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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组诗《青铜记事》(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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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0502[钟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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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三品按察使<BR>(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5-10-22
帖子: 965

帖子发表于: 星期一 四月 16, 2007 9:19 pm    发表主题: 巨型组诗《青铜记事》(第二章) 引用并回复

题记——赞美爱是可耻的。在日常生活的忏悔中,在绝望的回报中静候万物之君的驾临。

第二箱

第一枚:《开往死亡地带的火车》

十指撩动铁轨的水面 打湿灵魂的羽毛
背叛的牙齿 阉割的舌头被风吹去
捏着深入骨髓的鱼刺 仿若天上的月亮注定一生流泪
藏在身体里的火车车轮紧贴着肋骨把心脏轧伤
我们已经在水中哭泣

手术刀变钝 封不住乌鸦的嘴巴
一粒石子到达疼痛的深处
在钢铁的房子里 十年的死亡证明忽略了肉体
肇事的政治 逃跑的政令突然散开
了望楼淹没在温暖的城市中
巨大的温暖和巨大的黑潜在干净的河流里
从动车的车窗中望过去 天下晃动

开往春天的火车拉着秒针奔跑 卷走革命的村庄
黑色的隧道里没有一粒粮食 我们穷人只剩下眷恋
当我们开口说话时 猫已经嫁给了老鼠
强硬的嘴巴饿死很久 天上偶有雷声滚动

等待 等待春水涨潮 顺手撕下天空
天上的蜘蛛穿着人类的鞋子 狮子高举着国王的钥匙
老鼠戴着紫外线眼镜 壁虎分食着苹果
我们已经没有秋天 我们是国家的敌人

今年的北非洲没有下雨 国王住进我们的耳朵
我们一定要坐上开往死亡地带的火车 用嘴巴杀死他
扳开道口改变一列火车的方向 一路向西 向西

2007-4-15


第二枚:《原罪》

良知 如地核里的金子在手指尖上风化
化实为虚悬空了手
一粒钙片

魔鬼 黑色
在所有迷失者的道路上接近我们的姊妹
光明的强制
所有的名字在天空上飘摇不定
如此浩瀚的水在星星的眨眼中背叛明天
取用 没有签约
所有的闪电在说宇宙是自己的故乡 在半空弯曲
针尖 磁

灰烬 白色 墓地的痕迹

时空的界碑在地平线上瞥见远处
灵魂接近云状
白与轻

(伤口敞开 黄昏的舌头最短
夜在天空的背后点燃磷火
抽芽或开花)

枯草 薄得不足一毫米 在冷风中冷下去
一个字摸到纸的肋骨
死亡 绳子

主 十字架 祷词-----遏住时间
遗嘱没有名字
喊我

2006-10-26

第三枚:《北风》

在初冬的灰色里 原野扯着阳光的衣襟回家
呆立的乡镇闪动泪光 而村庄在没有一点痕迹中消逝
巨大的城市在冰冷的日子里过早的黯淡下去
无所事事的北风开始在空中大喊大叫

由于痛苦而碎裂 田野穿着皱巴巴的单衣
在光秃的树稍上疼痛的舞蹈
没有边疆的天空听不到温柔的声音
把雾的疑惑交还给霜的冥色

白昼不长就站在天平的秤盘上 生命在向左弯曲
黑夜来临 仍然有野蛮人在摧毁着城市
一个诗人勉强地向一头狮子致意
一个非人间的冷漠冻僵了城市

说到背叛 阳光不再抹在老百姓的窗玻璃上
天太黑睡在梦外 无底的深渊再继续掘进
神圣的肉体黏在淫荡的板床上
十六岁的女孩变成下流坯子

谁在灵魂的圈栏里抖动着锁链 在眼泪里生活
北风冻结了天堂的高脚杯 世界早已入睡
一个诗人在场或不在场时间都是如此明了---铜蛇早已僵死
命运的纸牌早已摔倒在逃跑的玻璃球里

2006-10-29

第四枚:《机车厂上空飞扬着云烟》

在直立的浓烟与迷离的雾之间
一列火车的眼睛红起来 之后变得斑驳

它构成虚幻 时间在我的心里衰老
一个老人静坐在车厢里

旧枕木上 雪花飘动着花朵的影子
花篮悬在空中 我习惯了空想

浓雾一直向西掠夺我两米内的距离
我已经是长满白霜的石头

天空在花丛间慢慢裂开一道豁口
我和一列火车撞在一起 谁在烟雾中探出头来

2007 -2 -1

第五枚:《在法院门口》

在法院门口 我才知道大都市是非这么多
公安局里边有人说 “国家变小不知道抓谁
汽车撞死人是小菜一碟”

