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仲夏]

吃饭的时候，妈妈问殷殷：“现在还在和旭东来往么？”殷殷把头埋进碗里，含含糊糊地说：“哦。。。没。。。呢。。。”“妈妈在问你正经事呢！好好说。”殷殷只得放下碗，做出很温顺的样子：“都处了这么久了，那能说分就分呀。”妈妈也放下了碗，殷殷感觉不妙，求助地向爸爸望过去，爸爸没说话，“惨了，这下。。。”，果然不出所料，妈妈开始生气了：“我都说了多久拉？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大人说的话能害了你么？你一个堂堂名牌大学的本科生找了个末流大学的专科生，说出去，谁能信？你这么聪明，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眼瞅要毕业的人了，人家找的都是硕士，博士，到时候都出国了，你不羡慕么？”“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殷殷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就不明白拉，你和一个专科生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妈妈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显然是动了气，殷殷低下头，没吭声，“哎呀，你让孩子把饭吃完呀。怎么老是想起那出是那出。”爸爸终于说话了，殷殷赶紧站起来，“谢谢老爸老妈，我吃完了，上晚自习去拉。”不等妈妈发话，殷殷飞快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外面传来爸爸妈妈高一声低一声的争论。“你老这么护着她，她都给你惯坏了。”“那也不能象这样生拉硬拽把他们分开吧？”。。。殷殷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想今晚和旭东见面，要告诉他以后不要再往家里打电话了。

殷殷是所谓的“高校子弟”，其实就是，父母至少有一方在大学工作，家在学校的家属区，从小到大，都在大学里呆着，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按旭东的话来说，就是个“土著”。大学毕业了，多数人会选择考托，考G去国外留学。不过，相对来说，女生会容易很多，因为她们还有嫁人这条捷径。通常来说，父母是老师的女生比较占优势，因为他们可以顺理成章地嫁给父母的学生（当然至少是硕士）。而这些勤奋的硕士博士们则通常以出国继续深造为奋斗目标，过不了多久，年轻的太太们就会以陪读的身份纷纷出国去了。这几乎是所有“高校子弟”们人生轨迹的规律。

可如果殷殷嫁给了旭东，这条规律就失效了。旭东是殷殷的高中同学。他们读的是殷殷父母工作的这所大学的附属中学。旭东高中的时候成绩就不怎么样，后来只考上了个专科，还是个民办大学的专科。可殷殷和他就是有说不完的话。高中的时候，班主任就狠狠地在殷殷妈妈面前了告他们一状。殷殷妈妈觉得特别没有面子，自己可爱乖巧的女儿怎么会和一个差生玩到一起？面对两个女儿都在美国的殷殷的班主任，殷殷妈妈更是心里别扭。可那时，怕影响殷殷高考，妈妈没有严厉地指责她。殷殷妈妈想，说不定小孩子玩玩，上了大学就分开了呢？可谁知，上了大学，两个人有了更多的时间谈情说爱，感情迅速升温。等殷殷妈妈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时，又已经三年过去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殷殷妈妈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偏离轨道的女儿拉回来。

殷殷知道妈妈一直心怀不满，旭东实在离那个“规律”的标准差得太远了。妈妈这是虚荣么？不能算吧，就真是虚荣，其实也不能怪妈妈呀。大人们什么不是在比呀？比完了职称，比房子；比完了房子，比孩子。隔壁张伯伯家的小女儿虽然只是专科毕业，可嫁给了张伯伯带的博士，照样风风光光出国去了。妈妈的那个同事，杨阿姨的女儿更不得了。人家小伙儿回国探亲外加找对象，两个人介绍认识了以后，不出半个月，杨阿姨就到处撒喜糖了。还有高中的班主任，人家两个女儿双双在国外。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难怪妈妈会生气。自己的女儿不比别人的差，要是找了旭东，找谁哭去呀？

其实殷殷也挺彷徨的。旭东有的是才华，可那不是学问。他会画画，会烹饪，会跳舞，歌唱的也特棒。可这是个很现实的社会。旭东没有高学历。家境也很一般。他的才华在妈妈眼里一文都不值。出不出国且不说，将来能不能过上小康的日子都叫人担心。按妈妈的话说，现在谈恋爱谈的昏天黑地，到时候，有你哭的那一天。殷殷不知道妈妈是不是在吓唬她。可她也知道自己找的这个男朋友好象是有点离谱。连她最好的女朋友玲珏也老说她，“你真的会嫁给他么？你是不是疯拉？”

玲珏和殷殷一起长大的，也是个“土著”。“你看人家玲珏多聪明，大一就认识个博士，现在感情多稳固。出国还不是早晚的事？”妈妈老拿殷殷和玲珏比。殷殷觉得玲珏应该属于那种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女生，虽然学习没她好，可目标挺明确。她老早就和殷殷说，她想出国，她的宣言是，“在这片天空看了十几年的星星，想看看别的天空的星星有什么不同。”殷殷还笑她挺有诗意，“你就找个老外吧。”转眼6年过去了，两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都成了大姑娘。玲珏的专科也该毕业了。

