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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以伊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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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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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品县令
(一不小心,做了官儿了。)
九品县令<BR>(一不小心,做了官儿了。)


注册时间: 2007-11-11
帖子: 40
来自: 四川盐源

帖子发表于: 星期日 十一月 11, 2007 12:30 am    发表主题: 中篇:以伊之名 引用并回复

1. 落城印象
这是一个美得让人心痛的日子!
嘉南再次站在落城火车站那口“烟台造”的大钟下面,再次面对眼前破败不堪的城市,是2004年的某个黄昏!
再次与落城,长久地并肩站在一起,想着这一年多来三百多个草草岁月如流水样过去,眼前的城,比以往那一刻更多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嘉南,这个独立无依的落魄客,在黄昏下,长久地感知这城,这座与自己毫无瓜葛却又息息相关的生命之城,眼里泛起热潮!就是这样一座城,她转身便爱上了别人,这样一座城曾让他两次想到逃离,想到流浪,还有一次是死;也是这样一座城曾两度让他最终决定留下,最终决定活着,最终决定今天的突然到来,为了此时此刻无法预知的那个遥远的梦,或只是证明啥!这就是曾两度在他命里出现过的城。
落城,这座安然无恙于岁月之外的城,黄昏中显得更加的虚弱更加的消瘦和易于摧毁,或者说是黄昏让一座完好无损的城在色泽形态上无限接近于一座废墟,此刻,与他赤裸地相对。或许只要笔者稍加虚构或修葺就会焕然一新,可是我没有!然而不同的是在这座爱情废墟的深处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属于她的步履和她的背影,像和谁私奔一样行色匆匆!至此,他还没想到过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会收到怎样的效果,或意想不到,或完全在她和他意料之中!他没有想到决斗之类充满暴力的方式!他甚至从来就不会想到决斗或没想过和谁决斗!但他知道了她已经在他到来之前的某一刻就名正言顺地拥有了一个自己的男人,无论爱还是不爱!那时,或许他还正在梦里策划如何跟她度过下一个假期,却已无辜地沦为第三者!那么现在他的出现是不道德的。
一切都那么有条不紊,故事完结的时候,才让人恍然大悟,原来其实那只是个环节而已!听到那可恶的消息的时候,他突然间变得哭笑无序!原以为她是那么的爱他,而且忠于他。现在看来,至少忠是可以推翻了。她把他最珍贵的给了他,当然从另一层意义讲,他也付出了!可是为啥她又最终背叛了他!这样看来,从爱他到背叛他同样的也是个很自然而流畅的过度,就像黄昏马上要入夜!
一年后的这个黄昏,天空同样地凄美而明净,没有一点瑕疵。
这同样是个美得叫人心痛的日子。
想象无法中断!
落城与他似乎是一种宿命的连缀,或更是一种因果,一种超越时空概念的逻辑,与生俱来,却不会随生命的消失而消灭!
不是因为任可!而是因为一种背叛!
落城便意味着一种背叛!这种与生命无关的背叛。是长久的安分之后永无归期的背叛。在此之前他很少想到过这种背叛。于他也许背叛之后是回归,是无尽期的归途,而任可注定无处皈依,注定永远将此持续下去,直到得到最合理的结局!
同样地,落城更意味着逃避。却终究未能成为一个超现实的国度,即使在我的小说里。像无数先哲或诗人那样,它代表着一个起点,即逃避的起点!但他却两次有意或无意间走向它,致使逃避成了在任何命题下都能立足作为旁证的理由,也让落城成了一个与他息息相关的时空概念,其实是个怪圈。
这又是另一种偶然!
那么,落城于他就是个偶然,偶然的存在!
之前所说的两个意味无疑能与之一一对应,相应成趣!落城在他的命中第二次出现,也是最后一次重现,才给了他这样高度的启示。一旦摒弃这些,你就只能是个庸人,或者懦夫!
他只是短暂的瞬间,而它则是永恒的,他的瞬间只有借助这城,这永恒的城,才能得以延存,得以残喘,不管在命里或是故事中!所有没有生命的才是最永久的,而一切生命都不过是时空的偶然,人或是动物,无一例外!不同的仅仅是个时间的概念,即时间长短的问题!爱似乎是没有生命的。因为我们常常坚持着一种想法,而忽略了可以达到同样效果的其他方法!这也许在上苍看来,仅仅是个玩笑,仅此而已!从这个角度,她无疑是爱他的,爱是永恒的,绝对的,而背叛似乎是短暂的相对的,犹如物理学里运动之于静止!
只有如此破落,却终未成废墟的城,才会让人如此轻易地洞出人之禅机,才会让人发出如此众多的感慨。
其实就是一座城!
于是,落城无疑地成了笔者笔下多维复合体!包括任可,以及对其的爱与恨,叹息与无可奈何!
故事从此展开!
医专毕业后的任可,在落城找到了份儿很好的工作,和一个搞建筑的男朋友!
这一年里,任可像是铁了心地逃避他,她曾在一周之内换过三次电话号码,最后嘉南不想让她再麻烦了,干脆不再打听了!而任可的住处是那天上网时任可以前的室友告诉他的,告诉他的时候还千万叮嘱不要出卖她!
废尽周折,终于找到了任可在怀安巷的安身之所。
当他推开门站在扑散新臭的房门口,嘉南首先看到的是真的瘦了的任可。此时的任可已经不再是一年前那个坐在他面前风卷残云般吃土豆丝的女孩了,这让嘉南心痛不已!任可正在忙活着粉刷,脸上和头上零星地缀了些五颜六色的点。任可,加上五米外的一个男人,都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望着门口风度翩翩的嘉南,呆若惊骛!男人不怎么友好,没有一点欢迎的表示,甚至戒备森严地打量着他的一头长发,连同她,似乎想从那长发虚掩处寻出些异样的笑容或是似曾相识的元素来。
在这样的注视下他无条件地处在了第三者的尴尬位置,他很无辜。
然而,嘉南的突然出现无疑打破了任可和她的男人苦心经营了一年多的这种居家过日子的平静!他不需要这种平静!任可似乎确切认出了他来,转向男人,胆怯地看着他,像在等待一声令下。男人恢复了嘉南到来前的平静,继续干他的活儿。嘉南扔掉干瘪的背包,愣愣地站在那里,张望着,等待着,像一年前那样,等待着她走向他!
任可解下围裙和袖套捏在手里,走向嘉南!嘉南三两步迎了上去,无所顾及地,紧紧搂着任可,然后狂吻!任可力不从心地挣扎着,像年前的那个夜晚!
男人看到这一幕,怒火中烧,跳下高架冲了过来,封住嘉南的领口,当面就实在的一拳!嘉南被重重地打倒在地,在一堆乱发间,嘴角密密匝匝地渗出血丝来。他啐了一口血水,擦拭着嘴角,站起来。还没等他站稳,男人又是当胸一拳,将他掷到了更远的地上。颜料桶被打翻了,泼得他浑身惨白。嘉南依然努力试着站起来。却未及站稳脚跟,又被义愤填膺的男人打倒在地!嘉南再也无能为力,只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任可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彩打斗吓坏了,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男人见嘉南不还手,更加恼火了,近乎抓狂地,四处寻找,最终拾得一根钢管,再次冲向阿南。任可眼见大势不妙,手足无措干叫着“不要,不要”扑了过去,挡在嘉南面前,两个男人之间,抬头,眼神里充满了乞求,望着手举钢管的她的男人,哭喊着,你要打死他吗?你会打死他的!
男人扔掉钢管,像随手扔下一个拔掉盖的手雷,更如扔下一段凄楚身世,转身摔门而去!
嘉南吃力地叫了声,朋友……
他是想告诉他,他丝毫也没想过,也不愿意以情敌的身份和他站在一起。大家好好坐下来谈判,谈判可以解决很多事,也可以避免很多事,或者说反正就一女人,何必偏要发生流血事件呢?这是他在到来之前所未想到的!
任可泪流满面,轻轻地抚摸着嘉南被打得变了形状的脸,哭出声来,埋怨似的说道,你为啥不还手?他会打死你的!
嘉南捋了捋额前垂下的头发,看着任可,吃力一笑,问,这样是不是更酷一些?
他这么一说,任可倒是哭得更厉害了,伏在他的肩头!
嘉南在她耳边说,跟我私奔吧!他不知为何首先想到了私奔。
任可听他这么一说,吓了一跳,眼泪也惊呆了,凝在脸上不再往下流,抬头看着嘉南说,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我妈不会答应我们的!
他甚至不知道这两句话,哪是因,哪是果,正想问为啥,任可接过话茬说,答应我,不要问原因,终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为啥的!
嘉南释然一笑,说,其实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他们之间又几曾聚过,他想!说这句话时,他多么希望听到她一句挽留的话,可是一句也没有,有的只是抽泣的声音和他擤鼻涕的声音,久久凌空回荡!
任可勉强地说了句,祝你好运!一边扶他起来。
嘉南再次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拥抱,仿佛只要一松手,眼前的她就会瞬间化作乌有。
她推开他,眼神极力地逃避着,说,他叫君梧!
嘉南没有对先前那个粗卤的骑士般的男人作出任何评价!其实他怀疑他是从古罗马角斗场里逃出来的,浑身充满了挣扎于饥荒年代的暴力因素。
任可继续说,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求求你放过我,好吗?不要再闹下去了,不要再玩了,你玩不过他的!
这也是嘉南没能预料到的。或者说,他的到来,只为证实他所听到的或只想让她给出个理由!而今,她已经给出了理由,而且一给就是两个,两个都是足以成立若干个事实的理由!也许只是借口,也许有点语无伦次!他希望那只是个借口,临时的借口!可是,许久以后当他无数次面对着一种令人激动甚至亢奋的颜色,想到她,想到今天站在咫尺外的她,总觉得这是一种欺骗或威胁——他也不知他的最终妥协是否慑于这种威胁!
没有送别,却被她困得更牢了,一个人静悄悄地离去,踏上那趟5612次列车。伤口下总是潜伏着她令人费解的笑,那种笑让他难以割舍。
当然,生命中许多都并不是难以割舍的,像眼前这座城。
这是落城给他的全部印象。
2. 链接一——任可
一年前的某个傍晚。
坐在快5612次列车上,嘉南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她的名字——任可,像是革命口号或常用符号,一遍遍地想象着,想象任可这两年多来可能的变化,是瘦了,是胖了,还是和原来一样。虽然在此之前他与她曾有过几次视频,但他总觉得缺少点啥,或者说,那玩意儿不怎么真切。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不停地扭头看窗外,其实窗外早已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了,这样想了许多,看了无数次,列车迟迟不肯到站,车窗外依然连一点灯火星星儿也没有!
落城,那个被任可称为王国的城市!由破落的街道——小贩总是成群结队坐在街边殷勤地招呼着过往的人;绿油油的草坪,在低矮的楼下,草坪里有修长的棕榈树,偶尔也有三两只小狗追逐着跑过;深邃的山林,山林里斑竹伴着无名的灌木丛生,蒙蔽着条条瘦山路;佛光,有云海,还有郭沫若歪歪斜斜不成章法的涂鸦;博物馆里陈设着巨大的恐龙化石,玻璃柜里还有鲜活的蜻蜓和像韩国应召女一般妖冶的蝴蝶,组成的城市。这便是落城,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城市!于落城而言,他的到来是一种偶然,或者意外,他意外地发现,这是个美丽入画的小城,名副其实的小而可爱,或许只因为任可,因为它作为他爱的人的栖息地!
