一池淤泥
地球的脑壳倒悬 整个天国崩裂
是谁叫喊着三叶虫出土的价格 一枚纸钱是隔世的肋骨
考古的刀片将错就错 在羊齿草的影子里播下种子
罪恶掘开坟墓 将冷却的肉体劫走
亡灵在大地的子宫里怒吼
我适宜于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里深居简出
不适合于睡在基督耀眼的产床上
2、炼狱
这是一次必然的旅程 在尘世里有我肉体和灵魂走动
嘴巴和肛门在埋葬生活
在阳光里翻卷起一个皇朝 旧城堡需要时间修复
需要烟火 诗歌 钱包 利润
回扣 酒 需要美容院 聊吧 洗脚房 情妇
我需要付出肉体和灵魂 在三十年的文火呼唤墨丘利
墨丘利却在谎言的舌尖上掉下来
火车头在西部喧嚣 雪山像蛇一样在空中绕行
直抵善与恶的天空 布达拉宫在祈祷中醒来
我们不是燧石人的子孙 嘴唇刚好吻到灵魂的硬伤
看似一个青铜女子 带着绿母度的吐蕃文从西部走过
失职的守护人裹着羊皮袄默诵着一首《道歌》
假如我们被爱撩得心醉 偷心的女孩就不会闯进草垛
就不会畏惧一个苹果 就不会害怕败血的春天
翼骨在脚跟里萌生 时光 螃蟹和情人忘记沉于海浪的脚趾
我看到指甲上的蠕虫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
3、天堂
布谷鸟落在天堂的第九根擎天柱上 拱形的天空还是那么蓝
是十二月的湖泊 在孩子嬉戏世界的童话里
芦苇荡里倚立着白鹤 梅花鹿追逐着翩飞的蝴蝶
人们离去 尚未耗尽的生命跌进柔软的羽毛
惊醒儿童的尿布 一朵傲然的玫瑰花高悬在天堂
裹挟着白云敲开民间的一扉门 半是庸俗 半是高贵
人们剿杀蛆虫 一个快乐的女孩侍服月亮
沿着鱼和潮水的道路在草堂里崭露出惨淡的笑容
在撑立的天堂中一定会有一颗颗闪光的星星
一只鸟儿永远不会说出民间匿迹的地址
从异乡到故乡 从故乡到异乡 人们的存在是世界的出口
当所有的星星在肉体的毛孔中活下来
在生死之间只是感恩或者是赎罪
2006-3-15
第十枚:《仰望天空》
仰望天空 虚假不舍昼夜
皱褶的眼角夹不住星星 梦吞噬半生
一只白熊埋伏在北冰洋的冰面上 弯月豁开子夜
天空的疼不在腹部 我坠入大地的子宫
月亮中的嫦娥奔跑于刀刃 天空是谁
众神的天堂雕梁画栋 皇朝的门口在不断地喘息
仰望天空 梦寐以求是人间的流行病
在时间的箭杆上想象着广袤的国土 时间的一粒沙子
在头顶上滴哒着我的声音
我是北方森林中的猎人 却有吞吐天地的欲望
与狼为伍想象一场战争 以一把刀修复一个王朝
西安古城虚门以待
闯进古城 带领妻儿老小在大地的高处坐一坐
在月份之外没有一个怀揣残剑的刺客 天下太平
牡丹花开不为一个女子 天下谁是英雄
荔枝不是一个盒子 时光剪掉一个又一个王朝的指甲
地上的街市通往天上的街市
星汉无声 人们完全像领取圣餐的一大群孩子
金碧辉煌 仙气缭绕 水榭秀美
节日的灯火不舍昼夜 拥挤的街巷是时间的时针
年糕是孩子们甜甜的脚趾 我在暗处独坐
一股乡野的草香飘来 整个王朝遍地洒下我的乳名
仰望天空 大地腐烂 前生和后世我必抵达
一群野兽剔下我的骨头 魂香萦绕在一缕缕紫气中
知道天空还是天空 大地还是大地
我躺倒在杜甫的酒壶里 只有大庇天下寒士的冲动
仰望天空 前半生冻结在时间的冰面下 双手捉不住天空
天空叹息 我已经丢掉后半生的幸福
在死去前 不管天空是谁的我不得不放弃仰望
2006-7-2
第十一枚:《嫖客》
一、
凌晨两点 我们看到星星撒在床单上裸体的男女在上面喝牛奶
而裤裆里的星星并不拥挤 流淌着淫雨的气息
一只公鸡打过鸣后传来远处的回声紧接着消失 天空没有一滴血
从床单背面再次传来磨擦声 好像是火柴冒烟 点火 燃烧
整个房屋开始动起来 柴堆里传来蛐蛐的阵阵啼鸣
而在凸起的胸脯深处 一个男人的肉体陷进去
捏塑着嘴巴和性器 裂开两半屁股在微睡的动物身上跳舞
他们相互结仇 金钱以第三者的名义叫喊
在他们之间堆起白色的石头 一块石头嫁给时间
一只手颤抖着从呻吟的背后伸出来
血液的女人喝下男人的精液 又被十二支箭簇射中
我们看见一代人疯狂的毁灭 以赤裸裸的肉体跑在天使的屋顶
把短裤甩在妓女的房间 用梦幻 酒精清洗睾丸和阳具
在玻璃镜子里反照着两极之光 在垃圾箱里狂吼
