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觅雪嫦晴]

穿越生活的表层，倾听生命的颤音　　　

文 / 觅雪嫦晴

——一个行走在诗歌与生活，乡村与城市边缘的农民的儿子——边子

他在自己的简历上这样写道：边子，原名王心敏，一个走在诗歌与生活边缘，乡村与城市边缘的农民的儿子。1982年生，湖南湘西人，土家族。毕业后一直漂泊南方。爱诗歌，爱生活。现寄居网络诗歌论坛，偶有作品散见于各民刊。
　　我在网络上搜索一下：土家族一个古老的民族，他们的先民早在2000多年前就在今湘西、鄂西一带繁衍生息，与其他少数民族一起被侮称为“武陵蛮”、“五溪蛮”。宋代以后被称为“土丁”、“土民”、“土兵”等。汉族人大量迁入后，“土家”做为族称开始出现。土家族人自称为“毕兹卡”，意思是“本地人”。新中国成立后，通过民族识别，长期不被承认的土家族被确定为单一民族。
　　这是一个令我神往的民族，而边子的诗歌也确实有一种让我想走进的神秘力量。边子一直活跃于各大网络诗歌论坛。在给边子写评之前我想到很多，想给他定义一下，80后诗人！打工族诗人！少数民族诗人！我想这些都适合他但又不完全合适，因为他同时具有多种风格，而且他的长诗也很有自己独特的特点。所以，边子只能是边子他自己，不属于流派，如他所说，他属于“一个走在诗歌与生活边缘，乡村与城市边缘的农民的儿子。”
　　
　　一、走在诗歌与生活边缘，把敏感的触觉直接插入生活的底层
　　
　　他的诗歌与现实联系得很紧，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诗的现实性。如果不是和他私聊，不是看见他的简历，怕是很难从他的诗句中发现关于他年龄的蛛丝马迹。我不能贸然将他的诗定义为某种现成的风格，边子在其诗歌的道路上还在不断的探索和尝试的过程，他的诗有自己独特的地方，个性鲜明却摈弃了许多年轻写手浮躁的一面，那些不够成熟的诗作者，往往用一些生僻的文字来隐藏自身能力或先天感觉的不足，其结果可想而知的。边子恰恰相反，他的诗歌在我眼里很有其独特的魅力，他的诗歌现实性很强，以长诗见长，短诗也很有灵气。且手法老道而富有灵性。最为可贵的是他对现实的关注，我以为这是边子诗歌逐渐趋于成熟的一个标志，一个诗人不接触现实，不关注现实就永远不会真正变得成熟，他最近的一首《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或许会给我的观点以更好的论证。让我们一起来走进这首诗。
　　这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首，诗思里有远走他乡的苦涩，有为生活奔波的碎音，“我的命途属于：谋生，营生，出亡他乡”，这里他用超出了诗歌的朴实语言，概括了他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读这样的诗，你会感觉出诗人内心的丰富和思维的敏捷，淡淡的文字，给了我们阅读后的思索，也许我们真的需要阅读这样的诗来增强我们对诗歌外在力量的感悟，安静自己，走近这些诗歌，体会其中融进的生活现实。
　　边子的诗歌已超越了诗歌本身的意义，它把诗歌推到了一个直面诗人灵魂居所的大地上来，这对现代日渐矫情贫血的诗歌来说，无疑有着重要的造血功能。“乡音阵阵，繁华脱掉虚设。渺小，卑微，遥不可及/无数次平整黑夜里的冥想，我打工的兄弟/我们躺下时，在感叹号前吧，让我们把锯床，流水线/和这世上一溜美好的事物，在它之前击毁/而后带着问号，去编一本记传的他乡谱，拒绝哭泣。”读这样的诗歌你的心灵不能不为之震颤！边子把自己的诗歌观照对象转向现实转向自己的人生，把敏感的触觉直接插入生命的底层，插入自己的生存空间，展示自己和周围一群人的生存状态，他很敏感也很有洞察力，他把自己敏感的神经和深刻的洞察力借助感觉的触须，去关注，去感受，去微观地，细心地表达，在深刻的生命细节里，建立起和这个世界的密切联系。
　　
　　二、走在乡村与城市边缘，探索人生的意义
　　
　　细细品味边子的诗，你能明显感觉出他驾驭语言的能力，他的诗歌语言纯净，非常感谢边子为我们保留了乡村生活的自然淳朴的美感，又有对现代都市打工生活的深刻感悟。他诗歌大部分皆表达了自己对生存状态和时间流逝的感怀。诗句散发着无穷的魅力。这些非常简单的词语有机的组合，发出作者很独特的思考。“这些天，看到很多人说话/个个大梦未醒的样子。在六月温热的南方/我独自透析着生活里的白。素装，素食/被时间杀伤，一群假想。我扯开大片的黑/掩盖记忆，掩盖我身上的痕。比刀刻还痛的痕/霉雨笼罩着南方。在生活里填塞幸福的人/六月，有人被免罪，有人获得刃具/切开人潮，我疯一样地逃出去”《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面对着自己的命运，如何在生存的重轭下沉重地喘息，如何“掩盖我身上的痕”希望与失望相伴，追求与飘零共生。成功的，尚未成功的，失败的，想改变自己命运，重新探索人生的意义。
　　来到南方融入打工一族，走出来就不刻能再回到过去，现实却又使我们看不到未来。我病了，“药片跳进水杯，我在黄昏决堤。我多次提及的黄昏/我是那么地虚拟。等着火热的汪洋/把我淹没。那些蝼蚁般生活的人们/在自己的叶片上，沿脉络前进/一群一群，涌在车站，工厂，下班的岸上。”这是多么令人心酸的真实生活的写照！
　　词语在绵密的穿行中取得巨大的张力。而汩汩的语言之流，感应着时间的流逝和生命的节奏。这些诗歌很明显地克服了诗歌中常见的语言和技术的相对简陋和粗疏，而是大胆地采用了长句，把诸多意象连缀成一片而无繁复拖沓之感，展示了边子的灵气和逐渐的成熟。同时边子摒弃了那种在诗歌中恢宏的文化使命，使诗歌回到日常生活中，诗的灵气得到自由的发挥。而这正是我认为边子独特的地方。对现实的感叹，对生命易逝的感慨“我想着在一夜里，可以过完一生的孤独/平安地说起海棠，漫谈琐碎。对生活的考证/我习惯敞开胸口的扣子。把六月泡在汗水里/合上阳光压过肩头尺寸，我可以灰，可以黄/折回现实，像六月，在夜色里借雨自喻，自嘲”。内心的隐痛和世事的惘然的沧桑感，这构成了边子诗歌的主体部分。
　　通过不断地咏叹，进入一种生命的“假想，”如宿命般地遁入一种神秘中，“我扯开大片的黑/掩盖记忆，掩盖我身上的痕。比刀刻还痛的痕/霉雨笼罩着南方。”这是他消减痛苦的方式。但更重要的是诗人敏锐的内心总能感触到这些生活的存在，他揭示了诗人心灵对幸福的向往。而生活对诗人的心灵构成怎样的伤害。我为什么要“切开人潮，我疯一样地逃出去。”“我和我的睡眠，被烟垢沾染，被电脑辐射/在自己的偏执与焦躁里落网/化疗内心的疾痛。在一卷卜辞/或是玄远的佛语里，纠缠，沉迷/我的命途属于：谋生，营生，出亡他乡/午后，大雨持续。一天像一个情绪的简本/纪言，纪行。语言的剂量适度地放置。空空的杯子/倾倒不出雨水以外的情绪。那些混浊的水/滚过我内心的堤围，我再次干枯/为迷醉爬行的蚂蚁，保留一点点的暗记。”《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
　　在这特定的生存空间，一个诗人，一个一边打工一边写诗的诗人，他将如何面对现实生活，是躲在打工棚里干活吃饭睡觉，还是在仅有的闲暇时间里把笔伸入自己的生存空间中，破解这个特殊的生存空间代给人们的思索和痛楚。“贴熨着这飞逝的时光/揣着一些心事残体的我还在坚持着/看着它在我挥霍时光的指间/穿过，游魂般的去了又来/我以为自己已没有容它的空隙/就在我稍稍喘息时，它像潮水一样将我溢满/无法阻挡。”《我的痛并快乐》！诗人的心是有灵性的，应该是一面透明的镜子，是折射现实生活的一面的镜子，他的诗歌摒弃空洞的辞藻和故弄玄虚，是对现实生活的再现。队未来充满无限的向往，尽管“那愚昧与辛酸拧成的疙瘩/野荒与苦难扭打的历程/但我仍然向往，向往未来。”