殷殷胡思乱想着出了家门，跨上自行车向教学楼方向骑去。旭东应该早到了。他不是“土著”。他家离大学挺远的。上中学的时候是租了个大学附近的小房子。现在，他在他上的那个大学里住校。为了见殷殷，旭东几乎要横跨这个城市。就凭这个，殷殷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听妈妈的呀。殷殷满腹的心事，哪有心事看书。她到了和旭东约好的教室，放了书包，就把旭东叫了出来。“干吗呀？”旭东很惊讶。因为要毕业了，这学期没什么事。可殷殷要期末考。他跑这么远就是为了陪殷殷上自习的。结果今天，殷殷却不想自习，这是怎么拉？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学楼后的小树林。旭东习惯地把手搭了上来，殷殷却突然站住了。“别闹，和你说正经事”，殷殷认真地说，“我不正经么？”旭东做了个鬼脸，假装严肃地说。殷殷轻轻地笑了起来，“你最讨厌了，”她娇嗔着，旭东也乐了，“怎么拉。我的大小姐？”“我以后想多住寝室，你找我就往寝室打电话吧。”“哦，”旭东应了一声，“就这事啊？”殷殷停了停，又说，“我在想，你今年毕业了打算干什么呀？”旭东挠了挠头，“没想好呢。家里人在托关系帮着找呢。。。”“现在工作这么难找，能行么？”旭东没说话，其实他心里也很着急。现在各大高校都在扩招，本科生，研究生泛滥成灾。他一个民办大学的专科生的出路在哪？他没有头绪。

“不如。。。不如我们一起考研，好不好？”这是殷殷晚饭后在房间里想出来说服妈妈最有效的办法。“啊？不如让我去死吧！”旭东夸张地惨叫起来，“好不容易熬到毕业，你。。。”“我什么我，”殷殷打断他的话，“我也知道你怕看书，怕考试，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妈怎么能同意我们的事呢？”殷殷一着急把实话说了出来。旭东收起了笑容。其实从一开始，旭东就知道殷殷妈妈反对。可因为殷殷一直很坚决，他也就总幻想“车到山前必有路”。猛然间，相处了六年的爱人向他表明了家里的态度，他这才知道面对的时候终于来了。可男生的尊严使他不能一下子平静地接受现实。

“哼，”旭东冷笑着，“你怎么也这么现实了？是不是只有硕士以上学历的男生才配娶你？那干脆就让你爸妈的同事在学校里给你介绍一个呀。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妈也是为我好呀。”“为你好？！就干脆把你包办了好了。反正我没出息，你妈一辈子也瞧不上我，”旭东的驴脾气上来了，越想越气，“好了，我走了，不然没有末班车了。”旭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树林。殷殷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在眼眶里直转，可自尊使她终于把“旭东”两个字咽了下去。

殷殷蔫蔫地到了寝室，和室友们打过招呼就想上床躺躺，想想到底该怎么办。这时，电话铃响了，室友握着话筒叫殷殷，“嗨，你的电话。”殷殷老大不情愿地接过话筒，以为是妈妈又跟来说她了，“喂，殷殷么？是我，玲珏呀。”听到好友的声音，殷殷开心了不少，“怎么样啊最近？都好么？”“挺好的。”殷殷又想起了和旭东不愉快的争吵，心情低落了下去。玲珏没觉察，话筒那边传来她兴奋的声音，“我要结婚了！下个月九号。我是来请你当伴娘的。”“这么快？”殷殷有点惊讶，“恩，他都30了，呵呵，他妈老催，再说他在美国的大学也申请下来了。。。”玲珏开心得忘了殷殷的反应，一厢情愿地希望别人都和她分享这快乐。殷殷忘了是怎么结束的电话了。反正她答应了玲珏去给她当伴娘。

期末考结束了。殷殷参加了玲珏隆重的婚礼。新郎和新娘当众宣布他们要去美国度蜜月。同来的妈妈一直观察着女儿的反应。说实话，殷殷能有什么反应呢？她还在为和旭东吵架的事郁闷。那之后，旭东一直没了消息。殷殷的矜持使她注定不会是主动和解的那个人。所以，这件事一直在她心上，挥之不去。再加上玲珏的远嫁，使她更感到孤独。可一切在殷殷妈妈眼里都是好兆头。她想，女儿应该被这桩经典范例所影响了，毕竟新娘是她的好朋友啊。