把人间的爱转换成驴马游戏 像白条鸡裸着阴毛呼喊着夜的欢畅
一根铁杵磨扁了中国的东部 一枚硬币塞进了大地的子宫
一缕轻烟飘浮在广袤的农场 他们不知去向
冷酷的铁轨正在本能的颤动 乡镇受到雨水的刺激开始涂脂抹粉
在阴霾中昏睡在高速公路上 兜风的车灯很耀眼 夜晚的啤酒掺杂着马尿味
他们是黑色的骑士 撩起娼妓的衣裙在享受高潮
他们徘徊在霓虹灯下 整夜磨光动物的屁股呈现出魔鬼的醉态
他们追随着贵族的风流跳进帝国大厦 爵士乐彻夜不眠
他们在摇头丸上打滚埋下轶闻轶事的大把清单 一头钻进马桶
他们在电脑桌前裸舞 在历史的胡同里张牙舞爪 鸡奸自己
二、
是什么合金体敲开了他们的骨头 吃掉了他们的脑浆和思想
是孤独 秽物 丑恶和文化垃圾 是得不到的爱在惩治他们
是血液中流淌的金子在惩治他们 是吃人的魔鬼工业在截断他们
是冒烟的政治挖掘他们的坟墓 他们不可救药
他们被贴上嫖客的标签作为死亡的祭品
他们是世俗的羽毛飘在天上 又轻于鸿毛掉进现实的粪坑
他们仆倒在群众的火焰上 比妓女还可怜地丧失了青春
他们的名字卷入一场洪水 天空夺走了他们的去路
理想 意志 奇迹没入资本 崇拜 光明 宗教是一种苦差事
谁是嫖客 顺着他们正午的呼吸摸下去 你们还在沉睡
谁是嫖客 三只手的政治玩弄着世界黑白游戏 夜更加晦黯
你们假公济私收受贿赂 转移国家资本
你们给予靓女豪宅和汽车 把自己捆绑在靓女的细腰上
你们分发着共产主义小册子 把民众赶进失业的救济所
你们整日在稿纸上涂鸦抵抗着资本主义 却把马克思扔到了窗外
你们再无法登高 再也逮不住灵魂的天使
三、
嫖客 我跟你到深圳 在那里你比任何时候还要疯狂
我跟你到上海 在那里你想甩掉我你坐立不安
我跟你到广州 在那里你开始摹仿着殖民地时期最委屈的样子
我跟你到珠海 在那里你谋杀自己的妻子
我跟你到福州 在那里你嘲讽我没有察觉你的阴谋
我跟你到济南 在那里我容忍不了你这个蛀虫
我跟你到南京 在那里你病倒了咳声肯定是来自于心脏
我跟你到呼和浩特 在那里你看见了大群的牛羊走进了葱绿的麦地
我跟你到银川 在那里大片的楼阁变成白色的旗帜
我跟你到拉萨 在那里宗教的光荣依然在天外吟唱
我跟你到西宁 在那里你戴上回民的白毡帽又开始像国王一样
我跟你到西安 在那里你像秦始皇一样把千军万马埋藏在地下
我跟你到石家庄 在那里你知道唐山早已陷落
我跟你到太原 在那里挖掘机在深挖着你藏身的洞穴
我跟你到沈阳 在那里旧钢铁的墙壁纷纷倒坍 钢铁战争刚刚来临
我跟你到长春 在那里伪满州国还在霸占着宽城子的光复路
我跟你到哈尔滨 在那里俄罗斯国家策划着一场骷髅式的社会主义革命
我跟你到天津 在那里你将十字架的灵魂还给肉体
我跟你到长沙 在那里我看到你把一百个麻烦抛上了云霄
我跟你到南宁 在那里你把钥匙拧断在锁孔里 你的二奶不敢出门
我跟你到杭州 在那里你在看着西湖里作爱的两只蜻蜓发呆
我跟你到郑州 在那里我断定你的房间有两只狐狸和一个虱子在跳来跳去
我跟你到贵阳 在那里你想象到和尚喝了迷幻药 滚到女人的脚下
我跟你到兰州 在那里你说夜晚要和猫头鹰说话 不点灯
我跟你到海口 在那里你看到椰子流淌着牛奶
我跟你到合肥 在那里你发现自己过于肥胖了 要花时间减肥
我跟你到重庆 在那里你看见渣子洞里还有共产党员的尸骨
我跟你到昆明 在那里你发现还有人发疯地唱着《国际歌》
我跟你到北京 在那里我看到你扔下胜利的内衣在王府井大街上叫喊 我们自由了
2006-11-2
第十二枚: 《油画》
在剔除色彩之前 在十月的画板上放下一支画笔
结果无需质疑 我挣扎在时间的线条上将要死去 世界疯了
我不知道冷风在那个时辰匿迹
预计在某一天 我会凝固在你的眼睛里
看见我和风纠缠在一起 看见一只蝉和漆黑的蝙蝠倒挂在树桠上
看见一条冻僵的蛇 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被艺术家叫醒
2006-9-12
第十三枚: 《苍蝇》
被垃圾豢养的东西 嗡嗡地在空中飞
双手捂住眼睛 却挡不住令人作呕的记忆 是怨 是恨
阳光下苍蝇依旧飞舞
污染别人 养肥自己
嘴巴里满是腐朽的味道 把路边的垃圾桶盯得呜咽
却依旧盘算着子宫中的投胎大梦
