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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山川[唐风子] 何山川作品集 九品县令 (一不小心,做了官儿了。)
注册时间: 2005-06-06 帖子: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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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十二月 22, 2007 9:39 pm 发表主题: 何山川2007年的诗歌汇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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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山川2007年的诗歌汇总
作者简介:
何山川,本名谢雪钧,诗歌入选《浙江诗典》(1976-2006)《诗选刊》《新大陆》(美国)等处。
地址:浙江省松阳客运站,或浙江省松阳西屏镇乌形山下村30号
邮编:323400
电话:13735933385,0578-8052965(宅)、8064334(办)
邮箱:[email protected]
博客:http://blog.sina.com.cn/heshanchuan
●等待日出,等待花开
三年前,他拒绝戴上面具
反对使用暗器
如今,他常常在做的事就是
在地球上的一座疯人院里
独自深入地研究穿墙术
反复练习像石头一样飞翔
2007.01.06乌形山
●更多的时候,我仍然一言不发
没有遥控器帮助我们关掉这一场雨
——老巢
我刚从精神病院出来
就遇见了小艾
“世界总是在等待着自己的诗人。”
小艾这样说的时候,我并不知道
是引用了爱默生的原话
小艾喜欢看盗版盘
常常把音量调得很高
情愿将更多的汗液留在床单上
后来,你说小艾要出国去了
我仍然蒙头大睡
一言不发
其实,无论是瑞士还是乌干达
无论是古巴还是澳大利亚
我都无所谓
我们都生活在一种病里
已经没有遥控器能够帮助我们
关掉内心的雨
●未来
如果左手可以细细地抚摸
遇到的每一样东西
右手会不会埋怨、妒忌
会不会让自己没到秋天就变黄
甚至还在春天就枯瘦如柴
以此表示反对中枢神经系统发出的
各种命令
2007.01.07乌形山
●在毛主席面前我承认
在毛主席面前我承认
我目空一切
和杨黎有着同样的嗜好
我是乳房的崇拜者
在毛主席面前我承认
乌鸦站上稻草人的肩膀时
我和你正在雪地上奔跑
穿过风那透明的肉体
在毛主席面前我承认
唯有我爱你,可以两次,可以更多
所以,我会看着你
一个夜晚一个夜晚地衰老下去
在毛主席面前我承认
天上的白云不是我的
我没干坏事
我只是让女人在下面,诗歌在上面
2007.02.06乌形山
注:①、“我是乳房的崇拜者”——杨黎
②、“ 唯有我爱你,可以两次,可以更多”——苏浅
●岁月正在以花开的速度凋谢
好吧,现在开始爱,或者恨
小艾在说这话时,我看见了
天空里突然绽放的烟花
而湖上的月光是白的
和十年前一样是白的
对于这个世界,我们只是它的回忆
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不是
所以,小艾,你且转过身来
所以,小艾,我要看着你
一个夜晚一个夜晚地衰老下去
●天上的白云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这么多年来,只有蚂蚁不惧怕改朝换代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用那些字造句,
