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力虹]

《力虹诗选》六十一首 近二十年诗歌自选集，分若干次贴发，敬请诗友们批评、指教！


■《力虹诗选》续五


渡江


这条江横亘在我的面前
已经许多年了

那年在江边谋生
每天傍晚，揉着酸痛的手臂
坐在堤岸上
鸥鸟和白帆漂过去的时候
许多想法渐渐明晰
这里叫横山码头
那年我十八岁

如今我来到江对岸的县城
观光，讲学
在宾馆里高谈阔论
每到黄昏，久久地困惑我的
仍是江潮晚来的声响

船票已送来
明天我将从西泽码头渡江
不知对岸风景依旧
不知一起卖苦力的友人都怎么样了
那位穿着白裙 系着蝴蝶结
会唱俄罗斯民歌的女孩
后来再也找不到了
忧郁的少年独坐江堤
所想象的已面目全非
从对岸渡江
也许是命运对我的捉弄

这条江啊
原来时时横亘在我的记忆中
如宿命之水
如你对我从未说出的感情





渡船上


木头渡船发出轰鸣 鸥鸟在叫
岸渐渐淡远了

三天前 你已离我而去
曾洗濯过你少女之体的湖水
此刻正以另一种形态包围着我

江面上晨雾茫茫
这是一生中只能跨越一次的江域
如杜拉斯于湄公河
如哥伦布于南太平洋
或者如老夫子感叹川上的流逝
一切都尚未发生
但却在无情地发生之中

穿红衬衫的水手
懒洋洋地抽着香烟
告诉我 上次台风
这洋面上淹死了不少人
翻江倒海的热带风暴刚刚离去
江流上不留痕迹

甲板四周 浪沫飞溅
渔人仍在撒网
海鸥仍在高一声低一声
如那天你轻轻的呼唤

渡船起伏着 震颤着
环顾都是水 都是雾 都是你的声音
但我告别了什心 想到了什么
你是不会知道的



渡江之后


水手以一个漂亮的抛缆动作
结束了我的渡江

汽笛齐鸣 旅客蜂拥上岸
十二年别梦依稀
此时可向何处寻觅

我们当年住过的小瓦房
已经不在了
炸山采石处
高耸着巨大的冷冻厂
我们曾参与建设的疗养院
在浓荫遮掩下
显得几分幽静和神秘
时间的潮汐
轻易地抹去了少年时代的痕迹
如擦去你眼角的泪水

这里就是横山码头
容不得我更多的感慨和犹豫
挤上长途客车 抓住扶杆
紧紧的 如抓住你远离的手

车子启动
那条江成了一段如烟往事
渐渐隐没在我的身后
隐没在无法回去的青春河畔的一个隐痛
前方是城市
是妻子 女儿 许多爱我的朋友
他们在等我
他们是岸上的日常生活

从此我再也不会想到这条江
让她在我的怀念之外
流淌或者消失吧

我祝福她。



送朋友去西藏

将全部的不幸烟蒂似地扔在站台上
你跨向西去的列车
此刻你沉溺在燕赵气概之中

隔着车厢玻璃我泪流满脸

去吧，江南小城太古老
市井太狭窄人心太冷
啤酒味和瘦长的影子你无法忍受
去吧，西出阳关有故人
那里有日光城，那里有茫茫的冰川和森林
饮过奶茶你如归故里，
度过沐浴节你会忘掉那薄情的女人
去吧，那里天高皇帝远

从此你将在世界屋脊鸟瞰我
纵马，结交藏族朋友，谈论彭斯，开怀狂笑
不到西域非好汉
从此你那不肯安份的灵魂于高寒处快活如春

而我仍将回到小巷深处的木屋写诗或思念你
头发渐长，灰尘落满斑竹书架
在你的鸟瞰下一次次睡着一次次醒来
只有等你的航空信件敲门我才跑到太阳底下
感受你的温暖和光辉

我的心在高原




在朋友的画室里


子宫内温暖且逍遥
二十五年前从这里扬长而去
是一个错误

画室中，情人宽容的眼睛在闪烁
你暴君似的热病夜夜潮水般如期而至
画室便是子宫。另一种子宫
你躲在里面做天真的梦
用各种型号的画笔
往亚麻布上涂抹颜料
抽烟斗，把作品随意地送朋友
或堆于床下，温暖且逍遥

好象有一类人只能子宫里生活
你就是这样的人
室外阳光如炽
街上的人们都戴目镜和面具
许多影子长长短短
于是梵高画好愤怒的向日葵
便割下了耳朵
于是高更便远遁塔希提岛
那年是１８９２年。如今
你在６平米的画室里又是才华横溢