任可是嘉南的南阁同乡。他们在南阁读中学的时候就认识。当时她在理科班,他在她们楼上的文科班。却仅仅是见面打打招呼,相互笑一下表示友好的那种同学或者校友关系!直到后来考上大学,各奔东西!大一时一次偶然的网上相遇,铸就了天大的错,至少在故事末尾看来如此!而现在驻立在落城面前的他似乎明显没有发现这一点,我们读者也很难发现!要是发现了,也就没有下边这段故事了!
从茶亭出发到现在,激动已经持续了一整天!
按一天前任可在电话里的指示,嘉南搭了辆三轮,到了她们学校——在落城一个破败不堪的角落。
走进任可的学校,绕过八多年代造型的圆形水池,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学院商业区,打这儿,抬眼便可望见对面的女生公寓,和阳台上挂着的女生们鲜艳的内衣!
几分钟后,任可下来了,走向他,羞答答的微微低着头,与他站开一米远的距离!这是最理想的爱情距离了,他想。
嘉南紧张得两手直搓着,先前在车上准备好的台词在笔记本上,现在装在兜儿里,一句都用不上!像电影里的情窦初开的小青年,与那水池和谐统一步调一致,手里握了把汗。
嘉南终于鼓起勇气一步步缓缓向她挪去,像走向悬崖,走向死亡,而不是走向久别的恋人!他缓缓地抬起手,想去拥抱她,这手却不听话,怎么也弯不成一道拥抱的环。最后凌空像他一样愣愣地僵在了那里!
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近乎心疼的话,你瘦了!或许还带着几分奉承的嫌疑。
任可神仙似地笑笑,说,啥呀,人家比以前重了好几斤!
嘉南又一次愣在了那里,不知接下来说啥好或干啥好!
任可看着他滑稽的举止和表情观世音一样笑了!
他们是第二天晚上九点的车离开落城去南阁的!
车厢内层层叠叠堆满了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嘉南和任可一上车就被挤散了!嘉南拨开层层人群,踮着脚尖四下里找!任可已轻巧妙地找到了两个空位,正朝满头大汗的他笑和招手!他们安静地坐着,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甜言蜜语,有的只是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长久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仿佛只要这样长久地牵手或目不转睛,他们的爱就能像他台词里写的那样海枯石烂天荒地老,或者他们一放手,他或她就会在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可的眼里不知啥时噙满了饱和的热泪!他无比大胆地拥着她,吻着她的泪,咸咸的,像一种辛酸!他吻她,对面的老太婆眼睁睁地看着他吻她,用同样辛酸的表情。
窗外的天晕晕忽忽的微微泛亮,列车悄悄地震颤了一下,紧接着窗外路边隐隐的灯光代替了玻璃上嘉南颓废的那张脸!但车似乎依然没有立即停下来的意思!随后,乘务员甜蜜的话音响起:“前方到站,南阁车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整理好自己的行李……”
此刻是凌晨三点钟!
从茶亭到落城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从落城到南阁得足足十个小时,然而感觉上的短暂与永久却并不如此,或许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可以稍加解释!
爱,就是这种永久,也是这样的短暂,与任可在一起,他才会如此偶然地拥有这种不可多得的超时空感!
爱,似乎永在途中!也只能在此途中!
南阁的夜很美。
有明镜般的月亮,整个城也不留余地染上了银子般的月光!有黑糊糊鬼怪的大山,在城外守夜人一般矗立着,最高的那座就是下文中的塔尔山。南阁的风很轻,甚至不能吹走一丝一毫昨日的事儿。
二人携了简单的行李,好不容易敲开了一家早已关门的旅馆。无论谁仿佛都预料到将要发生些啥,无论谁都可以理智地去避免和躲开这个犹如劫数般的环节!
嘉南点上一根烟,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想着该咋办!不行,得离开!他转身正要说走,任可尖叫着让他不要转身,她在换衣服!嘉南像被贴了符咒的僵尸,甚至不敢更改当下的造型!他仿佛在当窗的玻璃上看到了曲折优美的女体,却只有不完整的轮廓,即便如此,他的耳根还是烧得厉害!待任可换好衣服,嘉南又纯属多余地检查了一遍门窗,对躺在床上望天花板的任可说了句晚安——他甚至不敢朝她看一眼,看一眼都是罪恶都是亵渎——然后转身往外走。
任可突然跳下床三两步冲上去从后紧紧地抱住走到门口的他,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啥。
他掰开她的手,转过身,轻轻地捧着她的脸,像捧着一汪她的泪水!他吻她,疯狂而热烈地吻她,身体也渐渐地朝床边挪去!理智渐渐地被欲念毫无余地吞噬抹杀掉,剩下赤裸裸的诱惑和欲望。
他将她放到床上,俯身企图拨开她的衣服,她一个劲儿地阻止,乞求道,不要,不要……
他近乎蛮横地脱下了她的衬衣,再去脱她那秀气的乳罩,却没能找到扣儿的位置。他急了,正要撕扯,被她挡住了,任可说着不要,自己反手从背上解下了那可恨的玩意儿!她用双手挡着似乎还没完全发育的乳房。
他的手从她的胸部,腹部缓缓地滑过,最后伸进裤子里,逼向大腿之间!她的下体早已粘湿一片。当他的手触及她未经开垦的私处时,她的身子一紧,像一根弦样绷在了他的下面,随即一软,似乎完全崩溃了!她的身躯和四肢不停地左右摇摆扭动着,随着他的深入和动作幅度的加大,伴着游离于爱与痛之间的呻吟!
嘉南强抑住初次的亢奋与紧张,毛手毛脚去脱她的裤子。任可死死地抓住裤腰不让脱!他的手重又回到表面,开始在她的乳房上一圈一圈滑动!另一只手则在裤子的表面蹂躏着她那已经潮湿的地带!不过几分钟光景她已是瘫软一片了,逐渐卸下了先前的防备,有了个别配合的动作!当她的胴体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的面前,她完全没了反抗。呆呆地躺着,听天由命一般任他摆布!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身上这个并不帅气的男人……
多少年以后,当他经意或不经意间回忆起自己那天的所作所为,都无一次例外地感觉那是强奸一般,罪大恶极,伴随着内心隐隐的痛!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当他再次醒来时,任可已经洗完澡,换上了漂亮的睡裙,小鸟依人样睡在他身边,左手托着脑袋,右手捋着他额前紊乱的发丝!见他醒来,朝他甜甜地笑着,问,累吧?
嘉南撑起上半身深深地吻她,一边问,梅开五度也行!
任可咕哝道,尽吹牛!
嘉南似乎要玩真的,问道,要不要试试?
任可咯咯地笑了,说,不要了吧!
嘉南问,怕啦?
任可止住了笑,显出一丝痛的表情,说,疼!
嘉南又问,为啥?
任可回答,傻!真不明白还是……
嘉南沉思片刻,笑着问,不会吧,我那么好运气?
话音刚落,嘉南就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是,也变得严肃起来,异常关切地问,要不要看医生?
过了一会儿,任可靠在他的肩头说,没事的,睡吧!
在昨夜寄居的旅馆楼下吃完早饭,二人一前一后懒懒散散地朝城里走去,走向各自的家。
塔尔山见证着那一刻!
一个星期后,嘉南和任可又一次踏上了去落城的列车,而他们却有所不知,那该是他们爱情的终结次列车啊!
在途中,在落城逗留的一天里,他们及时行乐,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做爱,因为离别在即,或者更因为那之后遥遥的相隔。似乎他们谁都已经预料到了会有怎样可怕的结局,可是谁都又以为那只是自己太敏感,宁愿相信那只是错觉,谁也没有告诉对方!
故事中,她总是那样多愁善感,总是在不经意间便敏感地触及到生死的禁区,但她总是在他醒来时调整好表情,报他以多情的笑,向他讲述她的梦!
他喜欢这笑,他愿意永远在这样的一笑中面对新的一天,即使离别在即!
她喜欢枫叶,她有着与枫叶毫无二致的情怀甚或命运;她喜欢狼吞虎咽地吃土豆,她喜欢看她吃土豆的样子,一反平常的温柔与斯文!
她总是想象着自己是风筝,飘,然后飘落;或者是一棵树,深深地扎根于足下的土地,在每个秋天飘下落叶,直到在某一年春天,许多人才发现她已经死去!
她期望着有一天能置庐隐居于一片有枫有竹的山林里。
她说,门前得有条小溪,小溪上一座木桥——如果没有自己搭,通过这桥可以看到深深的林子,像望着幽幽远远的岁月!屋周围,还得有篱笆围起的园子,可以种些花啊菜啊啥的,再养些小鸡小鸭!
一生就被她这样草草几笔就勾画出了个大概!
嘉南被她逗乐了,笑着提醒道,那园子得隔开,要不然,小鸡小鸭会把菜啊花啊啥的啄光光的!
任可佯装生气了,说,就你一个长有脑袋?!尽会取笑人家!
嘉南揽她入怀,说,要不,就种些土豆得了!
说完二人都天真地笑了,笑得前俯后仰,活脱脱两个恶作剧的孩子!
那个黄昏,在他的记忆中,总是那样的凄美,如同黄昏下走过的身影!
在竞赛似的吃完了两盘土豆丝后,在落城车站,他们长久地紧紧相拥,时间凝成一刻。任可不停地流着泪,显得无比虚弱!站台上的广播在不停地催促,火车确也活生生地开过来停在了他们跟前!
有两个旅客在车门边因为挤攘而打了起来,乘警把他们抓走了!
无论是任可,还是嘉南,谁也不愿先放手,先转身走。
最后,他与她说好,默数一二三,放手,转身,走!
走了几步,任可回头看了看他,他正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咫尺之外的她,眼里满是泪。
嘉南掩饰似的,笑笑说,就想看你走路的企鹅样儿!
没有约定,没有承诺,只有彼此间肤浅的了解,这就是这个夏天他们的爱情!像临时更改的某次航班,或被季节篡改的某一片绿叶!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嘉南苦中作乐地感慨道,我的女人,在黄昏中,竟是这样的美!像是一片经冬未凋的枫叶。
他因此而记住了枫叶!
就像多年以后的枫树村。
3. 在这爱的国度
枫树村坐落在南阁城西塔尔山左侧的山坳里。
十来户人家组成的简单村落,村落上空炊烟袅袅。从此往右,略见枫树村规模!那是一片广阔的绿茵草地,虽然无法作出无边的形容,在其中蹦跑,或者躺在草地上,打几个滚儿,都是难得的闲情逸致!此刻,一群小孩儿在嘉南的带领下开展着有声有色的集体游戏,他从来就记不住那些简单游戏的名字,但这无疑是他们每天的必修课;不远处几匹各色肥壮的马匹散步其中,有的抬头望天,像在望一段遥远的往事,有的则神情专注地捻着刚从泥里冒出的草芽儿!儿马犀利的眸光将黄昏下的草地望成了遥远的旷野,似乎还在极目企图望穿苍穹。
再远处,穿过草地,一条种满悬铃木的路,通往那一片深邃的枫树林,这是枫树村的主体!但在春天里,也与其它树林无异于满目碧绿!倒是枫树林尽头那片名叫依林的竹林,经过了整整一个无比严寒的冬天,依然苍翠如茵!