长着薄翅就意味着永远飞翔吗
正午的风像一场疾病吹入孩子的肺部
一个醉汉一脚踢翻垃圾桶倾倒出伤感的食物
而苍蝇这个戏子何时落马
星星露出诡诈的目光 不怀好意
暮色苍茫啊 是渴望一颗月亮睁大眼睛把梦的夜空提升
还是一滴泪在夜色中滑落下来
无法弥合伤口
只见一个天真的孩子举着偌大的苍蝇拍子
用力拍打这落进心灵的苍蝇和暗影
2004-5-23
第十四枚:小提琴曲 •《化蝶》
一只蝴蝶恋着一只蝴蝶在结发的肩头 深情的偎依
在音乐中悄悄飞散驾驭一匹马 跑进冥合大道
蝴蝶翩翩飞来 马蹄挂上一串露珠
昼夜兼程追赶一个传说 侧耳倾听
阳光如水 月光如水 玫瑰花开
思恋一致向上 一生向上
彩蝶纷纷落进心中 弥漫着芳香穷极处哀婉的长涕
在人间 在地狱罡风吹呀吹
蝴蝶竟是千年的蝴蝶 翩舞千年
红霞在心灵深处焚烧 月色依旧 风儿一言不发
今夜 那痴迷的指尖拨动一行行泪痕
开合间 手掌守住蝴蝶的秘密
蝴蝶从梦的肩头飞来
飞翔的韵律千丝万缕 潮湿的眼泪缀满星空
天作之合呀 千年的梦 千年的爱
是一只蝴蝶 又是一只蝴蝶
2004-5-10
第十五枚: 《水妖》
水从日子的背后看见天空的蓝眼皮
那些蓝色的感觉在白云间相互缠绕 在空气中向上蔓延
而天有多高水有多深 风依旧认真地吹
吹灭朵朵野花的睡眠
一两只蝌蚪摇晃着尾巴厌恶尾巴的沉重
怕人耻笑 和水吵架阻止月色的到来
可是蟋蟀已经爬上了秋风的脊背 水空流一年
水依然是湿的 天空依旧是空的 只不过还是那么蓝
2006-9-12
第十六枚: 《必然》
正午 我站在楼房 汽车和风中
阳光必然到达 既而落日把什么换成黑色什么又不会扎眼
人更不会扎眼 所以善良毁于喧嚣
爱藏在黑发的软中
子夜 一只猫走在土墙上
比墙还黑的一只老鼠鼠目寸光 不知道自己是猫的玩具
奸滑躲藏在月光的软中
2006-9-12
第十七枚:《醒悟》
天空是一块抹布 世界不是透明的
阳光的脑门很黑 不养鱼
人们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 却是在同一条河里洗澡
一直在五千年的水里呼吸
2006-9-12
第十八枚:《护心符》
——致格拉斯•君特
在礼拜天的阳光下 格拉斯坐在门口《剥洋葱》
心里盘问着二战的刀尖 尘埃落在脸上就让它落在脸上
眼镜片上摁着手印又深挖出十七个陷阱
摔倒了再爬起来 一路泥泞
在《铁皮鼓》上擂打德国 德国曾兵荒马乱
而《狗年月》里的英雄叼着烟斗 躺在地图上看战争
胡须点起烽火 盔甲不动 战马年轻
二十年后在《蜗牛日记》中嚼着蛋糕
午夜的台灯为心打起一把伞 在抽屉里抚摸命运
五年后《蝶鱼》孕育着白银在孤岛上卖掉三尺流水
扑灭三个女人指甲上的火焰 死在渔夫的日记中
午后两点钟 你回到楼上摘掉眼镜拿起放大镜
而世界的嘴巴把天空抬高三尺
一只螃蟹找到了笨拙的借口 世界的两个耳朵不听忏悔
舌头挂在教堂的钟摆上 时针扎入你的衣袋
分针刺穿你的皮肤 秒针插进你的骨缝
格拉斯 你肯定知道德国的葡萄随风滚动
你肯定是拿出时间的最后磷粉 在天空点亮一颗星火
在晨曦来临之前 又故意把闹钟拨快十分钟
在遥远的中国 我在午后的餐桌上《剥洋葱》
以清水净洗着世界的嘴巴直到世界蜕去伪善的皮 不动肝火
此刻 一封信在但泽的邮箱里写着你的乳名
2006-9-22
第十九枚:《游戏》
我是一个疯子 用充满真实的泪水洗白乌鸦
乌鸦掉在地上 天空飞起来
风牵连着一场游戏把我和世界在一起
我的心很软 长着鸟儿的羽毛温暖着我的肉体
容不得一朵云 一滴泪就可以把我打湿
一张纸捧走我的灵魂
难以置信 我的肉体凡胎 却琢磨着铜的心事
爱 变成了生活中一个念念不忘的词
在命运的砧子上敲打我的心 乌鸦不死
却长出绿色的毛或者铜的价格在市场上斤斤计较
一枚铜钱很瘦 饿死在锈迹里
百姓百依百顺 摸不着天空的后脑勺
勤劳的双手被利刃划出血 小朝廷惊慌失措
以爱洗心革面 从脚跟到头顶
用恨杀死你 你是疯子 疯子爱诗还是疯子
疯子犯了柔情蜜意的禁忌
在一场游戏中 灵魂在世界里伸出一只手
2006-4-2
第二十枚:《第五大街》
¬¬ ——记赵丽华恶搞事件
一个女诗人站在第五大街的街口想入非非
她丢掉什么 丢掉了昨天夜里的高跟鞋