　　
　　三、真实而艺术地反映打工一族的人生境遇和心灵体验
　　
　　在读边子的诗歌时我必须指出，他的诗歌代表了一种状态，一种生活，一种思索，决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活写照，他的生活空间成为他诗歌创作的丰富源泉。他真实而艺术地反映打工一族的人生境遇和心灵体验，是那一部分人心灵历程的一个独特呈现，成为一种精神的探索和真实的记录。
边子的诗直插生活的本质，是一种比较现实的诗歌。关注我们周围的生活和人物，从庸琐的打工生活中窥见了同情、悲悯与普通生活中蕴含的诗意，并以诗的语言呈现出来，所以他的诗传达了作为普通人的情感与氛围，它不是来自灵机一动或所谓的疯狂的激情冲动，它来自于现实的生活，来自于诗人对自己和自己周围的这一社会群体的深切同情和深刻的体会。“烟头塞满纸制的灰缸，和夏天的虫子/陪伴你的失眠，衣服挂在了地上。你说自己也是一条虫子/一只附在生活支干上的寒蝉，雄性的/走在季节里的脚印，隐隐约约的，没声没息/没人记得你的青春，和风和月的时光/这条路，拥挤的人们，都在奔忙。”《两个男人》边子的诗歌之所以能够打动读者，主要还是因为诗人所写，是自己实实在在的生活体验，所以少了那种无病呻吟的虚华，多的是感动他人的力量，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而在我们平时接触到的很多诗歌中恰恰没有这些，只有抽象的意象和空洞的概念的堆积。所以读边子的诗我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我躺在床上的书里。老乡用烟灰/抵消着感冒的不适。翻起那些远去章节/我们都习惯地看着天黑下来/出租屋里，水龙头打开第一首夜曲/疲倦像每天要脱去的外套，软进水里。”，“为迷醉爬行的蚂蚁，保留一点点的暗记。”《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而这个爬行的蚂蚁，正是诗人的真实的内心写照，为生存出亡他乡，读到这里我们肯定会想起那些农民工，他们也有着对美好生活的寄托，但是现实却不得不“在自己的偏执与焦躁里落网”而此刻诗人只能独自“化疗内心的疾痛”，“我想着在一夜里，可以过完一生的孤独/平安地说起海棠，漫谈琐碎。对生活的考证/我习惯敞开胸口的扣子。把六月泡在汗水里/合上阳光压过肩头尺寸，我可以灰，可以黄/折回现实，像六月，在夜色里借雨自喻，自嘲”。《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痛苦的农民工或许是本世纪最有代表性的独特的群体，他们背负着很多沉重，干最苦最重的活计，获得最微薄的收入，即使如此，诗人还是要在自己的内心“保留一点点的暗记”在沉重的生活压力面前寻找出新的希望。
　　诗无法与灵魂相剥离。作为一种生存的印证，边子诗歌的可贵之处还在于，执着于生命体验，在记录心灵、探寻自我、揭示人性、直逼精神的圣殿。我们现在所能读到的许多作品都只停留在事物的表面形式上，而未能揭示生活的本质意义，只注意了对客体的浅层次的感慨，而没有对主体的深层次剖析。他们那种对故乡的依恋，对生养自己的那片土地的热爱是他们离开后仍然昏思梦想的天堂。可是边子的诗歌则不然，他的诗歌融入了诗人最深层次的思索，他身在都市，心却时时返回到生养自己的故乡，那是对故乡的热爱和眷恋。在他的诗里到处都可以看到：“我所记得和看见的，漫山遍野的朴素/相继死去，像一群游荡的孤魂/在我的村庄里。在冬月里活下来的/苦乐交加的情愫，让亲人召唤回来/我和我的兄弟们，那些守着农具的兄弟，烧起三生的香和谷物/就为了那一世的平安，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回到村庄。”《冬祭》。诗人怀着原始感受的纯净心境，以自己的目光吟唱自己的渴望，渴望在故乡的那种被认同被喝护的心境，吟唱自己内心的苦痛。从小我的迷茫中走出来了，进入到大我的生存空间，诗人已经进入人与世界及其关系的本真状态中去，抵达汩汩的生命本源，从而获得真实的原始体验。“墙上的日历，与我共享烟火的时候，它比我镇静/我喉咙里郁积的病痛，此时异常微细/意图不明。而明天，像即将坠下来的湛蓝/我希望有色彩，形状清晰或轻或重的咳嗽，对幸福保持具象地描述/我想着一些很累的时日，回家，阅读，以种指甲花度日/我想着初夏，来日，夜幕降临/我没有咏叹和抒情，在一处偏远的人生荒地/没有慌乱，平庸，没有鼓惑/只有一个人的雨季。一个人的南方。”《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对于诗人来说，生存的感受与感知，始终是对具体事物的切入与把握中融入整体性的生命体验的过程。
　　边子置身于打工之旅，体会到了游子离家的苦涩，以及世界的动荡和心灵的躁动不安纠葛在一起的滋味。对打工生活的体验和感受在他心灵上留下脉动和轨迹，所以他不停的去叩问生活，去透视，去反刍，去做苦苦的思索。他的心象一只贮藏器，捕捉与储藏无数与打工相关的感情、词汇、形象，然后将其锤炼成诗。边子的诗是一种灵魂的自我开发与解析，在他滴着心灵之血的诗里我们真实体验到了一种很矛盾的心里，他时而沉重，时而兴奋，这些都通过他的诗歌恰如其分的动情表达。无论是写打工的感受，《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还是写对故乡的怀恋《我的湘西，我的山歌（外一首）》；或者写经过长时间的孕育而深入思考过的具有恒久性的题材，《突围，我是对春天执迷不悟》、《四月，我走在夜的深处》，他都力求要求以自己独特的体验写成，他在许多充满意味的具体事物里，尽量捕捉攫取到那些众所周知的感知到的和现实的东西，从中发现一些别人未曾意识到的东西。从反映自身的感觉入手，通过诗歌语言的运用使其充分表达自己的感受，进而深入到读者的感受中去。
　　
　　四、把根深深扎在现实生活的这片沃土中
　　
　　写诗的人不是时代的陌路人。写诗的人不是上帝。诗人只不过是人类极普通的一部分，只是比较敏感、比较注重精神的挖掘，善于用诗这种形式表达自己对人生对世界的认知。在任何情况下，诗人都不能脱离他脚下的土地，因为诗人也终归要在自己的这片土地上扎根。应当把根深深扎在人类的这片沃土中，与人类相依为命。只有这样你的诗歌才会栩栩生辉。但愿边子能够做到，在自己的心灵深处执著地展示出自由和激情的火花。在这种自由和激情的火花里，把诗歌的触角深入到人的精神层面。因为真正的诗歌从来就是对生命的丰富感性的热烈拥抱，同时也是对生命的丰厚底蕴的执著开掘，从而构建起诗歌世界血肉丰盈的空间。当世界的喧嚣淹没了生命的音韵，当忙忙碌碌的生活将诗歌对灵魂的探索挤到了一个角落里，当世俗意识的死水淹没了生命的真实面容，我们欣喜看到了边子的诗歌正在穿越繁杂而又单调、鲜活而又枯燥的生活表面，去倾听生命的绝响，捕捉稍纵即逝的生命颤动，追问生命的真实意义，以诗性特有的感悟和审美表现的灵光，照亮那被人生风雨锈蚀了的生命存在。我在这里深深的祝愿边子，在今后的生活中，在自己的诗路历程中走出自己的独特人生，奉献出更多更好的诗作以飧读者。