时间自然而又自然地又到了春天。三月的枫树村,草地上空的天空里飘满各色各样的风筝!风筝作为人类飞天梦想的化身或载体,是一项完全不同于所有艺术的理性活动!而制作风筝更可以说成一种虔诚的艺术行为。倾听的模样,画上两只眼睛,永远睁着,对着晴空,或含情脉脉或呆滞而茫然!然后再由春而夏:夏天的夜晚,躺在星空下的草地上,嗅着露珠跌落草叶儿间时散发出的清香和轻微的颤,还有躺在旁边渐渐睡去的艾婷的鼻息,要么她会一直给他讲述她江苏老家如炊烟一般的往事和赤脚奔跑在海滩的有五彩的贝壳做伴的童年!他的眼前随即飘过一道娇小身影,提着裙角和鞋子,奔跑在浅水的沙滩上,夕阳染醉她的脸,像枫叶一样!却只是一念而已!他的童年没有海,有的只是纸飞机和仙人掌,他曾很长一段时间向往海,幻想选择一个有海的地方住下,夜夜凭窗望海也望海外的天,当然也有纸飞机和仙人掌!只有在这一刻,嘉南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世界其实很美!他总是无时无刻不将他置身于自己虚构的悲剧中,他继承和发扬了祖父的悲剧情怀!夏天里下过几场颇具南阁特色的暴雨。暴雨让所有颜色更明亮了,也让秋更加娇艳了!时间仿佛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定格在了这年秋天!
小城的十月,天空自然已经很明净了,逐渐显出秋天固有的羞涩和含蓄来。微微有些风轻悄悄地吹过,赶走了多余的浮云,让整个黄昏最大程度地荡漾着秋的笑。其实是一种颜色,一种天空特有的专注的表情,那是苍天的表情。在多少个这样的黄昏里,叫人感动,叫人想到哭,叫人在不经意抬头之间便开始持续超乎生命超乎逻辑的惊叹。往岁的余烟未尽,今秋的炊烟正从村落上空向着枫树村的各个角落蔓延,像爱,最后同样地被感染成一种唯一。
积水的湖泊,无比节约地收集了每一滴来自塔尔山的泉水,这是枫树村唯一的水源——落湖。水天相接间,几只水鸟迅捷地上下蹿动着,将黄昏一片片从天幕上采撷,或者可以说复制,然后又一片一片地粘贴在粼粼的湖面。于是黄昏又理所当然地拥有了另一种表现形式,一种不同于天空的景象!天空中,黄昏在淡却,像一朵微笑渐渐地从艾婷的嘴角淡却,最后只剩下一脸的平静!
还有先前提到的简单村落,村落里低矮的农舍,和装有落地窗的洋楼,每一扇窗,都无一例外地被感染和感动,无能拒绝地成了黄昏,乃至整个秋天,或更多秋天的载体!爱便只这样漫漫传播开来的。然而谁又知道,这些都是枫树林的作为啊?黄昏持续淡去,伴随声声无奈叹息,没有任何可观的收获,像随意写下又随意擦去的粉笔字迹。
仿佛枫树林是在某一天某一刻被秋风惊红,然后在突然间染红了世界,染红了天,也就在这一刻,人们——无论是城里正行走街道的,还是乡下田间劳作的——不约而同地仰望着,仰望着枫树村的上空!于是,人人都意识到了有一种美丽一种感动,在世间确实存在,而且可以用肉眼去看,去感慨,世界本可如此美丽!于是所有人都激动不已,为这种美丽这种感动,所有人都感慨,世界其实很美,世界真的很美,美得叫人窘迫和难以适从。
所有人都看到了,所有人都成了艺术家!
世界在这一刻激动不已。
此刻的枫树林,已经过渡到了一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只有嘉南知道,其实这已不是多年前的那个秋天,也不是多年前的那个黄昏。
也只有嘉南知道,他似乎一直在期待着一个遥远的梦,而梦的降临却让他夜夜惊醒!
嘉南骑着自行车,载着艾婷,缓缓地行驶在枫树村的草地上,像蹦跑在无垠的旷野中。艾婷紧紧搂着他的腰,头枕着他的背,乐不可吱地唱着她们家乡的歌谣!这片草地该叫步原,这是嘉南给起的。艾婷怎么也不满,要叫它驰乐原!嘉南说等以后再朝周围扩张一片了,那一片就叫驰乐原!于是这片草地就勉勉强强地成了步原!他和她都喜欢给他们周围的一切事物起上一个得体的名字!关于扩张,此时此刻早已在他的胸中酝酿!他想,他们该有更大的一片属于自己的国度,而眼前的这一片虽说确实已经很大了,但是他想让它再大一点,可以容纳更多,甚或全部!想必,村民们也很乐意!
现有的十来户村民除了老安一家是这块土地上的土著外,其余的都是在这么多年间陆陆续续入户的。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城里的退休干部,图个清闲,入住枫树村的;或者就是儿儿女女啥的在城里上班,就让老人来这儿颐养天年,顺便帮着带带孩子!其中包括吴婶一家,吉叔家,和老中医罗老师!牧童小恩,和惠恩则是五年前流落至此的流浪儿!现在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村民们每天过着无忧无虑的田园诗般的生活,在这里,师大毕业的嘉南自然成了娃娃王,每天带着孩子们在草地上玩久违了的玩了几代人的游戏,或者踢足球。
所以自然一到周末或节假枫树村就无比的热闹,大多数就是村民们的亲朋们。后来,眼见着自己苦心经营才有今天这景观的枫树村被来访者破坏得一塌糊涂,垃圾遍地,枫树年年被人大量攀折,嘉南只好明文规定,来访者必须交纳一定的环境保护费,意在减少客流量。谁知,规定颁发的第一年,总共迎接客人上万人次。正好当时又遇到经费吃紧,嘉南叫来村民们一商议,大家伙儿都瞅准了枫树村的无限商机,提议在这儿建一个大型农家乐,他们愿意出钱!嘉南异常矛盾,挣扎了好几天,那几天里,艾婷每天都陪他去枫树林散步。她很想帮他,她知道他心里的挣扎,她总是那样善解人意。但同样她也知道他那脾气,他总是执意独自承担着一切生的变数!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不快,在她面前,他总是极力地表现得快乐些,但效果往往不是很好!她知道他不愿意说的,她问也是白问!
艾婷莫名其妙地吟起诗来“兽云吞落日,弓月弹流星”,然后问,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他胡乱回答,李白,要么就是杜甫!
虽然嘉南大学里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但几年中上的专业课恐怕总共还不到一百节。后来他开始自学摄影,直到再后来退学,在一家摄影公司找到一份摄影师 的工作,到最后辞掉摄影师的工作。一直以来,他对诗文说不上喜欢与否,有时觉得还可以,但却不想与之有任何超乎于此的瓜葛!
接着,艾婷给他讲述了沈三白和芸娘的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她是要告诉他的是,无论怎样伟大高尚的爱情都得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之上!的确,眼下枫树村所面临的形势,容不得他的穷酸!短时间看来,一切有条不紊,但是枫树村要存在下去,永永远远地存在下去,首先得解决的就是钱的问题!这不能不说是个无底洞!虽然,建造农家乐不能从根本上解决!
就这样枫树村农家乐建立!现有的农家乐,包括夜啤酒,游泳池,马场,影屋,棋牌厅,茶餐厅和KTV。
农家乐的建立带动了相关的商业活动,枫树村的影响范围得到更大程度地扩大。村民们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整天无所事事,各人都开始各人的营生。农家乐餐饮由地主老安家负责,棋牌厅张大老两口,小恩和惠恩就关草场里的事,包括马匹,草地卫生!其余人个有安排,没有安排到的,就摆小摊儿或者帮着有啥做啥!
所有经营项目赚得的钱都得按照村委会管理条例规定按比交给村长嘉南作为日常枫树村集体开支,保安兼门卫吉叔就负责查账和收费!
此时此刻被嘉南艾婷远远抛在身后的农家乐正掌灯结彩地迎接着今晚的第一批客人!一到秋天,随着枫叶变红,客人也越来越多,每天都从早到晚忙不停!
作为一位专业摄影人的他早已习惯了通过镜头看人和人生以及世界,那是个怎么样的世界呢?虚幻,离奇,充满太多的偶然和意想不到。在这个角度 看来,世界是美丽的,像我们常常在晴朗的天气里得以见到的无数个黄昏那样,但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这样的标准角度,之所以在他看来这要比现实世界真实可靠得多,差别仅仅是视角不同而已。像眼前的村庄和女人一样可爱迷人!面对它,他有种想作诗的冲动!一切艺术之中,唯有诗歌最适合用来表达此刻嘉南内心真切的感触!
这个秋天,
我目睹了一片枫叶
染红黄昏,独自飘零
可是
又有谁能明白
在这暮秋晚景中
一枚枫叶的痛
他确信他看见了枫叶,他肯定他只看见了枫叶,一片枫叶!
在这个爱的国度, 无数个黄昏像艾婷在这儿度过的无数个秋天一样,就这么不期而遇,甚至让人有点猝不及防!时已入秋,枫树林连同高高在上的塔尔山也开始略显朱颜。在这样的黄昏里,要么信步于林间,要么手扶栏杆,凭窗远望,朝着不知啥地方同样略显朱颜的天空。她倒是更喜欢一个人的宁静,像阿南所说“一个人不是江湖”。一个人,信步朝南走,朝东走,朝北方或西方走去。
枫叶年年红,年年都在飘,像是一种生命或季节的无限循环。无论他或是她似乎都在不经意间充当了季节的见证者,甚或正如任可所说,那是一种任何人也无法拒绝的感动或激动!至少他无法拒绝!嘉南突然一个激灵,为啥,为啥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忘不了她。这么多年了,在这之前他确信自己已经将她忘却,将那些关于她的记忆全都删除,可是这会儿为何又突然想起她来!这是个凶兆,还是啥!
坐在后面的艾婷敏感地感觉到了此刻他挣扎的内心!她没有问,她知道即使她问他也不会说的,也许他该自己告诉她!
车行驶在如旷野般的草地上,几匹解鞍的少马,打着响鼻,翘首观望着主人们!她给每匹马都按照他们家乡的习惯起了名字!她能正确无误地叫出每匹马的名字!
草地边缘,是网球场!这是一年前几位常常光临至此的热爱网球的政府人员主动投资修建的网球场。场地四周都高高地围护着编织精密的铁丝网。其中的一面,上边结实地嵌着一只经历无数风雨的网球,已呈黑褐色!
每一次兴建就意味着破坏和被摧毁!每一次这样的兴建都让嘉南感到一种毁灭的惊悚或恐惧!
草地过处,是一条种满悬铃木的柏油路!这是嘉南从摄影学上借鉴来的创意,从草地到枫树林自然而流畅的过度!整个枫树村,主要植物就是枫树,除了柏油路过去那一千多亩成片的外,还有些零星的散步在房屋四周,以及草地四周。
嘉南骑着车驰骋在种满悬铃木的小路,走向枫树林,像走近无数个黄昏。车后的艾婷紧紧抱着他的腰,将脸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着这一分一秒的幸福!
太阳渐渐地接近地平线,在路的尽头!猩红的一大片!伫立枫树林百米外的山上,面对的似乎是多么神圣而静穆的神灵!在这片激动面前太阳渐渐地,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失去了颜色!他与她相拥在风中,无比虔诚,而又近乎宗教化!
嘉南终于说出了先前胸中的挣扎,他还是没能忘掉她!