暑假里殷殷哪儿也不想去。除了那天送玲珏上机场，她就一直在家呆着，希望能有旭东的电话。可暑假过了一大半，也没有任何消息。一天，爸爸同事刘阿姨打来个电话。“是殷殷吧？”“恩”“暑假也没出去玩呀？”“没有。”殷殷有点心不在焉，“你多大了？”殷殷这才缓过神来，“恩。。。21了”“呵呵，21拉，是大姑娘拉呀。”不知为什么刘阿姨的口气叫殷殷觉得有点别扭，幸好她马上说“那叫你妈接电话吧！”殷殷赶紧挂了电话，她知道妈妈早就把分机提起来了。

妈妈和刘阿姨又说又笑聊了快半个小时才从房间里出来，看殷殷在厅里看电视，妈妈笑着说：“刘阿姨要给你介绍男朋友，怕你看不上。”殷殷吓了一大跳，“什么人呀？”“你爸爸他们系的一个研究生。”“哦”殷殷的反应让妈妈有点失望。“怎么样？考不考虑呀，我的宝贝女儿？”“我还小吧。。。”殷殷当然不会傻到拿旭东当挡箭牌的地步。“可以认识认识呀。也没什么坏处。就当普通朋友嘛。”殷殷没说话。哪有那么多普通朋友？那旭东怎么办？这小子玩消失了？想到旭东，殷殷就难过。难道六年的感情这么脆弱么？当初旭东向她表白的时候唱的那首《陪你一起老》，把她感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可那天扔了她就闪人，算怎么回事？殷殷越想越不开心，又怕妈妈看出来，索性就说：“好啊，就认识认识吧。”妈妈抱抱她，心想，女儿终于开窍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殷殷认识了这个叫盛凯的硕士，并一起出去打过几次羽毛球。盛凯人很斯文，和旭东完全不是一个类型。话也不是特别多。不会象和旭东在一起那么闹或者搞笑，不过，殷殷很喜欢和盛凯在一起的感觉，好象成熟了好多。两个人不在一起的时候，就用MSN聊天。天南地北什么都聊。殷殷发现盛凯的知识面很广。到底是硕士，看问题的角度都会高深许多。可能不爱说话的人都比较会写吧。殷殷很喜欢和他聊天。有时，殷殷会想，自己是不是爱上盛凯了？好象还说不上，就是有好感吧。自己应该还是爱旭东的。毕竟一起走了六年，人生能有几个这么美好的六年呢？不都说同窗时代培养出来的感情是最纯真的么？那为什么还要认识盛凯呢？殷殷有点矛盾了。这算不算脚踩两条船呢？殷殷没敢望下想。如果有一天旭东给我打电话了，我就回到他身边去。殷殷对自己说，那就是说我离开过了？殷殷更加茫然了。

大四的下学期开始了。盛凯和殷殷出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室友们已经公开把盛凯看做殷殷的新男友了。殷殷没有解释。她对和盛凯的关系也有点模糊了。只有在玲珏偶尔打来的越洋电话里，殷殷才会说一点她和盛凯的事。

玲珏一直在鼓励她和盛凯的交往。“多好的男生呀。错过就可惜拉！”玲珏经常以过来人的口气点拨殷殷，在玲珏看来，旭东的消失是及时的。这样大家都会有更好的归宿。这年头，爱得再深也不过如此吧。别说六年，就是十六年该分还不是就分了？嫁个有学问，有本事的老公是最重要的。再说，也没有不谈爱情呀。只是感情分稍微低了些，理智分变成了最高的。是现实太残酷还是幻想太容易破灭？也只有殷殷这个傻孩子看不透了。这些话，玲珏都说给殷殷听过，到底怎么选当然还是在她自己。

殷殷告诉玲珏，盛凯可能八月也要去美国读博了，“这是绝对的大好事，”玲珏笑着说，“不久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呀！想死我了！”殷殷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呵呵，你自己有数就好。”玲珏笑嘻嘻地说。挂了电话，殷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向往和玲珏的重逢，毕竟她都走了快一年了。可是旭东呢？旭东上哪了呢？殷殷忽然很内疚。她似乎好久都没有特别期待旭东的消息了。虽然她不会主动打电话，可怎么连心底的那一丝挂念也显的微不足道了呢？殷殷陷入了某种自己都说不清的混乱中。

3月5日是殷殷的生日。妈妈特地请盛凯到家里吃饭。殷殷同意了。饭桌上，宾主尽欢。感觉得出妈妈对他非常满意。看着妈妈热情而周到地给盛凯夹菜，。殷殷忽然很觉得温馨。想想自己都22了，还老让妈妈事事替她操心，实在有点不应该。。。她正想着，电话铃突然响了，“殷殷，快去接电话，说不定是玲珏的。”妈妈笑咪咪地说，殷殷应了一声，人已经飞进了房间，直觉告诉她，那个电话应该是旭东的。