　　
　　附文中引用过的原诗：
　　
　　《异乡之书 六月九日大雨》
文/边子
　　
　　这些天，看到很多人说话
　　个个大梦未醒的样子。在六月温热的南方
　　我独自透析着生活里的白。素装，素食
　　养着病伤。整理诗集和恐慌
　　很小心地，拔时间的须，与记忆背对着背
　　
　　被时间杀伤，一群假想。我扯开大片的黑
　　掩盖记忆，掩盖我身上的痕。比刀刻还痛的痕
　　霉雨笼罩着南方。在生活里填塞幸福的人
　　六月，有人被免罪，有人获得刃具
　　切开人潮，我疯一样地逃出去
　　
　　我和我的睡眠，被烟垢沾染，被电脑辐射
　　在自己的偏执与焦躁里落网
　　化疗内心的疾痛。在一卷卜辞
　　或是玄远的佛语里，纠缠，沉迷
　　我的命途属于：谋生，营生，出亡他乡
　　
　　午后，大雨持续。一天像一个情绪的简本
　　纪言，纪行。语言的剂量适度地放置。空空的杯子
　　倾倒不出雨水以外的情绪。那些混浊的水
　　滚过我内心的堤围，我再次干枯
　　为迷醉爬行的蚂蚁，保留一点点的暗记
　　
　　乡音阵阵，繁华脱掉虚设。渺小，卑微，遥不可及
无数次平整黑夜里的冥想，我打工的兄弟
　　我们躺下时，在感叹号前吧，让我们把锯床，流水线
　　和这世上一溜美好的事物，在它之前击毁
　　而后带着问号，去编一本记传的他乡谱，拒绝哭泣
　　
　　药片跳进水杯，我在黄昏决堤。我多次提及的黄昏
　　我是那么地虚拟。等着火热的汪洋
　　把我淹没。那些蝼蚁般生活的人们
　　在自己的叶片上，沿脉络前进
　　一群一群，涌在车站，工厂，下班的岸上
　　
　　“他乡风枯瘦”。我躺在床上的书里。老乡用烟灰
　　抵消着感冒的不适。翻起那些远去章节
　　我们都习惯地看着天黑下来
　　出租屋里，水龙头打开第一首夜曲
　　疲倦像每天要脱去的外套，软进水里
　　
　　我想着在一夜里，可以过完一生的孤独
　　平安地说起海棠，漫谈琐碎。对生活的考证
　　我习惯敞开胸口的扣子。把六月泡在汗水里
　　合上阳光压过肩头尺寸，我可以灰，可以黄
　　折回现实，像六月，在夜色里借雨自喻，自嘲
　　
　　墙上的日历，与我共享烟火的时候，它比我镇静
　　我喉咙里郁积的病痛，此时异常微细
　　意图不明。而明天，像即将坠下来的湛蓝
　　我希望有色彩，形状清晰
　　或轻或重的咳嗽，对幸福保持具象地描述
　　
　　我想着一些很累的时日，回家，阅读，以种指甲花度日
　　我想着初夏，来日，夜幕降临
　　我没有咏叹和抒情，在一处偏远的人生荒地
　　没有慌乱，平庸，没有鼓惑
　　只有一个人的雨季。一个人的南方。
　　
　　《我的湘西，我的山歌》
　　
　　
　　一
　　偌大的山啊，我在这山里生长
　　勤劳的灵魂给我的身躯插上了翅膀
　　那些关于飞翔的泥实的梦想
　　刺穿过我的背脊和肋骨，悬挂在我的胸膛上
　　想飞出去看看山的外面，却怎样飞
　　也只能在山巅盘旋
　　离不开这高高的山头
　　我的归宿、起点
　　系住我一生的命运，注定
　　宿命的忧伤
　　
　　我在这片土地上生长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有了心脏、支撑的四肢
　　和高昂的头颅
　　我的毛发，我的血液，我身子的每一寸每一块
　　由我的骨头一节节向上数
　　是沉重、灾难、还是世外的宁安
　　我打不开
　　那愚昧与辛酸拧成的疙瘩
　　野荒与苦难扭打的历程
　　但我仍然向往，向往未来
　　向往曙光
　　
　　我在这片土地上生长
　　只因为世代传下辛劳、悲凉
　　生存的无奈，我才不至于失传断魂的荒山
　　而一次，又一次游唱于
　　流着民魂的酉水畔
　　淳朴的血管
　　水一般的液体静静流淌
　　决不奢华，但自私透明
　　苦难和辛劳一样
　　折磨着强劲阳壮的躯干
　　这些都只像山间的芭茅刺草
　　割裂一个小小的伤口
　　糊一把泥沙就可灼干
　　我的山民啊，希望不像太阳
　　不会挂在山巅，不要把他嫁给寄托的空幻
　　只会在你们的心中
　　她是永远的闺女
　　穿着漂亮的嫁妆
芬芳的谷物和日头养了我千年
　　在喜庆和丰收的五谷里
　　从干涩的嘴皮压出，山风喂养
　　我质朴纯贞的心房。沿着掌纹
　　烙印的悲欢，我在麻醉和愚昧里徜徉
　　日子里，笑谈辛苦
　　笑谈中，多少辛酸
　　对世事怨惑不满的唱腔
　　对着山月点燃的油灯
　　对着黑夜覆盖的空荡
　　梦里
　　灵魂的村庄
　　在一代代“呜啦哟嗬”声中
　　摇荡
　　
　　二
　　
　　那些沟沟坎坎的背影和布鞋
　　晃动在油灯深黑的岁月
　　纯朴的脸
　　生就一副多情的唱腔
　　在生满石头的山上
　　圣洁的爱情也开出了花瓣
　　阳雀牵着红线，从祖母到新娘
　　村庄的童谣，一直流淌
　　沿着深深浅浅的酉水，从春天
　　沿着木楼脚步
　　走出去。走进那些远行的脚印里
　　走了多远
　　
　　我那村庄的兄弟
　　守着木楼，祖辈的农具
　　守着那些遗传的声音和腔腔
　　不曾离去
　　谢谢你，兄弟
　　在五谷丰收的时节里，你的山歌
　　响起，那节奏，像麦粒敲在你的掌心
　　一样动听。山月，好亮时
　　你坐在木楼前，孩子笑声和女人砍猪草的刀声
　　正回响在你的胸膛
　　那就唱吧，苞谷烧的火辣
　　已烧红了你生活的脸庞和背脊
　　那些声音好久不曾
　　下地，你女人笑声，跟着你
　　
　　此时，我想起
　　油菜花开的三月，山歌到处响起
　　哪一声是你，哪一声是她，哪一声是那多嘴的画眉
　　玉米林里的声音
　　太阳开花。晚风暮归里
　　锄刀忘在地头，玉米花香屑却碎在头发里
　　衣服的褶子里
　　你在等待，山歌也在等待
　　赶秋的场子里
　　像箭一样穿过
　　那是一只多情的画眉
　　箭就是你的山歌
　　山歌
　　让你得到画眉
　　
　　三
　　
　　真怕有一天会失去，我或我后辈
　　只能看到你的残肢断骸，散在我的湘西
　　我的山里。像找魂一样，我去敲大地，会发出声音吗
　　村庄无语
　　我只能拣起祖辈的骨头
　　去敲那山魂的门
　　只剩痛苦，和无语
　　酉水的泥沙，把你葬去
　　我的双手，在祖先面前作揖
　　只求保佑
　　和安宁
　　
　　我在这片土地上生长
　　我感谢太阳赐予我金色的质地
　　我感谢土地赐予我朴实的心房
　　我感谢世代辛劳的山民
　　给我的身躯插上飞翔的翅膀
我飞啊飞，愿望一生
　　只要最终
　　把我的残体埋在生我养我的泥土
　　我的热泪也会盈眶
　　
　　《我的痛并快乐》
　　
　　贴熨着这飞逝的时光
　　揣着一些心事残体的我还在坚持着
　　看着它在我挥霍时光的指间
　　穿过，游魂般的去了又来
　　我以为自己已没有容它的空隙
　　就在我稍稍喘息时，它像潮水一样将我溢满
　　无法阻挡
　　
　　自喻满足的麻木心绪和空洞表情
　　曾一度充塞整个我
　　在庸散和碌碌里缝补生命
　　筛碎着恣肆放纵的灵感
　　当冬风遍布，我发现自己
　　还在行走中隐性的努力
　　坚强地在虚妄生活里目睹心事消瘦
　　
　　一圈一圈，过滤一种不明不白的疼痛
　　被时间磨砂的灵魂，在冬风里呈半透明状
　　游走呤唱，脆弱而又坚强地
　　我庆幸自己。在时光里还没丢失的
　　在我身体的最深处痛苦着，也快乐着
　　
　　我的痛并快乐，我的流浪诗情
　　我就这样坚持着
　　一直都这样
　　以后也这样
　　
　　《两个男人》
　　
　　夜很静了，时间躺在空酒瓶
　　透明的不是自己，是这些年的我们喝过的液体
　　空虚的混沌。流失的激情结成了记忆的冰川
　　一片荒草地，鲜花盛开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房间装满你的思想