艾婷一如以往每个这样的时刻样,无比平静地说,何必呢?其实你真的没必要忘记她,记住她,记住她的美丽,记住你们美好的过去,那不是会更充实些吗?
对于她的好,他不知道说啥。
嘉南将她搂得更紧些,问,跟我在一起你后不后悔?嘉南所指的不仅仅包括她跟着他受苦,还有就是他们即将遇见的!
艾婷天真地笑了,捏着阿南的鼻子,说,傻瓜!
二人挽着手从停车的山坳下去,顷刻间没入枫林之中!踏着片片落叶,信步林间,一直有枫叶从耳畔忽忽擦过,滑过他们的躯体,安分地飘落!像踏在理查德的琴键上一般,踏出一段《秋日私语》。打深处望去,枫树林已经是通红一片了。嘉南曾无数次这样以个中角度面对和拍摄这片枫树林,目睹着每棵树的成长,然后心满意足地笑或者叹息。而今再次面对,多少有些欣喜和亢奋,像农夫面对自己丰收在即的麦地。那是山梁间迷路的余音,是被秋风惊红的艾婷的笑容,更是一种气息,像她沉睡时的鼻息,淡淡的,暗暗的,他确实呼吸到了,来自枫叶的缕缕的香,像爱情的味道,像淡薄的相思,掩着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这是他生命中仅有的激动!
艾婷站在林中张开双臂,眼望着天,久久地沉醉于其中,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沉醉于一场小规模的爱情。在这一刻,仿佛生命只剩下枫叶,只剩下和自己心爱的人儿厮守,以枫叶为伴,没有其它一切多余的颜色,那便是一种纯粹,一种奇迹!岁月,仿佛片刻就要老去,又仿佛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包括美丽,包括爱情,包括他们自己!这更是一种高度,一种生命的高度,甚或我们的生命永远也达不到的高度!落叶轻轻地打在她的脸上,随即滑过她光洁如玉的肌肤落在脚下,伴随着偶然的一阵风动。
收集枫叶,使之在书页间成为自己一个人的风景,等待来世翻阅!这是她早已习惯了的一种生活状态!她期盼着他们之间能像枫叶一样,永远也飘不尽,作为一种祈愿方式,这与折千纸鹤幸运星是毫无二致的。
朝林子深处望去,通红一片,被秋风惊红的枫叶毫不留情地影射着他与她视野里的一切,映得林间的空气和浮尘也略显朱颜!那是一种让人激动甚至亢奋的 颜色,是一种最接近女性的颜色,叫人无法抗拒!
嘉南选择一块干燥的空地坐了下来。艾婷也跟着走过去站在他跟前,目光却丝毫没有要从先前的那片醉红处收回的意思。嘉南放下脖子上的照相机,拉着艾婷的手要她坐下,艾婷一惊,转向阿南神仙似的笑着问,干嘛啊?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啥。
嘉南无赖地笑,问,那你说我想啥?说着开始搔她的胳肢窝。
艾婷咯咯地笑着,双手护着她那最易触碰的地方,无力地坐在了他身边,嘴里依旧喊着,不要嘛!
眼前是座亭子,抬眼望见“晚枫亭”三个字,嘉南似乎在顷刻间已经历了一段完完整整的往事!拾阶而上,站在亭中,望着漫山红叶,眼前飘过一段话:“像枫叶那样春天长出,秋天飘落!一个秋天的夜晚,枫叶飘飘,在枫树旁的亭子里,一位女孩站在里面,她是在等着思念的情人,还是在等着流星划过一刹那的美丽,或者都不是,也许她在等着天使的到来,等着梦的到来......”
仿佛一种超乎伦理的生命逻辑!
艾婷在亭子边上的林地里信然收拾着枫叶,像小女孩叠幸运星那样一丝不苟!
枫树林深处,塔尔山脚下,渐渐地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苍竹。林子近处,一条小溪自山上泻下,嘉南习惯叫它如溪。溪上一座竹桥。通过这桥可以看到一端深深的林子,像望着幽远的岁月!另一端有茅庐三两间背山面水而居,这是嘉南的望君庐。望君庐同样让我们想到某段往事以及我们那些各奔东西的往事中人,然造型又与先前的晚枫婷迥然不同。茅庐四周,篱笆围起两个园子,其中一个种了些花啊菜啊啥的,另一个只有青青的草,艾婷在里面养了些小鸡小鸭!茅庐左侧就是上文所提到的落湖!
这不是一座普通的茅庐,有着结实的墙板和良好的密封性。其实是他的摄影屋!也是他和艾婷在林间的“别墅”,每年春天夏天和秋天枫叶红时,他们都要来这边小住几天!
嘉南牵着艾婷,卷帘走进庐中,又摸出火机点燃案前的蜡烛!整间茅庐幽幽暗暗的呈现在幽暗的灯光面前,还有艾婷,此时它已收集了整整一个笔记本的醉红,头发上也粘着一片像她一样瘦小美丽的枫叶!庐中各种家什一应俱全。一张宽大的床结实地立在靠墙的另一边,似乎在向读者展示着两位主人丰富的性生活!
茅庐由一张黑色幕布从中隔开,另一边就是他的专业暗室!
艾婷坐在桌边,信手在灯下翻着满载枫叶的笔记本,像多年以后翻阅着眼前整个秋天。她告诉他,再过两天就可以把这寄出去了,寄给她的母亲,告诉她她现在的美好生活!
从茅庐出来,天已经彻彻底底地黑了下来。连先前通红的林子也似乎被这种黑凝固了,不能动弹!但他和她都同样感觉得到有枫叶在飘,只是似乎比先时飘得更慢,飘得更久,更逐渐接近一种过程,一种无比悠久的过程!
这样相安无事度过了无数个这样的黄昏,他们的爱情,像婚姻一样和谐,美满!
4. 链接二——艾婷
艾婷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儿!
他甚至不知道它是怎么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之中。
你见过枫叶吗?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你们那儿有枫叶,是吗?
她问,你怎么知道?
他回答,张继说的,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她答应帮他寻找枫叶,像寻找失散的谁的下落!
当时她在遥远的姑苏城!她有个叫干薪儿的绰号,料想定该是因为她很骨感吧!那时,从任何意义上讲,任可都已经离他而去。
一个星期后,嘉南收到了她从远方寄来的九枚枫叶!九枚枫叶,每一枚都像记忆中任可软弱无骨的手,想紧紧抓住啥,却无能为力,最后面对荡然天空,叹息或沉默!对,是叹息,他确信自己曾清晰地听到枫叶的叹息,是枫叶,他确定,那便是任可所说的让她激动的颜色,更确切地说是情,是爱情。她是唯一读懂枫叶的女人!捧着枫叶,像捧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恋人的脸,和一段辛酸记忆!可是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不该是枫叶,应该是一大片枫树林。一大片枫树林摆在他的面前!那是他关于枫树村最初的蓝图!
任何事物,无论多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一旦在数量上达到一定的值,都无一例外地成为一种景观,甚或奇迹!
他要创造这样一个奇迹!
他老早地首先把这想法告诉了远在姑苏城的艾婷。艾婷当时确被他的想法震惊了,像他所有的朋友那样,没能理解他,以为他疯了,笑他柏拉图。
是啊,谁叫他这么多年来,总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在两个极端之间徘徊!
他疯了,真的疯了!
更让嘉南颇为意外的是,两个月后,这个叫艾婷的女孩儿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最终决定帮他。当时他已辞掉了摄影公司摄影师的工作,回到了南阁,回到了那片沉默的故土 !
艾婷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不像他,也不像任可,那么多愁善感,那么极易想到悲剧!相反,她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让人一见就能达到忘情水的神奇功效!她,艾婷,就这样步入了嘉南狼藉无序破碎不堪的生活,步入了他的理想国度,这样的不伦不类,带着些须冒失感,她不知不觉地从传奇般的梦幻中步入他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充当着一个平凡而又本分的角色!至此,他们谁也没能把谁改变,有的只是近朱者赤的物理变化!
不为众人所知,艾婷是个听话的女孩,当然这是在遇见嘉南之前,她甚至不敢违背父母叫她放学早些回家的嘱咐,而且一次也没有那样做!然而,为了爱情,她彻彻底底地背叛了父母,彻彻底底地背叛了。
他无形地改变了她……让她也似乎渐渐地忽视了世界上现实的存在!虽然她清楚地知道,他能给她的,只是他二分之一的爱,甚至他们之间根本无所谓爱!她确定她是爱他的!
许多问题,终无可避免,谁也无法避免,包括艾婷也无法避免去想,因为确实存在!
她喜欢收集每个秋天的枫叶,每一片造型各异的枫叶。也许正如嘉南所说,艾婷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太无聊,太枯燥!
自从枫树村落成,艾婷变得懒散了,整天除了做爱就是睡觉,所有的活动都搬到了床上,这让他担忧,他不敢想,这样下去究竟会怎么样,这样下去人都被钝化成啥样了!可是有啥办法呢!枫树村的生活就那么闲,让人闲得无聊,人都养成猪了!毕竟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她根本不适应这种闲适得有些无聊的隐居生活。
他只得尽量抽时间陪她,两个人一起无聊比一个人无聊更有意思。或者尽量找事让她做,让她在望君庐养了好些小鸡小鸭,种了些花花草草和蔬菜啥的,天天都得伺候着,也顺便陪着在那边工作的嘉南——一切如任可所想的那样;教她学摄影,将她训练成为专业模特,除此外就帮着乡亲们带孩子,跟着吴婶学针线。后来村里修了游泳池,对外开放,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她自然被安排担任救生员,每天在泳池晒太阳,等着有人溺在水里然后去捞。
这天嘉南一大早就提着相机去了林子里,艾婷跟着吴婶去了城里看病!
接近中午时艾婷来了,给他送来了午饭!
艾婷将饭盒放在他面前,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哪来了吗?
嘉南对来往过客从不关心,敷衍地问,哪啊?
艾婷往庐外甩了个响指,外面一个男人咳了一声,走了进来!
嘉南看了眼,没认出来,就又低头继续扒食着!
那男人却早已哈哈笑开了,那笑声似曾相识,说,骨皮,不认识了啊,大炮啊!
嘉南一激动,险些连饭也打翻了,起身紧紧相拥,童大炮,真是你吗?真没想到是你!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高中时的铁哥们童哲,大炮是他给起的外号,因为他的声音洪亮,放屁也响亮,又好下象棋,且善用炮。很多人从来都只管叫他童大炮,真名童哲反而因此不彰!二人在初中时就认识,只不在一个班,而且一遇到就打架,一打就是三年光景!到了高中分到了同一个班,不知咋的一下子就不打了,还成了莫逆!
艾婷早已将他让到桌边的小凳上坐下。
童哲露出手臂上的一道疤给艾婷看,说,你看,这就是上初中时他咬的!
嘉南也忙着到处找伤疤,终于记起屁股上至今还有个洞眼,是当时童哲放图钉在他的座位上扎的!只是不便当场显证,所以显得有点站不住脚跟!
艾婷看着哥俩一重逢就各自找伤疤,笑着说,你们俩说这么多,是要报仇呢,还是说明曾经的英勇行为?
童哲说,呵呵,难怪人说女人就喜欢看男人打架?
艾婷哪是省油的灯,立刻回击,还不打自招呢,说说看,当年的你们是为谁家红颜决斗了三年啊?
童哲拍着衬衣上的警徽说,不过说真的,柴皮,要是现在你和我同时看上哪家姑娘,你最好不要跟我抢!