他说要造出像一个女人那样的句子来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毛主席是不会上厕所的
这么多年来,我都是靠一种病活着
所以,小艾,我要指给你看
我身上残留的弹孔,
我体内无法排出的毒
所以,小艾,我要指给你看
这么多年来我不是稻草人,
我没有让杂草高过我的眼睛
所以,小艾,我要指给你看
我只是需要一场雨,需要蝴蝶兰的一次凋谢
所以,小艾,我要指给你看
你对一个男人的爱是你的,我对一个女人的爱是我的,
所以,小艾,我要指给你看
仅有一个肉体是不够的
2007.06.17 乌形山
●叫声还是那么尖,那么响
知了又开始叫了,叫声没有变
小谢和小艾,跟着秋千晃荡,
有几次,秋千晃荡得足够高
院墙的外面,小谢就看见了
三婶走过石子路,走上田埂
很多人在割稻子。父亲和母亲
身子一弯一弯的
镰刀一闪一闪的
偶尔有几颗汗水滴在上面
如果这时正好对着阳光
镰刀一闪一闪的,就会更加耀眼
不知道远在国外的小艾
坐在轿车里的小艾
现在能不能听见,乌桕树上的知了在叫
叫声还是那么尖,那么响
2007.06.28 乌形山
●烤地瓜
它们飞得很高。飞到云里去了
如果云层很厚
如果它们不飞出来
躺在阴影里的小谢就不会看见
有几只在树上窜来窜去
有几只落在水塘边
有一只站到老水牛的背上
老水牛摇摆着尾巴,兀自吃着山腰上的
白茅 马兰头 蜈蚣草 大巢菜 紫花地丁
现在,小谢路过人民大街
闻到地瓜烤熟的香味
他依稀又听到了鸟叫,看到他家的老水牛
和小艾家以及土根家的两头母牛
翻过山岗,慢腾腾地走在机耕路上
而很快,村庄上空的炊烟也升腾了起来
2007.06.29 乌形山
●空椅子
他们坐下来,她们也坐下来
她们站起来,他们也站起来
到底是在教室,还是村里的大会堂
光线阴暗,人影迷离,他分辨不清
然而,他总是看见
她们坐下去,他们也坐下去
他们站起来,她们也站起来
那些椅子一次又一次地被填充
很快地又被遗忘
现在,再精彩的台词
那些椅子也不会是听众
他想,如果最后他也离开
那么,剧场里就空空荡荡了
空空荡荡地只剩下空气,和一些
在移动的光柱里不停漂浮的灰尘
而那些光柱,好像是从窗户照进来的
又好像是从舞台上方照过来的
他试着询问了一句
但是,很久过去,都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2007.07.07乌形山
●过丽水东西岩之清风峡
崖壁上的苔藓什么时候绿了起来
叶子又是什么时候枯黄
指捏黑白棋子的那两个和尚,没有人想得起来
阳光和月光曾有过怎样的洗涤
南方的混交林里。松针尖硬,枫叶宽阔
而葛藤、金银花、铁芒萁之上
鸟声宛转,荡漾在斑斓的光影里
也回响在清风峡百余米的落差深处
此时,一阵清风拂来,一位老人左手甩出了
一张梅花5,另一位老人也甩出了一张红桃K
我和柯平、若尘经过时
围坐石椅边的四位老人没有人抬一下头
只是不时地甩出手中的扑克牌
而我们也就和一阵清风,一起上了东岩
又一起上了西岩。而远处的虎迹溪
在更远的青山间静静地消失
而我们没有想到,阳光竟是那样的明晃晃
2007.07.15 乌形山
●寻隐者
驱车二百里,去寻找一个隐居的人——朵渔
驱车一百二十八里,这是从松阳县城
到箬寮山庄的路程
我想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在龙瀑七十余米的飞花碎玉里
每天,你是不是会有一个时辰的屏气凝神
一九九四年在香乳寺、洞阳观
我都没有遇见过你
后来在卯山叶法善炼丹的地方
更后来是福建的太姥山、湖南的张家界
我没有问,他们也没有说
驱车一百二十八里,再走三四个小时的山路
猴头杜鹃漫山遍野的花海下
拍照留影的人仍然很多
我想你会在哪里呢
是不是我再走几里山路,再翻过一座山
在那片残存的原始林里