　　像浴缸和斗室。生活的赛马场
　　你赤条条的奔跑，你说那是一种诚实
　　逃避和武装，什么才是坚强。墙上的日历
　　越走越深，直到看不见自己和春天
　　跌倒的稻草人，在记忆里睡去，头枕故乡
　　
　　烟头塞满纸制的灰缸，和夏天的虫子
　　陪伴你的失眠，衣服挂在了地上。你说自己也是一条虫子
　　一只附在生活支干上的寒蝉，雄性的
　　走在季节里的脚印，隐隐约约的，没声没息
　　没人记得你的青春，和风和月的时光
　　这条路，拥挤的人们，都在奔忙
　　
　　时间越来越近视了，你的小美人
　　翘嘴巴的爱你，你看不清楚的笑颜
　　朦胧地美成了你的从前，但不是从前
　　摘花的手也会生锈
　　还有那爬上树的目光
　　长得挑剔，茂盛
　　它们都来看你来了，纷至沓来，记忆和往事
　　
　　在今夜，还有我带着香烟和酒
　　庆祝一下，在生活里不多的
　　某些快乐的日子
　　然后，我们的鼾声响起
　　在无快乐亦无悲伤的地方
　　
　　《冬祭》
　　
　　题：我喜欢黑夜
　　但只有光明才能驱散
　　我眼睛的淤血
　　
　　更远些，或许我们都能见到
　　那些干净的水和云，土色的灯花
　　铺开在虔诚的手语里。再匆忙
　　也离去。只剩村庄，在冬日的大地上
　　
　　怀抱病痛和诗意的芦苇
那干燥的火，点燃了天空
　　玉米像是一群中邪的精灵
　　在祭祀的歌舞里跳起来。朴实的身体
　　被灵魂拒之光明之外
　　农耕的激情，产下最后一个笑容
　　
　　在春天到来之前
　　谁去收殓那些骨头，记忆
　　这里曾发生的一切
　　我所记得和看见的，漫山遍野的朴素
　　相继死去，像一群游荡的孤魂
　　
　　在我的村庄里。在冬月里活下来的
　　苦乐交加的情愫，让亲人召唤回来
　　我和我的兄弟们，那些守着农具的兄弟
　　烧起三生的香和谷物
　　就为了那一世的平安，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回到村庄
　　
　　日子从枯瘦的掌纹溢出光来
　　冬月和我，闻着五谷的香气上路了
　　满山野的辛劳话语在我的身后
　　记诵祖先墓碑里的保佑，
　　从初一到十五，进山，出山
　　沿河两岸的来，迎接世间的风雨
　　那方水土，背上了太多的苦难
　　世事怨惑
　　
　　像石头开不了口，刻满木楼，锄刀的面容
　　若我还能歌唱，山花和民谣
　　请让我带上最深沉的爱和语言
　　给我的娘亲。我的村庄
　　
　　今夜我就是你跪在神龛下孩子
　　我只愿养活我的土地看好我的祈愿
　　收留我一截长一截短的骨头
　　我才能安心出去
　　坚强生活，种植我赶路的诗歌
　　见到散落人间的吉祥和光明
　　
　　
　　《突围，我是对春天执迷不悟》
　　
　　沿着昨天的路回来。全身语病的春天，在等着我
　　调试我涉风的步子，在时光的面具前，瓦解，堆砌，
　　谁不渴望的自由，这尘世里的白。镇静下来
　　一块象牙的洁白，物化我的思想。尘土飞扬，驾一匹纸马的人
　　随光远去，留下一瓶水仙的笑，写明：勿扰
　　
　　我卧江南之水，失窃银器，冰刀，膏腴的月色
　　夜色里，怯生生地带血液和珍宝突围。收割谷物的人
　　和我一起逃奔。革履，风烟，装满布袋的草色
　　连襟而生。盛满颗粒，香料的盘子，瞬时失去物力
　　“把春光踩碎，把春光踩碎”，上路的星斗大声言说
　　
　　春天空无一物，叹息的骨子，空洞的国度。拾取星火
　　燃烧的不止是渺小，地图，一把生锈的刀子。趋向迷惘
　　梦境，虚设的日复一日。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五个我
　　更加临近失明的黑洞中心，我相信是失明。光栅围住记忆
　　我掩埋或是种下那些朴素的苗子。春天，谁不渴望飞翔
　　
　　正朝我走来的，时光给我留下爆发的火山，瓷器的清脆
　　拥有华丽道具的人们，请给我让道。散布谣言的，该在春天
　　和美学一起消失，忧郁而死。回光返照，舔食一地沙哑歌唱
　　风无边，我亦无边，在道术的花园，开满诡异之花，无毒
　　也繁华，也凋零。为听它漫谈的人，请跟我走吧
　　
　　在一篇残稿的入口，我们要干净洗手。放慢脚步，把浮躁合叶
　　外围的蚂蚁，拖着水土和光辉的名声，用一片云雾压住真谛
　　沉溺月光。要先破解枯朽的金黄，解救沧海，回归自然
　　我所有的清瘦梦想，在一株菩提树下，坐化，沉寂地下
　　我所有的朴素光芒，掩遮来路，和死去的圣者一起躺下
　　我所有的记忆羽毛，梳理真理，自然丰满，打开在无限春光
　　
　　《四月，我走在夜的深处》
　　
　　文/边子
　　
　　题：夜有很多岔道，有的直达梦乡
　　有的通往内心的黑洞之路
　　
　　一
　　
　　离开春天以后。我像一个虚词
　　与被春逐散的词句们危坐。并肩而行
　　在四月的晨昏之上
　　
　　我路过的乡镇，油菜花盛装出席
　　贯注于一场春事
　　我靠泊在芳香的风里，等待奏弦乐的女子
　　从青石巷里走来
　　
　　桃花正灿烂地落座于春的尾骨
　　我所比喻的湖泊，正灿烂地死去
　　水色焕然。夜还早远
　　
　　二
　　
　　在春天失语的，该在春天判决
　　用飞翔的光芒射杀
　　我、影子、尘埃，藏身的下午
　　一个都不放过。或等阳光攻陷
　　
　　我们溃逃在水粉的风景画里
　　用色彩交锋，拥有最多水分的胜利
　　我干渴，用皴法起笔，挥毫于我崇敬的宣纸
　　虚与实，动与静里
　　
　　空白。是我见到的最大的丰富
　　我清空内心的繁杂。盛放
　　
　　三
　　
　　清明的晴。让所有人忘掉那场雪
　　阳光醒来，我们才相识。在语言的宴席上
　　几千年来忧伤的民间
　　随我的竹简失散，只剩落英缤纷的暮春
　　
　　那时，我从泥泞的杏花村打马而过
　　去长安的人，在客栈的床榻上醉去
　　昨夜的风呤，前朝的往事
　　以及者也之乎，钻进胡须和长袍
　　
　　我来了。万方苦难的天下
　　被你呤哦，我是你采撷沉香之木的后人
　　
　　四
　　
　　我从江浙，再到岭南。自我的流放
　　忧伤画出好看的抛物线
　　始终怀念玉米
　　怀念那一端的春山鸟鸣
　　
　　那是一场下在杭州的雨
　　我的行囊和棉皮鞋，装不下古音里的江南
　　水是水，我是游子
　　用饰词，描摹湿淋淋的异乡之伤
　　
　　若雨水让我忘记归期
　　请允许我减轻体内的重，去梦里下种，飞翔
　　
　　五
　　
　　做一匹流落四方的江湖跑马
　　做一个放排河流，风载命运的水手
　　做一个痛而哭，悲而啸的游士
　　做一个幸福的人
　　我在四月的深处，把这些字段一一埋葬
　　
　　流荡的夜云，滴下沉吟的悲歌
　　是今夜想象的鳍
　　把我无边地围困起来
　　
　　我能记住什么地方？夜来时，我不全是自己
　　这之前，栖身的房间
　　像我挟梦而飞的一具空壳
　　
　　六
　　
　　那是一种叫茶花的香烟，我迷恋在烟丝里
　　吞掉浓郁的夜色，剔除黑暗的声音
　　四月，让我无比地安静起来
　　
　　我的民间，匍匐在草写的光阴里
　　发现自我和遥不可及橙黄紫绿
　　
　　晚霞坐满天空。黑夜来到后，青铜色的器具
　　装下整个我。正被挖掘的
　　抬运出去的，路过手札。我全然不知
　　我没有田野，森林，白云
　　也没有祝词，歌哭，和熄灭的灯具
　　
　　七
　　
　　我行走，背着诗歌夜行
　　四月二十七日，我在一本书里流浪
　　稻草人赢得所有的月光
　　我抱着火罐，诗歌火罐
　　一粒一粒，用最决裂方式
　　熨拔自己的痛并快乐
　　
　　“出发了，飘扬的风”
　　我们这样地上路
　　听候四月的蛙鸣，淹及夜的眼帘
　　南方的树木，雨水，我的诗行
　　请为我新鲜地发芽

[[觅雪嫦晴]]

