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杨贺

我见到过真爱

人到婚龄，考虑的问题自然就多。如今这年头，世上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爱情？或者说，真正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正当我困惑的时候，我认识了马阵和马阵的女友李晴。
那时我在西安一家报社供职。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和在某外企做部门经理的马阵相互认识。马阵不是那种俗气的商人，他由陕师大中文系毕业，中等个头，微胖，微黑，眼睛特有神，不苟言笑，经常一身笔挺的深色西服，典型的白领阶层。在我的关照下，他在我们报纸上露过几回脸，发了些有关“企业管理”之类的文章。一来二去，我们便熟识了，关系也密切起来。
李晴在一家电台做DJ。她不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心动的女子，但在举手投足之间，她的魅力就显现出来。见过她的人都说，那是一种极具震慑力的女人味。
偶有闲暇，我便去光顾他们租住在高新区的小巢，跟他们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只要我到，他们总硬要将住在对门的单身女孩小余拉过来。小余是一朵羞答答的玫瑰，很乖，老是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安静地听我们讲话。只是，属于我们的这种休闲时光真是太少了。对于马阵和李晴，我从来没有认为他们和常见的情侣有什么两样。彼此不冷不热，挺淡，有时甚至会让人觉得他们都在迁就对方。而后来发生的两件事改变了我的这种看法。
一次，马阵在街头见义勇为头部被歹徒用重物击中，当即昏迷过去，送医院抢救。当天我正外出采访，次日见到晨间报纸，才知“只身勇斗四歹徒”的英雄正是好友马阵。我急忙打电话给李晴。李晴在电话里边哭边说，马阵到现在还没醒呢！你赶紧过来呀！过去一看，只见马阵像个熟睡的婴儿安详地躺着，旁边的李晴泪水涟涟。看到我，李晴放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抽泣道：“医生说他今天早上会醒来的……”转头望去，见李晴的眼泪正刷刷刷地往下淌。刹那间，我愣住了。我惊异于那两行清泪的流速和流量，那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它们竟然源源不断。
之后与马阵谈起此事，我还是啧啧不已。我说假如换了你，你能做到吗？他笑了，指着自己说，我？我的眼里已经二十年没有出现过泪水，泪腺早就坏死了。看着他毫不在乎的样子，我很为李晴抱不平。
转眼之间，秋季过去，冬天来到。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夜，我正埋头赶写一篇稿子，马阵突然打我手机，问我是否能抽出身来？说他正在我们楼底下，有急事。我赶紧披衣下去，见马阵正驾着他们公司的那辆小轿车，将身子探出窗外，很焦急的样子。我问啥事？他说快上车！李晴找不见了！看着他从容地挂挡、转向、行进，我忍不住问说你开什么玩笑？他神情严肃，说今天李晴做晚间节目，本该11点钟下班，到现在手机关机人也没到家，他们同事说见她一下班就骑车走了。我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1点。我说会不会上哪个朋友家了？马阵和李晴都是东北人，我知道他们在西安没有亲戚。他说那好歹也该给我回个信啊！我说不会有事吧？你报警了吗？他说报了，现在警察也出动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我与马阵不再言语，在李晴可能经过的每一条路上来回穿梭。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们毫无所获。警方那边同样没有消息。
突然，在一什字路口，一个肇事现场出现在我们眼前。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滩血，两道隐约可辨的刹车痕迹由远及近，要命的是不远处还蜷缩着一只黑色的女式皮手套。马阵大叫起来，这是李晴的手套！
我们越看越觉得场面恐怖，赶紧叫警察来。警察到后忙于勘察现场，但这个现场被破坏的太厉害了，显然他们有些手足无措。
马阵急忙拉我上车。他把车开向这个路口通往郊区的路上。
马阵的行为让气氛更加紧张起来——在每一处似曾有机动车停靠或行人逗留的地方，他都要察看公路的边沟，看不清楚就停了车下去瞅。
马阵面无表情。但可以看出，他极度虚弱……
凌晨4点，马阵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放慢车速腾出一只手接听电话。是派出所打来的，他们说找到了李睛——她在回家路上误入警方的辑毒行动视野，被当作嫌疑人带去接受调查，这几个小时一直在公安局，平安无事……
通话结束，马阵的手机咣当一声绊进车舱。这时，我听见马阵的喉咙里发出几声沉闷的异响，接着就见他的脸颊上扑簌簌滚下几颗男儿泪。我急忙看向别处，等待他克制情绪，恢复常态。不料，他喉咙里的异响一下比一下急促，一下比一下破损，同时肩膀也伴着一抖一抖。我轻声说，马阵，把车开到路边，站会儿吧。他停了车，抱住方向盘，孩子般嚎啕大哭。我一动不动，惊呆了。
后来看到马阵，老想取笑他几句，但始终未敢开口。
在一次聚会上，我把这两件事讲给小余听。我问小余，你见过不断线的眼泪吗？小余很安静地看着我。我说你相信马阵会像孩子般嚎啕大哭吗？小余点点头，说，我信。

简介：杨贺，男，1976年出生，陕西清涧人。习诗十余年，发表作品不多。目前从事公文写作，业余搞文学创作及评论。曾在《延河》《延安文学》《大风诗刊》《火种诗刊》《汉诗》《汉诗评论》《澳洲彩虹鹦》等纸刊发表诗文若干。作品曾入选《2005中国〈诗观察〉年选》等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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