这个国家的飞禽走兽自由自在
而你,也正和它们一样风餐露宿
2007.07.22 乌形山
●一阵风吹过丽水东西岩
我想我可以一个人静静地
行走在日光和树阴里
一个人穿过清风峡,一个人爬上赤石楼
一个人在东明洞里打盹
我知道远处的虎迹溪里,无数的水草
在白色的浪花下,悄悄地长大
而三五个农民默默地走在田埂上
如果偶尔听见有人叫喊
我知道,那是你们远道而来
你们将要踏上去的台阶,应该还很干净
我想我可以在这里住下来
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任东面吹来的风
任西面吹来的风,任北面吹来的风
任南面吹来的风不时掀动衣袂
其实,我只是需要更多的流星
其实,我只是需要一小片雪
悄悄覆盖住我留在泥地上的脚印
其实,我只是需要接下来的早晨
花香一滴一滴落下来
而它的回音可以久久地久久地
荡漾在山谷里
2007.07.25 乌形山
●恐龙
你站在那里,我就朝那边看
你不站在那里,我就不朝那边看
你扔出去的瓦片,已不能在湖面上打起水漂
你多么像是一条,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
恐龙,而他们又复制不了你的
忧伤。
他们时常露出的,只是一张被殖民化了的脸
而且,有时还戴着面具
●彼岸
湖那边是一座山
山腰上是一座监狱
那里关着他爱过的一个女人
据说仍然楚楚动人
山顶有一个寺庙
那里终年香烟缭绕
现在湖水结冰了
整条山道上散乱着落叶
雪正将它们覆盖
几只鸟儿在天空里飞来飞去
2007.07.29 乌形山
●在河之洲
十年前,他在此横笛,而她在此扑蝶
六年前,她在此轻移莲步
从南往北,拍遍栏杆
她分明听见
地地的马蹄,渐行渐远
三年前,灿烂的星空还在
从梦到梦,她时常看见
有一个人走在月光下的雪地上
如今,在河之洲,野草随风起伏
从深山里归来的人们说
不是这个春天就是下一个春天
他一定会顺流而下
她也知道,柔弱无骨的火焰
已经将禅院外边悬崖上的积雪悄悄融化
2007.08.07 乌形山
●从十年前开始下的雨
天马上就要黑了
这个男人一边疾走,一边哭泣
一会儿是在人民大街,一会儿是在机耕路上
有时是在新华小区,更多的时候是在自己的院子里
这个男人一边疾走,一边哭泣
偶尔停住脚步也只是为了喘一口气
但是,从来没有人看见过他的眼泪
很快就是秋天了
有的人往南走,有的人往北去
也有一些人留在原地等待星星
这个男人一边疾走,一边哭泣
有时腋下夹着一个皮包,有时双手捧着凋谢的玫瑰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他要去哪里,又为何哭泣
警察们也视而不见,因为有那么多的
交通事故、刑事案件等着要去处理
一天到晚他们早已忙得像一只只苍蝇
十年来,这个男人
一边疾走,一边哭泣
没有人想知道
到底是怎样的伤在他的肉里隐隐作疼
而他也总是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疲倦的时候,还会静静地坐在我的椅子上
然后,用我用过的茶杯
我不知道这样的时候,他是不是想让自己
随着袅袅升腾起来的雾气慢慢地消失
还是想一个人静静地从深夜坐到黎明
然后,明天继续头也不回
直到一条道走到黄河边,看到了黄河
才肯最终放弃这场从十年前开始下的雨
2007.08.11 乌形山
●知识分子,或者……
天空里的蓝,没完没了,深不见底
看上去一动不动
好像没有一丝儿风
一种奇怪的声音在喉咙间试图突围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穿制服的人,正在旁边
左手拿着计算器
像闪电只闪了一闪
他最终还是保持着立正姿势
手里的那副牌,尤其是他喜爱的红桃K
始终没有甩出去
穿制服的人,正在旁边
右手拿着什么
我们之中没有几个人能够看得清楚
不过,他依稀看见
远处田野里的那个稻草人
