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墓草]

◎ 孤独的守望者

作者:墓草


这一大片废墟终于被推平了，推土机离开后的大半年里，来了一群受雇的民工，他们用一双双粗糙的大手劳动；让树苗长在指定的坑内，让花木长的规规矩矩，让草长的老老实实并和压在身上的雕刻过的石头保持和谐。一切植物安排就绪后，就给它们大口大口地喝地下水。

　　春天到了该来的时候就来了，有了这一片挣扎出来的绿，就有人给它起名叫：公园。叫什么公园呢？这是一片长长的顺从一条公路紧贴着一条河形成的公园，——有人叫它“滨河公园”。呵！还“滨河公园”呢？这一条河也不能叫它河，和一条臭水沟没什么不同。

　　这一切的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叫小李子，你是无业流浪的小李子，现在正走在这个人影稀少的公园里。

　　“年轻人，出门走一走，总会碰上机遇的！”

　　有人这么说。

　　公交车上挤满了人，没有一个人是你的亲人，没有一个人可以成为朋友吗？你夹在人群中，呼吸着别人刚刚吐出来的废空气，——汗臭味和屁味！这个城市是否已经人满为患？为何你还是感觉自己极端的孤独！你看着售票员，你想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姐姐，你辛苦了！……姐姐，人老珠黄的姐姐，你一个月多少工资啊？如果工资少不如再换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

　　一张英俊的面孔闪现在你的视线里，啊！你的视线被面前的讨厌的人影切成一块块，你左拼一块右拼一块，好不容易才把靠在车门位置的年轻人看清楚——他长的真帅啊！你和他相距也就五步远的距离，为何在人群中感觉是那么的远？

　　车停下，有人挤下去，有人拼命地挤上来。

　　这个你想靠近的帅哥越来越近了！还隔着两个人，你看他的表情看的更清楚了。为何他一脸的忧郁？一脸想让你亲吻拥抱的忧郁！

　　车子慢慢地爬，车子像蜗牛一样慢慢地爬。

　　他下了车，你也下了车。他下车后，突然瞟了你一眼，似乎感觉到你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他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去想，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他是有方向的人？他是有目的的人？而你此时此刻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

　　你傻傻地站着发愣时，被刚挤下车急着赶路的人撞了一下，你似乎听到有人说了一声：对不起！你开始移动脚步，还是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打发自己没有任何价值的时间！你看了看自己的蓝屏手机，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短信？！

　　你自言自语的哼了一声：“为何老张头还不给我打电话？”

　　你是老张头手下的群众演员，你拍了十年电影，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做过多少部影视剧的群众演员，在这漫长的又好像一眨眼就过去的十年里，你一直没有机会说过一句台词，或发过一声言论。你记得自己曾经扮演过的角色有：大臣、太监、警察、士兵、小商贩、过路人、小妖、小鬼、僵尸、假死人……你自我感觉自己很有天赋，无论演什么就像什么！而你最喜欢演的是假死人——不用说一句话，拿到的钱也多！

　　“如果他现在还没有工作，我可以介绍他到老张头那儿报到！”你一想到这，马上去追人海中正被淹没的忧郁的小伙子。

　　你跑了一头的汗，最后还是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你此时感到口干的厉害，嗓子很不舒服。你看到地铁站旁边有一家超市，就走了进去。你看着货架上的种类繁多的瓶装水，不知是要纯净水更卫生还是要矿泉水更营养？你正在犹豫时，惊喜地看到了他——小帅哥，和你曾挤过一辆公交车的小帅哥，他此时顺手拿起一瓶水转身走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你。你自我多情地看着他拿着水离去的背影，慌忙从空出来的一个瓶子的位置旁边又拿走了一瓶，你看了一眼两个空出的瓶子的位置，就像有一对情人刚刚离去，你满意地走开了。

　　付钱时，你想，如果他忘记带钱就好了！你可以替他付钱，然后你就有机会成为他的朋友！结果，你看着他拿出自己的钱包，从一沓钞票中抽出一张小面值的快速付了钱转身离去了。啊！多看他一眼就不行吗？——如果他没有带零钱多好啊！营业员就会拿着一张面值百元的钞票拼命地找零钱——找啊找啊找啊……找了半天也还是找不开！你开心地看了秀色可餐的小伙子半天——最后还是你开心地微笑着替他付了一瓶水钱！你正在胡思乱想时，那个小伙子已经走远了，你慌忙去追！

