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月亮

北方旷野里的一株红高粱

月亮

　　秋天，如果我们有机会去北方，把自己的身心投入田野，向秋的深处眺望，我想，那个时候让我们魂牵梦萦的，除了那湛蓝湛蓝的天，雪白雪白的云，金黄金黄的谷子以及南飞的雁鸣触及我们内心柔软的隐痛之外，给我们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的，一定是那大片大片垂首含笑的火红火红的高粱。

　　北方田野的红高粱，是北方男子汉的象征。

　　虽然没有见过拥有这阳刚名字的诗人高粱，但是从他的诗中我早已品味到了那种北方高粱所特有的厚道憨实的品格、乐观宽容的性格以及淳朴实在的作风。

　　高粱的诗贴近人生富含哲理。高粱的诗歌所选取的都是我们身边的现象场面以及景色人物，这些来自于生活真实的普通事物使其诗歌的内容呈现自然朴实毫不矫揉造作的特点。在他的诗中，那邻近住所的铁路，那九月粗犷的田野，那灶前忙碌的女子，那耳熟能详的庄稼，那记载着岁月的老照片，那母亲缝制的温暖的布鞋，还有故乡那苍老班驳的南墙根，那高高的插在风中的脚手架．．．．．．那汹涌的大海那海滨的大道那古老的银杏那南飞的雁阵，那露水那阳光那雾霭那月亮那花朵．．．．．．身边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生活中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都飞进他的诗，组成属于北方的属于北方红高粱的独特的诗歌画卷。一个诗人如果能用众所周知的事物感染读者，使读者震撼，那么他的诗歌就是取得了最大的效果。

　　在高粱看来，一个诗人只有依赖于在真实的生活和劳动中得到的个人体验，才能深入进去进行诗意的畅游，离开了生活，诗人无法充实诗歌也无法生动。诗人高粱在自己平凡的位置上踏实地工作，愉快地劳动，平静地生活着。在他的诗歌里面，饱含着对人生的感悟，对生活的投入，他善于在劳动中发现诗意，更善于在诗意中挖掘出深刻的哲理。他的《砍伐》就是一首这样的好诗。这首诗取材于诗人的工作现场，采用虚实结合的方法，抒发了诗人内心感慨与无奈，很耐人寻味！诗的前两段是实写。树木太高了，碰到了高压线，为了安全就要砍伐，尽管诗人感到心情沉重。从第三段起进入虚写。是诗人对自己心灵的自我砍伐也好，还是突如其来的外力砍伐了诗人的心灵也好，总之是一种失落和无奈的痛！通过这疼痛，揭示出深刻的人生感悟。而在这痛苦中，诗人没有痛不欲生，也没有歇斯底里，而是保持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宁静，这宁静后面隐藏的却是汹涌的心潮。那么，这高压线，这高过高压线的树木的象征意义就凭读者去想象了。他的《登高》也是真实工作环境的写照，也是脍炙人口的。在诗里，那垂直刺破天穹入云端的梯子，那高过远方高山的凌空作业，在对于“到达天堂的方式中，最累的一种”的状态的描摹中，我们感受到的决不是一览众山小的豪迈了。可以这样说，把诗歌与生活紧密相连，以诗歌诠释生活，在诗意中呈现哲理，是高粱诗歌的一大特色。

　　高粱的诗有感而发流露真情。他的笔下，来自于生活的景物和人物不但在他的诗中占有一席重要的位置，而且受到他那双厚实的大手温柔的抚摸，如“穿着布鞋走不出母亲的温柔／路上，托着我的，／是母亲温暖的双手／”《母亲--布鞋》；再如：“固有的隐疾隐藏在生活里／月亮在天上妩媚／一地的青草／撒满了月光和露水／谁能拥有露水一样多的泪水／今夜无人想起千古的寂寞／无人关心后羿／我的剑啊／在火焰中销毁／我的梦境在清醒中展开／苍穹开着上弦的窗／今夜的思绪连绵千里／今夜的诊室，无人就医／”《窗外》；这些诗中流露出的感情之真之切令人感喟不已，一个憨厚的北方汉子内心深处的柔情使得他的诗歌刚中有柔，刚柔并济，恰到好处。

　　高粱的诗不但可读而且耐读。诗歌是给读者欣赏的，如果一首诗让大多数读者读不懂的话，那无论如何不能算是一首好诗。如今诗坛上有些诗歌为了追求所谓的蒙胧，根本不考虑诗歌的可读性。有的诗往往是作者在特定的环境或者特定的事件中的独特的感受，而在表达这样的感受的时候，作者又过多地采用了隐晦的意向和过于抽象的思维方式，再选用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词语和词语搭配形式，追求怪异和玄虚，人为地制造阅读障碍。这样的诗不要说大众读不懂，即使是一些受过高等教育的读者也一知半解，那么这样的诗怎么能算作好诗呢！读这样的诗歌何言美的享受呢！更严重的是有一些虚荣的读者在明明没有读懂的情况下，为了恭维作者，或者是为了表明自己欣赏水平高，为了避免人家说自己欣赏水平不高而在那里云山雾罩地解读或者吹捧，如皇帝的新衣一样，自欺欺人，形成了恶性循环。