秋天过去了,还是站在原地
没有被风吹到外省
也没有跟随那一批鸟前往外省
而他又是多么地想知道外省的泥鳅
外省的田鼠,和外省的芨芨草
以及开一千年,落一千年的彼岸花
怎样地从天而降
注: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出自梵语“摩诃曼珠沙华”),原意为天上之花,大红花,天降吉兆四华之一。佛典中也说曼珠沙华(也写成曼殊沙华)是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佛经》有云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2007.08.12 乌形山
●从北京开出来的火车
你说你能跑得飞快
可我这里的雨仍然是慢慢地下
他们说像杨花,而我觉得像牛毛
如果有风,如果风大一点
现在,就会有很少的杨花,很少的牛毛
飘到我家的屋顶,和他们种的空心菜上
好了,你是一列火车又能怎样
你又到不了松阳
松阳是个没有铁轨的地方
2007.08.13 乌形山
●问号
演讲结束时,罗伯特•盖茨从台上下来
跟坐在前排的史密斯握手
史密斯只有右手,没有左手
史密斯刚从伊拉克回来
史密斯是个军人
史密斯用他的右手紧紧地握住
罗伯特•盖茨的左手
睁着唯一明亮的右眼
十分认真地问国防部长
为什么要把话筒造得像手榴弹一样
2007.08.18 乌形山
罗伯特•盖茨(Robert Gates,1943年9月25日威奇托市 ),2006年12月起任职美国国防部长。
●桃花,红红的红
她努力保持孤立
但影子已经靠在了墙上
他的手在春水里游移
时浅时深,或东或西
而后,他把头也偎依了上去
仿佛寻找到了什么
闪烁的鳞片开始被越来越浓的蓝色融化
很多时候,他都忘记了追问
只知道在更深处,画着潮涨的弧线
在她若隐若现,时缓时急的喘息声里
渐渐辨认出春天的形状
而她,再怎么忍,一秒接一秒的颤栗
也还是泄露出了秘密的黄金
●一阵风吹过来
现在,我就坐在路边
一阵风吹过来
有一些灰尘落到我的手背
有一些灰尘飞扬了起来,模糊了视线
我知道,这风不是清朝末年的风
这灰尘也不是明朝的灰尘
清朝末年的风里有着消失不了的硝烟
明朝的灰尘,要么随郑和去了西洋
要么落到了东厂和西厂锦衣卫挥舞的刀剑上
我很想知道,如果我早一点坐在这里
会不会就有唐朝的风吹过来
而我,也就可以一直坐等唐朝的月亮
慢慢地升上天空
而唐朝的月光,悄悄地洒在那些瓦房上面
而那些瓦房是王川村的瓦房
而王川村在乌溪江畔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乌溪江里生长起来的风凉爽清新
几乎没有一丁点儿的灰尘
2007.08.23 乌形山
●八月的箬寮谷
他盘腿坐在岩石上
脚下,是那些从远处的悬崖
跌落的瀑布汇聚成的深潭
现在清澈透明,宛如碧玉
在八月的箬寮谷
松鼠在啁啾的鸟鸣间跳来跳去
而一对蝴蝶飘在更深的蓝里
有三个时辰或者更久一点的时光
他喜欢上了
这里红色的白色的黄色的紫色的山花
以及扇形的披针形的卵形的条形的鳞形的
有着深浅不一的绿色或者橙色的叶子
如果暮色没有渐渐弥漫开来
如果谷底的村庄,灯火没有摇曳
如果水面上的月光还不足够白
他不会站起来
不会尾随三三两两的萤火虫
脚步悠闲,甚至有些散漫地
一步一步走下蜿蜒的石阶
而如果他不曾停下来
如果他不曾转过身去
如果他没有看到刚才空空的石阶上
这时已经有了一些花瓣,和一些落叶
他也就不会知道
夏天,它终究还是有着自己的方向
2007.08.28乌形山
●他站着一动不动
他站着一动不动,高举着双手
我绕过他身边时,他十分惊讶地问我
“难道你没有看到一管枪
顶在我的太阳穴上吗?”
他的左边是政府大院
过去一点是叫黄金海岸的桑拿中心
再过去一点分别有广告公司
职业技术中学、信用社、派出所
天上人间酒楼,当然还有几家超市
有各种商品的专卖店