　　“喂，先生——请慢走，找回的钱请拿走！”

　　从你的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营业员的声音，和你相关的声音，你停下脚步，失魂落魄，你强行自己回到理性状态，然后礼貌地拿走那些改变不了你的生活的皱巴巴的钞票。

　　喝过水，你感觉更渴；喝完水，你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干渴！

　　为何在这个干渴的世界里，遇不上一个可以接吻的朋友？

　　你又开始没有目的也没有任何企图又好像有各种目的和各种企图地满街晃晃悠悠。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像海水一样，他们相互被淹没在海水中。你感觉自己就像一艘小船，不，也许不是小船仅仅是一片树叶，漂啊漂！漂啊漂……

　　饿了，去小一点的饭店把肚子吃饱。

　　你吃完饭，就顺着那条和河齐名的臭水沟散步。你看到电线杆上和地板砖上是一小块又一小块的新广告，这些大多都是出租房、办假证和招男女公关的小广告。

　　臭水沟好像改良了许多，两岸又是整修又是打扫，死水的颜色也耐看多了，再加上树的影子和蓝天白云的脸面映照着……呵！真像一条躺在文明城市里的度假河！

　　你走着走着，感觉这个夏季很无聊，感觉头顶的太阳很多余，同时也感觉到自己也是多余的一个人。

　　真想找一片干净的阴影地躺下好好睡一觉，你开始在这个滨河公园里寻找。啊！找人影稀少的角落，找没人打扰的角落，找可以做梦的角落睡一觉很不错啊！

　　在一片不知道名字的树丛下，你看见了一个人正躺在草地上美美地睡大觉，他的脸在最里面，被树丛的层层阴影遮盖着看不清，他躺下的体形很孤独。

　　你换了一个位置，又换了一个角度，啊！看清这个睡大觉人的脸了。

　　你轻轻地走了过去，偷偷验收窥视他的灵魂之外在的东西是美还是丑？啊！他闭上眼睛的面孔是那么熟悉，就好像是前世的恋人！你想了又想——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突然注意到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纯净水瓶子，啊！是他！——你想起来了，他就是和你曾经挤过一辆公交车的忧郁的小伙子，长着一张秀色可餐的脸蛋的小伙子，和自己同去过一家超市同买一个牌子的纯净水的小伙子！

　　你悄悄地坐下，和他呼吸一棵树下的空气。你很快起身，感觉距离他是不是太近了？

　　“如果他突然被惊醒，他会不会讨厌我？他会不会认出我是在跟踪他——啊！他可能还会怀疑我有什么坏的企图？！不，不！”

　　你开始向后退，轻轻地退，再轻轻地退，不带动一丝风声。你选择在一棵低矮的小树旁栖下自己的欲望。

　　距离有点远了，如果再近点就好了！你接着又得寸进尺般移动自己。

　　你隔着另一棵小树的嫩绿的枝叶去偷窥那个熟睡中的小伙子，他已经进入了梦乡，他脸上的沉重的忧郁正慢慢舒展开去，他脸上慢慢出现一丝丝的微笑……

　　你一点点地移动着自己的位置，头顶的太阳也正一点点地移动着轨迹。

　　“啊！小帅哥，你为什么长的像一颗水果一样诱人？”

　　你看着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手指细白干净；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柔软的草茎上，让草都能感到接近他的细白柔软的手是一种美好的享受。他的手做出的饭一定会让你的胃口更大，他的手如果能按摩要你的身上，你一定会幸福地晕死过去。

　　你越看越喜欢他！

　　“不顾一切扑上去，脱掉他蓝蓝的牛仔裤，脱掉他黑黑的短袖体恤衫，脱掉他大脚丫子上的运动鞋……啊！像狼又像狗一样去舔他的黄豆大小的红褐色的小乳头，然后去舔他的有着浓浓体味的腋窝，再接着去舔他的雪白的肚皮和半圆半闭的肚脐眼……然后再接着往下舔往下舔……他的粉红色的花骨朵一样的器官在亲吻中不停地颤抖不停地膨胀不停地痉挛……”