果然，旭东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了过来：“喂，殷殷么？”殷殷突然有想哭的感觉，她忍了忍，轻声说：“你在哪儿？为什么这么久不给我消息呢？”“我在顺德，后来我爸公司招业务员，我就去了。你还好么？亲爱的，祝你生日快乐。”殷殷到底没忍住眼泪，开始小声啜泣，“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她把一肚子的埋怨都咽了回去，现在的情况不容她说这些。“我也没想啊。当时我赌气来的，后来我想，来了就好好干。你妈既然看不起我，我就多赚点钱咯。好让她放心的把你交给我呀。。。哎呀，不要哭呀，想我你就直说呀。”旭东又开始他一贯的搞笑口气。可这次，殷殷笑不出来了。她知道现在妈妈心里只有盛凯，一心要撮合他们。旭东和她还有可能么？

“我就快回来了。”旭东在那边继续说，“全国各地我都快转遍了。每到一个地方，我就给你买好多好玩的东东，都是你喜欢的，呵呵。。。”旭东的笑声传过来，完全没有预感——他消失的这段日子里，他和殷殷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生活就是这样。一个不注意的瞬间，我们就失散在了无数个岔路间。“好了，我要去吃饭了。爸妈还等我呢。”“哦，好，等我回来给你电话吧。”殷殷慌乱地答应着，终于挂了电话。她擦了擦眼泪，还好没什么大碍。妈妈应该看不出来。可她清楚地明白自己陷入了困境。

当两个人又在小树林里见面的时候，旭东给了她一个好沉的大书包，然后不顾殷殷的挣扎与反对，给了她一个绝对深情的拥吻。“再也不离开你了。”旭东认真地盯着殷殷一字一句地说，“我还会去工作，可是我的心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月光下，殷殷分明看到旭东的眼睛有泪。殷殷的心全乱了。面对这个痴心的大男孩，她该说什么呢？告诉他，她另有象男朋友一样的好朋友？殷殷实在说不出口。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爱了六年的人伤心。她也知道不说更是一种伤害。可她终于还是没有说。两个重逢的恋人看似平静的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就这样，有2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殷殷是在盛凯和旭东之间周旋着。她不想这样，然而，不得不承认人都是自私的。殷殷觉得他们带给自己不同的快乐。她没有勇气放弃任何一个。她总骗自己不要去伤害任何一个。可是，她却忘了，当她谁都不想伤害的时候，她已经把两个人都伤害了。

不过，生活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殷殷继续着她的学业，她被保送了研究生。

研一殷殷过的相对轻松了许多。旭东又离开了这个城市去继续他的工作。他会常打电话回来，告诉殷殷什么什么项目又赚了多少多少钱。等赚了多少多少钱后，他们就可以结婚了。殷殷就静静地听他讲。听着听着，殷殷偶尔会走神。她还爱旭东么？她想告诉自己，她是爱的。当第八个年头到来的时候，感情不应该是在加固的么？可不知为什么，她总会反问自己，爱又能怎么样？和他结婚么？殷殷的直觉在告诉她，这个希望越来越小了。

而盛凯则在八月飞往美国。殷殷和他的联系会比较多样一些。电话，MSN，E-MAIL。谈天说地，无所不包。慢慢地，两个人也会说到感情。盛凯说，自己是不是太老了，已经没人看的上了。殷殷就会轻轻地笑。直到有一天，盛凯给她发了个E-MAIL,告诉她，自己早就爱上了她。可一直没好意思问殷殷对他的感觉。他说，他已经确定殷殷就是他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个人。殷殷才发觉自己也面临婚姻大事了。

她对盛凯是有感情。可是不是到了该结婚的那一步，殷殷没有想清楚。或者说，她根本就想不清楚了。感情这东西怎么说的清楚呢？爱到什么份儿上，才应该结婚？又不是论斤论两地称东西，爱不爱和应不应该结婚这两件事都没有明确的标准。

可盛凯向她求婚了。这是个事实。而盛凯符合规律的所有条件。这也是事实。更何况，盛凯说他爱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她问自己。这难道不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么？除了一个人，所有的人都会为她而感到高兴。可是，她真的可以不顾旭东的感受么？

殷殷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考虑她和旭东，盛凯的事情。得出一个结论：嫁个盛凯是最周全的选择。她没去想到底爱谁多一些，因为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无论爱不爱旭东都不能和他在一起。这和爱也没有关系了。她不能让爸爸妈妈都为她伤心，而且她是爱盛凯的不是么？只是平淡了一些，这有什么关系呢？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么？绚烂总是一时，平淡走完一世。她和旭东的爱情到最后还不会是一样么？轰轰烈烈地走过了七年，人生有过这样的爱情，应该是没有遗憾的了。既然如此，她的选择应该是明智的。是她长大了，终于明白生活是理性多于感性的么？她不确定。