穿越生活的表层，倾听生命的颤音　　　

文 / 觅雪嫦晴

——一个行走在诗歌与生活，乡村与城市边缘的农民的儿子——边子

他在自己的简历上这样写道：边子，原名王心敏，一个走在诗歌与生活边缘，乡村与城市边缘的农民的儿子。1982年生，湖南湘西人，土家族。毕业后一直漂泊南方。爱诗歌，爱生活。现寄居网络诗歌论坛，偶有作品散见于各民刊。
　　我在网络上搜索一下：土家族一个古老的民族，他们的先民早在2000多年前就在今湘西、鄂西一带繁衍生息，与其他少数民族一起被侮称为“武陵蛮”、“五溪蛮”。宋代以后被称为“土丁”、“土民”、“土兵”等。汉族人大量迁入后，“土家”做为族称开始出现。土家族人自称为“毕兹卡”，意思是“本地人”。新中国成立后，通过民族识别，长期不被承认的土家族被确定为单一民族。
　　这是一个令我神往的民族，而边子的诗歌也确实有一种让我想走进的神秘力量。边子一直活跃于各大网络诗歌论坛。在给边子写评之前我想到很多，想给他定义一下，80后诗人！打工族诗人！少数民族诗人！我想这些都适合他但又不完全合适，因为他同时具有多种风格，而且他的长诗也很有自己独特的特点。所以，边子只能是边子他自己，不属于流派，如他所说，他属于“一个走在诗歌与生活边缘，乡村与城市边缘的农民的儿子。”
　　
　　一、走在诗歌与生活边缘，把敏感的触觉直接插入生活的底层
　　
　　他的诗歌与现实联系得很紧，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诗的现实性。如果不是和他私聊，不是看见他的简历，怕是很难从他的诗句中发现关于他年龄的蛛丝马迹。我不能贸然将他的诗定义为某种现成的风格，边子在其诗歌的道路上还在不断的探索和尝试的过程，他的诗有自己独特的地方，个性鲜明却摈弃了许多年轻写手浮躁的一面，那些不够成熟的诗作者，往往用一些生僻的文字来隐藏自身能力或先天感觉的不足，其结果可想而知的。边子恰恰相反，他的诗歌在我眼里很有其独特的魅力，他的诗歌现实性很强，以长诗见长，短诗也很有灵气。且手法老道而富有灵性。最为可贵的是他对现实的关注，我以为这是边子诗歌逐渐趋于成熟的一个标志，一个诗人不接触现实，不关注现实就永远不会真正变得成熟，他最近的一首《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或许会给我的观点以更好的论证。让我们一起来走进这首诗。
　　这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首，诗思里有远走他乡的苦涩，有为生活奔波的碎音，“我的命途属于：谋生，营生，出亡他乡”，这里他用超出了诗歌的朴实语言，概括了他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读这样的诗，你会感觉出诗人内心的丰富和思维的敏捷，淡淡的文字，给了我们阅读后的思索，也许我们真的需要阅读这样的诗来增强我们对诗歌外在力量的感悟，安静自己，走近这些诗歌，体会其中融进的生活现实。
　　边子的诗歌已超越了诗歌本身的意义，它把诗歌推到了一个直面诗人灵魂居所的大地上来，这对现代日渐矫情贫血的诗歌来说，无疑有着重要的造血功能。“乡音阵阵，繁华脱掉虚设。渺小，卑微，遥不可及/无数次平整黑夜里的冥想，我打工的兄弟/我们躺下时，在感叹号前吧，让我们把锯床，流水线/和这世上一溜美好的事物，在它之前击毁/而后带着问号，去编一本记传的他乡谱，拒绝哭泣。”读这样的诗歌你的心灵不能不为之震颤！边子把自己的诗歌观照对象转向现实转向自己的人生，把敏感的触觉直接插入生命的底层，插入自己的生存空间，展示自己和周围一群人的生存状态，他很敏感也很有洞察力，他把自己敏感的神经和深刻的洞察力借助感觉的触须，去关注，去感受，去微观地，细心地表达，在深刻的生命细节里，建立起和这个世界的密切联系。
　　
　　二、走在乡村与城市边缘，探索人生的意义
　　
　　细细品味边子的诗，你能明显感觉出他驾驭语言的能力，他的诗歌语言纯净，非常感谢边子为我们保留了乡村生活的自然淳朴的美感，又有对现代都市打工生活的深刻感悟。他诗歌大部分皆表达了自己对生存状态和时间流逝的感怀。诗句散发着无穷的魅力。这些非常简单的词语有机的组合，发出作者很独特的思考。“这些天，看到很多人说话/个个大梦未醒的样子。在六月温热的南方/我独自透析着生活里的白。素装，素食/被时间杀伤，一群假想。我扯开大片的黑/掩盖记忆，掩盖我身上的痕。比刀刻还痛的痕/霉雨笼罩着南方。在生活里填塞幸福的人/六月，有人被免罪，有人获得刃具/切开人潮，我疯一样地逃出去”《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面对着自己的命运，如何在生存的重轭下沉重地喘息，如何“掩盖我身上的痕”希望与失望相伴，追求与飘零共生。成功的，尚未成功的，失败的，想改变自己命运，重新探索人生的意义。
　　来到南方融入打工一族，走出来就不刻能再回到过去，现实却又使我们看不到未来。我病了，“药片跳进水杯，我在黄昏决堤。我多次提及的黄昏/我是那么地虚拟。等着火热的汪洋/把我淹没。那些蝼蚁般生活的人们/在自己的叶片上，沿脉络前进/一群一群，涌在车站，工厂，下班的岸上。”这是多么令人心酸的真实生活的写照！
　　词语在绵密的穿行中取得巨大的张力。而汩汩的语言之流，感应着时间的流逝和生命的节奏。这些诗歌很明显地克服了诗歌中常见的语言和技术的相对简陋和粗疏，而是大胆地采用了长句，把诸多意象连缀成一片而无繁复拖沓之感，展示了边子的灵气和逐渐的成熟。同时边子摒弃了那种在诗歌中恢宏的文化使命，使诗歌回到日常生活中，诗的灵气得到自由的发挥。而这正是我认为边子独特的地方。对现实的感叹，对生命易逝的感慨“我想着在一夜里，可以过完一生的孤独/平安地说起海棠，漫谈琐碎。对生活的考证/我习惯敞开胸口的扣子。把六月泡在汗水里/合上阳光压过肩头尺寸，我可以灰，可以黄/折回现实，像六月，在夜色里借雨自喻，自嘲”。内心的隐痛和世事的惘然的沧桑感，这构成了边子诗歌的主体部分。
　　通过不断地咏叹，进入一种生命的“假想，”如宿命般地遁入一种神秘中，“我扯开大片的黑/掩盖记忆，掩盖我身上的痕。比刀刻还痛的痕/霉雨笼罩着南方。”这是他消减痛苦的方式。但更重要的是诗人敏锐的内心总能感触到这些生活的存在，他揭示了诗人心灵对幸福的向往。而生活对诗人的心灵构成怎样的伤害。我为什么要“切开人潮，我疯一样地逃出去。”“我和我的睡眠，被烟垢沾染，被电脑辐射/在自己的偏执与焦躁里落网/化疗内心的疾痛。在一卷卜辞/或是玄远的佛语里，纠缠，沉迷/我的命途属于：谋生，营生，出亡他乡/午后，大雨持续。一天像一个情绪的简本/纪言，纪行。语言的剂量适度地放置。空空的杯子/倾倒不出雨水以外的情绪。那些混浊的水/滚过我内心的堤围，我再次干枯/为迷醉爬行的蚂蚁，保留一点点的暗记。”《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
　　在这特定的生存空间，一个诗人，一个一边打工一边写诗的诗人，他将如何面对现实生活，是躲在打工棚里干活吃饭睡觉，还是在仅有的闲暇时间里把笔伸入自己的生存空间中，破解这个特殊的生存空间代给人们的思索和痛楚。“贴熨着这飞逝的时光/揣着一些心事残体的我还在坚持着/看着它在我挥霍时光的指间/穿过，游魂般的去了又来/我以为自己已没有容它的空隙/就在我稍稍喘息时，它像潮水一样将我溢满/无法阻挡。”《我的痛并快乐》！诗人的心是有灵性的，应该是一面透明的镜子，是折射现实生活的一面的镜子，他的诗歌摒弃空洞的辞藻和故弄玄虚，是对现实生活的再现。队未来充满无限的向往，尽管“那愚昧与辛酸拧成的疙瘩/野荒与苦难扭打的历程/但我仍然向往，向往未来。”
