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李加建]

饮食文化赞


李加建

谁说俺们不重视文化？您不见当今几乎所有的事、物，只要您啦高兴，都可以随意冠之以“文化”之名。就说这“饮食文化”吧，俺们不但要吃得胀、吃得香，还要吃出许许多多的名堂来，以显示出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现今稍为大点儿的餐厅酒楼，席间每有歌舞演出。那些土质的先生小姐穿上洋装，憋喉捏嗓，卖力摸仿港台腔调，摇臀以作秀、搔首而弄姿。有人以为这架势定是从外洋学来，其实，这种操法，自是“古已有之”了。远古不说，就说那两千多年前与领导搞不拢来的屈原，在他那篇题为《招魂》的作品中，就有过这样的描述：“……肴羞未通，女乐罗些。陈钟按鼓，造新歌些。涉江采菱，发阳荷些。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嘻光眇视，目曾波些……”翻译成今天俺们老百姓的话，大概意思就是：“酒菜还有很多没干完，妞儿们就上场罗。她们摆弄好家什，就要整点新玩意儿罗！先唱个《涉江》后唱个《采菱》，然后大家再合唱《阳阿》。看倒看倒这些美人儿好像干多了酒，不知不觉脸蛋儿上红起一跎。一个个目光逗人麻倒你我，文化人把它叫作频送秋波……”您看，这和今日相比，究竟有多少不同呢？餐厅酒楼的老板们说，这样作是为了增进顾客的“食欲”。如果您看了不只是增加了这一“欲”，还逗引出了那一“欲”，那就只好另辟场地、另开新项目了。如果一时来不及，也没憋死的危险，好在，生为中国人，自有祖先传下的妙法。
中国的传统文化，对老百姓而言，极富禁欲色彩，但禁的只是“食、色性也”中的“色”。（这大概是为了确保权钱阶层超常性消费之“货源充足”乃至“供大于求”的大好局面。）至于平民百姓，也习得“食、色转移”之术，谋“色”不成，你就去“食”吧！什么？没钱？草根树皮亦可食也！我疑心，那最先想出以美人歌舞佐餐的人，一定深谙这“食、色转移”之术，您在大庭广众之前，“色”欲不成，而“食”欲则可大发也！
“饮食文化”一开始，就和屠戮生灵有关。写成于两千多年前的《礼记》之一章中，谈到远古时的情况，说是那时的人冬天住在洞里，夏天住在树上，“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这种杀戮，据说是大自然生物链中必要的组成部分，（恐怕除了人类之外，别的动物就并不这么看。）这是莫可奈何的事，原本不用掩饰和回避，可吾国人不同，吃胀了猪牛羊肉之后买几条泥鳅黄蟮放生，以及“君子远庖厨”之类，都是比洋人高了一筹的、求得心理平衡“良心”无愧之妙法，为了更心安理得地“茹毛饮血”下去，一直吃到自己的同类。
原本是“茹毛饮血”的“吃”，一面饰以美人歌舞，一面又在“做吃”的过程中将虐待狂情结变着法儿尽情发泄，此亦为吾国“饮食文化”之又一特色。远的不说，就以我市盐史专家宋良曦所著《川盐史论》一书中所述，解放前“盐商怪吃，无奇不有，比如吃猪血泡。其做法是将活的大肥猪四蹄捆住放倒，用楠竹筒盛煮得滚开的糯米稀饭，撬开猪的嘴巴硬灌下去，随即杀猪，开膛剖肚取下猪的口腔、食道、胃子里烫起的血泡，配以精美佐料烹炒而成。”“又如吃泡青蛙。用大坛子先盛好大半坛佐料齐备的盐水，将小木块放在坛内，浮在水上，然后把活青蛙丢入坛中，随即用泥封住坛口，数月甚至逾年后启封，青蛙均蹲在木板上死去，取去蒸熟，其味甚佳。”“至于吃鹅掌……在一间小屋里围上一块地，铺上糠壳点燃火，这是一种能长时间燃烧的微火。将活鹅多只放进去，鹅在糠壳地上乱跑，脚掌被烧痛，嘎嘎直叫，口渴难忍，这时便以著名的太原井晒醋喂鹅，直等到鹅掌上烫起了累累血泡，即砍下鹅掌，烹调成菜。”
有这样的前辈，自然也就有这样的后人。听说至今在南方一些城市，仍有将活猴子的脑袋卡在桌子上的洞里，再用钉锤敲开它的头盖骨，在猴子的惨叫声中，伸勺子进去舀鲜脑浆的吃法。正如有人将“变脸”一技看作是川剧艺术之精华，也有“美食家”将此类活吃动物之恶行当成国粹。这也难怪，老祖宗们吃劲来了，是连妇女儿童都不放过的。晋代的名士陆机，看见女人的“肌肤一何润”便马上食欲大发，吟出了流传至今的名句“秀色若可餐”。（作成溜肉片，一定很嫩哦！）齐桓公的臣子易牙先生，就真的干了。他把自己的亲儿子杀了，做成羹汤献给桓公，这份忠心，给吾国饮食文化添了异彩，是那些“化外之民”的洋人万万不可企及的。但这“文化”化到这个份上，也够教人提心吊胆的了。