　　你勾画的场面比战场还要激烈，你浑身燃烧了起来，你在臆想中在幻觉中自我焚烧着残破的孤独的阴暗的疼痛的扭曲的变态的无奈的灵魂。

　　“或许，他突然醒过来，用愤怒的拳头揍我，不停地揍我，就像一个性虐狂一样折磨我的下贱的肉身，啊！他打完我之后，然后用硬硬的阳具插我的肛门……一直插到我又哭又叫时还不放手……”

　　你咽了一下流在嘴角的口水，继续去快慰地臆想。

　　“为什么导演不让我演被鸡奸者的痛苦？！这种现象在现实的监狱中时常发生啊！我一定会演的很出色——让主角让配角让群众演员让观众让所有人的所有的压抑都能从我痛苦挣扎不停尖叫的肉体中释放出来。

　　你恍惚中看到鲜红的血正从你的肛门里奔涌而出，顺着你的大腿汨汨地流到草地上。

　　一阵风吹过来，树枝树叶一起摇摆。

　　你把目光从沉睡中的小伙子身上转移开，拿出手机拨响了老张头的电话。

　　“喂，张哥好！”

　　“喂，小李子，你有什么事？”

　　“张哥，我已经闲等了半个月！我什么时候……”

　　“你再等一等，我正在和一位导演谈，一有适合你的角色，我马上通知你！”

　　你挂掉电话时，突然后悔，——真不该大声说话，这样会吵醒你的“心肝宝贝”！你几乎是带着歉意的表情再去偷窥他——啊！感谢他还没有醒，他还是一丝不动地睡着，似乎已经忘掉了这个世界。

　　“怎么可能睡的这么死？！”你的心叽咕：“睡的像一头猪！”

　　你站了起来，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五十八分。

　　你弹了弹粘在裤子上的碎草叶，直起身子去看他，然后围绕着他睡的这一片草地树丛转了一圈。你想走过去，唤醒他，和他好好聊聊，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如果说有，你就去祝福他；他如果说还没有女朋友，甚至一个同性朋友也没有，你就会用温柔和坦诚和双手握住他的手，然后告诉他：同性也是可以相爱的！

　　你围绕着他睡的这一片草地树丛又转了一圈。

　　“小哥哥，你怎么还不醒啊？你可知道我很想和你谈恋爱！”

　　你轻轻地从舌头底下抽出这句含在口里很久了的文字。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他的黑体恤衫被一阵风吹动了，露出一小块白嫩的肌肤。

　　你还是轻轻地走了过去，慢慢地跪下，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他的脚，隔着鞋子没有感觉，你接着往上摸，啊！摸到了他牛仔裤腿处的腿毛，细细的，性感的腿毛，越摸越想摸的腿毛……啊！他的腿好凉！

　　“啊！——快来人啊！”

　　你突然尖叫一声，从草地上弹跳了起来。

　　这个理想中的恋人已经死了，他此时是如此的陌生和恐怖！

　　这个不是公园又像是公园的地方此时没有一个人听到你的喊叫，你不再喊叫了，平静下心，平隐下动荡不停的心跳，用一双同情的眼睛关注着草地上的尸体。啊！他一点也不恶心，他就像睡熟了的婴儿！

　　那一个装纯净水的瓶子孤零零地站着，里面还有小半瓶的水，映出草叶的绿。

　　你想起最近看到的一期报纸的头版这样报道：为何中国的青少年自杀率偏高……

　　“啊！他一定是自杀！一定是吃了无痛苦的安眠药死的！——他妈的，你长的这么年轻又这么帅还要自杀，像我这种社会人渣怎么活啊？”

　　你自言自语地说自言自语地骂，只有树木、草地和石头在听你诉说，你越说越悲哀，接着就抽噎着流泪水，你不停地哭，心里清楚这不是演“假死人”和哭“假死人”的戏，你此刻不再是娱乐别人生活的群众演员，你不再是没有一句台词的群众演员，你一边哭泣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孤寂和悲哀！

　　这个世界还是空荡荡的，从远处的人海中传不过来一声真切的回声。

　　你突然笑了，你认为自己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这只不过是自己在做梦！

　　你等着你的这个梦快点结束。

　　你再次确定这又不是梦，比如，自己打自己一个耳光，脸感觉到又羞耻又疼痛。

　　而他还是死了，他自杀前也许并没有因为错过结交你这个另类朋友，而感到遗憾！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这条道路虽然曾经有很多人选择过并去走过，而他的灵魂此刻漂到了哪儿？只有他自己的灵魂知道。