　　
　　三、真实而艺术地反映打工一族的人生境遇和心灵体验
　　
　　在读边子的诗歌时我必须指出，他的诗歌代表了一种状态，一种生活，一种思索，决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活写照，他的生活空间成为他诗歌创作的丰富源泉。他真实而艺术地反映打工一族的人生境遇和心灵体验，是那一部分人心灵历程的一个独特呈现，成为一种精神的探索和真实的记录。
边子的诗直插生活的本质，是一种比较现实的诗歌。关注我们周围的生活和人物，从庸琐的打工生活中窥见了同情、悲悯与普通生活中蕴含的诗意，并以诗的语言呈现出来，所以他的诗传达了作为普通人的情感与氛围，它不是来自灵机一动或所谓的疯狂的激情冲动，它来自于现实的生活，来自于诗人对自己和自己周围的这一社会群体的深切同情和深刻的体会。“烟头塞满纸制的灰缸，和夏天的虫子/陪伴你的失眠，衣服挂在了地上。你说自己也是一条虫子/一只附在生活支干上的寒蝉，雄性的/走在季节里的脚印，隐隐约约的，没声没息/没人记得你的青春，和风和月的时光/这条路，拥挤的人们，都在奔忙。”《两个男人》边子的诗歌之所以能够打动读者，主要还是因为诗人所写，是自己实实在在的生活体验，所以少了那种无病呻吟的虚华，多的是感动他人的力量，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而在我们平时接触到的很多诗歌中恰恰没有这些，只有抽象的意象和空洞的概念的堆积。所以读边子的诗我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我躺在床上的书里。老乡用烟灰/抵消着感冒的不适。翻起那些远去章节/我们都习惯地看着天黑下来/出租屋里，水龙头打开第一首夜曲/疲倦像每天要脱去的外套，软进水里。”，“为迷醉爬行的蚂蚁，保留一点点的暗记。”《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而这个爬行的蚂蚁，正是诗人的真实的内心写照，为生存出亡他乡，读到这里我们肯定会想起那些农民工，他们也有着对美好生活的寄托，但是现实却不得不“在自己的偏执与焦躁里落网”而此刻诗人只能独自“化疗内心的疾痛”，“我想着在一夜里，可以过完一生的孤独/平安地说起海棠，漫谈琐碎。对生活的考证/我习惯敞开胸口的扣子。把六月泡在汗水里/合上阳光压过肩头尺寸，我可以灰，可以黄/折回现实，像六月，在夜色里借雨自喻，自嘲”。《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痛苦的农民工或许是本世纪最有代表性的独特的群体，他们背负着很多沉重，干最苦最重的活计，获得最微薄的收入，即使如此，诗人还是要在自己的内心“保留一点点的暗记”在沉重的生活压力面前寻找出新的希望。
　　诗无法与灵魂相剥离。作为一种生存的印证，边子诗歌的可贵之处还在于，执着于生命体验，在记录心灵、探寻自我、揭示人性、直逼精神的圣殿。我们现在所能读到的许多作品都只停留在事物的表面形式上，而未能揭示生活的本质意义，只注意了对客体的浅层次的感慨，而没有对主体的深层次剖析。他们那种对故乡的依恋，对生养自己的那片土地的热爱是他们离开后仍然昏思梦想的天堂。可是边子的诗歌则不然，他的诗歌融入了诗人最深层次的思索，他身在都市，心却时时返回到生养自己的故乡，那是对故乡的热爱和眷恋。在他的诗里到处都可以看到：“我所记得和看见的，漫山遍野的朴素/相继死去，像一群游荡的孤魂/在我的村庄里。在冬月里活下来的/苦乐交加的情愫，让亲人召唤回来/我和我的兄弟们，那些守着农具的兄弟，烧起三生的香和谷物/就为了那一世的平安，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回到村庄。”《冬祭》。诗人怀着原始感受的纯净心境，以自己的目光吟唱自己的渴望，渴望在故乡的那种被认同被喝护的心境，吟唱自己内心的苦痛。从小我的迷茫中走出来了，进入到大我的生存空间，诗人已经进入人与世界及其关系的本真状态中去，抵达汩汩的生命本源，从而获得真实的原始体验。“墙上的日历，与我共享烟火的时候，它比我镇静/我喉咙里郁积的病痛，此时异常微细/意图不明。而明天，像即将坠下来的湛蓝/我希望有色彩，形状清晰或轻或重的咳嗽，对幸福保持具象地描述/我想着一些很累的时日，回家，阅读，以种指甲花度日/我想着初夏，来日，夜幕降临/我没有咏叹和抒情，在一处偏远的人生荒地/没有慌乱，平庸，没有鼓惑/只有一个人的雨季。一个人的南方。”《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对于诗人来说，生存的感受与感知，始终是对具体事物的切入与把握中融入整体性的生命体验的过程。
　　边子置身于打工之旅，体会到了游子离家的苦涩，以及世界的动荡和心灵的躁动不安纠葛在一起的滋味。对打工生活的体验和感受在他心灵上留下脉动和轨迹，所以他不停的去叩问生活，去透视，去反刍，去做苦苦的思索。他的心象一只贮藏器，捕捉与储藏无数与打工相关的感情、词汇、形象，然后将其锤炼成诗。边子的诗是一种灵魂的自我开发与解析，在他滴着心灵之血的诗里我们真实体验到了一种很矛盾的心里，他时而沉重，时而兴奋，这些都通过他的诗歌恰如其分的动情表达。无论是写打工的感受，《异乡之书•六月九日大雨》；还是写对故乡的怀恋《我的湘西，我的山歌（外一首）》；或者写经过长时间的孕育而深入思考过的具有恒久性的题材，《突围，我是对春天执迷不悟》、《四月，我走在夜的深处》，他都力求要求以自己独特的体验写成，他在许多充满意味的具体事物里，尽量捕捉攫取到那些众所周知的感知到的和现实的东西，从中发现一些别人未曾意识到的东西。从反映自身的感觉入手，通过诗歌语言的运用使其充分表达自己的感受，进而深入到读者的感受中去。
　　
　　四、把根深深扎在现实生活的这片沃土中
　　
　　写诗的人不是时代的陌路人。写诗的人不是上帝。诗人只不过是人类极普通的一部分，只是比较敏感、比较注重精神的挖掘，善于用诗这种形式表达自己对人生对世界的认知。在任何情况下，诗人都不能脱离他脚下的土地，因为诗人也终归要在自己的这片土地上扎根。应当把根深深扎在人类的这片沃土中，与人类相依为命。只有这样你的诗歌才会栩栩生辉。但愿边子能够做到，在自己的心灵深处执著地展示出自由和激情的火花。在这种自由和激情的火花里，把诗歌的触角深入到人的精神层面。因为真正的诗歌从来就是对生命的丰富感性的热烈拥抱，同时也是对生命的丰厚底蕴的执著开掘，从而构建起诗歌世界血肉丰盈的空间。当世界的喧嚣淹没了生命的音韵，当忙忙碌碌的生活将诗歌对灵魂的探索挤到了一个角落里，当世俗意识的死水淹没了生命的真实面容，我们欣喜看到了边子的诗歌正在穿越繁杂而又单调、鲜活而又枯燥的生活表面，去倾听生命的绝响，捕捉稍纵即逝的生命颤动，追问生命的真实意义，以诗性特有的感悟和审美表现的灵光，照亮那被人生风雨锈蚀了的生命存在。我在这里深深的祝愿边子，在今后的生活中，在自己的诗路历程中走出自己的独特人生，奉献出更多更好的诗作以飧读者。
　　
　　附文中引用过的原诗：
　　
　　《异乡之书 六月九日大雨》
文/边子
　　
　　这些天，看到很多人说话
　　个个大梦未醒的样子。在六月温热的南方