我敲门进来。你正挥动刮刀
在画架前踏《氧气》的节拍狂舞
我默默地流泪，你的情人默默地流泪
只有时间之神冷峻地站在背后

而时间总是公正的



有朋自远方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清晨，码头上汽笛齐鸣，花都开了
我和我的小妻子涨红着脸如重度蜜月

昨日有电报敲门
我已经托人搞到了一坛陈年黄酒
妻子把你送她的诗贴在了墙上
窗擦亮了，藤椅上加了层厚厚的棉垫子
但你没有来

在断电的漫长冬夜
我们围着豆状的烛火温暖地谈起你。
你的口吃，你的荒唐的浪漫史，你
病态的敏感，你的才具
你不停地抽烟，说着许多有趣的事情。
说着远方的朋友们
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刷刷地掉泪
在南方最寒冷的夜晚我们围拢跳动的烛火
谈论和等待你

码头上寂寥无人，风乍起，你没有来
阳光苍白如纸
妻子伏在我的肩头开始嘤嘤地哭泣

我们将在所有的清晨去码头等待你
我们互相呵着冻红的手
我们紧紧攥住你拍来的电报
我们透过泪光一千次地交换对你的信任
等待你。使每一个贫寒的日子成为节日


今天的月台

对一座城市的理解
必须在气象台与火车之间的开阔地带
作一些超现实主义的联想

臂如某日全市多云转阴。有间断零星小雨
那雨便随风潜入夜
润初夏之月台而泪痕斑斑
一双双血丝网结的眼睛如红苹果悬挂其上
许多千古不朽的故事在这里匆匆结尾
（或者转入另一个章节）这一切都是汽笛的罪孽
该死的老汽笛啊！

今天的汽笛怕是感冒了
戴着厚厚的口罩，欲说还休，欲哭还休
凉秋还远着呢，这城市闯荡江湖多年
已见过大世面。近年来
月台干燥如同月球的表面，如同老妇人的嘴唇
凭骆驼的韧性才能穿越其间
但愿意做骆驼的朋友日见减少。分别仅仅意味着
另一个人沿着冷冷的铁轨扬长而去
流泪之前需要酝酿一种
漫长的古典情绪，如京戏的拖腔
这委实太费时间，黛玉那颗玉泪从春流到秋
结果东方列车误点一个多世纪。因此
汽笛拉响时
人们才缓出一口气来：终于熬过来了！

但是月台始终是一座城市的感情寒暑表

送行的人群雀散后
总有一些人大步走向月台的地道入口处
好象在抗拒一种危机感的迫近
可以想象那铁轨下的百年孤独
比南美洲丛林中的更深邃，更有一种沉重的质感
当然，也免不了有另一些人
拿着中世纪的放大镜对坠碎在月台上的
若干滴五味泪瓣作定量分析
刚一转身，三五种诗刊的稿酬便源源涌来
这种没出息的勾当自“杨柳依依”的周期以来
一直被人瞧不起

今天的月台！

此刻，你穿着黑色的裙衫站在车厢窗玻璃外
（据预测：明年的世界
流行色将是黑人的肤色）
你若无其事地扭动腰肢，你很清楚
自己有什么特长。而天空没有一丝云影
不会有什么指望了，我把行囊搁上行李架
点烟，泡茶，同乘务员小姐随便聊天
只感到所有有关气象台与
月台之间的联想是多么的荒唐
而你依旧站在那一层窗玻璃之外

一个注定的时刻正以光的速度飞奔而来。

我开始相信：如果我不幸回来……
迎接我的将是另一个陌生的城市。
再见，再见，今天的月台。



读《人间鲁迅》


1933年的鲁迅凝视着1990年的秋天
何其相似的秋天
不幸而言中的秋天

先生病后虚肿的眼晴
饱含着泪水
至死也不肯饶恕的泪水
就这样凝视着，沉默着
微微战栗。我知道
先生是不会让它流下来的

我站在1990年的岸边
久久地望着
这一泓深邃无底的海水
感觉到一个人独自承受
这么多的泪水，而不让它流下来
是何等的艰难

事实上，我是在东海岸的一个铁窗内
读到人间鲁迅的
四周设置着各种形状的铁
天空低低的压着远近的村落
在长夜不熄的灯光下
与先生的目光砰然相遇
一种电击般的触痛
告诉我，这里发生的一切
在先生的文字里
早已经历过和预见过了