　　“我的兄弟，你是失恋吗？你是厌世吗？你是为什么……”

　　你的泪水落在草地上，你的悲伤被树丛越来越暗的阴暗层层覆盖，你的心冷的发抖，你站了起来，像逃一样离开了躺在树丛下的尸体。

　　你跑到河边时，拨响了110电话。

　　“喂，是警察同志吗？我这边的草地上死了一个小伙子，一个长的很帅的小伙子，他不但长的很帅也很年轻……他，他，……”

　　电话突然断了。

　　你有些疑惑不解：“为什么警察不等我把话说完呢？我还没有告诉他们具体的出事位置呢！”

　　你有些气愤，你更加感到悲哀，同时又被一种冷漠的力量驱使着你快点离开这儿。

　　你不想再管这件事了！

　　“他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曾经在幻想中和他发生了一次性爱吗？”

　　如果再接着去幻想，就等于在奸尸！

　　“啊！我的妈妈，这个世界真可怕！”

　　你转身走了，去人群多的地方拥挤吧！很快，你心里的恐惧感被挤丢的一点也不剩。

　　“这么多和自己无关的陌生人烦死了！”

　　你在人海中想哭无泪。

　　“有一个爱人该多好啊！那怕我拥有的只是他冰冷的尸体！我可以放声哭泣，大声地哭泣！”

　　而人山人海中，你欲哭无泪，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啊！

　　“啊！也许，是警察怀疑我打骚扰电话吧？！我曾在电话里说，这儿死了一个很帅很帅的小伙子！人已经死了，——他还能帅吗？从来没有人这么称赞一具死尸体，说他也或是它长的很帅！我的脑子一定不正常，正常人怎么回遇上这种事又说出这些连鬼都不相信的话呢？”

　　你在人海中继续被淹没。

　　“啊！不，我还要去看看，他死的太可怜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朋友知道！”

　　你匆匆忙忙，加快脚步向滨河边的非公园赶去。

　　你赶路时，天正慢慢接近黄昏。

　　你突然回想起生养你的那个村庄，曾有一个孤独的老太太一个人死在了家里，等有人发现时，她的一只耳朵和鼻子已经被老鼠啃掉了。

　　“啊！我可怜的兄弟！我们虽然没有一点关系，但我一定会守护好你的尸体完整，不让老鼠或其它野兽伤害到你！”

　　你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小李子，你怎么不记得我的声音了？你以前一接电话就能听出我是谁啊？”

　　“喂，对不起，我现在的心情很乱很乱，我真得想不起来你是谁了啊？”

　　“他妈的，你今天刚和我通过电话就不知道我是谁了？！——你可真会演戏啊！”

　　“哦！你是张哥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少说废话，我现在通知你马上来我这儿报到，派你去外地演电视剧！”

　　你一阵惊喜，随后一忧，说：“啊！对不起张哥，我现在正有事情要做，等我做完后再给你联系吧！”

　　你等对方挂掉电话后，有些后悔，你知道自己从此就错过了这次挣钱的机会，这次你等了许多天的机会！

　　“啊！我他妈的真傻逼！我为什么放弃自己正儿八经的事不做？我为什么反反复复围绕着这个死人转？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你用脚狠狠地踢着地上的一个空空的饮料瓶，这时，一个捡破烂的老头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弯腰捡走了你脚下的变形了的瓶子。

　　天慢慢地暗下来，远处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没有一盏灯能带给你温暖和希望。

　　你就像和梦中情人约会那样，快步走进了树丛。啊！你牵挂着的人还是一丝没动地躺在草地上。你突然发现他身边的那个纯净水瓶子不见了，里面好像还有没喝完的水，不可能被风吹走，你想？啊！很可能是一个捡破烂的捡走了？！

　　“唉！我可怜的兄弟，你死后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在他的身边蹲下，再次怜悯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感觉自己的手很冷，你感觉你摸到的不是人的脸而是一块冰。

　　晚见阵阵吹过来。你再次拨响了110，真诚地向他们诉求，希望他们能够相信你的人话，能够早一点来……

　　你挂掉了电话，用一颗不再年轻的心在漫漫的黑夜里祈祷。

　　

　　墓草2007年2月2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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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爱你的墓草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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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独的守望者

