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西厍

围困

站在季节深处
眼看着雨水
在脚边绣出层层草色
一棵桃树的身边，季节的歌声粉红

绿，爬上我的脚背
试探着向上，又停滞于脚踝
风从南来，把我的衣袂吹向北，仿佛我仍然
是春天的一部分

其实我早已是一片秋色
却受困于急涨的事物——小河水
和不合时宜的激情

所有的迹象表明
这仍然不是春天的
最后一次围困

直到再次写下春天

直到再次写下春天
我才明白，这个春天将很快被减去
最先是一声惊雷
在吵醒冬眠于我内心的松鼠之后
然后是一场雨
在把我的生命又一次泼湿之后
然后是繁花，然后是翠鸟
我的庭院将经历又一次萧索和寂静
一条蛇，在我的庭院无声游过
略一迟疑，就也被轻轻减去

无题

我在春天解缆
而潮去水急，一如潮来
我在秋天泊下舟楫
卸下一船光阴
年年如是
今又如是
以为舟轻却是重
舟重过重山
终于轻若片羽

2008.3

春阴三题

之一

死亡的消息先于春阴
而流布：一对恋人相互击杀
在料峭的春阴到来之前
街头巷尾的传说
演绎不同版本的剧情
有一点毋庸争执，即在他们的
死亡之前，先有别的已然死亡
春雨蓄势待发，但拯救不了干燥的灵魂
春天终究会繁花似锦
春天终究会空空如也

之二

起于麦田的春阴停留在
一棵椿树的眉际
春阴不动，椿树的嗓子喑哑
只剩下瘦削的手势
这样的时刻适于久病之人
撒手人寰，化身为草
亦适于生者瞩望，与椿树对视
一场春雨在他们的瞩望中
生发如烟——
此际草色渐深，不放过一寸泥土

之三

风轻轻卸下春阴
一部分成为雨水松软泥土
一部分成为泪水
哭给被时光卸下的人

在春阴中成为灰烬
被儿子捧回
是春阴的一部分
和春阴一样重、一样轻、一样弥漫

在春阴低垂的田埂上
一块薄薄的草皮
成为新做的春被，掀起一角

风不急不缓抚过草叶
草叶一夜之间紧实、偎贴于泥土
好像从未被掀动过

2008.2

剧院

我这才发现已无法描述它的容貌
就像无法描述一个消失的熟人
它的位置被两米高的竹编栅栏包裹
一滩水从栅栏底下流淌出来
出奇地缓慢，类似另一种液体
又仿佛时间之水被煮成了糊状
它的气味不可细闻——
一场拆解业已完成，这里面旧物成尘
但一间有着幽暗门厅的剧院
没那么容易尘埃落定
我看见一对老人正透过栅栏
窥探着里面。在石灰水刷出的
巨大的“闲人免进”下
是他们苍白的后脑勺。我看不到
他们的脸，但我几乎可以断定
尘埃充斥了他们的眼睛
如果他们转身，灿烂的世界会暗下来
他们蹒跚的步履穿过我和街景
也会留下不可细闻的气味
这是冬日。午后。冷风嗖嗖
树叶在地面擦出干燥的声音

2008.1

像一个真正的浪子

一颗软弱的心多么容易
被俗世的烦忧缠绕；
当上苍洒下春天的碎银
大地悄然升温，这颗心依然迟钝！

这缓慢的心自囿于囚笼，
一朵桃花的爆炸
也没有让它跳动得更剧烈些。
难道它真的需要一声惊雷？

来吧来吧来吧一声惊雷，
炸掉抑郁的坚壁，
把这颗心扔回春天的腹地，
它需要一吨阳光来涤除

经年的积垢！它需要一点勇气，
对周遭说出郁积在胸的狠话：
都他妈见鬼去吧！
我的沮丧你们看得已经够多！

让那些自以为已经把你
伤害得够惨的俗物想不到
你还能笑得铿然有声，怀揣一把
春天的金币，像一个真正的浪子。

20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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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喧嚣的世界面前保持低姿态，我只轻轻吟唱。

钟磊0502 · 发表于: 星期四三月 13, 2008 2:52 am 发表主题:

问好,读过前两首,感觉很即兴的,有空再细读后面的诗.

西厍 · 发表于: 星期五三月 14, 2008 8:25 am 发表主题:

欢迎批评指正：）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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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喧嚣的世界面前保持低姿态，我只轻轻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