在等盛凯回来结婚的这段日子里，殷殷决定给旭东写封信。她想告诉旭东，爱情是美好的，初恋是难忘的，可人生太短暂，注定不可能事事都完满，还有很多比爱情重要的事情，比如事业，比如。。。婚姻。她终归还是回到她的轨道上去了，遵循那条所谓的人生规律走下去。因为她发现，在现实面前，爱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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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妈妈问殷殷：“现在还在和旭东来往么？”殷殷把头埋进碗里，含含糊糊地说：“哦。。。没。。。呢。。。”“妈妈在问你正经事呢！好好说。”殷殷只得放下碗，做出很温顺的样子：“都处了这么久了，那能说分就分呀。”妈妈也放下了碗，殷殷感觉不妙，求助地向爸爸望过去，爸爸没说话，“惨了，这下。。。”，果然不出所料，妈妈开始生气了：“我都说了多久拉？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大人说的话能害了你么？你一个堂堂名牌大学的本科生找了个末流大学的专科生，说出去，谁能信？你这么聪明，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眼瞅要毕业的人了，人家找的都是硕士，博士，到时候都出国了，你不羡慕么？”“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殷殷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就不明白拉，你和一个专科生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妈妈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显然是动了气，殷殷低下头，没吭声，“哎呀，你让孩子把饭吃完呀。怎么老是想起那出是那出。”爸爸终于说话了，殷殷赶紧站起来，“谢谢老爸老妈，我吃完了，上晚自习去拉。”不等妈妈发话，殷殷飞快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外面传来爸爸妈妈高一声低一声的争论。“你老这么护着她，她都给你惯坏了。”“那也不能象这样生拉硬拽把他们分开吧？”。。。殷殷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想今晚和旭东见面，要告诉他以后不要再往家里打电话了。

殷殷是所谓的“高校子弟”，其实就是，父母至少有一方在大学工作，家在学校的家属区，从小到大，都在大学里呆着，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按旭东的话来说，就是个“土著”。大学毕业了，多数人会选择考托，考G去国外留学。不过，相对来说，女生会容易很多，因为她们还有嫁人这条捷径。通常来说，父母是老师的女生比较占优势，因为他们可以顺理成章地嫁给父母的学生（当然至少是硕士）。而这些勤奋的硕士博士们则通常以出国继续深造为奋斗目标，过不了多久，年轻的太太们就会以陪读的身份纷纷出国去了。这几乎是所有“高校子弟”们人生轨迹的规律。

可如果殷殷嫁给了旭东，这条规律就失效了。旭东是殷殷的高中同学。他们读的是殷殷父母工作的这所大学的附属中学。旭东高中的时候成绩就不怎么样，后来只考上了个专科，还是个民办大学的专科。可殷殷和他就是有说不完的话。高中的时候，班主任就狠狠地在殷殷妈妈面前了告他们一状。殷殷妈妈觉得特别没有面子，自己可爱乖巧的女儿怎么会和一个差生玩到一起？面对两个女儿都在美国的殷殷的班主任，殷殷妈妈更是心里别扭。可那时，怕影响殷殷高考，妈妈没有严厉地指责她。殷殷妈妈想，说不定小孩子玩玩，上了大学就分开了呢？可谁知，上了大学，两个人有了更多的时间谈情说爱，感情迅速升温。等殷殷妈妈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时，又已经三年过去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殷殷妈妈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偏离轨道的女儿拉回来。

殷殷知道妈妈一直心怀不满，旭东实在离那个“规律”的标准差得太远了。妈妈这是虚荣么？不能算吧，就真是虚荣，其实也不能怪妈妈呀。大人们什么不是在比呀？比完了职称，比房子；比完了房子，比孩子。隔壁张伯伯家的小女儿虽然只是专科毕业，可嫁给了张伯伯带的博士，照样风风光光出国去了。妈妈的那个同事，杨阿姨的女儿更不得了。人家小伙儿回国探亲外加找对象，两个人介绍认识了以后，不出半个月，杨阿姨就到处撒喜糖了。还有高中的班主任，人家两个女儿双双在国外。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难怪妈妈会生气。自己的女儿不比别人的差，要是找了旭东，找谁哭去呀？

其实殷殷也挺彷徨的。旭东有的是才华，可那不是学问。他会画画，会烹饪，会跳舞，歌唱的也特棒。可这是个很现实的社会。旭东没有高学历。家境也很一般。他的才华在妈妈眼里一文都不值。出不出国且不说，将来能不能过上小康的日子都叫人担心。按妈妈的话说，现在谈恋爱谈的昏天黑地，到时候，有你哭的那一天。殷殷不知道妈妈是不是在吓唬她。可她也知道自己找的这个男朋友好象是有点离谱。连她最好的女朋友玲珏也老说她，“你真的会嫁给他么？你是不是疯拉？”

玲珏和殷殷一起长大的，也是个“土著”。“你看人家玲珏多聪明，大一就认识个博士，现在感情多稳固。出国还不是早晚的事？”妈妈老拿殷殷和玲珏比。殷殷觉得玲珏应该属于那种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女生，虽然学习没她好，可目标挺明确。她老早就和殷殷说，她想出国，她的宣言是，“在这片天空看了十几年的星星，想看看别的天空的星星有什么不同。”殷殷还笑她挺有诗意，“你就找个老外吧。”转眼6年过去了，两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都成了大姑娘。玲珏的专科也该毕业了。