“我感觉我是最温柔最懂事的女人 会写诗”
挡住第四街的人 第四街里的男人
“陆陆续续从她身边走过去”
第五大街如此眩目 一个女诗人多么灿烂
一个女诗人站在第五大街的街口想入非非
她丢掉什么 丢掉了昨天夜里的口红
来自第六街的男人在她的身后想象
“我与她遭遇几乎是必然的”
第六大街的男人和女诗人一起想入非非
走过三个路口 向女人街的内衣店里望一望
一个女诗人站在第五大街的街口想入非非
她丢掉什么 丢掉了昨天夜里的笑
2006-5-16
第二十一枚: 《追问》
风未过 月亮的鼻子如一枚纽扣摇晃着
但不是白色 是夜的空洞作为梦想的近邻
湿润着黑夜 那么冷淡地打量着人间烟火
黑暗可以描绘 一点亮将湿和干全部遮蔽
将错就错 在天外质疑一朵雕花或者白银
形似黄花长满褶皱 一次次圆缺
女人在空中飞行 天空弯曲地深入黑夜
在偌大的城市里只有豹子散步 风在协奏
老虎伏在树叶上听舞曲
壮丽的花纹落在脸上 就让它落在脸上
可是夜没有粗壮的四肢 柳树甩掉猫一样的长尾
我们身心疲惫 秋天的葱裸露膝盖
捞取冬天的冰 带走一日三餐
没有瓜葛的天地铁板一样紧密链接起来
马哈鱼悬在铁杆之上 鄂伦春人穿着鱼皮上衣
北疆之上北风吹啊吹 令人晕眩
在偌大的天地间我却找不到最后一个朴实的兄弟
2006-1-7
第二十二枚:《倾诉》
一、
虚伪的城市多么寂寞 会产卵的鱼在水的缝隙向下游移
撒上花粉 把午夜的卵寄存在一片落叶上
野兽的叫喊声腌在女人的水罐里 霓虹灯开放着婚姻
忘记自己的牙齿不是铁 弯月成为一首忧怨的词
浮光掠影 哼着戏文迈过人间的门槛
忘记自己是鱼 模仿一只纸蝴蝶优美而危险的飞翔动作
孤独的游在空中 只有玫瑰在静守生命的一刹那儿
突然发现一个人站在带雨的云朵下面 偷偷地伸出手来
鱼儿绷紧着肚皮 孕育着另一个世界的钟声
把时间的胸腔打开 野花却是命运的指甲
钟摆把午夜当作剩茶倒掉 天空没有一次深情地回眸
锈迹斑驳的铜孔中盛开过多少女人的容颜啊
二、
在一堆书中呆立 文字机警地暴露着身体的丑陋
秋风减轻时间的重量闪动着白光 把爱的一场复活彻底埋藏
时间漏洞百出 一只狐狸将阴谋投入大地的洞穴
狐臭在一个正午的阳光里隐隐可闻
一个黑点 是一个裸女在按摩房中放弃爱的田地
说不出无字铜钱的来历 历史传来饥饿的声音
董卓挽着一个女子在拨弄水 貂婵摔倒在自己的影子里
我们知道这个情节 但铜钱的小并不是战争
时间在饥饿的钱孔中一本正经的滴干
好一个字眼 一只火红的蜥蜴露出巴掌大的尾巴
令人费解的是人间的烟火在天边渐远渐淡 即将落尽
黄昏的钥匙翻转着空与冷 无意间落在童年的谷堆旁边
驱赶泪水 而一滴泪水能够溶解多少时间和盐
一粒沙子吹进眼中 残破的嘴唇历历在目
感觉历史早已生锈 谁能够放下自己一生的债
2006-6-11
第二十三枚:《在798的一个下午》
阳光缩成色彩 和这里的人一样凝固在画布上
在琴弦上穴居在一起 寻觅着历史
只有一个诗人是个例外 在酒盅里打着瞌睡
所有的权力就是用手指弹拨一个下午
四壁空廓 记忆中的桃花红艳艳的开
在都市的街头闪亮 是一滴眼泪还是一滴露水
邻居家的无线电收音机抢走了诗人的耳朵
一件衬衫挂在麻绳上是童年的记忆
十月的庆典提供了仁慈的粮食 三点钟喝下几吨啤酒
五十年后 北京时间暂时停顿一个下午
一个诗人正借助十五块钱在粉红的火焰下喝酒
暖和多了 一个浪迹天涯的诗人害怕弄脏北京的一角
害怕历史的鼻子被一支烟头烧伤
害怕在自己的下颏上蔓生出一把道士的胡子
一个下午的时光在火炉上燃烧 历史降生在一侧
新疆羊肉串 正在赚取大把纸币
打造奇迹 一个诗人已是中国扇子上的一只飞蛾
2006-5-22
第二十四枚:《我已疲惫》
夜空洞无物 月亮之眼望着天外
朝着凹谷与火山口滑落 这雪白之光在靠近我们
带着明亮 呼喊着我们的名字
明亮继续堆积 漫过秋天的头顶
倾注在大地之上佐祐着民间 揉捏着我们的心
乳名在酒杯里醒来 在疲惫的城市里越过人力的圈栏
在十月的篱笆墙里开花 给茅舍以祥和
心墙靠着心墙 我们自己分配自己
在份内份外把漱漱的泪水注满一口银色的铁锅
以一只小白兔的爪子抓碎老屋的窗纸
把一块绵长的手绢 缠绕在精致的伤口上
2006-5-13
第二十五枚:《在中秋月里伤别离》
