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姚小远]

1983年8月17日第一次严打的时候，有人因为拦路抢劫一块多钱就被打了头，感觉特别不值。其时，我正在陕西宝鸡师范学院中文系二年级读书，如果不是因为上大学，我想也许我会成为被严打的抢劫犯，前途未卜。

我最早抢劫的不是钱财而是军帽，现在的孩子永远无法体会那些年代军帽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就象我永远无法体会乳房对于色鬼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于我们那些年代的混混和社会青年来说，军帽就是一种象征和通行证，为了军帽杀人的事件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决不是绝无仅有。而抢军帽跟现在的泡妞一样，成为那些年代的时尚和文化符号，就象格瓦拉是咱们愤怒青年绝望的反抗的符号。作为一个小混混，我没有其他途径搞到军帽，只有抢。

那些年代抢军帽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中国的各个城市发生，就象现在每天都有妓女被嫖客蹂躏一样。那时候的我单薄、干瘪、尖嘴猴腮，透着衣服就可以看清楚身上的肋条，不会骑自行车，不会象一些很神气的坏孩子一样骑着自行车去抢军帽，象飞一样地呼啸而过，但我有脑子，我从小就很聪明，就是抢劫，我也是一个有脑子的劫匪。

我抢的第一个军帽和最后抢过的好几个军帽都是在公共汽车上，那时候我在新建路中学读书，每天要坐公共汽车，我在公共汽车上除了偷钱包就是看谁戴着军帽或者警帽（警察戴的蓝帽子），因为特别少，所以抢警帽更加有成就感，我一共抢过两顶警帽。

看到有人戴军帽而且靠窗子坐而且窗子刚好没有关的时候，我就马上下车，从公共汽车的尾巴绕过去，乘着开车的刹那飞身跃起，一把从人家头上拽下军帽，扭身就往小路里狂奔。我计算的非常准确，被我抢军帽的人首先会很吃惊，这个过程要两到三秒，然后他会高叫停车，就算司机反应特别快，停车、开门，这些动作的完成时间没有五秒是不可能的，等到被抢的人或者还有管闲事的人冲下车来追我，我早就窜进路边的家属园了。

我的判断准确，计算周密，我的很多军帽都是这种方式抢来的，而且从未失过手。在两三年的抢军帽生涯里，我抢过的军帽不下二十顶，其中两次抢劫惊险刺激，堪称经典，如果我继续混社会，也许会成为一个重要的江湖人物。

一年的除夕，那是一个阴郁的下午，我们几个在彭守柱家里打扑克，他们家在十号楼一单元四楼。忽然我就看见从十四号楼那边过来一个换小米的农民，那个农民高大结实，推了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后面驮了大半袋子的小米，小米袋子上面放着一杆秤。就是这样一个换玉米的农民，竟然戴了一只崭新的军帽，而且，根据目测，那刚好是我戴着合适的二号军帽。我看着农民推着自行车过了十一号楼沿着六号楼走去，我知道那军帽一定是我的了，于是电一样地从四楼跑下来跟了过去。

我们厂家属楼是阶梯式建造的，每排楼房之间都有一米五左右高的台阶，我知道那位换小米的农民六号楼走到头一定会推着自行车下台阶，这是我的机会，他的军帽是我的了。现在想想，少年的我真是胆大妄为，在我们厂子的家属区，除夕的下午，光天化日之下，我就敢下手抢一个壮硕的农民的军帽，而且干净利索，不计后果。那天下午我下手抢了那位成年农民的军帽，他没有果断地扔下自行车和小米来追我，我的成功毫无悬念。

如果说这些抢劫还有些计算或者技术含量的话，我另一次抢军帽行动简直无耻透顶。

那是一个冬夜，傍晚的时候我先去我们厂子里的医院转了一圈，在我妈妈的同事科室里顺了一把看咽喉的不锈钢压舌板，然后一个人沿着川陕公路往清姜走。走到陈家村汽车站也就是四三家属区的时候，我见到一个高个子少年戴着军帽在路边急走，过去就把他的军帽抢到手里，扭身就走。这少年几步就追上我，我把压舌板向他一晃，恶狠狠地说：“妈了X，你是要军帽还是要命。”少年的眼泪马上下来，苦苦哀求我把帽子还给他，说帽子是他妈妈给他的，丢了回家妈妈要揍他等等。我正不耐烦要将他打倒在地扬长而去的时候，远远地看着三个戴着红袖章的民兵小分队正朝我们走来，于是把军帽给他，低声地吼他快滚。虽然这是一次不成功的抢劫，但是用一把压舌板就把比我高大许多的少年吓哭，确实是一件特别厚颜无耻的事情。


2006年6月23日星期五

本文首发梦寻黄河之中国搏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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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久就将踏上黄河徒步之旅，想和我一起走的朋友可以留言到：[email protected]