[[秋夜独行者]]

饮食文化赞


李加建

谁说俺们不重视文化？您不见当今几乎所有的事、物，只要您啦高兴，都可以随意冠之以“文化”之名。就说这“饮食文化”吧，俺们不但要吃得胀、吃得香，还要吃出许许多多的名堂来，以显示出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现今稍为大点儿的餐厅酒楼，席间每有歌舞演出。那些土质的先生小姐穿上洋装，憋喉捏嗓，卖力摸仿港台腔调，摇臀以作秀、搔首而弄姿。有人以为这架势定是从外洋学来，其实，这种操法，自是“古已有之”了。远古不说，就说那两千多年前与领导搞不拢来的屈原，在他那篇题为《招魂》的作品中，就有过这样的描述：“……肴羞未通，女乐罗些。陈钟按鼓，造新歌些。涉江采菱，发阳荷些。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嘻光眇视，目曾波些……”翻译成今天俺们老百姓的话，大概意思就是：“酒菜还有很多没干完，妞儿们就上场罗。她们摆弄好家什，就要整点新玩意儿罗！先唱个《涉江》后唱个《采菱》，然后大家再合唱《阳阿》。看倒看倒这些美人儿好像干多了酒，不知不觉脸蛋儿上红起一跎。一个个目光逗人麻倒你我，文化人把它叫作频送秋波……”您看，这和今日相比，究竟有多少不同呢？餐厅酒楼的老板们说，这样作是为了增进顾客的“食欲”。如果您看了不只是增加了这一“欲”，还逗引出了那一“欲”，那就只好另辟场地、另开新项目了。如果一时来不及，也没憋死的危险，好在，生为中国人，自有祖先传下的妙法。
中国的传统文化，对老百姓而言，极富禁欲色彩，但禁的只是“食、色性也”中的“色”。（这大概是为了确保权钱阶层超常性消费之“货源充足”乃至“供大于求”的大好局面。）至于平民百姓，也习得“食、色转移”之术，谋“色”不成，你就去“食”吧！什么？没钱？草根树皮亦可食也！我疑心，那最先想出以美人歌舞佐餐的人，一定深谙这“食、色转移”之术，您在大庭广众之前，“色”欲不成，而“食”欲则可大发也！
“饮食文化”一开始，就和屠戮生灵有关。写成于两千多年前的《礼记》之一章中，谈到远古时的情况，说是那时的人冬天住在洞里，夏天住在树上，“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这种杀戮，据说是大自然生物链中必要的组成部分，（恐怕除了人类之外，别的动物就并不这么看。）这是莫可奈何的事，原本不用掩饰和回避，可吾国人不同，吃胀了猪牛羊肉之后买几条泥鳅黄蟮放生，以及“君子远庖厨”之类，都是比洋人高了一筹的、求得心理平衡“良心”无愧之妙法，为了更心安理得地“茹毛饮血”下去，一直吃到自己的同类。
原本是“茹毛饮血”的“吃”，一面饰以美人歌舞，一面又在“做吃”的过程中将虐待狂情结变着法儿尽情发泄，此亦为吾国“饮食文化”之又一特色。远的不说，就以我市盐史专家宋良曦所著《川盐史论》一书中所述，解放前“盐商怪吃，无奇不有，比如吃猪血泡。其做法是将活的大肥猪四蹄捆住放倒，用楠竹筒盛煮得滚开的糯米稀饭，撬开猪的嘴巴硬灌下去，随即杀猪，开膛剖肚取下猪的口腔、食道、胃子里烫起的血泡，配以精美佐料烹炒而成。”“又如吃泡青蛙。用大坛子先盛好大半坛佐料齐备的盐水，将小木块放在坛内，浮在水上，然后把活青蛙丢入坛中，随即用泥封住坛口，数月甚至逾年后启封，青蛙均蹲在木板上死去，取去蒸熟，其味甚佳。”“至于吃鹅掌……在一间小屋里围上一块地，铺上糠壳点燃火，这是一种能长时间燃烧的微火。将活鹅多只放进去，鹅在糠壳地上乱跑，脚掌被烧痛，嘎嘎直叫，口渴难忍，这时便以著名的太原井晒醋喂鹅，直等到鹅掌上烫起了累累血泡，即砍下鹅掌，烹调成菜。”
有这样的前辈，自然也就有这样的后人。听说至今在南方一些城市，仍有将活猴子的脑袋卡在桌子上的洞里，再用钉锤敲开它的头盖骨，在猴子的惨叫声中，伸勺子进去舀鲜脑浆的吃法。正如有人将“变脸”一技看作是川剧艺术之精华，也有“美食家”将此类活吃动物之恶行当成国粹。这也难怪，老祖宗们吃劲来了，是连妇女儿童都不放过的。晋代的名士陆机，看见女人的“肌肤一何润”便马上食欲大发，吟出了流传至今的名句“秀色若可餐”。（作成溜肉片，一定很嫩哦！）齐桓公的臣子易牙先生，就真的干了。他把自己的亲儿子杀了，做成羹汤献给桓公，这份忠心，给吾国饮食文化添了异彩，是那些“化外之民”的洋人万万不可企及的。但这“文化”化到这个份上，也够教人提心吊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