日子挺立半空 我的手摸不到自己的头
星星在天尖上一声声假唱 中秋月开始缄默不语
贪婪的天空吞噬了太多的灵魂
世界不肯醒来 月光像雪花一样在冷风中凋萎
坐在午夜的有轨电车上 仿佛是一只蚂蚱在风中爬行
在空阔的车箱里我是否是去会见朋友 火车站在谈论别离
蓝色的长椅子在我的身体里一节节断裂
浸泡在微凉的水中 远方行将死去
秋风弹奏着琴弦 几百里几万里的雪花飞奔而去
月亮畏缩进贫瘠的天空 紧贴着黑夜的脸接耳交谈
光线已经暗淡下去 似结核病在空气中燃烧
冰冷的岁月无缘无故的把爱情扔进了邮筒
死去活来的石头在空中旋转 背井离乡的利刃在头顶呼啸
晚上八点钟停在一个小酒馆里 灵魂的鞋子开始叫喊
拱桥呆望着天空的鬓角 一首小诗俘虏了我的一生
我在一杯酒里感到自己已不在人世 正在空中漂泊
感到躺倒在收容所里一定是无比幸福的事
可是在无家可归的夜里是多么徒劳
转过霓虹灯照亮的街角 看到真理已经转换成罪孽
我的罪孽深重啊 把故乡的名字散落在第九个门槛里
魔鬼谋杀了亿万个信徒 我的内心没有一点光亮
我只带着一根沉重的锁链摔倒在这颗星球上
灵魂确实有两个墓地 而在尘世间却无处停放我的棺椁
2006-6-2
第二十六枚:《流云》
石头 这空中的石头在靠近我们
而我们的血凝固成黑色的旗帜
我们曾是岩石里的妖精
而爱和恨是什么样的词
在三英寸的伤痕里湿透了皇上的衣服和眼睛
风像烟一样轻薄
一千个你 把我们吹打到一起
疼痛的肿块包孕着太多的流言 缀上花朵
斜睨着地下的飞蛾和蝗虫
我们去哪儿 不坠的皇冠
从剥蚀的钟楼里溢出的不是水——时间在飞
方条石镶在井口 一个水桶从大地的阴道里掉出来
正好返回到天空的空壳里
2006-6-6
第二十七枚:《腐败》
一个穿制服的人摔倒在三只手的指纹里
灵魂的戒指丢了
于是躲藏在一个国家的大门里
喘息三次
嘈动三次
叫喊三次
尔后 便以老鼠的身体钻出你的洞来
以吱吱地叫声靠近我们
你咬 以一对尖利的牙齿
从我们的衣服咬到我们的皮肤咬到我们的心脏
2006-6-6
第二十八枚: 《遗弃》
你说 我将离开这个家 将去寻找远方的家
另一个家更愿意承担我的生活 将被我找到
我将在异乡把自己的籍贯埋葬
我今天玩弄的骰子将不是我明天的骨头
我不知道我的家是世界上的那一个
我在诗歌中虚度过许多年
你不要找到我 不要找到这个家
这个家将给我的心咬上铜钱般的牙印
我的后半生将赤裸着身体在街头上闲逛
将和一个名妓如胶似漆地活在一张淫逸的床上
将在没心没肺的厅堂上穿着别人的衣服老去
并和一栋房子一同变得灰白
并将在大白天站在玻璃窗上让世界凝望我
我可不是明亮的灯盏 珠宝和舞蹈的花朵
2006-6-11
第二十九枚: 《秋天》
大群的乌鸦掠走一束稻谷
胡萝卜的光荣今后还是红色的吗 是在地上还是在地下
村口的篱笆墙射出仇恨的箭簇
而更猛烈的火中之火在烟囱里燃烧 一个不为死生悲的世界
2006-6-6
第三十枚:《街口》
1999年他失业了 因此在临近一个小学校的街口
他玩纸牌或打麻将或发牢骚或借钱
出租车的活计他干不了 被拒绝了
这个行当不是他的生存之道
一个受过四年国家正规教育的干部 一个四十一岁的中年人
在这个街口 他总是穿着一件很寒酸的工作衣服
尽管他穿着工作服 他还是失业了
他在玩纸牌或在打麻将的游戏中赌钱
这个无产阶级的人前半生不知道攒下多少钱
但是他每天输钱的时候欠钱很多 之后借钱 借钱很多
他却经常为孩子的学费发愁
在每一个星期天里 他整天坐在这儿直到街灯亮起
吵吵嚷嚷的人们给他无限的快乐 仿佛一生的痛苦都已经消除
就在五年后一个的日子 在这个街口许多人看不见他
许多人在麻木不仁地议论
一文不值的工作服已经到了无法缝补的时候
他在癫痫病里把手指和舌头咬掉 跳楼自杀了
而我把目光凝聚在这群人身上却听到了他们最后一次呼吸
2006-6-1
第三十一枚:《忆起一场战争》
在悲剧降临后我木头般站立 叹息里流露的不是忧伤
一个寄生虫把时光分成两半
一条是瘸子走的路 一条是政客走的路
中间还有一条是吸血鬼在沉睡的路
那是一场弱小者已知的战争
遗留着眼镜蛇一样的亡灵 再次受劫或中毒
废铜烂铁怎么也埋葬不了恨的铁锈 伤口凝成黑色的风
所有效忠于太阳的典礼都隐匿在历史的骨骸里