嘉南说,不和你争呢,我还。我有干薪儿了!——说着搂着艾婷,问,怎么,你回南阁来了?
童哲说,这事儿先搁着,以后慢慢儿的再跟你说!
嘉南转向艾婷说,干薪儿,你呆会儿回去跟老安说,晚上给我留一桌,我得和大炮不醉不罢休!
艾婷像是抓住了他啥把柄,神仙似的一笑,说,呵呵,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就又使唤人家!你动不动叫人家干薪儿干薪儿的,这下我也知道你的老底了,柴皮!
童哲笑着说,他叫柴皮是因为他以前啊,长得皮包骨头,再吃得多就是不长肉,你知道不,为此他妈妈煞费苦心,去买了一包喂猪的强化开胃精给他吃了,才渐渐地长膘,有了今天这体魄!
艾婷偏着头,问阿南,是不是真的哦?
嘉南回答,尽听他瞎说!
童哲呵呵一笑,说,看,不敢承认了,那有啥呀?不就瘦嘛,现在不都追求的魔鬼身材吗?
嘉南挑战道,等着今天晚上再整你!他指的是灌酒。
童哲一拍胸脯说,哟,哪怕哪咧?先说好,喝高了,你可别发疯就是了。
嘉南说,不是跟你牛,我现在的酒量整个儿一个杜康在世。
童哲又说,你先别牛逼,呆会儿灌得你满世界乱蹦。
二人随即回到村里便开始摆开阵势喝酒。
高中毕业后,童哲考上了警校,嘉南则读了师大,大学期间也曾常聚,大学毕业后童哲没有回南阁,倒是聚得少了。先前,嘉南建这村子,他也帮了不少忙,帮着跑贷款啥的。现如今一别又是这么多年,当然免不了过度激动!
艾婷一直陪着阿南,给他们斟酒上菜啥的。他有很严重的胃出血,一醉就吐血,全是他早年牛饮的习惯害的。一看见他喝酒她心里就好像塞着个炸弹,但看哥俩这么高的兴致,只从旁小心翼翼地提醒,叫他少喝点!
童哲听了,说,那你替他喝,来!
艾婷说着,谁怕谁啊,接过阿南的杯子,眼看着黄澄澄的那么多,双眉微微一蹙,一饮而尽。
童哲在旁拍掌叫好。
艾婷在童哲的鼓动下一连干了好几杯,晕乎乎的似乎有点醉了,两颊殷红,嘴里不停地冒出酒嗝来!
嘉南和童哲继续聊着喝着,把喝醉的艾婷忘在一边了。
艾婷趴在桌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嘉南扶着她上楼,照顾她躺下,又下来继续和童哲对饮。
童哲问,没事吧?我也没想到,她就那点酒量?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接着喝,大有不醉不罢休的气概,一边讲着分别这些年各家的经历,他们也谈到了任可,童哲说,听说她也回了城里,没来找你啊。关于任可,嘉南似乎不想多说。童哲瞅准了他的心思,说,诶,你看,不是说好不说伤心事的,咋又扯到那女人身上了!嘉南却不以为然,反向他寻根究底地打探着任可的消息!
童哲端着一杯酒就泼在了他的脸上。
嘉南正要发怒,童哲骂道,你他妈还算个男人?有艾婷这么好的一女人,你该知足了,还他妈天天挂着任可!想当初,你是如何困顿,谁帮你的?你个狗日的!人家寸步不离守着你, 爱着你,你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女人,这算个啥?
嘉南辩解道,这些,她都知道!
童哲更加恼火了,骂道,要是我当初那脾气,今晚定要弄你一顿,把你打醒再说。当初,我说任可分明是在耍你,你不信,还啥,有难言的苦衷,也许得了啥不治之症,不想连累你啥,自欺欺人,你看人家现在活得比你潇洒多了!你满意了?
嘉南被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些对不住艾婷,独自拼命地灌酒。
童哲继续挖苦道,只希望自己心爱的人活得比你幸福,诶呀,我嘉南就他妈一伟人!
童哲的大嗓子惊醒了楼上的艾婷,艾婷以为二人打了起来,吓得酒也醒了一半,走到窗前去看。
嘉南说,咱哥俩还是不要闹腾了吧,难得一聚,也不高兴点?
童哲将头别向一边去点烟,不予理睬。
嘉南厚着脸,劝他喝一杯,端着酒杯说,咱哥俩说点别的吧。
童哲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生气地说,那就说说艾婷吧。说真的,哥们,我觉得你该好好珍惜,不要辜负人家!说实话,像她那样,最初可能不理解你的想法,但照样支持你,这,就换做哥们我,说实话,我做不到,爱莫能助!你他妈也老大不小了,好好想想吧你。
嘉南怯生生地说,所以呢,你还别跟我嚷嚷。
童哲又大声问,那咋地?那你跟我说个啥?我说你是不是脑子里有球啊?
这时艾婷站在了不远处灯火幽暗的地方,看着争得脸红脖子粗的童哲和嘉南。
童哲忙招呼着,这么快,就醒了啊?
艾婷走过来坐下,说,还不是被你们哥俩给吵的,说,在说我啥坏话呢?坦白从宽啊!
童哲举杯相邀,要不要再来点?
嘉南紧张地挡驾,说,不要了吧?
倒是艾婷更有几分豪爽气魄,说,哦呵,我还偏得喝呢我!来啊,放马过来,谁怕谁?
嘉南有点不高兴了,说,你以为你孙二娘啊?
一直喝到次日凌晨,哥俩都醉了,邀约着,打着趔趄要去草地上去睡。
艾婷怕他们感冒了,赶紧上楼抱了两条毯子给他俩!
天刚亮,童哲就鸡一样地惊醒了。
他还得去城里执勤。
艾婷下楼来留他吃了饭再去!
他跨上摩托,一边往头上戴保险帽一边问,柴皮呢,昨晚上啥时跑到你床上了,丢下我一个露天?不耿直!
说完发动摩托,一溜烟跑了,只剩下摩托破落的声响,久久才跟着追了去。
童哲再来的时候是那年夏天,枫叶还没红,阳台上的三叶梅倒捷足先登抢了枫叶们的风头。
当时艾婷正在阳台上浇灌着开得正旺的三叶梅,她老早就听到了童哲那颇具特色的摩托声。
嘉南躺在旁边的睡椅上,均匀地打着鼾。
艾婷叫醒嘉南,告诉他阿哲来了。
这时阿哲已走到了他们跟前,语气夸张地说,哈哈,陶渊明似的生活啊?这悠闲!
嘉南懒懒地打着招呼,来了啊?人依然躺着。
艾婷踢了一下他躺着的椅子腿,提醒着叫他招呼客人。
童哲看在眼里,无所谓地说,别,他就那臭脾气!
艾婷引着童哲进屋,一边问,吃饭没?
童哲傻笑着,说实话,我还就是来找饭吃的呢!
艾婷给他沏了茶,让他先坐在,围着围巾下厨去了。
童哲随手翻看着放在椅子上的《读者》,甚是无聊,便扯着嗓子朝阳台吼道,喂哥们,这不是你的待客之道吧?
嘉南这才懒洋洋地起身走了进来,问,有啥事需要汇报的啊,警察先生?
童哲回答,当然有啦。不过你不会感兴趣的。
嘉南说,那你就说来听听啊,当真不感兴趣了,你就停!
童哲说,听好了,说了!我听说我们以前高中那班同学准备搞个同学聚会,叫我主持!
嘉南说,那就搞呗,有啥困难?
童哲说,你可别说,还真有点难!你看,现在都毕业那么多年了,哪儿去找人哪,就算见着也未必认得。
嘉南又开始挖苦,你不是警察吗?你干啥吃的?不就找些个同学嘛,都成了困难,那你可别奢望破啥案咯!
童哲有些不高兴了,声音更大了,说,诶,我说老兄,你是吃了火药还是咋的?我告你你这是典型的人身攻击,你就不能给点鼓励?再加点安慰!
艾婷在叫童哲吃饭了。
嘉南笑着说,快去吃饭吧!我们早吃过了。
童哲扔下《读者》进了客厅右侧的厨房里。
艾婷陪着童哲坐下,看着他狼吞虎咽,提醒着,慢点,慢点,别噎着!
艾婷一边给童哲夹菜,一边问,最近都忙些啥呢?老见不着人影。
童哲吃力地咽下一大口饭菜,回答,还不是河东村那案子。前段时间那儿修个电站,电站堵水,把老百姓的田地给淹了,先说好的,每亩土地给多少钱,搬迁户的一切经费也全由政府报销。哪知道,电站修好了,老百姓还没见着一分钱。你想想,农民以土地为本,没了土地还咋活人?
童哲总是那么愤世嫉俗,一提到当权的就义愤填膺。
童哲又扒了口饭,继续道,前阵子,先是村民们组织着去镇里请了一次愿,结果被镇政府当乞丐给哄走了。村民们愤怒了,集体围攻并占领了镇政府,杀了好几个当官的,吓得镇长大人也至今下落不明。
艾婷说,那我听阿南说,不都被镇压下来了吗?
童哲笑了,嘴里的饭也喷了出来,问,呵,他?他还关心时事?镇倒是镇压下来了,逮了一百多人关着。但毕竟出了人命哪,在押的那一百多人谁都说自己是凶手,你说咋办?不可能全拉去毙了吧?
这时嘉南呵欠连天进来了,立在门边,插上一句,我看这事就是政府的政策落实出了问题,这不,现在拉完了屎,让你们当警察的去擦屁眼儿!你们警察就专干这种事。
艾婷剑眉一挑,看着嘉南,嘉南会意,说,这算个啥啊?当年童大炮的习惯是蹲在厕所里吃饭。说完,又征求意见似的问童哲,是吧?
童哲说,也就一次嘛还就习惯呢?还不是你害的,叫我去追你同桌,结果写了封情书去,被她交给了班主任,中午被留下来,不让吃饭。
嘉南说,啥我害的,啥我叫你去追啊?你可别赖我!那是你自己要和我打赌的,后来班主任仁慈,放你去上厕所,还不是我打了饭给你送到厕所里去,饭票都是我的,现在还没还我呢!
童哲见自己越来越没面子,而嘉南说的呢又全是事实,便琢磨着转向先前的话题,道,才没闲工夫跟你扯淡呢!还说那案子吧。按理说那些农民大多是老好人,怎么会杀人呢?
嘉南在旁插嘴,被人抢了饭碗诶,老兄,无法生存的情况下,兔子也会咬人!
童哲继续分析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也考虑到了。就是有人从中搅和,目的是把事情扩大化。
艾婷按照童哲的逻辑推理,道,而杀人,很有可能是乘机蓄意仇杀。
童哲赞同她的观点,说,对,这正是我们立案的依据!
嘉南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艾婷说,想不到我的身边还潜伏着一个福尔摩丝,说,是谁派来的卧底?
童哲乘机若有所指地说,所以说啊,你要小心,别干啥坏事。说完,又接着先前的话题,可是,从立案起,一连半个月,没啥进展,最近几天才有了眉目,查到镇政府里面,啥线全断完了!管他娘的,我倒偷空耍他妈的几天,都好几天没闻到过米饭的味道了。说着又哈吃哈吃地扒了一大口饭。
嘉南一反先前的顽皮,认真地说,看来,弄了半天,很有可能问题就出在镇政府里。
提到政府,童哲来劲儿了,抓住个啥啥啥的就破口大骂,好象要把共产党整个儿推翻似的。最后说,干脆我也搬到你这儿来隐居算了,让我当个副村长,或是保安啥的也行。
嘉南说,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得由村民委员会讨论通过才行!