而在这条大街的尽头
我知道是市第二人民医院
因为,常常有出租车司机拦住行色匆匆的我
问我是不是去市第二人民医院
也许可能是为了表明他们认识路
他们也常常会直截了当地告诉我
那就是很多人要找的
精神病院
2007.08.29乌形山
●天下的乌鸦
我出生在乌溪江畔的王川村
乌溪江畔的乌鸦是黑色的
现在,我住在乌形山村
村后面树林里的乌鸦是黑色的
我去过一趟福建太姥山和湖南张家界
那里的乌鸦也是黑色的
我很想到美国到俄罗斯
到佛得角到斐济到梵蒂冈到圭亚那
总之我想周游世界
其实我只是想看一看
世界上其它国家的乌鸦是不是黑色的
因为我不能叫全世界的乌鸦
一齐飞到天安门广场
而我可以站在高高的天安门城楼上
向下望
数一数到底会不会有
一两只白色的或者红色的或者黄色的乌鸦
如果有,我想我会很快就爱上它
2007.08.30乌形山
●钓鱼
他把蚯蚓穿在钓钩上
然后扔出去,然后安安静静地等着
你和他一样,把蚯蚓穿在钓钩上
然后扔出去,然后安安静静地等着
只是,风吹过来的时候
你偶尔会抬起头
看一看天空
看一看太阳是不是落到
远处的山谷里去了
你一言不发
甚至影子越来越黑的时候
你仍然一言不发
你假装十分认真地看着水面
你假装在等着你们想钓的鱼游过来
你假装不知道水里根本没有鱼
2007.09.04 乌形山
●好吧,让我们沿着河堤一直走下去
如果遇见石头,就绕过去
如果遇见雨,就躲到树下去
如果偶尔慢了下来
那可能是因为一阵风,一个缓坡
我们都不需要等什么人
我们也没有遗忘带上什么
好吧,让我们沿着河堤一直走下去
远处,铁轨冰凉,火车
从更远的地方驶来
那对着车窗外面挥手的人
是幸福的
他们和我们一样还在路上
你说,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也许,拐个弯就看不见了
所以,如果我们走到沙滩
如果河水漫过我们的脚背
漫过我们的膝盖
你不会转过身来抱住什么
是的,和你,去哪里都是美丽的
而如果有人问起
我想,我可能会告诉他们
我们正准备到日临海的地方
到月临海的地方
到日月临海的地方去
2007.09.08 乌形山
●在衡山路,一个叫时光倒流的酒吧
如果你用左手和右手,环抱住我
在爱情里,我不挣扎
你这样低低地说的时候
我看到,一只鸟在轻轻地扇动翅膀
而衡山路上的人民正在消失
从街心,到两边,被远处渐起的暮色
慢慢地融化
你说你不愿意去走一条有尽头的路
你反复地说,你想到深深的林中
在那里,除了青草,没有人知道
在那里,你要像树上的花儿一样
从肉体出发,去爱
曾经爱过也要爱
我知道,在深深的林中,到处是路
有那么多的阳光,在深深的林中
有那么多的朝露
2007.09.09 乌形山
注:从肉体出发,去爱-----苏浅
●菊花茶
我酗酒,醉过几次
因为思念谁呢?我不会说的
这已经是十年前,或者更早时候的事了
我们还是喝菊花茶吧
菊花茶总是有一种淡淡的芳香
现在,不管有没有车
过马路,我已经学会了走人行横道
而在人行道上只顺着走
现在,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我不使用隐喻
偶尔会伸出左手,去爱
我之所以没有伸出右手
那是因为,我的右手还留在你那里
你说我的指甲有点长
是啊,它就是这样
总是在我不经意间变长
有点长的指甲曾让你感到一点点的
痛,并快乐着
风继续在窗外吹着
南国的夜晚是潮湿的
尤其是春天的夜晚
让我感到自己是潮湿的树林里的
一头小兽
现在,我听,我看,我怀念
而你在哪里呢,而今夜
会不会有露珠,来湿润你那芬芳的黑发呢
2007.09.11乌形山
●王者归来
“如果拧开水龙头,流出来的不是水
你们会怎么办?”
会场里鸭雀无声
我沮丧之极。正欲离开,只听得
刚才迟到的土根,胀红了脸的土根
突然冒出一句:“娘希匹!
哪个小子让我没水喝
老子揍扁他。”
后来,我叫他做了班长
我对大家解释说:
“他就是你们的王!”