　　我独自透析着生活里的白。素装，素食
　　养着病伤。整理诗集和恐慌
　　很小心地，拔时间的须，与记忆背对着背
　　
　　被时间杀伤，一群假想。我扯开大片的黑
　　掩盖记忆，掩盖我身上的痕。比刀刻还痛的痕
　　霉雨笼罩着南方。在生活里填塞幸福的人
　　六月，有人被免罪，有人获得刃具
　　切开人潮，我疯一样地逃出去
　　
　　我和我的睡眠，被烟垢沾染，被电脑辐射
　　在自己的偏执与焦躁里落网
　　化疗内心的疾痛。在一卷卜辞
　　或是玄远的佛语里，纠缠，沉迷
　　我的命途属于：谋生，营生，出亡他乡
　　
　　午后，大雨持续。一天像一个情绪的简本
　　纪言，纪行。语言的剂量适度地放置。空空的杯子
　　倾倒不出雨水以外的情绪。那些混浊的水
　　滚过我内心的堤围，我再次干枯
　　为迷醉爬行的蚂蚁，保留一点点的暗记
　　
　　乡音阵阵，繁华脱掉虚设。渺小，卑微，遥不可及
无数次平整黑夜里的冥想，我打工的兄弟
　　我们躺下时，在感叹号前吧，让我们把锯床，流水线
　　和这世上一溜美好的事物，在它之前击毁
　　而后带着问号，去编一本记传的他乡谱，拒绝哭泣
　　
　　药片跳进水杯，我在黄昏决堤。我多次提及的黄昏
　　我是那么地虚拟。等着火热的汪洋
　　把我淹没。那些蝼蚁般生活的人们
　　在自己的叶片上，沿脉络前进
　　一群一群，涌在车站，工厂，下班的岸上
　　
　　“他乡风枯瘦”。我躺在床上的书里。老乡用烟灰
　　抵消着感冒的不适。翻起那些远去章节
　　我们都习惯地看着天黑下来
　　出租屋里，水龙头打开第一首夜曲
　　疲倦像每天要脱去的外套，软进水里
　　
　　我想着在一夜里，可以过完一生的孤独
　　平安地说起海棠，漫谈琐碎。对生活的考证
　　我习惯敞开胸口的扣子。把六月泡在汗水里
　　合上阳光压过肩头尺寸，我可以灰，可以黄
　　折回现实，像六月，在夜色里借雨自喻，自嘲
　　
　　墙上的日历，与我共享烟火的时候，它比我镇静
　　我喉咙里郁积的病痛，此时异常微细
　　意图不明。而明天，像即将坠下来的湛蓝
　　我希望有色彩，形状清晰
　　或轻或重的咳嗽，对幸福保持具象地描述
　　
　　我想着一些很累的时日，回家，阅读，以种指甲花度日
　　我想着初夏，来日，夜幕降临
　　我没有咏叹和抒情，在一处偏远的人生荒地
　　没有慌乱，平庸，没有鼓惑
　　只有一个人的雨季。一个人的南方。
　　
　　《我的湘西，我的山歌》
　　
　　
　　一
　　偌大的山啊，我在这山里生长
　　勤劳的灵魂给我的身躯插上了翅膀
　　那些关于飞翔的泥实的梦想
　　刺穿过我的背脊和肋骨，悬挂在我的胸膛上
　　想飞出去看看山的外面，却怎样飞
　　也只能在山巅盘旋
　　离不开这高高的山头
　　我的归宿、起点
　　系住我一生的命运，注定
　　宿命的忧伤
　　
　　我在这片土地上生长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有了心脏、支撑的四肢
　　和高昂的头颅
　　我的毛发，我的血液，我身子的每一寸每一块
　　由我的骨头一节节向上数
　　是沉重、灾难、还是世外的宁安
　　我打不开
　　那愚昧与辛酸拧成的疙瘩
　　野荒与苦难扭打的历程
　　但我仍然向往，向往未来
　　向往曙光
　　
　　我在这片土地上生长
　　只因为世代传下辛劳、悲凉
　　生存的无奈，我才不至于失传断魂的荒山
　　而一次，又一次游唱于
　　流着民魂的酉水畔
　　淳朴的血管
　　水一般的液体静静流淌
　　决不奢华，但自私透明
　　苦难和辛劳一样
　　折磨着强劲阳壮的躯干
　　这些都只像山间的芭茅刺草
　　割裂一个小小的伤口
　　糊一把泥沙就可灼干
　　我的山民啊，希望不像太阳
　　不会挂在山巅，不要把他嫁给寄托的空幻
　　只会在你们的心中
　　她是永远的闺女
　　穿着漂亮的嫁妆
芬芳的谷物和日头养了我千年
　　在喜庆和丰收的五谷里
　　从干涩的嘴皮压出，山风喂养
　　我质朴纯贞的心房。沿着掌纹
　　烙印的悲欢，我在麻醉和愚昧里徜徉
　　日子里，笑谈辛苦
　　笑谈中，多少辛酸
　　对世事怨惑不满的唱腔
　　对着山月点燃的油灯
　　对着黑夜覆盖的空荡
　　梦里
　　灵魂的村庄
　　在一代代“呜啦哟嗬”声中
　　摇荡
　　
　　二
　　
　　那些沟沟坎坎的背影和布鞋
　　晃动在油灯深黑的岁月
　　纯朴的脸
　　生就一副多情的唱腔
　　在生满石头的山上
　　圣洁的爱情也开出了花瓣
　　阳雀牵着红线，从祖母到新娘
　　村庄的童谣，一直流淌
　　沿着深深浅浅的酉水，从春天
　　沿着木楼脚步
　　走出去。走进那些远行的脚印里
　　走了多远
　　
　　我那村庄的兄弟
　　守着木楼，祖辈的农具
　　守着那些遗传的声音和腔腔
　　不曾离去
　　谢谢你，兄弟
　　在五谷丰收的时节里，你的山歌
　　响起，那节奏，像麦粒敲在你的掌心
　　一样动听。山月，好亮时
　　你坐在木楼前，孩子笑声和女人砍猪草的刀声
　　正回响在你的胸膛
　　那就唱吧，苞谷烧的火辣
　　已烧红了你生活的脸庞和背脊
　　那些声音好久不曾
　　下地，你女人笑声，跟着你
　　
　　此时，我想起
　　油菜花开的三月，山歌到处响起
　　哪一声是你，哪一声是她，哪一声是那多嘴的画眉
　　玉米林里的声音
　　太阳开花。晚风暮归里
　　锄刀忘在地头，玉米花香屑却碎在头发里
　　衣服的褶子里
　　你在等待，山歌也在等待
　　赶秋的场子里
　　像箭一样穿过
　　那是一只多情的画眉
　　箭就是你的山歌
　　山歌
　　让你得到画眉
　　
　　三
　　
　　真怕有一天会失去，我或我后辈
　　只能看到你的残肢断骸，散在我的湘西
　　我的山里。像找魂一样，我去敲大地，会发出声音吗
　　村庄无语
　　我只能拣起祖辈的骨头
　　去敲那山魂的门
　　只剩痛苦，和无语
　　酉水的泥沙，把你葬去
　　我的双手，在祖先面前作揖
　　只求保佑
　　和安宁
　　
　　我在这片土地上生长
　　我感谢太阳赐予我金色的质地
　　我感谢土地赐予我朴实的心房
　　我感谢世代辛劳的山民
　　给我的身躯插上飞翔的翅膀
我飞啊飞，愿望一生
　　只要最终
　　把我的残体埋在生我养我的泥土
　　我的热泪也会盈眶
　　
　　《我的痛并快乐》
　　
　　贴熨着这飞逝的时光
　　揣着一些心事残体的我还在坚持着
　　看着它在我挥霍时光的指间
　　穿过，游魂般的去了又来
　　我以为自己已没有容它的空隙
　　就在我稍稍喘息时，它像潮水一样将我溢满
　　无法阻挡
　　
　　自喻满足的麻木心绪和空洞表情
　　曾一度充塞整个我
　　在庸散和碌碌里缝补生命
　　筛碎着恣肆放纵的灵感
　　当冬风遍布，我发现自己
　　还在行走中隐性的努力
　　坚强地在虚妄生活里目睹心事消瘦
　　
　　一圈一圈，过滤一种不明不白的疼痛
　　被时间磨砂的灵魂，在冬风里呈半透明状
　　游走呤唱，脆弱而又坚强地
　　我庆幸自己。在时光里还没丢失的
　　在我身体的最深处痛苦着，也快乐着
　　
　　我的痛并快乐，我的流浪诗情
　　我就这样坚持着
　　一直都这样
　　以后也这样
　　
　　《两个男人》
　　
　　夜很静了，时间躺在空酒瓶
　　透明的不是自己，是这些年的我们喝过的液体
　　空虚的混沌。流失的激情结成了记忆的冰川
　　一片荒草地，鲜花盛开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房间装满你的思想
　　像浴缸和斗室。生活的赛马场
　　你赤条条的奔跑，你说那是一种诚实
　　逃避和武装，什么才是坚强。墙上的日历
　　越走越深，直到看不见自己和春天
　　跌倒的稻草人，在记忆里睡去，头枕故乡