殷殷胡思乱想着出了家门，跨上自行车向教学楼方向骑去。旭东应该早到了。他不是“土著”。他家离大学挺远的。上中学的时候是租了个大学附近的小房子。现在，他在他上的那个大学里住校。为了见殷殷，旭东几乎要横跨这个城市。就凭这个，殷殷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听妈妈的呀。殷殷满腹的心事，哪有心事看书。她到了和旭东约好的教室，放了书包，就把旭东叫了出来。“干吗呀？”旭东很惊讶。因为要毕业了，这学期没什么事。可殷殷要期末考。他跑这么远就是为了陪殷殷上自习的。结果今天，殷殷却不想自习，这是怎么拉？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学楼后的小树林。旭东习惯地把手搭了上来，殷殷却突然站住了。“别闹，和你说正经事”，殷殷认真地说，“我不正经么？”旭东做了个鬼脸，假装严肃地说。殷殷轻轻地笑了起来，“你最讨厌了，”她娇嗔着，旭东也乐了，“怎么拉。我的大小姐？”“我以后想多住寝室，你找我就往寝室打电话吧。”“哦，”旭东应了一声，“就这事啊？”殷殷停了停，又说，“我在想，你今年毕业了打算干什么呀？”旭东挠了挠头，“没想好呢。家里人在托关系帮着找呢。。。”“现在工作这么难找，能行么？”旭东没说话，其实他心里也很着急。现在各大高校都在扩招，本科生，研究生泛滥成灾。他一个民办大学的专科生的出路在哪？他没有头绪。

“不如。。。不如我们一起考研，好不好？”这是殷殷晚饭后在房间里想出来说服妈妈最有效的办法。“啊？不如让我去死吧！”旭东夸张地惨叫起来，“好不容易熬到毕业，你。。。”“我什么我，”殷殷打断他的话，“我也知道你怕看书，怕考试，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妈怎么能同意我们的事呢？”殷殷一着急把实话说了出来。旭东收起了笑容。其实从一开始，旭东就知道殷殷妈妈反对。可因为殷殷一直很坚决，他也就总幻想“车到山前必有路”。猛然间，相处了六年的爱人向他表明了家里的态度，他这才知道面对的时候终于来了。可男生的尊严使他不能一下子平静地接受现实。

“哼，”旭东冷笑着，“你怎么也这么现实了？是不是只有硕士以上学历的男生才配娶你？那干脆就让你爸妈的同事在学校里给你介绍一个呀。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妈也是为我好呀。”“为你好？！就干脆把你包办了好了。反正我没出息，你妈一辈子也瞧不上我，”旭东的驴脾气上来了，越想越气，“好了，我走了，不然没有末班车了。”旭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树林。殷殷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在眼眶里直转，可自尊使她终于把“旭东”两个字咽了下去。

殷殷蔫蔫地到了寝室，和室友们打过招呼就想上床躺躺，想想到底该怎么办。这时，电话铃响了，室友握着话筒叫殷殷，“嗨，你的电话。”殷殷老大不情愿地接过话筒，以为是妈妈又跟来说她了，“喂，殷殷么？是我，玲珏呀。”听到好友的声音，殷殷开心了不少，“怎么样啊最近？都好么？”“挺好的。”殷殷又想起了和旭东不愉快的争吵，心情低落了下去。玲珏没觉察，话筒那边传来她兴奋的声音，“我要结婚了！下个月九号。我是来请你当伴娘的。”“这么快？”殷殷有点惊讶，“恩，他都30了，呵呵，他妈老催，再说他在美国的大学也申请下来了。。。”玲珏开心得忘了殷殷的反应，一厢情愿地希望别人都和她分享这快乐。殷殷忘了是怎么结束的电话了。反正她答应了玲珏去给她当伴娘。

期末考结束了。殷殷参加了玲珏隆重的婚礼。新郎和新娘当众宣布他们要去美国度蜜月。同来的妈妈一直观察着女儿的反应。说实话，殷殷能有什么反应呢？她还在为和旭东吵架的事郁闷。那之后，旭东一直没了消息。殷殷的矜持使她注定不会是主动和解的那个人。所以，这件事一直在她心上，挥之不去。再加上玲珏的远嫁，使她更感到孤独。可一切在殷殷妈妈眼里都是好兆头。她想，女儿应该被这桩经典范例所影响了，毕竟新娘是她的好朋友啊。

暑假里殷殷哪儿也不想去。除了那天送玲珏上机场，她就一直在家呆着，希望能有旭东的电话。可暑假过了一大半，也没有任何消息。一天，爸爸同事刘阿姨打来个电话。“是殷殷吧？”“恩”“暑假也没出去玩呀？”“没有。”殷殷有点心不在焉，“你多大了？”殷殷这才缓过神来，“恩。。。21了”“呵呵，21拉，是大姑娘拉呀。”不知为什么刘阿姨的口气叫殷殷觉得有点别扭，幸好她马上说“那叫你妈接电话吧！”殷殷赶紧挂了电话，她知道妈妈早就把分机提起来了。