死尸在刺耳的喇叭中缓缓浮出白骨在天空纵横交错
而远去的弓箭如女妖一样再次萌发
一百年的铁炮口窝藏着无知的硬币亵渎着生命
荒废了君主逃亡的土地 嫁接在你的国土上
使贪婪的人群在铜钱的方孔中启程
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记忆的锁链开始猛然间中断
2006-8-23
第三十二枚:《谁知道》
在城市的上空 一朵云向我们飘过来
城市的眼睛向下 没有把云朵的期待当成生活的雨
云朵向瓦楞之外飘 像熟透的米粒那么柔软
后撤的建筑物把天空留给了一根火柴
上班族和救护车一起发笑 古老的惊愕之声愈来愈烈
一个受伤的诗人闯进了城市
一个爱诗的护士不断地向受伤的诗人行礼
在湿淋淋的雨夜里 一个护士叱责过我
嘴巴似一只尖啄的苍鹭 语言与垂钓者的鱼饵及其相似
讲述着三个秋天里的火焰和四只飞鸟
医院的窗玻璃披上暧昧的色彩
早晨六点钟 在粼粼闪烁的青瓦上变红
我不是天空的泥瓦匠 假若我是天空的泥瓦匠
关于爱的房舍 也不会有女娲补天的光辉色彩
白纱布包扎的诗歌语言结结巴巴
在郊外我们相拥而别
我们永远不会为即将逝去的钟爱而感到伤痛
恰似沿着伊通河岸走过的秋天
再也不会沿着秋天的足迹返回
2006-8-23
第三十三枚:《方向不明的旅程》
大家还没有坐稳 叫卖声禁不住跑进车厢
威胁着懵懂的早晨 覆盖住早晨的天空
而声音又被橘黄色的色彩所笼罩
在茶几上滑过 随后消失
城市凝然不动 而放在包裹里的书开始叫嚷
白色的书页在空气中蜷曲而坚硬
眯着眼睛了望着在空中的太阳越飞越高
不再与无耻的黑夜争论
一辆摩托车恰似一只鹰掠过我的幻想
一朵云遮不住公交车的行程
充耳不闻的时间舒展地坐在有轨电车里
一边走 一边和上班族道别
徒手站立的人 在窗玻璃里看到郁闷的鬓角
染白了星期五的灵柩
疲惫不堪的双腿对车轮的距离而言 只剩下五步
一个星期并不等于身体的一半
一个月完成不了爱与恨两种不同的典礼
大家都在麻木 大家都在沉默 大家都在等待
一列火车从桥洞里钻出来 风卷走谎言
火车的轰鸣声已经停止
车厢内的灯光如此地灰暗 如此地短暂 如此地驯服
我将一本书打开睡在胸口
疼痛的旅程在紧闭的双眼里逐渐减轻
2006-8-23
第三十四枚:《雨夜》
在世界的上空 雨水戏弄着诗歌
开始赞美石头的飞翔 开始凝视着无声的城堡
雨水真的不肯停下来
而玻璃窗子却在四个角度否定着世界
夜在一股凛冽的白光中破碎
人们轻声地咳嗽 轻声地咳嗽
壁龛上的灯光开始接近尾声 幻想忽明忽暗
人们在熄灭灯火 跌落在没有斗争的黑暗中
雨伞刺戳着泥土 知道肉体的花纹脱落如何迎接嫁娘
知道鱼如何挤进水里 知道从嘴巴吐出泡沫开始
知道蛰伏在黑夜的影子里 开始侵犯另一种部落
一个石头分裂成一百个碎片 一百个城堡开始倾斜
在一个真实的角落里 一条古老的铜蛇并没有死去
天空没有任何声音 只有一个矩形的旗帜在水棱镜中燃烧
只是听不到撕杀的声音 只看到风在绕行
只看到白色的肋骨突出而耀眼 只看到低潮的水平静而纯粹
只看到闪电继续打开弧形 继续它的凌乱动作
只把一朵花的尺寸放大 一千个音符开始合奏
吻一吻可爱的中国 吻一吻快乐的生活
最后耷在奔跑的床沿上掉进一只高筒的雨靴
而报答却躲藏在空荡荡的睡衣里变成了一个黑点
2006-8-23
第三十五枚:《拷问灵魂》
——记台湾反贪倒扁事件
此刻 大地躺在黑夜的床上 一棵稗草在争夺时间的锁
一个王朝在瑟瑟发抖 北风穿过漏洞百出的羊舍
牧羊人 为什么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今夜如此恐怖 为什么今夜是一具腐烂的尸骨
我在汉字中燃起夜的灯盏 而黑夜花瓣和国家一样黑
坠入虚无的影子 人民的肉体如盐洒在灵魂之上 洒在天空
汉字小街淹没了华人 一颗颗流星飞逝
此刻 月亮割断了睡眠 钢铁追赶火焰
大运河上的乌蓬船撑走了历史 村庄和城市拄着拐杖呆立
为什么今夜如此忧伤 为什么语言的重量压在心上
不为八百里秦川上飞翔的瓦片 不为阿里山顶上舞蹈的黑色花朵
只在汉字的祠堂里打扫凌乱的民族院落 使汉字归心
我注定无望而亡 不为象牙塔上的风骚 不为尘世无名的棺椁
在今夜把一把黑色的镰刀插进自己无边的心事