　　
　　烟头塞满纸制的灰缸，和夏天的虫子
　　陪伴你的失眠，衣服挂在了地上。你说自己也是一条虫子
　　一只附在生活支干上的寒蝉，雄性的
　　走在季节里的脚印，隐隐约约的，没声没息
　　没人记得你的青春，和风和月的时光
　　这条路，拥挤的人们，都在奔忙
　　
　　时间越来越近视了，你的小美人
　　翘嘴巴的爱你，你看不清楚的笑颜
　　朦胧地美成了你的从前，但不是从前
　　摘花的手也会生锈
　　还有那爬上树的目光
　　长得挑剔，茂盛
　　它们都来看你来了，纷至沓来，记忆和往事
　　
　　在今夜，还有我带着香烟和酒
　　庆祝一下，在生活里不多的
　　某些快乐的日子
　　然后，我们的鼾声响起
　　在无快乐亦无悲伤的地方
　　
　　《冬祭》
　　
　　题：我喜欢黑夜
　　但只有光明才能驱散
　　我眼睛的淤血
　　
　　更远些，或许我们都能见到
　　那些干净的水和云，土色的灯花
　　铺开在虔诚的手语里。再匆忙
　　也离去。只剩村庄，在冬日的大地上
　　
　　怀抱病痛和诗意的芦苇
那干燥的火，点燃了天空
　　玉米像是一群中邪的精灵
　　在祭祀的歌舞里跳起来。朴实的身体
　　被灵魂拒之光明之外
　　农耕的激情，产下最后一个笑容
　　
　　在春天到来之前
　　谁去收殓那些骨头，记忆
　　这里曾发生的一切
　　我所记得和看见的，漫山遍野的朴素
　　相继死去，像一群游荡的孤魂
　　
　　在我的村庄里。在冬月里活下来的
　　苦乐交加的情愫，让亲人召唤回来
　　我和我的兄弟们，那些守着农具的兄弟
　　烧起三生的香和谷物
　　就为了那一世的平安，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回到村庄
　　
　　日子从枯瘦的掌纹溢出光来
　　冬月和我，闻着五谷的香气上路了
　　满山野的辛劳话语在我的身后
　　记诵祖先墓碑里的保佑，
　　从初一到十五，进山，出山
　　沿河两岸的来，迎接世间的风雨
　　那方水土，背上了太多的苦难
　　世事怨惑
　　
　　像石头开不了口，刻满木楼，锄刀的面容
　　若我还能歌唱，山花和民谣
　　请让我带上最深沉的爱和语言
　　给我的娘亲。我的村庄
　　
　　今夜我就是你跪在神龛下孩子
　　我只愿养活我的土地看好我的祈愿
　　收留我一截长一截短的骨头
　　我才能安心出去
　　坚强生活，种植我赶路的诗歌
　　见到散落人间的吉祥和光明
　　
　　
　　《突围，我是对春天执迷不悟》
　　
　　沿着昨天的路回来。全身语病的春天，在等着我
　　调试我涉风的步子，在时光的面具前，瓦解，堆砌，
　　谁不渴望的自由，这尘世里的白。镇静下来
　　一块象牙的洁白，物化我的思想。尘土飞扬，驾一匹纸马的人
　　随光远去，留下一瓶水仙的笑，写明：勿扰
　　
　　我卧江南之水，失窃银器，冰刀，膏腴的月色
　　夜色里，怯生生地带血液和珍宝突围。收割谷物的人
　　和我一起逃奔。革履，风烟，装满布袋的草色
　　连襟而生。盛满颗粒，香料的盘子，瞬时失去物力
　　“把春光踩碎，把春光踩碎”，上路的星斗大声言说
　　
　　春天空无一物，叹息的骨子，空洞的国度。拾取星火
　　燃烧的不止是渺小，地图，一把生锈的刀子。趋向迷惘
　　梦境，虚设的日复一日。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五个我
　　更加临近失明的黑洞中心，我相信是失明。光栅围住记忆
　　我掩埋或是种下那些朴素的苗子。春天，谁不渴望飞翔
　　
　　正朝我走来的，时光给我留下爆发的火山，瓷器的清脆
　　拥有华丽道具的人们，请给我让道。散布谣言的，该在春天
　　和美学一起消失，忧郁而死。回光返照，舔食一地沙哑歌唱
　　风无边，我亦无边，在道术的花园，开满诡异之花，无毒
　　也繁华，也凋零。为听它漫谈的人，请跟我走吧
　　
　　在一篇残稿的入口，我们要干净洗手。放慢脚步，把浮躁合叶
　　外围的蚂蚁，拖着水土和光辉的名声，用一片云雾压住真谛
　　沉溺月光。要先破解枯朽的金黄，解救沧海，回归自然
　　我所有的清瘦梦想，在一株菩提树下，坐化，沉寂地下
　　我所有的朴素光芒，掩遮来路，和死去的圣者一起躺下
　　我所有的记忆羽毛，梳理真理，自然丰满，打开在无限春光
　　
　　《四月，我走在夜的深处》
　　
　　文/边子
　　
　　题：夜有很多岔道，有的直达梦乡
　　有的通往内心的黑洞之路
　　
　　一
　　
　　离开春天以后。我像一个虚词
　　与被春逐散的词句们危坐。并肩而行
　　在四月的晨昏之上
　　
　　我路过的乡镇，油菜花盛装出席
　　贯注于一场春事
　　我靠泊在芳香的风里，等待奏弦乐的女子
　　从青石巷里走来
　　
　　桃花正灿烂地落座于春的尾骨
　　我所比喻的湖泊，正灿烂地死去
　　水色焕然。夜还早远
　　
　　二
　　
　　在春天失语的，该在春天判决
　　用飞翔的光芒射杀
　　我、影子、尘埃，藏身的下午
　　一个都不放过。或等阳光攻陷
　　
　　我们溃逃在水粉的风景画里
　　用色彩交锋，拥有最多水分的胜利
　　我干渴，用皴法起笔，挥毫于我崇敬的宣纸
　　虚与实，动与静里
　　
　　空白。是我见到的最大的丰富
　　我清空内心的繁杂。盛放
　　
　　三
　　
　　清明的晴。让所有人忘掉那场雪
　　阳光醒来，我们才相识。在语言的宴席上
　　几千年来忧伤的民间
　　随我的竹简失散，只剩落英缤纷的暮春
　　
　　那时，我从泥泞的杏花村打马而过
　　去长安的人，在客栈的床榻上醉去
　　昨夜的风呤，前朝的往事
　　以及者也之乎，钻进胡须和长袍
　　
　　我来了。万方苦难的天下
　　被你呤哦，我是你采撷沉香之木的后人
　　
　　四
　　
　　我从江浙，再到岭南。自我的流放
　　忧伤画出好看的抛物线
　　始终怀念玉米
　　怀念那一端的春山鸟鸣
　　
　　那是一场下在杭州的雨
　　我的行囊和棉皮鞋，装不下古音里的江南
　　水是水，我是游子
　　用饰词，描摹湿淋淋的异乡之伤
　　
　　若雨水让我忘记归期
　　请允许我减轻体内的重，去梦里下种，飞翔
　　
　　五
　　
　　做一匹流落四方的江湖跑马
　　做一个放排河流，风载命运的水手
　　做一个痛而哭，悲而啸的游士
　　做一个幸福的人
　　我在四月的深处，把这些字段一一埋葬
　　
　　流荡的夜云，滴下沉吟的悲歌
　　是今夜想象的鳍
　　把我无边地围困起来
　　
　　我能记住什么地方？夜来时，我不全是自己
　　这之前，栖身的房间
　　像我挟梦而飞的一具空壳
　　
　　六
　　
　　那是一种叫茶花的香烟，我迷恋在烟丝里
　　吞掉浓郁的夜色，剔除黑暗的声音
　　四月，让我无比地安静起来
　　
　　我的民间，匍匐在草写的光阴里
　　发现自我和遥不可及橙黄紫绿
　　
　　晚霞坐满天空。黑夜来到后，青铜色的器具
　　装下整个我。正被挖掘的
　　抬运出去的，路过手札。我全然不知
　　我没有田野，森林，白云
　　也没有祝词，歌哭，和熄灭的灯具
　　
　　七
　　
　　我行走，背着诗歌夜行
　　四月二十七日，我在一本书里流浪
　　稻草人赢得所有的月光
　　我抱着火罐，诗歌火罐
　　一粒一粒，用最决裂方式
　　熨拔自己的痛并快乐
　　
　　“出发了，飘扬的风”
　　我们这样地上路
　　听候四月的蛙鸣，淹及夜的眼帘
　　南方的树木，雨水，我的诗行
　　请为我新鲜地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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