妈妈和刘阿姨又说又笑聊了快半个小时才从房间里出来，看殷殷在厅里看电视，妈妈笑着说：“刘阿姨要给你介绍男朋友，怕你看不上。”殷殷吓了一大跳，“什么人呀？”“你爸爸他们系的一个研究生。”“哦”殷殷的反应让妈妈有点失望。“怎么样？考不考虑呀，我的宝贝女儿？”“我还小吧。。。”殷殷当然不会傻到拿旭东当挡箭牌的地步。“可以认识认识呀。也没什么坏处。就当普通朋友嘛。”殷殷没说话。哪有那么多普通朋友？那旭东怎么办？这小子玩消失了？想到旭东，殷殷就难过。难道六年的感情这么脆弱么？当初旭东向她表白的时候唱的那首《陪你一起老》，把她感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可那天扔了她就闪人，算怎么回事？殷殷越想越不开心，又怕妈妈看出来，索性就说：“好啊，就认识认识吧。”妈妈抱抱她，心想，女儿终于开窍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殷殷认识了这个叫盛凯的硕士，并一起出去打过几次羽毛球。盛凯人很斯文，和旭东完全不是一个类型。话也不是特别多。不会象和旭东在一起那么闹或者搞笑，不过，殷殷很喜欢和盛凯在一起的感觉，好象成熟了好多。两个人不在一起的时候，就用MSN聊天。天南地北什么都聊。殷殷发现盛凯的知识面很广。到底是硕士，看问题的角度都会高深许多。可能不爱说话的人都比较会写吧。殷殷很喜欢和他聊天。有时，殷殷会想，自己是不是爱上盛凯了？好象还说不上，就是有好感吧。自己应该还是爱旭东的。毕竟一起走了六年，人生能有几个这么美好的六年呢？不都说同窗时代培养出来的感情是最纯真的么？那为什么还要认识盛凯呢？殷殷有点矛盾了。这算不算脚踩两条船呢？殷殷没敢望下想。如果有一天旭东给我打电话了，我就回到他身边去。殷殷对自己说，那就是说我离开过了？殷殷更加茫然了。

大四的下学期开始了。盛凯和殷殷出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室友们已经公开把盛凯看做殷殷的新男友了。殷殷没有解释。她对和盛凯的关系也有点模糊了。只有在玲珏偶尔打来的越洋电话里，殷殷才会说一点她和盛凯的事。

玲珏一直在鼓励她和盛凯的交往。“多好的男生呀。错过就可惜拉！”玲珏经常以过来人的口气点拨殷殷，在玲珏看来，旭东的消失是及时的。这样大家都会有更好的归宿。这年头，爱得再深也不过如此吧。别说六年，就是十六年该分还不是就分了？嫁个有学问，有本事的老公是最重要的。再说，也没有不谈爱情呀。只是感情分稍微低了些，理智分变成了最高的。是现实太残酷还是幻想太容易破灭？也只有殷殷这个傻孩子看不透了。这些话，玲珏都说给殷殷听过，到底怎么选当然还是在她自己。

殷殷告诉玲珏，盛凯可能八月也要去美国读博了，“这是绝对的大好事，”玲珏笑着说，“不久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呀！想死我了！”殷殷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呵呵，你自己有数就好。”玲珏笑嘻嘻地说。挂了电话，殷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向往和玲珏的重逢，毕竟她都走了快一年了。可是旭东呢？旭东上哪了呢？殷殷忽然很内疚。她似乎好久都没有特别期待旭东的消息了。虽然她不会主动打电话，可怎么连心底的那一丝挂念也显的微不足道了呢？殷殷陷入了某种自己都说不清的混乱中。

3月5日是殷殷的生日。妈妈特地请盛凯到家里吃饭。殷殷同意了。饭桌上，宾主尽欢。感觉得出妈妈对他非常满意。看着妈妈热情而周到地给盛凯夹菜，。殷殷忽然很觉得温馨。想想自己都22了，还老让妈妈事事替她操心，实在有点不应该。。。她正想着，电话铃突然响了，“殷殷，快去接电话，说不定是玲珏的。”妈妈笑咪咪地说，殷殷应了一声，人已经飞进了房间，直觉告诉她，那个电话应该是旭东的。