童哲听了就来气,叨唠着,我还硬要来呢我?我无家可归呢我?不就一个破村子整得像个国家似的。
嘉南的回答是,这叫民主!
看着童哲的狼狈样儿,艾婷笑了,说,以后啊,你就把枫树村当成自己家就行了,村里人都很善良热情。一个光棍儿,在外边,风风雨雨的,回家又是冷锅冷板凳,挺不容易的。看你这样儿,就让我想起当初他单身的时候,衣服好几个月才换一次洗,一个月洗一次澡,洗澡的时候才顺便洗头,床单,被子,袜子啥的,都当一次性用。
嘉南听她这么说自己,在旁打诨道,那不成乞丐了?
艾婷很是赞成,说,呵,就是,简直就是啊!
嘉南板着脸问,那你还不是跟了我?
艾婷笑着说,就看你狼狈!
童哲也跟着说,那那那,你柴皮呀,也不是说你,还真就那么回事!
嘉南笑了半晌,说,你呀,快吃啊,饭都凉了!
童哲埋怨道,还不都怨你们两口子,咋就不让我吃顿好饭呢?
嘉南说,呆会儿啊,我带你去林子里转悠转悠,今年叶子长得一张是一张 的,看来是个丰年哪!
艾婷娇嗔道,你啊,就记得你的林子。
嘉南反问,你不也一样?
童哲筹划的同学会是今年秋天举行的,在枫树村!
提前一天童哲就请了假来这儿布置,这是他们那个班第一次这样的节日,得隆重点。嘉南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和童哲一起把写着“南阁中学03级1班”的横幅拉在场坝上空,一端拴在草地边的一棵歪脖子枫树上,一端拴在他们家的阳台上。
童哲突然问,你说这钱该咋收哩,还真不好开口?我说哩,开这同学会这么好的差事人家咋就让给了我操作呢。
嘉南说,那有啥,在我这儿的开销就算我的呗!其它的你搞定!
童哲突然火了,你他妈你大款啊?那些个家伙一不是你亲姐夫,更不是你亲爹亲娘,凭啥要咱掏。
嘉南回答,同学呗!
提起同学这词儿,童哲就来气,愤愤个不平,同学?那些个鸟人,有吃有喝的时候不请自来,有事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连个鬼影都见不着。上次,我那调动的事儿,米豆说他帮我跑,一准儿没问题,——诶,米豆你还记得住吧,就只有一米五几那个,——到最后推三推四的,我自个儿求爹爹告奶奶的把事儿办妥了在回归酒楼请客的时候他鸡巴样的冒出来了,左一个前阵子忙,右一个下次。妈的,啥同学啥的,我算是看淡了,这是个啥世道哇?就那次我他妈全看透了,才知道啥叫同学,啥叫朋友!
童哲意犹未尽,继续道,你想想当年我俩在那个班上的时候受过哪的半点恩惠,倒是咱自己,常常施恩,结果到自己没恩可施了,谁都他妈当你狗屁!还有就是你建这村的时候,一说起都知道,谁帮过你?很多是因为不理解,大部分则是太抠门,铁公鸡!现在成了,那天我在城里遇到巴哥他们一帮子,都他妈一反常态说好崇拜你哦!
晚上二人喝得正酣,突然电话响了,是队里打来的,叫童哲马上到南阁大酒店,查看一个凶案现场,童哲扫兴地说着,妈的,穷山恶水出叼民,骑上摩托一溜烟走了。
第二天早上才8点就陆陆续续的有人来,同学们都一个劲儿地夸着这是块宝地,真是野游的好地方,有人则不以为然,说,太偏僻了!其余人都当即反驳说,只有远离尘世的地方才能有如此怡人的景致。
各位同学都一来就携了家眷去拜见嘉南,一来是想看看这个柴皮诗人如今潦倒成啥样,二来,则是顺便炫耀一下各家娇妻或整了型的自己。而结果两个目的都让他们很失望地没能达到。接着又都当着嘉南的面一遍又一遍地赞美着他身边这个姑苏女人的美丽和贤惠来。
艾婷自信地抱以感谢的笑。
先来的客人有的到了茶餐厅或棋牌厅里玩,有的则在小恩的带领下去逛枫树村了。
下午五点过,桌椅餐具啥的都摆好了。该来的人差不多到齐了,就是没见着童哲。
嘉南急了,四处询问。
艾婷说,没准儿还在队里呢。或者,可以叫老安再去找一下。
嘉南决议,我们不等他了,吉叔,你和老安去库房抬酒!
正这时,茶餐厅那边传来了爆炸的吵闹声,好象有人在里面打了起来。
嘉南赶过去,才知道有两位同学打牌,为了三块钱打了起来。
嘉南拔开围观的同学们,把两人拉开,这才认出,是骚子和刘种。曾几何时两人都是视钱财如粪土的少年侠客,如今却在同学聚会上为了三块钱大动干戈。嘉南厉声问道,你们丢不丢脸?你们是咋混的?
刘种咧咧地说着,你算老几啊?要你管。老子今儿个就不吃你的饭不喝你的酒了!说完转身走了。
围观的同学及其家属都纷纷议论着走开了。
全体同学入座后,嘉南携着艾婷擎了碗酒开始结结巴巴地说话,同学们,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分别至今,有好些年了,一转眼我们都老了……
在座的喧哗的照样喧哗,有的人三三两两聚作一团交头接耳,有的一边议论一边指戳着嘉南,有的人在吆喝问,是同学聚会还是你两口子周年啊,丝毫不给他这个老同学点面子。场子眼看着有些压不住。
艾婷叫惠恩从KTV里包来了音箱和公放,手持麦克风,喂了两句开始说话,同学们,请稍微安静一下可以吗?我知道我作为你们曾经的世界之外的一个人,我没有权利提出这样的要求。说真的,看到你们今天能有这个机会欢聚一堂追忆似水流年,我很为嘉南感到欣慰,同样也让我看到了多年前你们的自习课该是啥模样,但现在我们不用上自习了。我也很遗憾没有和你们生活学习过,但是我却依然有幸成为若干年后你们的一次聚会的其中一个见证者。下面的节目,我想请你们推举一个人出来主持。
这会儿童哲才骑着他的破玩意儿赶来了。
大伙儿都骚动着,说,警察来了!
同学会正式开始,一开始就乱作了一团糟。
在场的全声吆喝罚他三杯,好象这三杯就足以置童哲于死地的样儿。
童哲二话没说提起一瓶酒咕嘟咕嘟就喝了个底儿朝天,然后说,真是对不起,警队昨天刚接了一宗命案,这不制服还没来得及脱呢。
在场的有人哟喝着,再来一瓶。
在某小报当记者的女生甲说,童大炮穿着这身制服特显帅,特抢镜头,满威武的。
有人赞叹,童哲真是好酒量,叫他打一庄。
童哲就当真涨红着脸一言不发打了一庄。
无论谁都可以随便逮着谁,再随便找个借口——比如同时记起了某个上高中还在流鼻涕的男生,然后一起笑着,把酒矿泉水一样灌下去。还有些在划着南阁的地方拳!也有些个在算着旧账,比如上次在啥地方喝酒耍赖啊啥的。有几个还好像真是冲着喝酒来的,二话不说,各人抱了几瓶躲在角落里,跟酒有啥血海深仇似的,拼着吹喇叭!
没一会儿功夫就喝光了先前老安从库房里抬出来的十件啤酒。嘉南让艾婷去叫老安再抬十件来。
这时,不知谁说着光喝啤酒没劲儿,尿多,并提议喝白酒。
嘉南只好又叮嘱艾婷让老安抬一箱白酒来。
有人提起了任可。接着好几个人问,是不是嘉南的女人;还有好几个更直接问嘉南,他们听到的关于他和她的风流韵事是否属实;剩下的就问起了任可的下落。嘉南无比尴尬,童哲出面挡驾,道,甲是记者,问该是她问吧,我是警察,有啥只管问我,我一一作答!
人群里立刻响起了,鄙夷的口哨声。
有人起哄,问,你谁啊,不就一小警察?
另一个人纠正道,条子,条子,现在流行这叫法!
嘉南依稀记得其中的一个叫邓家驹,另外那个好象是余菲的男朋友,都从小就一副地痞德性。
童哲憋红了脖子挽着袖子冲过去要打那两位同学。
这会儿有人起来劝戒,我们这是同学聚会,叙叙旧,你们不要人身攻击哦!那人又转向童哲说,你也别介意,都是同学,开惯了玩笑的!说这话的时候是班长大人!
邓家驹见状也马上改变了语气,说,童大炮你喝醉了。
他们并没有忘记先前的话题,又接着说道,任可那女人不晓得哪来那么大的魅力,会有那么多的男人为她不要命。
女生乙说,我听说,她在落城有一个男朋友,是个贩毒的,后来被暗杀了,死得可真惨哪,浑身上下被捅了三四十刀。
这时艾婷和老安用手推车推着酒过来了。童哲用肘撞了撞女生甲提醒她们打住。女生甲瞪了童哲一眼娇声骂道,死大炮,你撞疼人家了。
女生甲对此好像很感兴趣,转过头又问乙,那不都成了马蜂包了?
女生乙接着说,可不是?就那样了,兜里还装着和任可的合影,后来警察找到交给她的。啧啧,那才叫痴情哪!
女生甲关心的却不是这个,问,那不是说她那男人是搞建筑的吗?钱多得吓死人,给她买衣服,一买就花上万块啊?
乙以异常夸张的口吻说,那算个俅?人家一吨白面能卖多少,知道不?洗黑钱呢!
这时艾婷提着三瓶酒递给乙,问,还能行吧?
甲乙二位都突然不说了,应付道,婷婷,今儿个可把你累得,来我们敬你一杯。
之后所有人都站起来争先恐后要敬嘉南艾婷两人,二人都来者不拒。
没人再提起任可,虽然事隔多年,嘉南依然想知道任可的近况,想确定他们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谁也没有再提起她,或许仅仅因为艾婷。这么多年来,他总是相信她过得很好,比他好,他宁愿相信那些统统都是假的,至少这是他的祝福,或者夙愿!
喝到最后全班同学都有些醉了,就拼命地彼此吐苦水,仿佛在开展一个谁比谁贫穷的比赛,最后都他妈成了比乞丐还不如的无产阶级,这下过瘾了!在童哲的提议下,各位同学又掏出了电话记同学们的号码,好像都他妈一帮子铁哥们!还义薄云天拍胸脯砸腿地说今后要多搞搞这种聚会!
童哲走了过来叫了嘉南往草地里边走,一边愤愤地骂着,都他妈一帮子操哥!
走到草地边,童哲停了下来,对嘉南说,呆会儿你和艾婷去随便应酬一下,集体敬他们一杯,然后说费用的事儿,其它的交给我。我看这光景至少得花一两千!
嘉南听得心不在焉的,等童哲说完,漫不经心地说,说啥钱不钱的,都算我的吧,大家都哥们,说起钱伤和气。
童哲点上一支烟,听他这么说立刻火了,骂着,谁和你哥们,别他妈自作多情,啥和气,你要没钱,谁跟你和气?嘉南,现实一点,现实点才入格知道吧?这个世界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也不是以你那方法就能交上真心朋友的。
正这时两位同学相互搀扶着从草地那边的夜黑里钻出来,其中一个像是醉了,走到他们身边都清醒地打着招呼。
等那二人走过了,嘉南问,谁啊?