　　当然，可读性不等于平淡和简单化的直白，通俗不等于庸俗，平易不等于随意。古今中外很多流芳百世，脍炙人口的好诗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高粱是一个认真的诗人，他对读者是负责的，他深知什么是诗的灵魂，因而他的诗追求一种平易中的深刻，追求一种可读之后的耐读性。表面看，他似乎不着意物理人情的深入发掘，但在那看似平凡的诗意画面背后，却又蕴涵着深邃内涵。如他的《我住的地方靠近铁路》： “宁静的生活总是突然/轰隆隆地震颤/我全身心的—一被贯穿/总是震颤后的宁静/总是宁静中的震颤/总是突然/”。从表象上看，这首诗在写居所靠近铁路，每天听着火车隆隆而过的那样的感受，写这样时刻的宁静和震颤。然而通过表象所揭示出来的“平静和坎坷交相辉映才构成了复杂多变的生活本身”的深刻内涵也蕴涵其中了。是啊，生活就是这样的河流，时而平静无波，时而风浪颠簸。再如《红头绳》：“红头绳/黑色瀑布上点缀的红/心中一点、一点的疼/安静的红头绳柔软、易断/却捆绑我的一生/”。这美丽而柔弱的红头绳的背后，是抒情主人公怎样的无奈和无助啊！还有那首《温柔的伤》：“滨海大道的十里槐花/让我沉醉/我在花香中流连，哪也不去/ 东面的海上浪花易碎/我要等到花落如雨/那些花呀总归要辗转成泥/不和我交换肉体/”“ 海上布满了温柔的陷阱/ 我的爱人不适合旅行/秦皇岛就这样，/成了她一生的美景/”。写家乡的景致，写对家乡的热爱，写爱人的不善远行，温馨而细腻。而其中对生活的感悟，和无奈，对理想的憧憬和渴望也跃然纸上了。《田野》也是如此：“九月的夜晚，/田野模糊，/每个地方都像世界的深处。/”九月是秋天，人生的九月何尝不是人生的秋天呢！理解九月就理解了中年就理解了生活，有了这样的理解，生活才恬淡才有滋有味，有了这样的滋味，才有北方旷野的红高粱一样的乐观和达观啊！

　　高粱就是这样在不经意之间给读者留下了宽广的空间，让读者去想像和补充，从而产生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

　　高粱的诗追求语言的朴实和弹性。在高粱的诗中，我们看不到矫揉造作无病呻吟，更看不到华丽辞藻的堆砌和修饰。我们所读到的是朴实厚重生动形象而耐人寻味的句子。高粱的语言是能够博采众长，注重吸收现代诗歌的表现技巧和创作方法，把要所表现的事物，通过丰富生动的意向展现在读者面前，力避枯燥与乏味，给人以阅读的愉悦和震撼。如：“海上布满了温柔的陷阱/我的爱人不适合旅行/秦皇岛就这样/成了她一生的美景”（《温柔的伤》）；又如：“这是春风沉醉的晚上/我好象已经能够在/青草上飘浮/孩子回去吧/告诉妈妈/爸爸安上翅膀，就能回家”（《沉醉》）“蓝天下挺立的寺儿山/向阳的山坡树木茂盛/我甚至听到风中的松涛，树木的清香/洒在风中/我知道背阴的山坡，长满了青草/吹过青草的风冲上了天空/我的母亲就在青草的轮回中/牙齿稀松、掉落我身上的灰尘/她再也拍打不动”（《寺儿山》）。这些诗句读来那么实在那么亲切又那么令人感动。他的《南墙下》、《喇叭花》、《短制》还有《便条集》在语言上都是很出色的。在此不一一列举。

　　说实话，谁也无法探测诗人心灵的全部秘密，更难以穷尽任何一个诗人的诗歌本身的全部内涵。高粱的诗歌也并非完美无缺。就我个人的看法而言，高粱的诗的不足主要是，有的诗因为是临屏之作，缺少必要的修改和推敲，略显粗糙和生硬；有的诗在形式上有些散文化而缺少韵律美，当然，这只是指小部分诗歌而言，他的诗大部分还是很讲究音乐性的。

　　诗路漫漫，诗无止境。作为诗人，他将不停地在大地上奔走，在海水中漂泊，将不断地把生命的倒影写在湛蓝的天空。作为一个善于思考的诗人，不竭的诗思带着激情，将会从他的笔端缓缓流出，汇成属于他自己的诗歌的河流，我们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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