作者:墓草


这一大片废墟终于被推平了，推土机离开后的大半年里，来了一群受雇的民工，他们用一双双粗糙的大手劳动；让树苗长在指定的坑内，让花木长的规规矩矩，让草长的老老实实并和压在身上的雕刻过的石头保持和谐。一切植物安排就绪后，就给它们大口大口地喝地下水。

　　春天到了该来的时候就来了，有了这一片挣扎出来的绿，就有人给它起名叫：公园。叫什么公园呢？这是一片长长的顺从一条公路紧贴着一条河形成的公园，——有人叫它“滨河公园”。呵！还“滨河公园”呢？这一条河也不能叫它河，和一条臭水沟没什么不同。

　　这一切的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叫小李子，你是无业流浪的小李子，现在正走在这个人影稀少的公园里。

　　“年轻人，出门走一走，总会碰上机遇的！”

　　有人这么说。

　　公交车上挤满了人，没有一个人是你的亲人，没有一个人可以成为朋友吗？你夹在人群中，呼吸着别人刚刚吐出来的废空气，——汗臭味和屁味！这个城市是否已经人满为患？为何你还是感觉自己极端的孤独！你看着售票员，你想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姐姐，你辛苦了！……姐姐，人老珠黄的姐姐，你一个月多少工资啊？如果工资少不如再换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

　　一张英俊的面孔闪现在你的视线里，啊！你的视线被面前的讨厌的人影切成一块块，你左拼一块右拼一块，好不容易才把靠在车门位置的年轻人看清楚——他长的真帅啊！你和他相距也就五步远的距离，为何在人群中感觉是那么的远？

　　车停下，有人挤下去，有人拼命地挤上来。

　　这个你想靠近的帅哥越来越近了！还隔着两个人，你看他的表情看的更清楚了。为何他一脸的忧郁？一脸想让你亲吻拥抱的忧郁！

　　车子慢慢地爬，车子像蜗牛一样慢慢地爬。

　　他下了车，你也下了车。他下车后，突然瞟了你一眼，似乎感觉到你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他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去想，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他是有方向的人？他是有目的的人？而你此时此刻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

　　你傻傻地站着发愣时，被刚挤下车急着赶路的人撞了一下，你似乎听到有人说了一声：对不起！你开始移动脚步，还是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打发自己没有任何价值的时间！你看了看自己的蓝屏手机，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短信？！

　　你自言自语的哼了一声：“为何老张头还不给我打电话？”

　　你是老张头手下的群众演员，你拍了十年电影，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做过多少部影视剧的群众演员，在这漫长的又好像一眨眼就过去的十年里，你一直没有机会说过一句台词，或发过一声言论。你记得自己曾经扮演过的角色有：大臣、太监、警察、士兵、小商贩、过路人、小妖、小鬼、僵尸、假死人……你自我感觉自己很有天赋，无论演什么就像什么！而你最喜欢演的是假死人——不用说一句话，拿到的钱也多！

　　“如果他现在还没有工作，我可以介绍他到老张头那儿报到！”你一想到这，马上去追人海中正被淹没的忧郁的小伙子。

　　你跑了一头的汗，最后还是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你此时感到口干的厉害，嗓子很不舒服。你看到地铁站旁边有一家超市，就走了进去。你看着货架上的种类繁多的瓶装水，不知是要纯净水更卫生还是要矿泉水更营养？你正在犹豫时，惊喜地看到了他——小帅哥，和你曾挤过一辆公交车的小帅哥，他此时顺手拿起一瓶水转身走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你。你自我多情地看着他拿着水离去的背影，慌忙从空出来的一个瓶子的位置旁边又拿走了一瓶，你看了一眼两个空出的瓶子的位置，就像有一对情人刚刚离去，你满意地走开了。

　　付钱时，你想，如果他忘记带钱就好了！你可以替他付钱，然后你就有机会成为他的朋友！结果，你看着他拿出自己的钱包，从一沓钞票中抽出一张小面值的快速付了钱转身离去了。啊！多看他一眼就不行吗？——如果他没有带零钱多好啊！营业员就会拿着一张面值百元的钞票拼命地找零钱——找啊找啊找啊……找了半天也还是找不开！你开心地看了秀色可餐的小伙子半天——最后还是你开心地微笑着替他付了一瓶水钱！你正在胡思乱想时，那个小伙子已经走远了，你慌忙去追！