此刻，先生站在一本书的扉页上
看着旧事重演
朝花夕拾，故事新编
柔石殷夫们的身影
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这本书就是《人间鲁迅》
作者林贤治是我的朋友
广东人林贤治，诗人林贤治
除了口音不同
我从他的身上认出了
先生当年遭人忌恨的那根傲骨

铁门咣啷
在古老大地上绵延不绝

惨淡的灯火下
时间的面孔多么苍白
半个世纪过去了
春梦一觉了无痕迹
只显示出一双苍老的眼晴
到另一双年轻的眼睛的距离
我努力阻止夺眶而出的泪水
不让它流出来
我知道先生和朋友们
不会原谅一个脆弱的人
时间难以改变的东西
泪水尤其不能改变它！

从1933年到1990年，先生啊
你的灵魂不得安宁




春日还乡



一条春水无声的河，一只船
一头小黑狗
青石埠头，红瓦粉墙
竹篱上的藤蔓
半遮着外祖母的白发

春天毕竟是美好的
金黄的是村边的油菜花
翠绿的是廓外层层的山坡
两岸矮柳挤瘦了水中的倒影
几只老鸭悠悠地浮在水面
对于春水的冷暖
它们总是保持沉默

春天毕竟是仁慈的
让我走出囚室
终于能够带着妻子和女儿
来看望八十三岁的外婆
来看望祖先的坟茔
青春作伴好还乡
回眸处，妻的泪眼
在黛青色的水气中渐渐淡化

过了石桥，我们弃舟上山
小黑狗领着五岁的女儿
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携着妻子，慢慢走着
扑面而来的是
梨园如雪，桃林如霞
春天毕竟是不可抗拒的
正如曰出，爱情和
来自内心的召唤是不可抗拒的
我曾冬眠在远离这个词的地方
岁月有多长
对春天的思念就有多长
谁也不会知道
身后的这条小河
已流去了多少生命和落花

我要告诉朋友们
就是这条河，这只船，这头小黑狗
把力虹的一家
带回到了故乡

[[大力]]

《力虹诗选》六十一首 近二十年诗歌自选集，分若干次贴发，敬请诗友们批评、指教！


■《力虹诗选》续五


渡江


这条江横亘在我的面前
已经许多年了

那年在江边谋生
每天傍晚，揉着酸痛的手臂
坐在堤岸上
鸥鸟和白帆漂过去的时候
许多想法渐渐明晰
这里叫横山码头
那年我十八岁

如今我来到江对岸的县城
观光，讲学
在宾馆里高谈阔论
每到黄昏，久久地困惑我的
仍是江潮晚来的声响

船票已送来
明天我将从西泽码头渡江
不知对岸风景依旧
不知一起卖苦力的友人都怎么样了
那位穿着白裙 系着蝴蝶结
会唱俄罗斯民歌的女孩
后来再也找不到了
忧郁的少年独坐江堤
所想象的已面目全非
从对岸渡江
也许是命运对我的捉弄

这条江啊
原来时时横亘在我的记忆中
如宿命之水
如你对我从未说出的感情





渡船上


木头渡船发出轰鸣 鸥鸟在叫
岸渐渐淡远了

三天前 你已离我而去
曾洗濯过你少女之体的湖水
此刻正以另一种形态包围着我

江面上晨雾茫茫
这是一生中只能跨越一次的江域
如杜拉斯于湄公河
如哥伦布于南太平洋
或者如老夫子感叹川上的流逝
一切都尚未发生
但却在无情地发生之中

穿红衬衫的水手
懒洋洋地抽着香烟
告诉我 上次台风
这洋面上淹死了不少人
翻江倒海的热带风暴刚刚离去
江流上不留痕迹

甲板四周 浪沫飞溅
渔人仍在撒网
海鸥仍在高一声低一声
如那天你轻轻的呼唤

渡船起伏着 震颤着
环顾都是水 都是雾 都是你的声音
但我告别了什心 想到了什么
你是不会知道的



渡江之后


水手以一个漂亮的抛缆动作
结束了我的渡江

汽笛齐鸣 旅客蜂拥上岸
十二年别梦依稀
此时可向何处寻觅

我们当年住过的小瓦房
已经不在了
炸山采石处
高耸着巨大的冷冻厂
我们曾参与建设的疗养院
在浓荫遮掩下
显得几分幽静和神秘
时间的潮汐
轻易地抹去了少年时代的痕迹
如擦去你眼角的泪水