童哲回答,你不是说你哥们吗?就照我说的那么办,要不然你亏大了我告你。
嘉南哦了声回了场子里。
嘉南找到了麦克风,说着,请大家安静!
场子里一阵骚动,没人理他,照样干着理所应当的活计。
童哲不知啥时走了过来,抢过麦克风,扯大嗓门儿晴空霹雳般地吼了声,安静!
场子里立刻鸦雀无声。
童哲接着说,现在跟大家说一下,这次的开销问题,呆会儿结了账,按到场 的人头计算,平均分配,亏谁我们也不能亏了人家嘉南同学,大家都是混饭吃的,照着点!各位继续。
有的人很失落的叹息着,有的则毫无廉耻地说着,还以为来白吃一顿呢,哪晓得还得自费,早知道还不如……
更多的则自各儿静静地咂巴着酒杯里的酒,丝毫没了先前的豪爽气魄。
之后嘉南按照童哲所说带着艾婷站在了场坝中央向大伙儿敬酒,有身穿制服的童哲督场,没人再瞎搅和,大家都端着自家的酒杯,听嘉南说着。嘉南吞吞吐吐没憋出来个响屁。倒是艾婷大胆些,说,这次真不好意思,我和嘉南在此对大家的光临表示感激,先干为尽!说着仰脖一饮而尽,嘉南跟着喝了,大伙儿也跟着喝。
这时在政府部门工作的班长开始讲公道话了,说着,说句实在话呢,我们当中混得最不错的,还数嘉南同学,有美女有美景相伴,还有美酒,过的是地主般的生活。一句话像是结束语,却更是一个斩钉截铁的结论,谁也无法推翻。
在城里开中餐馆的小胖也附和道,我刚才还正在琢磨呢,要不要把我的中餐厅也搬到你们枫树村来,正好我看这儿还就缺个中餐厅!
嘉南笑着敷衍道,可别,看你今天的光景我还直后悔当初咋就没报考烹专呢。
这么一说,嘉南的手仿佛忽然间就变成了大姑娘的手或财神的手,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和他握手,还直说,嘉南,以后有啥事儿用得着兄弟的就说,有我们这帮子在,没啥能难到你。
嘉南只笑,不知说啥。
米豆抢白,人家是大师诶,与世无争,哪来的啥事需要我们操心?
童哲来了个顺水推舟,说,可真不巧,眼下我还正准备帮他办个个人影展呢,这也是他毕生的希望,到时候自然需要同学们的帮助。
同学们个个说着,那是,那是。
这时嘉南确实醉了!
艾婷扶着他上楼。他甩开她的手,含糊不清地说,我没醉,自己走!说着打着趔趄往楼上走,不出所料,没走几步就重重地摔倒在楼梯上!吴婶和老安几个手忙脚乱地来帮忙把他弄到床上躺下!
艾婷让大家伙儿下去了忙,嘉南一直在发酒疯,一会儿在叫老安,一会儿又骂任可那婊子!艾婷站在床边束手无策。一直折腾到半夜,艾婷给嘉南擦了身子,又兑了醋水给他喝下,用热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这才安静了!
艾婷关了台灯躺在嘉南身边,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喃喃地问,阿南,你还爱我吗?
童哲叫老安结了账,硬是把着关叫每人掏了钱才放人走,口口声声说着,照顾不周,多多包涵。
同学们一哄而散,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像是被人勒索了几十万,留下冰冷而狼藉的满满几桌子杯盘,等着吴婶带着小恩惠恩收拾!
童哲上来告别,站在楼下客厅里问,就醉啦啊?还好没有发酒疯。一个同学聚会没想到开得倒真像他妈的鸿门宴!我还得赶回去处理案子。
艾婷应了声,叮嘱他路上小心。
童哲答道,知道了,出到场坝里骑着摩托也走了。
第二天早上,嘉南醒来,躺在艾婷身边,端详着睡梦中她沉静的脸!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散射到室内,柔和的扑在她的脸上,还有全身每一寸肌肤,像无数次他从镜头里看到她的裸体!她是那么的美丽!特别是在此刻,简直是传说中的睡美人模样!她在他的注视下醒来,揉着惺忪睡眼,一副失落的样子!她已经习惯了在他的注视下醒来,他喜欢看她醒来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像个忘了梦的孩子,努力地搜索着梦的痕迹!
艾婷走到窗前进光处,身体和大腿的线条立刻被勾勒出来,阳光透过她薄若蝉翅的睡裙,给人晶莹剔透的视觉效果。他就喜欢从这个角度看她。
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嘉南色咪咪地笑着比了个无比下流的手势!
艾婷喝了声找打,随即扑了过去,将嘉南摁在下边。
闹了一阵,艾婷安静下来,甜甜地说了句,我要!
嘉南说了句,馋猫!俯身下去,开始吻她,从她的额头,到她的唇,从她的唇,到她那最怕触摸的峰颠,再到……
嘉南总是能从不同的程度去满足她的需求,而她也尽量让他们的生活像婚姻一样美满而和谐,每天都像渡蜜月那样,骂着俏,做着爱。
他们的爱总是无比和谐!
末了,艾婷穿上嘉南按照今天的天气情况给她搭配的衣服陪他去了步原!
一到草地上,晒着灿烂的朝阳,嘉南有些倦了,接二连三地打着哈欠,一手不住地拍着凌空张开的嘴!最后索性盘腿坐在草地上,头一个劲儿地点,像是睡着了!

艾婷走过去猛地摇了他一下,他惊慌地醒来,艾婷坐在一边把脸别在一边不理他了,伤心极了的样子。
嘉南使尽浑身解数,说着好言好语。
艾婷娇嗔道,说好了,陪人家出来散步的,你看你,都成睡仙了!
嘉南耍起了无赖,哄着她说,让我睡一会儿嘛,就一会儿,你看这儿的环境多好啊,最适合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艾婷说,喂,喂,阿南,阿南,真睡着了吗?说着开始搔他的胳肢窝,说,看你装,睡仙,我看你睡?
嘉南最怕的就是别人搔他的胳肢窝,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艾婷说,喂,跟你说正事儿呢。童哲说帮你办影展,是真的吗?
嘉南说, 尽听他瞎吹,你知道不,他除了嗓子大,就是特能吹!
艾婷咕哝着,我看未必!

童哲愿意帮他办影展,就在这儿,在这爱的国度。这并不是童哲酒醉后放的大炮!同学会的第二天童哲开始为这事到处奔波!
到月底,就有了眉目!
这天,嘉南一大早就和童哲进城去了文化馆跑举办摄影展的事儿!之前他是不愿离开枫树村半步的。艾婷说,长久的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会闷出病的!于是他来了!他确已记不清南阁小城最初的容貌了,整条街上的,除了有店铺的地方外,街边都坐或者蹲满了游手好闲的人们,有的在玩扑克,有的在下棋!太阳懒洋洋地乜斜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街两边新添的白色建筑发呆!
文化馆便属于那种让太阳发呆的建筑之一!一口气爬上五楼,迎接他俩的是个头顶斑秃的老头,看那年龄,估计经历过若干不堪回首的国变家变!如今,坐在这么高的楼层里,本该退休的他倒也惬意非常神清气爽!
老头让进了童哲,让嘉南候在门外等。
嘉南自觉无聊地四下瞅瞅,四处瞎走。按理文化馆该有点啥气息才对!可嘉南所看到的只是烟蒂,走廊里漫无边际的烟蒂。看着叫人肺脏痉挛!
楼下一个全副武装的保安看见他,走了上来,正准备盘问。嘉南离群索居这么久早已不习惯和陌生人打招呼,只傻不拉叽地朝保安笑笑!保安见他如此傻得可爱也就走开了!
站在文化馆五楼的走廊,手扶栏杆望外望去,是南阁一览无余的小街,街上懒懒散散地布着些行人!突然一个影子蹿入眼帘,顷刻间搅得他的思绪翻滚。任可,绝对是她!他没有多想,匆匆跑下楼梯,冲向街对面!那人就在咫尺之外,一个背影,多年前从自己眼中,随着黄昏溜走的背影,而今就在眼前,而他却有些胆怯,迈不开脚步,他最终没有向她走去,而是在她回头的那一刻,转身抄近旁的一条小巷跑了!他怕看见她,更怕被她看见!对于她,多年来他都一直活在这样的阴暗之中!而她在明处,四下张望,像在等谁或找寻着谁!走在那条多年前有过一次分手的林阴路上,嘉南自言自语,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彼此等待,彼此找寻,却不知其间有过多少次这样的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正这么念叨着,童哲匆匆忙地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童哲放慢脚步以适应他的速度,说,你跑哪去了?
嘉南却还没有从刚才混沌的思绪中挣脱,呆滞地看着童哲!
童哲继续道,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嘉南傻傻地问,谁啊?
童哲说,任可!
因为刚才的遭遇,此刻他听到这个名字,已显不出半点童哲意料中应该的激动!
童哲不想持续沉闷的话题,说,摄影展的事搞定了!好好准备吧你!我还得执勤呢!说完就走了!
摄影展的时间老早地订了下来,艾婷帮着嘉南筛选展出作品——他一直都很相信她的审美水平,是以枫树村的景观为主题,当然还有许多以她为模特的有点过火的作品。其他,诸如人事和宣传等都是童哲在张罗着!
“嘉南先生摄影作品展”如期而至,枫树村掌灯结彩,呈现出一派节日的气氛,而眼下的节日又与往年一年一度的“赏枫节”截然不同!当门拉着文化馆的一横幅:南阁文化馆预祝嘉南先生个人影展取得圆满成功。下边是裱装精美的嘉南个人简历:嘉南,汉族,某某年生人,某某年肄业于西部某师范大学……
艾婷毛遂自荐换上了平常不怎么穿的裙子充当起了司仪;嘉南却从不注重,今天他是主,仍旧穿着休闲和牛仔;老安和吉叔都穿上了童哲在他们队里搞的制服,一人别了根打狗棒,东张西望的巡逻着;童哲西装革履担任起了广播解说员兼主持!场坝里散布着童哲从城里请来的所谓名流和纯粹慕名而来的,谈笑着。坐在前排的都是童哲颇费周折请来的南阁文化人士,一个个肥头大耳,有头有脸的。
童哲的大喉咙在枫树村上空久久回荡,此起彼伏!
第一项南阁文化馆周副馆长致开幕辞!
周副馆长拿着秘书拟订好的稿子上台接过话筒,颤颤巍巍地站着,清了清嗓子,等下边安静得差不多了,开始朗读:
“金秋九月,清风送爽,这是枫树村节日的九月,这是全体南阁人民举杯欢庆的九月。嘉南,这个铮铮南阁儿,代表着一种勇气,向岁月,向命运挑战的勇气,代表着一种奇迹,他创造了南阁的秋天,南阁最美的秋天,在此之前我们甚至难以想象,甚至不敢想象,世间存在这这样一个叫人激动,叫人一望而难以忘却的秋天!那是种颜色,爱的颜色。你们看到了吗?蓝色代表着天空和海洋,绿色代表着草地和生命,那么红色呢?红色代表着黄昏代表着重生代表着爱代表着南阁的秋天!这是南阁全民之福!请永远记住是嘉南,是这个吞吞吐吐的男人创造了它!南阁贫瘠,人才凋零,像嘉南先生这样的人才更是戋戋可数!可是怎样才能永永远远地记住,永永远远地拥有?朋友们,请告诉我,告诉我们!那便是——嘉南的摄影作品!同样地,它也能告诉你一切,包括一个像梵高一样伟大的艺术家,或者一个像柏拉图一样伟大的哲人的辛酸与苦闷!”