五年来我一直请求着地方衙门读我的证词
不知道是谁在纸上绕舌 我认清了女法官乳头上的铜质徽章
打铁的耳朵开始变软 怎能打碎这个世界
死去的母亲已经腐烂 我依然和狐狸说话

我是草根的情种 祷念着母亲的冤魂早些安歇
在法院的门口谁在防护栏杆上练习着羊羔的发音
再把自己挂在天空的钉子上 我在羊肉里却没有狗的答案

2006-11-2

第六枚:《斗蟋蟀》

杭州已经不是过去的杭州了 斗蟋蟀的叫喊声却是杭州的
今天的人和过去的人一样感觉蟋蟀的左腿是黄金做的
只是偶尔患上风湿病欠下天气的一笔赌债
在杭州的街角一大群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成了笼中的蟋蟀
在记者的镜头里跳来跳去 在电视机里狠命地撕咬
像穿着昨天的鞋甩不掉历史的脚印
然而 是谁在深挖着地窖准备把自己的脚印藏起来
只有新闻在说“看 他们天生就长有贼的双手
他们偷摸着现实的肛门生活
愚蠢的嘴巴在垃圾中嚼着猥琐的食物”

2006-11-3

第七枚:《关于一个坐台小姐的名字》

她的名字我们知道是假的 这一点像我们的社会
但是我们仍然这么叫她:红 小红

我在前五年认识她 她是那么年轻
因为她不到二十岁 我们都认为她不会嫁人
她脸蛋漂亮 歌也唱得漂亮 人们都说她是一个好姑娘

前天 我在防空洞的地下道里碰见她
因为阳光昏暗 她有些昏暗已经不红了
我一直以为她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也很有情调
这些年不缺吃不缺穿的 或许已经嫁给阔佬

我看见她的双眼有点灰暗 怕是有病可能是在出台染上的
那天 我的心有点抖像在冬天的冷藏柜里

我不敢和她搭话 也不敢叫她小红
她已经不在阳光下 她有点像社会的暗影

2007-1-19

第八枚:《嫖客》

一、
凌晨两点 我们看到星星撒在床单上裸体的男女在上面喝着牛奶
而裤裆里的星星并不拥挤 哑然地流淌着淫雨的气息
一只公鸡打过第一次鸣后远处传来回声紧接着消失 天空没有一滴血
从床单背面再次传来磨擦声 好像是火柴点火 燃烧 冒烟
整个房屋开始动起来 柴堆里传来蛐蛐的阵阵啼叫
而在凸起的胸脯深处 一个男人的肉体陷入污泥
捏塑着嘴巴和性器 裂开两半屁股在微睡的动物身上跳舞
他们相互结仇 金钱以第三者的名义呼喊
他们之间堆起白色的石头 留下一块石头嫁给时间的缝隙
只有一只手颤抖着从痛苦的背后跑出来
血液的女人在喝下男人的精液后被十二次发红的箭簇射中
我们看见一代人毁于疯狂 拖着赤裸裸的肉体跑在天使的屋顶
短裤蜷在女人的房间里 用梦幻 酒精清洗睾丸和阳具
在玻璃镜子里照亮两极的死寂之光
在垃圾箱里怒吼着 把人间的爱转换成驴马游戏
如白条鸡一样裸着阴毛呼喊着夜的欢畅 一根铁杵磨扁了中国的东部
一枚硬币塞进了大地的子宫 一缕轻烟飘浮在广袤的农场
他们不知去向 铁轨的冷酷正在本能的颤动
乡镇受到雨水的刺激开始涂脂抹粉 在阴霾中昏睡在高速公路上
兜风的车灯很耀眼 夜晚的啤酒掺杂着马尿味
他们是黑色的骑士撩起娼妓的衣裙在享受高潮的时刻
他们徘徊在霓虹灯下 整夜在被动物屁股磨光的石头里呈现出醉态
他们追随着贵族的风流跳进帝国大厦 爵士乐彻夜不眠
他们埋下轶闻轶事的大把清单 一头钻进马桶
他们在摇头丸上打滚 在电脑桌前裸舞夜夜作贱自己
在通向茅厕的胡同里张牙舞爪 鸡奸自己或吸毒

