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兰妮

从乡下回来

1.
从乡下回来
我赤脚站在城市中心
许多人走出很远了
还在回头看
但这不是行为艺术

乡下的房屋很矮
树却很高.而我能看到
白发的母亲刚刚下地回来
绾起的裤脚上粘满泥土、草叶和汗水
牵着大红的夕阳
象牵着一头蹒跚的老牛
父亲相跟在后
扛着明光锃亮的锄头

夕阳栓在树后，反刍苍茫的暮色
有风吹过，传来几声空旷的犬吠
窗户里射出清冷的光芒……

这个光景，母亲正在烧火煮饭
我的胃一阵痉挛……
你们升起的炊烟已经将我醉倒
此时我正走过霓虹闪烁的街道
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２.
我的脚印被城市污染
看不清本来面目，生疼
一瘸一拐地在茫茫人海中挪动
路过的人面无表情
我一点也不吃惊。
我扭曲的双脚
无法在钢筋水泥的脸上踩下印记

现在，我走到了哪里？
一群鸽子飞过惊慌失措的天空
像承欢父母膝下的童年
不再回来

行走在城市迷乱的腹腔
像一只自投罗网的小兽
我心慌、气短、想大声呼叫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
没人注意我
只有一个小乞丐
漫不经心地看着我
眼睛闪烁着瓦蓝的颜色

３.
街道两旁的花花草草
被精心修剪得一丝不苟
在这个地方，我的孤独真实可见
真想碰到一、两个和我一起
在乡野里长大的伙伴
摸摸那些天然的植物和动物
青石铺就的街道
散发着牛粪的味道
和青草淡淡的清香
走起来多么自由自在；

总会在果园里遇到逝去的先人
像从前,亲热地抚摩我的头
那被树叶掩映的果子滚圆、红润
正午的太阳金灿灿的耀眼

四处寻找我的母亲是一株葵花
她正冲着太阳喊我的乳名

……想一想这些，我感到悲伤——我离开他们
从乡下回来，就像我偶尔跨进异乡
城市还是原来的城市
我的内心却充满动荡

４.
夜里，检阅母亲打包的礼物：
金黄的小米、新鲜的蔬菜、碧绿的玻璃饼、
一双千层底儿的布鞋，穿上它是那样的合脚
系上眩目的红腰带，
就象系上母亲温暖的祝福

远处，一对疲惫的老夫妻
正偎依着芳香的泥土睡得深沉
流落于城市的我
长久地凝望你们蓊郁的稼穑

５.幽蓝的壁灯，
一根多年生的老藤
像腾云驾雾的龙
恒拨弄它，我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从城里长大的恒
哪里会明白那根寂寞的老藤
一如我的父亲，一如我的母亲
我害怕他们被惊动
突然飞出窗外，迷失在城市森林
我需要他们，在对面爱我——
无论醒着还是睡去。
明天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但今夜我们平安无事。

此刻天地一片静谧，乡下的孩子
在灵魂的门口暂时闭上眼睛：

把手伸进梦，把手伸进黄土地
寻找
自己的根

　　２００７.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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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兰妮,花落衣中,影来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