果然，旭东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了过来：“喂，殷殷么？”殷殷突然有想哭的感觉，她忍了忍，轻声说：“你在哪儿？为什么这么久不给我消息呢？”“我在顺德，后来我爸公司招业务员，我就去了。你还好么？亲爱的，祝你生日快乐。”殷殷到底没忍住眼泪，开始小声啜泣，“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她把一肚子的埋怨都咽了回去，现在的情况不容她说这些。“我也没想啊。当时我赌气来的，后来我想，来了就好好干。你妈既然看不起我，我就多赚点钱咯。好让她放心的把你交给我呀。。。哎呀，不要哭呀，想我你就直说呀。”旭东又开始他一贯的搞笑口气。可这次，殷殷笑不出来了。她知道现在妈妈心里只有盛凯，一心要撮合他们。旭东和她还有可能么？

“我就快回来了。”旭东在那边继续说，“全国各地我都快转遍了。每到一个地方，我就给你买好多好玩的东东，都是你喜欢的，呵呵。。。”旭东的笑声传过来，完全没有预感——他消失的这段日子里，他和殷殷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生活就是这样。一个不注意的瞬间，我们就失散在了无数个岔路间。“好了，我要去吃饭了。爸妈还等我呢。”“哦，好，等我回来给你电话吧。”殷殷慌乱地答应着，终于挂了电话。她擦了擦眼泪，还好没什么大碍。妈妈应该看不出来。可她清楚地明白自己陷入了困境。

当两个人又在小树林里见面的时候，旭东给了她一个好沉的大书包，然后不顾殷殷的挣扎与反对，给了她一个绝对深情的拥吻。“再也不离开你了。”旭东认真地盯着殷殷一字一句地说，“我还会去工作，可是我的心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月光下，殷殷分明看到旭东的眼睛有泪。殷殷的心全乱了。面对这个痴心的大男孩，她该说什么呢？告诉他，她另有象男朋友一样的好朋友？殷殷实在说不出口。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爱了六年的人伤心。她也知道不说更是一种伤害。可她终于还是没有说。两个重逢的恋人看似平静的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就这样，有2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殷殷是在盛凯和旭东之间周旋着。她不想这样，然而，不得不承认人都是自私的。殷殷觉得他们带给自己不同的快乐。她没有勇气放弃任何一个。她总骗自己不要去伤害任何一个。可是，她却忘了，当她谁都不想伤害的时候，她已经把两个人都伤害了。

不过，生活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殷殷继续着她的学业，她被保送了研究生。

研一殷殷过的相对轻松了许多。旭东又离开了这个城市去继续他的工作。他会常打电话回来，告诉殷殷什么什么项目又赚了多少多少钱。等赚了多少多少钱后，他们就可以结婚了。殷殷就静静地听他讲。听着听着，殷殷偶尔会走神。她还爱旭东么？她想告诉自己，她是爱的。当第八个年头到来的时候，感情不应该是在加固的么？可不知为什么，她总会反问自己，爱又能怎么样？和他结婚么？殷殷的直觉在告诉她，这个希望越来越小了。

而盛凯则在八月飞往美国。殷殷和他的联系会比较多样一些。电话，MSN，E-MAIL。谈天说地，无所不包。慢慢地，两个人也会说到感情。盛凯说，自己是不是太老了，已经没人看的上了。殷殷就会轻轻地笑。直到有一天，盛凯给她发了个E-MAIL,告诉她，自己早就爱上了她。可一直没好意思问殷殷对他的感觉。他说，他已经确定殷殷就是他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个人。殷殷才发觉自己也面临婚姻大事了。

她对盛凯是有感情。可是不是到了该结婚的那一步，殷殷没有想清楚。或者说，她根本就想不清楚了。感情这东西怎么说的清楚呢？爱到什么份儿上，才应该结婚？又不是论斤论两地称东西，爱不爱和应不应该结婚这两件事都没有明确的标准。

可盛凯向她求婚了。这是个事实。而盛凯符合规律的所有条件。这也是事实。更何况，盛凯说他爱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她问自己。这难道不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么？除了一个人，所有的人都会为她而感到高兴。可是，她真的可以不顾旭东的感受么？

殷殷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考虑她和旭东，盛凯的事情。得出一个结论：嫁个盛凯是最周全的选择。她没去想到底爱谁多一些，因为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无论爱不爱旭东都不能和他在一起。这和爱也没有关系了。她不能让爸爸妈妈都为她伤心，而且她是爱盛凯的不是么？只是平淡了一些，这有什么关系呢？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么？绚烂总是一时，平淡走完一世。她和旭东的爱情到最后还不会是一样么？轰轰烈烈地走过了七年，人生有过这样的爱情，应该是没有遗憾的了。既然如此，她的选择应该是明智的。是她长大了，终于明白生活是理性多于感性的么？她不确定。

在等盛凯回来结婚的这段日子里，殷殷决定给旭东写封信。她想告诉旭东，爱情是美好的，初恋是难忘的，可人生太短暂，注定不可能事事都完满，还有很多比爱情重要的事情，比如事业，比如。。。婚姻。她终归还是回到她的轨道上去了，遵循那条所谓的人生规律走下去。因为她发现，在现实面前，爱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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