使带血的咳声飞越平民的高度 绕梁三匝
使天空不肯结痂 使心灵的箭伤流淌出一滴滴鲜血
再蜷在屈原的旧鞋子里歇息 如一枚鹅卵石伏卧在河滩上
在汉字的祠堂里陪伴着一个王朝守候在时光的渡口
2006-6-15
第三十六枚:《给陈良宇和上海市》
——摘自一个女诗人的信札
在水族馆里你找到一滴水的渺小和柔软
以坚硬的鱼鳍潜在淡水中 在水平线上杀掉自己
水的确是平庸的 你把水踩在脚下以英雄的姿势集结死党
在海上兴风作浪 把钢铁的大上海扔进垃圾筒
不过 今天你撞见一头沉睡的狮子忘掉了皇宫 都市和女人
在长江口岸输给一场战争 大地的宫颈糜烂
珠江和梅毒搅在一起 蒲东路早已无名
东方明珠宛若你妻妾颈项上的项链
滑进伎女的精短内裤 伏在水边染上政治染料
在台风的会议室里争夺上海市中心的高度
上海市在报纸上说三道四 长江三角洲吵闹起来
相信你仍然潜在水中 色彩的语言变为女人例假
弄堂里的水漫过时间 过滤历史和咒语
只是气候逼你回家 在笨拙的鱼网里你闻风而逃
在是非的嘴巴里被唾液淹没 你是平庸者的徒子徒孙
铁炮的硝烟把天空烧成烙饼 股市正在下跌而长江口岸没有下陷
你和鱼虾摔倒在水边 也许是一粒沙子 也许是一滴水的影子
大禹仍在水里治水 文明的泅渡者继续漂泊
大上海没有手脚 却跑到了北平
把一锭盘缠 打成青铜面具倚在现实的门后 洗净一个人的脚
铜锈滴入皇城的根部 养心殿上八音能谐 神人以和
政治的帽沿垂下来 屋檐水干净了许多
春宫粉黛狼狈丢下一套精美的玉色手镯 逃走
太平洋贴着大上海的耳朵窃窃私语 你的子孙怎么怀在我的腹中
你成为水里抹不掉的影子 水隐居在山林中
一个女诗人在叩问经书 如何在水上像水草一样鲜嫩地成长
一片落叶答话 宫墙自西向东一段段坍塌凿刻着西行纪事
水和神话比较接近 水是天空的镜子以时间渗入天地间的事物
浩瀚之水藏在女人的枕头里 有两扇贝壳在聆听水的回音
2006-10-19
第三十七枚:《在泪光里看见》
咳 我的心是多么柔软 死亡也没有把我和爱隔开
而爱的柔软给我的一生带来多少伤害
使我隐匿于人群 孤独地死去 几无人迹
而我的爱却没有在爱里结束 逃不出最后一个下午
死亡 死在爱的胡同 死于梦幻的国土
一个暮色模糊了人间的传言 在大地上离散
一大群孩子 含泪看见一些贵族在把握住爱的笑柄 窃喜
一个国家的悼词是这么无益 跌入兽性的嘴巴
2008-5-28
第三十八枚:《心 死于黑暗的迷宫》
我的心空了 我的心死了
用我的心装走黑暗 全部的黑暗 卷走一阵呜咽 结束这个世界
我在黑暗中看见一只只蛀虫
拄着十字拐杖接近一片漆黑的墓地——在啃噬丧国的颚骨
人们的骨头白了 顷刻间白了 摧毁一个虚构的国籍
2008-5-28
第三十九枚:《盛世挽歌》
听我说 理想总是在寻找出路 却总是关在实用的笼子里
又像一只黑猫踯躅在夜晚的楼顶 在天空寻找老鼠
人们已经厌倦了春天的烦恼,越来越无聊, 越来越奢侈
奢侈于海市蜃楼 春夜在体内寂静的生长 只相信舌头
与善恶谈论人间的忏悔 时间生锈 肉体腐烂
而这个春天只允许暴徒狂想 在夜里抱着石头睡觉
石头还是石头 河流还是河流 一个国家比一头狮子慵懒
一些面目衰老的人睡在虎腹中 理想主义消化不良
做乌托邦梦 白活一辈子 今夜 人们很累 不肯再爬起来
了望一棵橡树 第二棵树不是橡树 只有失恋者的光荣
是时候了 每一个人必须面对自己 挥霍掉天堂的梯子
不让一只白猫出没于狮子的巢穴 存在的注定还在
剥开历史死亡的花瓣 现在的罪孽遭受未来诅咒
祖国 记住 你那被时务者咬穿的乳房 并非是子虚乌有
2008-4-30
第四十枚:《秋风辞》
快看 秋风呲着冰冷的牙齿在湿漉漉的早晨复仇
发黄的野草在露水里挣扎 动作整齐 扭转着生死的关节
一个国家的能见度很低 没有发现麻雀的庞大兵团
在野花梗里飞快地一瞥 远方的能见度更低 只有麻雀的叫声
秋风克制住自己的个性横在天空 似一把刀子
让时间穿着短裤出门 今天的天气没有任何察觉
接下来是泉水退尽花香 秋水暗冷
还会有谁穿着单衣出门
天边的一朵白云在天地间姿意伸展
成群结队的麻雀在飞
秋风在粗壮的树稍上弯下来
弯入夕阳的火焰 甩掉暮色的铜镜
2007-9-4
第四十一枚:《给诗歌》
诗歌掏空自己 维纳斯的断臂却斥责我