　　“喂，先生——请慢走，找回的钱请拿走！”

　　从你的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营业员的声音，和你相关的声音，你停下脚步，失魂落魄，你强行自己回到理性状态，然后礼貌地拿走那些改变不了你的生活的皱巴巴的钞票。

　　喝过水，你感觉更渴；喝完水，你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干渴！

　　为何在这个干渴的世界里，遇不上一个可以接吻的朋友？

　　你又开始没有目的也没有任何企图又好像有各种目的和各种企图地满街晃晃悠悠。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像海水一样，他们相互被淹没在海水中。你感觉自己就像一艘小船，不，也许不是小船仅仅是一片树叶，漂啊漂！漂啊漂……

　　饿了，去小一点的饭店把肚子吃饱。

　　你吃完饭，就顺着那条和河齐名的臭水沟散步。你看到电线杆上和地板砖上是一小块又一小块的新广告，这些大多都是出租房、办假证和招男女公关的小广告。

　　臭水沟好像改良了许多，两岸又是整修又是打扫，死水的颜色也耐看多了，再加上树的影子和蓝天白云的脸面映照着……呵！真像一条躺在文明城市里的度假河！

　　你走着走着，感觉这个夏季很无聊，感觉头顶的太阳很多余，同时也感觉到自己也是多余的一个人。

　　真想找一片干净的阴影地躺下好好睡一觉，你开始在这个滨河公园里寻找。啊！找人影稀少的角落，找没人打扰的角落，找可以做梦的角落睡一觉很不错啊！

　　在一片不知道名字的树丛下，你看见了一个人正躺在草地上美美地睡大觉，他的脸在最里面，被树丛的层层阴影遮盖着看不清，他躺下的体形很孤独。

　　你换了一个位置，又换了一个角度，啊！看清这个睡大觉人的脸了。

　　你轻轻地走了过去，偷偷验收窥视他的灵魂之外在的东西是美还是丑？啊！他闭上眼睛的面孔是那么熟悉，就好像是前世的恋人！你想了又想——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突然注意到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纯净水瓶子，啊！是他！——你想起来了，他就是和你曾经挤过一辆公交车的忧郁的小伙子，长着一张秀色可餐的脸蛋的小伙子，和自己同去过一家超市同买一个牌子的纯净水的小伙子！

　　你悄悄地坐下，和他呼吸一棵树下的空气。你很快起身，感觉距离他是不是太近了？

　　“如果他突然被惊醒，他会不会讨厌我？他会不会认出我是在跟踪他——啊！他可能还会怀疑我有什么坏的企图？！不，不！”

　　你开始向后退，轻轻地退，再轻轻地退，不带动一丝风声。你选择在一棵低矮的小树旁栖下自己的欲望。

　　距离有点远了，如果再近点就好了！你接着又得寸进尺般移动自己。

　　你隔着另一棵小树的嫩绿的枝叶去偷窥那个熟睡中的小伙子，他已经进入了梦乡，他脸上的沉重的忧郁正慢慢舒展开去，他脸上慢慢出现一丝丝的微笑……

　　你一点点地移动着自己的位置，头顶的太阳也正一点点地移动着轨迹。

　　“啊！小帅哥，你为什么长的像一颗水果一样诱人？”

　　你看着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手指细白干净；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柔软的草茎上，让草都能感到接近他的细白柔软的手是一种美好的享受。他的手做出的饭一定会让你的胃口更大，他的手如果能按摩要你的身上，你一定会幸福地晕死过去。

　　你越看越喜欢他！

　　“不顾一切扑上去，脱掉他蓝蓝的牛仔裤，脱掉他黑黑的短袖体恤衫，脱掉他大脚丫子上的运动鞋……啊！像狼又像狗一样去舔他的黄豆大小的红褐色的小乳头，然后去舔他的有着浓浓体味的腋窝，再接着去舔他的雪白的肚皮和半圆半闭的肚脐眼……然后再接着往下舔往下舔……他的粉红色的花骨朵一样的器官在亲吻中不停地颤抖不停地膨胀不停地痉挛……”

