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画雨

●小腹洁白

小腹洁白
不见乳房。沟沟里的姑娘
说着粗话
撸起衣袖，挺直腰
向你骂过去。
婚姻，喜担子，肉，米酒
月光为媒
不理父母，不理大人。独自伤心
涓涓小河
山在两边
小腹洁白啊洁白
不见乳房

●野菱

河流养活的女人，鲜活的
水菱。郁郁一隅，她们的形状，阴云下，逐渐明亮
暗的波纹，油绿的痣
野性十足，长在脸上
她们热爱捣衣
不嫉羡，不喧闹，偶尔行行房事，孤独。水边
割掉的小乳房，一团团的鹅卵石
无人的夜，性感而空荡

●黑白的鞭子

软。红信子。
一条鞭子，抽过我如抽着陀螺
门缝，墙，草丛深深
银环蛇。
而今祖父已逝
月光犹新。光秃秃的坪上
黑白的鞭子
谁家的鞭子，岁月的陀螺，转着的
山川，林丛，烟囱，还有我
永不停止！

●一只蜥蜴的爬行

独自一人
长长的铁轨，拐个弯没入丛林
女人出现的地方
脸庞与湿漉漉的花朵
不仅仅是庞德的
庞德是一只蜥蜴
每天练习在铁轨上爬行
试图拉大身体
拉大四肢石块状的裂缝
一列火车呼啸的
庞德
拐个弯没入丛林
脸庞与湿漉漉的花朵
女人的，裂缝
我独自一人爬出来
蜥蜴瞪着它滚圆的眼瞳
长长的铁轨在它的脊骨上
我独自一人练习爬行

●波浪之上

我们面对面
桌子
虚无的波浪
我们静止
这个世界将静止
伏在海底
菜单上名字太多，一如珊瑚，红色黄色绿色
菜肴太丰富
只有我们
只有两双眼睛
桌子
静止，圆形的船
承载的重量即将压垮海面
我们毫不在乎
扔掉菜单像扔掉船票
我们只要一声呼唤
这个世界将从海底爬起来
侍者，侍者
请拆掉船
请打扫海面

●翻转世界

电车有时在我的瞳孔里奔跑
毫不在乎我的睫毛
上下眼皮
折腾的世界
被无声收拢
我的女人
她的一只洁白的脚
从电车里吊下来
像个庞大的气球
而我坐在里面
啃着她的脚趾
像一只松鼠琢磨松果
它的果核
没有腐烂
散发出诱人的气味
电车在天空奔跑
灰色的林丛
我的女人
我坐在她的气球里
她坐在电车上
我们正赶往某某地方

●春天

椅子的腿有时
是我
伸入地下
潜流涌动的表层
抓住黑暗
根与根
你不在这里！
而岩石惊愕
而苔藓茫然
你不在这里！
椅子的腿
没有发芽，开花，所有的蠕虫
爬上来
它们将长大
成为我的儿子或女儿
你不在这里！
山涧像一条折断的洁白的
椅子的腿

●殇

一支桃花从水里长出来
湖泊的青木框碎裂
空气颤动
桃木梳是一个古老的神话
离别之镇
女人如桃花茫然
命运并没有像水纹漾开
而赋予碎裂之音
仿佛山寺上的裂纹之钟
黄昏
犁割着你的双眼，喉咙，耳朵
以及天空，来不及缩下去的
鸟群

●一条未亡的领带

一个人可以藏进小小的柜子
削去他的头颅
削去他的臂膀，手与腿脚
削去他多余的骨头与肌肤
藏进柜子
锁上柜子
留着他的五脏六腑
留着那条白色领带
那闪电的肋骨
柜子里的黑暗
被一个女人突然触摸
钥匙弯曲地尖叫

●离婚的女人

电灯突然爆裂
光突然爆裂
它的碎片落满我的身体
家具沿着墙壁疯狂攀爬向上
影子向上
疯狂成桔状分开
家具的身体也落满碎片
影子的身体也落满碎片
夜色笼罩
而更多的女人在窗外尖叫
没有意志的桔树左右摇摆
等待下一个白昼

●致敬

向那些为了繁衍后代而打开自己乳房的女人致敬
向田野上日出夜归劳作的人们致敬
向山村周围的大小生灵致敬
向那些死去的人致敬
向父母亲人致敬
向自己致敬

坟丘一个一个
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

那棵弯腰的树下
我们下一次相见
死去的
不是他，就是你或者我

●从梯架上爬下来

他正从梯架上爬下来
他修复完他的烟囱
眼睛发亮
许多棵马尾松
松针积满的山坡
时间没有声音
他的烟囱开始冒烟
斑鸠飞来又飞走了
马尾松矮下来
矮过烟囱
梯架静得发愣
黄昏的狗在苦槠树下打盹
他蹲着，抽一袋烟
只是回头瞧了瞧她的遗像
脸上没有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