2007.09.12乌形山
●和谢君等夜饮于松阴溪畔
云在天上,星星在天上,而天在哪里呢
哦,在我们的头顶
那么,我们在哪里呢
松阴溪水绵延东去,不舍昼夜
在九月九日的酒里
在下午六点到午夜时分
刚从雪佛兰里下来的诗人
让不知魏晋,不知秋风渐起的我
又被诗歌这条大河的涛声唤醒
“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坐在我左侧的谢君
一个行走天下的人,在转述孟子的话
这个曾经写过
“天地的帷幕无穷无尽”的谢君
是一个可以彻夜仰望星空的人
而隔溪相望的独山,曾经十二分孤独的独山
在曹五木朗诵的《将进酒》的抑扬顿挫里
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孤独
其时,我的右侧依次坐着乐思蜀、曹五木和毛魏松
其时,岸边的桂花正飘浮出淡淡的芳香
2007.09.18乌形山
●事件
有时候,他是角落里的一块旧铁
眼睁睁地看着另一块旧铁
在炉火里被烧红
被铸造成一把尖刀
有时候,他是一只飞蛾
趴在窗玻璃上
作为唯一的证人活着
他旁边的飞蛾
有的假装睡觉了
有的假装眼睛盯着别处
那时候,还是夏天
现在,阳光就照在身上
他伸出他的左手摸了摸他的右手
然后,他的右手握住了他的左手
两只手互相抚摸互相眷恋
彼此感觉着对方的存在
彼此感觉着对方的温暖
但是,很快地,在越来越凉的风里
他感觉到
自己缩小成了一个影子
被飘落的树叶不留痕迹地掩盖
而这一切,竟然没有一个路人发现
2007.09.21乌形山
●那时候,他们打马过来─—兼致谢君和曹五木
那时候,他们打马过来
从远山之外的远方
翻越千山,趟过万水
那时候,我在城郊的驿站
烹茶煮酒,烧起红叶
等待得得的马蹄溅响在石子路上
现在,一辆白色的雪佛兰
静静地停在松阴溪的岸边
哦,远道而来的朋友
我的兄弟
虽然河流已经改道
虽然今夜天空的星星格外稀少
且让我用松阴溪两岸的阵阵松涛
为你们一一洗去衣上的尘埃
而你们也可以
把库存了三十年的理想、抱负、激情、浪漫
都一一说给绵延东去的流水听
哦,远道而来的朋友
像风一样行走于天地间的诗人
且让我们举起酒杯
隔溪相望的独山,孤独的独山
会看着我们一饮而尽
会看着你们明天继续向风一样行走于天地
2007.09.23乌形山
●三十岁之后,这个男人
清晨醒来时,你的眼睛很亮
能看到远处被夜雨淋湿的玉兰花
而茂盛的玉兰树下行人众多
他们擦肩而过,彼此陌生
他也是那么风尘仆仆
永远低着头走路
遇见过你也没打一个招呼
三十岁之后,这个男人
走近看就是一只乌鸦
他有时会坐上一列火车
午夜时分抵达你的国家
那时候你还在熟睡
是你的美让他适时地疯掉
他曾经是一个食肉动物
不会在一个假设的标点面前犹豫不决
现在,他呼吸到了香气
现在,在他眼里,村庄上空的月亮
看上去还是那么古典
现在,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因为了悟,隔了千里,仍然爱
现在,他平静地走着碎步
已经有了飞鸟相与还的闲适与恬淡
2007.09.30乌形山
●如果你爱,如果你坚持─—兼致柯平
漫无边际的松涛、竹海,和开阔的松古盆地
不是我的
而蜿蜒的松阴溪水它要流入东海
我又能够怎样呢
在这片土地上自生自灭的人民也不是我的
如果你来松阳县
我能给你什么呢
我有一个小小的壳。现在,隐约在乌形山村
怀抱一点点的忧伤,一点点的蓝
安静而美
这里的鸟会低低地飞
会在你身边走来走去
如果你爱,如果你坚持
哪儿都是路
过去了的光阴里浓缩下来的爱
我已将它聚拢成一个湖泊
如果你愿意,我们坐在它的深处
等待它蓝色的雾气升腾起来
等待它慢慢地浸润骨头
慢慢地浸润像延伸进密林里的路一样的未来的光阴
如果那时你还不曾厌倦
也许,我可以给你的就会是一座闪耀的星空
以及闪耀的星空之下的夜晚了
2007.10.07乌形山
● 看不到雪的杭州,我仍然爱----记游杭州植物园
闪烁的碎片,散落于石阶
而石阶曲折,在无穷无尽的
竹子、枫树、桂树间穿行
你不知道
你仍然是一种火焰
扑面而来,照亮我心底的暗
我们身后的草地上已经有了枯落的枫叶
我如何一一捡拾起这些往昔岁月里的黄金?