　　你勾画的场面比战场还要激烈，你浑身燃烧了起来，你在臆想中在幻觉中自我焚烧着残破的孤独的阴暗的疼痛的扭曲的变态的无奈的灵魂。

　　“或许，他突然醒过来，用愤怒的拳头揍我，不停地揍我，就像一个性虐狂一样折磨我的下贱的肉身，啊！他打完我之后，然后用硬硬的阳具插我的肛门……一直插到我又哭又叫时还不放手……”

　　你咽了一下流在嘴角的口水，继续去快慰地臆想。

　　“为什么导演不让我演被鸡奸者的痛苦？！这种现象在现实的监狱中时常发生啊！我一定会演的很出色——让主角让配角让群众演员让观众让所有人的所有的压抑都能从我痛苦挣扎不停尖叫的肉体中释放出来。

　　你恍惚中看到鲜红的血正从你的肛门里奔涌而出，顺着你的大腿汨汨地流到草地上。

　　一阵风吹过来，树枝树叶一起摇摆。

　　你把目光从沉睡中的小伙子身上转移开，拿出手机拨响了老张头的电话。

　　“喂，张哥好！”

　　“喂，小李子，你有什么事？”

　　“张哥，我已经闲等了半个月！我什么时候……”

　　“你再等一等，我正在和一位导演谈，一有适合你的角色，我马上通知你！”

　　你挂掉电话时，突然后悔，——真不该大声说话，这样会吵醒你的“心肝宝贝”！你几乎是带着歉意的表情再去偷窥他——啊！感谢他还没有醒，他还是一丝不动地睡着，似乎已经忘掉了这个世界。

　　“怎么可能睡的这么死？！”你的心叽咕：“睡的像一头猪！”

　　你站了起来，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五十八分。

　　你弹了弹粘在裤子上的碎草叶，直起身子去看他，然后围绕着他睡的这一片草地树丛转了一圈。你想走过去，唤醒他，和他好好聊聊，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如果说有，你就去祝福他；他如果说还没有女朋友，甚至一个同性朋友也没有，你就会用温柔和坦诚和双手握住他的手，然后告诉他：同性也是可以相爱的！

　　你围绕着他睡的这一片草地树丛又转了一圈。

　　“小哥哥，你怎么还不醒啊？你可知道我很想和你谈恋爱！”

　　你轻轻地从舌头底下抽出这句含在口里很久了的文字。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他的黑体恤衫被一阵风吹动了，露出一小块白嫩的肌肤。

　　你还是轻轻地走了过去，慢慢地跪下，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他的脚，隔着鞋子没有感觉，你接着往上摸，啊！摸到了他牛仔裤腿处的腿毛，细细的，性感的腿毛，越摸越想摸的腿毛……啊！他的腿好凉！

　　“啊！——快来人啊！”

　　你突然尖叫一声，从草地上弹跳了起来。

　　这个理想中的恋人已经死了，他此时是如此的陌生和恐怖！

　　这个不是公园又像是公园的地方此时没有一个人听到你的喊叫，你不再喊叫了，平静下心，平隐下动荡不停的心跳，用一双同情的眼睛关注着草地上的尸体。啊！他一点也不恶心，他就像睡熟了的婴儿！

　　那一个装纯净水的瓶子孤零零地站着，里面还有小半瓶的水，映出草叶的绿。

　　你想起最近看到的一期报纸的头版这样报道：为何中国的青少年自杀率偏高……

　　“啊！他一定是自杀！一定是吃了无痛苦的安眠药死的！——他妈的，你长的这么年轻又这么帅还要自杀，像我这种社会人渣怎么活啊？”

　　你自言自语地说自言自语地骂，只有树木、草地和石头在听你诉说，你越说越悲哀，接着就抽噎着流泪水，你不停地哭，心里清楚这不是演“假死人”和哭“假死人”的戏，你此刻不再是娱乐别人生活的群众演员，你不再是没有一句台词的群众演员，你一边哭泣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孤寂和悲哀！

　　这个世界还是空荡荡的，从远处的人海中传不过来一声真切的回声。

　　你突然笑了，你认为自己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这只不过是自己在做梦！

　　你等着你的这个梦快点结束。

　　你再次确定这又不是梦，比如，自己打自己一个耳光，脸感觉到又羞耻又疼痛。

　　而他还是死了，他自杀前也许并没有因为错过结交你这个另类朋友，而感到遗憾！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这条道路虽然曾经有很多人选择过并去走过，而他的灵魂此刻漂到了哪儿？只有他自己的灵魂知道。