第二项,剪彩。嘉南大步流星地走上临时搭建的讲台,与童哲一起站在一段红绸子后面,艾婷,端着个盘子款款走上来,盘子里放了俩剪刀!艾婷走到嘉南跟前甜蜜而欣慰地笑着,让他拿剪刀。
嘉南嘴里直唠叨,童大炮,不晓得你龟儿子在搞些啥名堂?
童哲斜过身子来拿剪刀,说,不就枫树村干了几年村长嘛,你看你,这身打扮都成啥狍子了?!
艾婷也笑着说,就是,我看阿哲你是有点喧宾夺主哪!
剪彩完毕,四响礼炮冲上了天!礼炮是童哲托同事去弄的!
第二项,嘉南讲话!
艾婷老早下台了,嘉南突然间觉得好无助,好孤独!台下每一双眼睛都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还有人在吆喝,前排的那些名流让他更加紧张。童哲凑到他耳边打气道,你当那几爷子都是来噌饭吃的得了,其实他们没啥斤两,没你行!童哲说完也站在了台下瞅着他咋出洋相。嘉南站在话筒前直怨童哲,身体不停地得瑟着。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内行就提点建议,外行就当捧个场!各位请便,随便看!中意就跟童哲先生联系。
嘉南说着跑下了台,进到屋里坐在藤椅里闭幕养神。他从来就厌倦这种热闹的场合,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让这场合在自己面前开展!
外面传来童哲爆炸的声音:“……参观完毕后,我们还安排了签名仪式和有奖竞猜活动……”
这时,艾婷默不作声地走了进来!走到嘉南跟前轻声问,累吗?
嘉南睁开眼睛回答,累倒不累,就是脑袋嗡嗡作响,要爆炸了样!
艾婷手抚了一下他的额头,问,要不要去罗老师那儿看看?
嘉南抓着她的手,说,没事的,过一会就好!
艾婷突然想到啥似的问,怎么展出的作品好象少了好几幅?
嘉南回答,是我撤了的!
艾婷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为啥?不是你叫选的吗?
嘉南突然间恼怒起来,大声问,是我开展,还是你作秀?
艾婷站在旁边觉得很委屈,哽咽着问,你,你啥意思?
嘉南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一叠被他从中抽出来的作品,扔在桌上,说,你看看?你都选了些啥?你要明白,你不是大众情人!
艾婷翻看着自己的人体照,说着,可是我还不是为了谁啊?委屈的眼泪漫过眼眶淌在脸上,滴答在照片上,照片上她的笑容被浸湿了!
艾婷陡觉疲倦,颓软地蹲在了地上,抽泣着!
嘉南突然间良心发现从椅子里移身去抱她,被她甩开,他用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低声说着对不起,好象怕谁听见!
她抱着他放声哭了起来,他们不是第一天认识,怎能不知道彼此的想法!她爱他,她千方百计为了让他的影展更加丰富圆满,而他也因为爱她……!
正这时童哲闯进来了,刚想说啥,看见嘉南和哭成泪人的艾婷,说着,真搞不懂这两口子,把气氛搞得恁悲壮!
童哲说有个镇中学的老师要见你,你看如何?
嘉南问,为啥要见我?
童哲回答,还不是看了你的东西,想和你谈谈!
艾婷在旁劝说,难得人家这么片好心,就见见就是!
嘉南说,叫他近来吧!
艾婷出去帮忙了,童哲带了那老师来!
那老师戴着一幅学究型眼镜,穿着倒也得体,文质彬彬的,但嘉南总觉得缺少点啥,说不上来!
童哲尽到了中间人的责任,向各人做了介绍:这是嘉南先生,这是南阁中学校长刘达老师!
嘉南让二人坐下,起身给他们沏茶,一边若有所指地问后边坐着的童哲,阿哲,你觉得我这儿还缺少点啥呢?
童哲不假思索回答,我没看出来啊!
嘉南笑着把茶端到刘老师前,问,我该叫你刘校长,还是刘老师呢?
刘达回答,还是叫刘校长吧!比较动听!
嘉南随即叫了声刘校长,刘达答应得倒也及时,嘉南道,真的动听诶!又提醒道,喝茶喝茶!
刘校长一边喝茶,一边说,我今天看了张先生的作品真是大饱眼福啊,也有些觉得相见恨晚啊,小小南阁真是卧虎藏龙啊,没想到,枫树村里藏了个姜子牙!
刘校长说着很为自己的风趣感到心满意足地笑了!
嘉南问,你不是来签名的吧?
刘校长回答,当然不是,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校现在正缺个美术老师,像 你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啊!
嘉南说,这我恐怕无能为力,我虽然是搞这行的,但我毕竟是中文出身,只学过半年素描,对啥色光一窍不通啊,而且,我这性格,阿哲最清楚,当老师,只能误人子弟!
刘校长说,那不要紧,关键是,我们现在是人才凋零,上头还在大肆提倡素质教育,顶着各方的压力啊,文教局不给人,课呢,既然开了就一天没人上也不行!
童哲在旁提议道,要不,叫艾婷去,她准行的,反正她也是闲着!
嘉南说,那得问问她!
刘校长像发现了又一块新大陆,激动地握住嘉南的手告别道,如果尊夫人有空,那一定得来,算是救火吧!
参观者陆陆续续地从近十联展板前经过,走走停停,或驻足片刻,讨论着,有的则像是起哄般的说笑着!中午过后陆陆续续还有人来。
摄影展第一天,门卫吉叔统计的客流量竟超过了两千人次,这在他目睹过的几次别人的展出上也都是罕见的!
罗老师负责搜集调查的建议大概有这么几条。有的说,这片林子不就在眼前吗,为啥要把它复制到照片上再看呢?有的说,全是风景,咋就没一个人儿呢?还有就是纯粹的瞎搅和!
影展期间一直有人来访,有文化界的,也有其他各界的!
第二天下午,童哲又带进来一个西装革履族,一金门就往嘉南手里塞名片。嘉南随便看了看,是啥房地产公司的,姓焦!嘉南看着这些做生意的也来捧场,真觉得有点假。
焦先生倒也直率,一坐下就说明了来意,想和嘉南合作在这儿盘个花园住宅区出来。
嘉南听了瞪着焦先生问,你是来参观影展的吧?不等他回答就让童哲送客。
焦先生莫名其妙地被哄了出去,走到门口,火头骂了嘉南一句,不可理喻!
影展五天客流量总计达到一万一千多人次。
嘉南此举的成功能更大程度地证明他的选择的合理性,和他的理想不再只是世俗心目中他的空谈和梦!
结束后的第三天嘉南才明白了这是咋回事。

那天一大早,阿南从望君庐回来,经过老安家门前,听见老两口在吵架。
安婶是个脸上长着一颗大黑痣的老女人,那是凶相,当然这是她容貌的突出特点,另外她的声音也颇具特色,适合唱高音那种。
安婶在屋子里一边淘米,边嘀咕着,人家开啥,你跟着瞎掺和瞎转悠啥,还跑得卵子不粘大胯,最后得了个啥?自作多情,那么多客人全招呼下了,你面子拉足了!
老安蹲在墙根大口大口地抽着烟袋,一声不吭。
安婶继续唠叨,结果呢?一屁股债, 顺全超市那一堆,菜市场刘老妈子那儿,昨天还在问呢。反正我不给你揩屁眼儿!
老安轻声说,你有完没完?村长听见了……
安婶故意把嗓子扯得更大了,嚷嚷道,你算哪门子东西?闷在屋里不出气,还怕啥呢,有种你去跟那姓张的要钱去。我说,老头子,人又不是你爹你爷爷,你扎啥场子?那么大把年纪了,这点死账都算不伸展,你丢不丢?还跟小屁孩似的,跟人家学讲啥义气,摆啥阔气!
听到这儿老安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喝道,够了没有?着实把安婶吓了一跳。老安说,你自己摸摸心口想啥,这么些年,村长对我们咋样?你羞不羞,张口闭口姓张的姓张的。
安婶嚷嚷着要回娘家,老安一截身板挡在了门口。
嘉南走了进去。
老安夫妇都红着脸招呼他村长。
老安手忙脚乱,正要说啥,被嘉南挡住了,问,老安,说说这咋回事?
安婶在旁低着头,双手不住地搓着,像在持续着先前搓米的动作。
老安得得瑟瑟地给他打烟,吞吞吐吐回答,村长,这是我的主意,跟婷婷没关系 。——说完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见他语无伦次,问,花了多少,报个账,回头我让婷婷给你们送来。说完,转身匆匆朝外走。
老安一时语塞,叫着村长,安婶也松到门口,看看村长,又看看自己丈夫,像是怨自己闯了大祸了!
嘉南笑着说,没啥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日子照样得过。眼下我手头,还有点影展时赚得的几个钱!说完穿过庭院匆匆上楼了。
艾婷正在准备早点,见阿南回来了迎上来问了句,回来了啊?
嘉南板着个脸,一言不发,气冲冲坐在藤椅里半晌才说了声,婷婷,过来,我问你个事。
艾婷怯生生地靠近他,即刻又笑笑问,问啥哪?没见我忙着哪。瞧你那样儿。
嘉南回道,瞧我这样儿,你想想你都干了些啥?
艾婷有些紧张了,装蒜问,啥啊,你说!
嘉南说,我问你,影展期间来访者包饭是不是你的主意?
艾婷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啥事呢,看你急得。
嘉南一听,立刻 火了,一巴掌打翻桌上的茶杯,骂道,你还以为这事不叫事?你到底还要咋样?杀人放火,抢劫银行,那才叫事儿?我告你艾婷,以后我的事儿你最好别瞎张罗。我看你一天真的是闲得没事干了。
嘉南似乎意犹未尽,继续道,你还真把你当个事儿呢。瞎搅和啥哩?当我不存在,当我嘉南三岁小孩?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干,损失了多少,你知道那一万一千多人里有多少人是来噌饭吃的不?
艾婷僵在了那里,眼里渗出委屈的泪,哽咽着说,我,我这是为了啥啊我?我知道你有自尊,但我呢?我就没自尊了吗?我是看你在摄影上投入那么多功夫,我还不是希望我的男人能够快快乐乐坦坦荡荡,我也是个平凡的女人,在生活中,即使在这世外桃源,我同样只能担当个本分而安于现状的角色!
听她这么说着,看着她的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地板上,嘉南顿觉于心不忍,也为自己的粗鲁感到愧疚。他拉了拉艾婷的手,说,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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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诗为伍,以诗为我灵魂之最强音!
解开,原名张顺武,1985年出生于四川盐源。中学时开始在《诗潮》、《星星诗刊》等文学期刊及网络刊物上发表文学作品,现已出版个人诗集《蜻蜓的眼睛为证》(2005年7月,重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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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三品按察使<BR>(天,你是斑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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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日 十一月 11, 2007 7:38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这个等我有时间再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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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二品总督总管<BR>(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注册时间: 2005-10-13
帖子: 4150

帖子发表于: 星期一 十一月 12, 2007 8:33 a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W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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