这里就是横山码头
容不得我更多的感慨和犹豫
挤上长途客车 抓住扶杆
紧紧的 如抓住你远离的手

车子启动
那条江成了一段如烟往事
渐渐隐没在我的身后
隐没在无法回去的青春河畔的一个隐痛
前方是城市
是妻子 女儿 许多爱我的朋友
他们在等我
他们是岸上的日常生活

从此我再也不会想到这条江
让她在我的怀念之外
流淌或者消失吧

我祝福她。



送朋友去西藏

将全部的不幸烟蒂似地扔在站台上
你跨向西去的列车
此刻你沉溺在燕赵气概之中

隔着车厢玻璃我泪流满脸

去吧，江南小城太古老
市井太狭窄人心太冷
啤酒味和瘦长的影子你无法忍受
去吧，西出阳关有故人
那里有日光城，那里有茫茫的冰川和森林
饮过奶茶你如归故里，
度过沐浴节你会忘掉那薄情的女人
去吧，那里天高皇帝远

从此你将在世界屋脊鸟瞰我
纵马，结交藏族朋友，谈论彭斯，开怀狂笑
不到西域非好汉
从此你那不肯安份的灵魂于高寒处快活如春

而我仍将回到小巷深处的木屋写诗或思念你
头发渐长，灰尘落满斑竹书架
在你的鸟瞰下一次次睡着一次次醒来
只有等你的航空信件敲门我才跑到太阳底下
感受你的温暖和光辉

我的心在高原




在朋友的画室里


子宫内温暖且逍遥
二十五年前从这里扬长而去
是一个错误

画室中，情人宽容的眼睛在闪烁
你暴君似的热病夜夜潮水般如期而至
画室便是子宫。另一种子宫
你躲在里面做天真的梦
用各种型号的画笔
往亚麻布上涂抹颜料
抽烟斗，把作品随意地送朋友
或堆于床下，温暖且逍遥

好象有一类人只能子宫里生活
你就是这样的人
室外阳光如炽
街上的人们都戴目镜和面具
许多影子长长短短
于是梵高画好愤怒的向日葵
便割下了耳朵
于是高更便远遁塔希提岛
那年是１８９２年。如今
你在６平米的画室里又是才华横溢

我敲门进来。你正挥动刮刀
在画架前踏《氧气》的节拍狂舞
我默默地流泪，你的情人默默地流泪
只有时间之神冷峻地站在背后

而时间总是公正的



有朋自远方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清晨，码头上汽笛齐鸣，花都开了
我和我的小妻子涨红着脸如重度蜜月

昨日有电报敲门
我已经托人搞到了一坛陈年黄酒
妻子把你送她的诗贴在了墙上
窗擦亮了，藤椅上加了层厚厚的棉垫子
但你没有来

在断电的漫长冬夜
我们围着豆状的烛火温暖地谈起你。
你的口吃，你的荒唐的浪漫史，你
病态的敏感，你的才具
你不停地抽烟，说着许多有趣的事情。
说着远方的朋友们
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刷刷地掉泪
在南方最寒冷的夜晚我们围拢跳动的烛火
谈论和等待你

码头上寂寥无人，风乍起，你没有来
阳光苍白如纸
妻子伏在我的肩头开始嘤嘤地哭泣

我们将在所有的清晨去码头等待你
我们互相呵着冻红的手
我们紧紧攥住你拍来的电报
我们透过泪光一千次地交换对你的信任
等待你。使每一个贫寒的日子成为节日


今天的月台

对一座城市的理解
必须在气象台与火车之间的开阔地带
作一些超现实主义的联想

臂如某日全市多云转阴。有间断零星小雨
那雨便随风潜入夜
润初夏之月台而泪痕斑斑
一双双血丝网结的眼睛如红苹果悬挂其上
许多千古不朽的故事在这里匆匆结尾
（或者转入另一个章节）这一切都是汽笛的罪孽
该死的老汽笛啊！

今天的汽笛怕是感冒了
戴着厚厚的口罩，欲说还休，欲哭还休
凉秋还远着呢，这城市闯荡江湖多年
已见过大世面。近年来
月台干燥如同月球的表面，如同老妇人的嘴唇
凭骆驼的韧性才能穿越其间
但愿意做骆驼的朋友日见减少。分别仅仅意味着
另一个人沿着冷冷的铁轨扬长而去
流泪之前需要酝酿一种
漫长的古典情绪，如京戏的拖腔
这委实太费时间，黛玉那颗玉泪从春流到秋
结果东方列车误点一个多世纪。因此
汽笛拉响时
人们才缓出一口气来：终于熬过来了！