[[姚小远]]

1983年8月17日第一次严打的时候，有人因为拦路抢劫一块多钱就被打了头，感觉特别不值。其时，我正在陕西宝鸡师范学院中文系二年级读书，如果不是因为上大学，我想也许我会成为被严打的抢劫犯，前途未卜。

我最早抢劫的不是钱财而是军帽，现在的孩子永远无法体会那些年代军帽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就象我永远无法体会乳房对于色鬼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于我们那些年代的混混和社会青年来说，军帽就是一种象征和通行证，为了军帽杀人的事件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决不是绝无仅有。而抢军帽跟现在的泡妞一样，成为那些年代的时尚和文化符号，就象格瓦拉是咱们愤怒青年绝望的反抗的符号。作为一个小混混，我没有其他途径搞到军帽，只有抢。

那些年代抢军帽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中国的各个城市发生，就象现在每天都有妓女被嫖客蹂躏一样。那时候的我单薄、干瘪、尖嘴猴腮，透着衣服就可以看清楚身上的肋条，不会骑自行车，不会象一些很神气的坏孩子一样骑着自行车去抢军帽，象飞一样地呼啸而过，但我有脑子，我从小就很聪明，就是抢劫，我也是一个有脑子的劫匪。

我抢的第一个军帽和最后抢过的好几个军帽都是在公共汽车上，那时候我在新建路中学读书，每天要坐公共汽车，我在公共汽车上除了偷钱包就是看谁戴着军帽或者警帽（警察戴的蓝帽子），因为特别少，所以抢警帽更加有成就感，我一共抢过两顶警帽。

看到有人戴军帽而且靠窗子坐而且窗子刚好没有关的时候，我就马上下车，从公共汽车的尾巴绕过去，乘着开车的刹那飞身跃起，一把从人家头上拽下军帽，扭身就往小路里狂奔。我计算的非常准确，被我抢军帽的人首先会很吃惊，这个过程要两到三秒，然后他会高叫停车，就算司机反应特别快，停车、开门，这些动作的完成时间没有五秒是不可能的，等到被抢的人或者还有管闲事的人冲下车来追我，我早就窜进路边的家属园了。

我的判断准确，计算周密，我的很多军帽都是这种方式抢来的，而且从未失过手。在两三年的抢军帽生涯里，我抢过的军帽不下二十顶，其中两次抢劫惊险刺激，堪称经典，如果我继续混社会，也许会成为一个重要的江湖人物。

一年的除夕，那是一个阴郁的下午，我们几个在彭守柱家里打扑克，他们家在十号楼一单元四楼。忽然我就看见从十四号楼那边过来一个换小米的农民，那个农民高大结实，推了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后面驮了大半袋子的小米，小米袋子上面放着一杆秤。就是这样一个换玉米的农民，竟然戴了一只崭新的军帽，而且，根据目测，那刚好是我戴着合适的二号军帽。我看着农民推着自行车过了十一号楼沿着六号楼走去，我知道那军帽一定是我的了，于是电一样地从四楼跑下来跟了过去。

我们厂家属楼是阶梯式建造的，每排楼房之间都有一米五左右高的台阶，我知道那位换小米的农民六号楼走到头一定会推着自行车下台阶，这是我的机会，他的军帽是我的了。现在想想，少年的我真是胆大妄为，在我们厂子的家属区，除夕的下午，光天化日之下，我就敢下手抢一个壮硕的农民的军帽，而且干净利索，不计后果。那天下午我下手抢了那位成年农民的军帽，他没有果断地扔下自行车和小米来追我，我的成功毫无悬念。

如果说这些抢劫还有些计算或者技术含量的话，我另一次抢军帽行动简直无耻透顶。

那是一个冬夜，傍晚的时候我先去我们厂子里的医院转了一圈，在我妈妈的同事科室里顺了一把看咽喉的不锈钢压舌板，然后一个人沿着川陕公路往清姜走。走到陈家村汽车站也就是四三家属区的时候，我见到一个高个子少年戴着军帽在路边急走，过去就把他的军帽抢到手里，扭身就走。这少年几步就追上我，我把压舌板向他一晃，恶狠狠地说：“妈了X，你是要军帽还是要命。”少年的眼泪马上下来，苦苦哀求我把帽子还给他，说帽子是他妈妈给他的，丢了回家妈妈要揍他等等。我正不耐烦要将他打倒在地扬长而去的时候，远远地看着三个戴着红袖章的民兵小分队正朝我们走来，于是把军帽给他，低声地吼他快滚。虽然这是一次不成功的抢劫，但是用一把压舌板就把比我高大许多的少年吓哭，确实是一件特别厚颜无耻的事情。


2006年6月23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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