　　“我的兄弟，你是失恋吗？你是厌世吗？你是为什么……”

　　你的泪水落在草地上，你的悲伤被树丛越来越暗的阴暗层层覆盖，你的心冷的发抖，你站了起来，像逃一样离开了躺在树丛下的尸体。

　　你跑到河边时，拨响了110电话。

　　“喂，是警察同志吗？我这边的草地上死了一个小伙子，一个长的很帅的小伙子，他不但长的很帅也很年轻……他，他，……”

　　电话突然断了。

　　你有些疑惑不解：“为什么警察不等我把话说完呢？我还没有告诉他们具体的出事位置呢！”

　　你有些气愤，你更加感到悲哀，同时又被一种冷漠的力量驱使着你快点离开这儿。

　　你不想再管这件事了！

　　“他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曾经在幻想中和他发生了一次性爱吗？”

　　如果再接着去幻想，就等于在奸尸！

　　“啊！我的妈妈，这个世界真可怕！”

　　你转身走了，去人群多的地方拥挤吧！很快，你心里的恐惧感被挤丢的一点也不剩。

　　“这么多和自己无关的陌生人烦死了！”

　　你在人海中想哭无泪。

　　“有一个爱人该多好啊！那怕我拥有的只是他冰冷的尸体！我可以放声哭泣，大声地哭泣！”

　　而人山人海中，你欲哭无泪，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啊！

　　“啊！也许，是警察怀疑我打骚扰电话吧？！我曾在电话里说，这儿死了一个很帅很帅的小伙子！人已经死了，——他还能帅吗？从来没有人这么称赞一具死尸体，说他也或是它长的很帅！我的脑子一定不正常，正常人怎么回遇上这种事又说出这些连鬼都不相信的话呢？”

　　你在人海中继续被淹没。

　　“啊！不，我还要去看看，他死的太可怜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朋友知道！”

　　你匆匆忙忙，加快脚步向滨河边的非公园赶去。

　　你赶路时，天正慢慢接近黄昏。

　　你突然回想起生养你的那个村庄，曾有一个孤独的老太太一个人死在了家里，等有人发现时，她的一只耳朵和鼻子已经被老鼠啃掉了。

　　“啊！我可怜的兄弟！我们虽然没有一点关系，但我一定会守护好你的尸体完整，不让老鼠或其它野兽伤害到你！”

　　你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小李子，你怎么不记得我的声音了？你以前一接电话就能听出我是谁啊？”

　　“喂，对不起，我现在的心情很乱很乱，我真得想不起来你是谁了啊？”

　　“他妈的，你今天刚和我通过电话就不知道我是谁了？！——你可真会演戏啊！”

　　“哦！你是张哥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少说废话，我现在通知你马上来我这儿报到，派你去外地演电视剧！”

　　你一阵惊喜，随后一忧，说：“啊！对不起张哥，我现在正有事情要做，等我做完后再给你联系吧！”

　　你等对方挂掉电话后，有些后悔，你知道自己从此就错过了这次挣钱的机会，这次你等了许多天的机会！

　　“啊！我他妈的真傻逼！我为什么放弃自己正儿八经的事不做？我为什么反反复复围绕着这个死人转？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你用脚狠狠地踢着地上的一个空空的饮料瓶，这时，一个捡破烂的老头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弯腰捡走了你脚下的变形了的瓶子。

　　天慢慢地暗下来，远处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没有一盏灯能带给你温暖和希望。

　　你就像和梦中情人约会那样，快步走进了树丛。啊！你牵挂着的人还是一丝没动地躺在草地上。你突然发现他身边的那个纯净水瓶子不见了，里面好像还有没喝完的水，不可能被风吹走，你想？啊！很可能是一个捡破烂的捡走了？！

　　“唉！我可怜的兄弟，你死后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在他的身边蹲下，再次怜悯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感觉自己的手很冷，你感觉你摸到的不是人的脸而是一块冰。

　　晚见阵阵吹过来。你再次拨响了110，真诚地向他们诉求，希望他们能够相信你的人话，能够早一点来……

　　你挂掉了电话，用一颗不再年轻的心在漫漫的黑夜里祈祷。

　　

　　墓草2007年2月2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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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泠儿]

守望的是爱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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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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