都是石头 谁知道天空的皮袄是什么颜色 雷电开始诅咒
在一只春鸟的嘴巴里
在一只春鸟的嘴巴里 四只鸟飞成音符
时光的弦在唆使鸟儿飞向毁灭
永恒的天空 在秋天里讲述四季的火焰
秋天的记忆藏在何处——记忆是什么颜色
第五只鸟儿飞过
诗歌在维纳斯的断臂里告诉我们什么
谁在维纳斯的指尖上
再问谁
蔓生的梦在雨水中浮起
是大地的舌头
2006-10-21
第四十二枚:《给自己》
寒冷将至 早晨在稿纸上发烧诗歌在北国冻结成冰块
那些留下的光阴 只是偷偷地回头看三次
一个诗人在厕所里洗脸
镜子波动三次
双手荒凉三次
掌纹连接着鬓角 指甲划破天空的舌头 早餐滴血
把自己饿死在哪里 满脸的不合时宜
站在稿纸上还是倒在天空下
嘴巴最好是离开诗歌三尺 大地上已经没有自己的名字
2006-10-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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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动[风动] 风动作品集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注册时间: 2004-10-13 帖子: 4944 来自: TORON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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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八月 23, 2008 12:01 p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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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巨著,严重地提给大家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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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小姐[七小姐] 七小姐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5-11-02 帖子: 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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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日 八月 24, 2008 3:35 p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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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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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 _________________ 遛达的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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