但是月台始终是一座城市的感情寒暑表

送行的人群雀散后
总有一些人大步走向月台的地道入口处
好象在抗拒一种危机感的迫近
可以想象那铁轨下的百年孤独
比南美洲丛林中的更深邃，更有一种沉重的质感
当然，也免不了有另一些人
拿着中世纪的放大镜对坠碎在月台上的
若干滴五味泪瓣作定量分析
刚一转身，三五种诗刊的稿酬便源源涌来
这种没出息的勾当自“杨柳依依”的周期以来
一直被人瞧不起

今天的月台！

此刻，你穿着黑色的裙衫站在车厢窗玻璃外
（据预测：明年的世界
流行色将是黑人的肤色）
你若无其事地扭动腰肢，你很清楚
自己有什么特长。而天空没有一丝云影
不会有什么指望了，我把行囊搁上行李架
点烟，泡茶，同乘务员小姐随便聊天
只感到所有有关气象台与
月台之间的联想是多么的荒唐
而你依旧站在那一层窗玻璃之外

一个注定的时刻正以光的速度飞奔而来。

我开始相信：如果我不幸回来……
迎接我的将是另一个陌生的城市。
再见，再见，今天的月台。



读《人间鲁迅》


1933年的鲁迅凝视着1990年的秋天
何其相似的秋天
不幸而言中的秋天

先生病后虚肿的眼晴
饱含着泪水
至死也不肯饶恕的泪水
就这样凝视着，沉默着
微微战栗。我知道
先生是不会让它流下来的

我站在1990年的岸边
久久地望着
这一泓深邃无底的海水
感觉到一个人独自承受
这么多的泪水，而不让它流下来
是何等的艰难

事实上，我是在东海岸的一个铁窗内
读到人间鲁迅的
四周设置着各种形状的铁
天空低低的压着远近的村落
在长夜不熄的灯光下
与先生的目光砰然相遇
一种电击般的触痛
告诉我，这里发生的一切
在先生的文字里
早已经历过和预见过了

此刻，先生站在一本书的扉页上
看着旧事重演
朝花夕拾，故事新编
柔石殷夫们的身影
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这本书就是《人间鲁迅》
作者林贤治是我的朋友
广东人林贤治，诗人林贤治
除了口音不同
我从他的身上认出了
先生当年遭人忌恨的那根傲骨

铁门咣啷
在古老大地上绵延不绝

惨淡的灯火下
时间的面孔多么苍白
半个世纪过去了
春梦一觉了无痕迹
只显示出一双苍老的眼晴
到另一双年轻的眼睛的距离
我努力阻止夺眶而出的泪水
不让它流出来
我知道先生和朋友们
不会原谅一个脆弱的人
时间难以改变的东西
泪水尤其不能改变它！

从1933年到1990年，先生啊
你的灵魂不得安宁




春日还乡



一条春水无声的河，一只船
一头小黑狗
青石埠头，红瓦粉墙
竹篱上的藤蔓
半遮着外祖母的白发

春天毕竟是美好的
金黄的是村边的油菜花
翠绿的是廓外层层的山坡
两岸矮柳挤瘦了水中的倒影
几只老鸭悠悠地浮在水面
对于春水的冷暖
它们总是保持沉默

春天毕竟是仁慈的
让我走出囚室
终于能够带着妻子和女儿
来看望八十三岁的外婆
来看望祖先的坟茔
青春作伴好还乡
回眸处，妻的泪眼
在黛青色的水气中渐渐淡化

过了石桥，我们弃舟上山
小黑狗领着五岁的女儿
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携着妻子，慢慢走着
扑面而来的是
梨园如雪，桃林如霞
春天毕竟是不可抗拒的
正如曰出，爱情和
来自内心的召唤是不可抗拒的
我曾冬眠在远离这个词的地方
岁月有多长
对春天的思念就有多长
谁也不会知道
身后的这条小河
已流去了多少生命和落花

我要告诉朋友们
就是这条河，这只船，这头小黑狗
把力虹的一家
带回到了故乡

[风动]

渡江，外渡县城江水，内渡记忆之江。怀旧的情思，跃然纸上，令人共鸣。诗的节奏感不强，适合这种恬静的愁思。

[[风动]]

渡江，外渡县城江水，内渡记忆之江。怀旧的情思，跃然纸上，令人共鸣。诗的节奏感不强，适合这种恬静的愁思。

[下雨的樟树]

问好，
_________________
http://miaoyong.poco.cn/

[[下雨的樟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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