有时,你独自走在林荫里
有时,你坐听着松子坠落风中
我向左,你向右
我向右,你却向左
你有许多心事,无处倾诉
我有许多心事,无人聆听
但现在,一条长椅上的我们
静静地仰望着树梢上面蓝蓝的天
十月的杭州,还没有下雪
也就没有好看的雪花,轻轻拂过你的脸颊
你不知道
看不到雪的杭州,我仍然爱
十年前是这样,一万年之后
也是如此
2007.10.16乌形山
●他们也看到了唐风子
唐风子
提着一把刀
从遥远的地方赶来
唐风子
提着一把刀
目不斜视地穿过
夹道而立的人群
他不知道我已化装成小贩
隐匿在人群里
得意地看着他
唐风子
在酒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他不知道我也在隔壁
已假装成占卜解卦的人
唐风子
提着一把刀
出了城门,来到桥边
看见桃花正大举压境
那时候我和尾随而至的人群
正在高高的城楼上
看着他
一骑绝尘
唐风子
提着一把刀
我们都看到了
他手里的那把刀明晃晃的
反射着夕阳的余辉
2007.11.03乌形山
●在衡山路,一个叫时光倒流的酒吧
像一尾忧伤的鱼,愤怒的游出了自己的海
天空的乌云,那么的浓密,也还是没有
包裹住藏在深处的闪电
对了,刚才电话里
你说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其实,也不用回到童年,十年前的阳光
重新照临过来就够了,
好吗,你也喝一点点的酒吧
那样,你就不会感到冷了
你还没有忘记吧
那时候,风往北吹,我不会往北走。
那时候,我还不习惯火车跑得飞快。
而你也只是喜欢在天凉起来的时候,
捡上几张落叶回来
多么地好啊,一个不用献出就能够得到的年代
那时候天空多么地蓝,
那时候我想你
不用像现在这样地需要闪电,
而今晚,衡山路上的人们依然如故地睡去
他们不会关心,
在一个叫时光倒流的酒吧
是不是有一个人会再次被闪电伤害
2007.11.13乌形山
●河水,在远处静静地流淌
树木还在这里
它们没有离开
有没有人聆听都是一样的
往事在落叶上,闪烁出篝火的温暖
天曾经低,云曾经黑
曾经反复无常
他们曾经雨里来,风里去
现在,天高,云淡
寂静无边无际,无休无止
阳光也是,把你细细地抚摸
悄悄地覆盖
而河水,在远处静静地流淌
谁都不属于
以前我叫它乌溪江,现在叫它松阴溪
如果你叫它浦阳江
也是可以的
我的兄弟,如果你叫它顿河或者巴拉那河
我也不会反对
当它的夜潮来临
当天上的星辰静静地
闪耀在它们无穷无尽的苍茫里的时候
2007.11.23乌形山
●乌形山
乌形山,是一座山
怎么看都像一只乌鸦
他们说是后翌射落的九只三足乌中的一只化身而来
而一些子民聚居附近形成的村庄就叫乌形山村
因为建造乌溪江水电站
一九七九年,我的父亲举家从王川村迁徙至此
我的祖父说
乌鸦喜静,最好不要惊扰它
于是,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
即使春节,我家也不燃放鞭炮
一九九八年祖父去世之后
我才小心翼翼地燃放起鞭炮
幸好这只三足乌没有飞走
也许是鞭炮还不够响
也许它早已不害怕
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
不远处的松阴溪上的大雾就会慢慢地消散
据说,当年这只三足乌从天而坠时
嘴里流出来的鲜血
刹那就化成了蜿蜒东去的松阴溪水
而今,这一江溪水仍然不舍昼夜,延绵不绝
2007.12.01乌形山
●唐风子回到王川村
唐风子回到暮色笼罩的王川村时
只有很少的窗户里还亮着灯光
唐风子来到石槽边
开始磨他的刀
“削铁如泥,削铁如泥……”
他这样越磨越快的时候,他不知道
母亲还没有入睡
院墙外的枣花已落了一地
唐风子抬起了头
看见升高的幕布有些微蓝
借着朦胧的星光,他认真地看了看磨好的刀
然后朝虚空里挥舞了一下
“削铁如泥,削铁如泥……”
他这样喃喃自语的时候,他不知道
不远处的乌溪江上
渔火闪烁,涛声依旧
2007.12.16乌形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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