二、
是什么合金体敲开了他们的骨头吃掉了他们的脑浆和想象
是孤独 秽物 丑恶 垃圾和得不到的金钱在使他们哭泣
是得不到的爱在惩治他们 是血液中流淌的金子在惩治他们
是吃人的魔鬼工业在堵截他们 是冒烟的政治挖掘着他们的坟墓
他们不可救药 他们被嫖客选中贴着标签作为死亡的祭品
他们是世俗的羽毛飘在天上 又轻于鸿毛掉进现实的粪坑
他们仆倒在群众的火焰上 比妓女还可怜地丧失了青春
他们的名字倾入一场洪水 天空夺走了他们的去路
梦想 意志 奇迹没入资本 崇拜 光明 宗教是苦差事里的苦差事
谁是嫖客 顺着他们正午的呼吸摸下去 你们还在沉睡
谁是嫖客 三只手指插入世界玩弄着黑白游戏 夜更加晦黯
你们假公济私收受贿赂 转移着国家资本
你们给予靓女豪宅和汽车 把自己捆绑在靓女的细腰上
你们分发着共产主义小册子 把民众赶进失业的救济所
你们整日在稿纸上涂鸦抵抗着资本主义 却把马克思扔到了窗外
你们再无法登高 再也逮不住灵魂的天使

三、
嫖客 我跟你到深圳 在那里你比任何时候还要疯狂
我跟你到上海 在那里你想甩掉我你坐立不安
我跟你到广州 在那里你开始摹仿着殖民地时期最委屈的样子
我跟你到珠海 在那里你谋杀自己的妻子
我跟你到福州 在那里你嘲讽我没有察觉你的阴谋
我跟你到济南 在那里我容忍不了你这个蛀虫
我跟你到南京 在那里你病倒了咳声肯定是来自于心脏
我跟你到呼和浩特 在那里你看见了大群的牛羊走进了葱绿的麦地
我跟你到银川 在那里大片的楼阁变成白色的旗帜
我跟你到拉萨 在那里宗教的光荣依然在天外吟唱
我跟你到西宁 在那里你戴上回民的白毡帽又开始像国王一样
我跟你到西安 在那里你像秦始皇一样把千军万马埋藏在地下
我跟你到石家庄 在那里你知道唐山早已陷落
我跟你到太原 在那里挖掘机在深挖着你藏身的洞穴
我跟你到沈阳 在那里旧钢铁的墙壁纷纷倒坍 钢铁战争刚刚来临
我跟你到长春 在那里伪满州国还在霸占着宽城子的光复路
我跟你到哈尔滨 在那里俄罗斯国家策划着一场骷髅式的社会主义革命
我跟你到天津 在那里你将十字架的灵魂还给肉体
我跟你到长沙 在那里我看到你把一百个麻烦抛上了云霄
我跟你到南宁 在那里你把钥匙拧断在锁孔里 你的二奶不敢出门
我跟你到杭州 在那里你在看着西湖里作爱的两只蜻蜓发呆
我跟你到郑州 在那里我定断你的房间有两只狐狸和一个虱子在跳来跳去
我跟你到贵阳 在那里你想象到和尚喝了迷幻药 滚到女人的脚下
我跟你到兰州 在那里你说夜晚要和猫头鹰说话 不点灯
我跟你到海口 在那里你看到椰子流淌着牛奶
我跟你到合肥 在那里你发现自己过于肥胖了 要花时间减肥
我跟你到重庆 在那里你看见渣子洞里还有共产党员的尸骨
我跟你到昆明 在那里你发现还有人发疯地唱着《国际歌》
我跟你到北京 在那里我看到你扔下胜利的内衣满王府井大街叫喊 我们自由了

2006-11-5

第九枚:《恍惚间》

1、
一口大钟唤醒早晨 那些可怜人的命运并不立体
命运幽暗幽深 蓄积着血和梦魇
在去年遭受毁灭 在今年的一场大雪中埋下发芽的种子
渴望人间的烟火变蓝

2、
平民领养着土地的母亲 贵族坐在厅堂之上挤眉弄眼
一场豪奢的大雪自认为可以洁身自好 可是六角型并不完整
道不抵达 道不警醒 道不结束
一只青蛇 在荒寒之野舔噬着流血的鼻子

3、
2006年被历史掠夺一空 火车的空车箱开始腐烂
转向架分裂成三根毒刺 风沙推翻一列火车
沙石在空中碰出火花 穷人的嘴巴嚼不碎钢铁
一叠纸币捆绑着仇恨 我确实老了
给明天拉上幻想的窗帘 我流下了一大串眼泪


4、

四十岁踱进黑色的影子 当权者握住诗歌的笑柄
白领丽人叫喊着腐朽的真理 世界滑进女人的骨盆
锣鼓喧天 中央电视台高唱着独角戏
一双透明的手抓住一万把钥匙 打开国门

5、
2007年的大门口并不拥挤 送温暖的人躲藏在棉花里
而乞丐还是乞丐 穷人还是穷人
雪花跪在地上叫喊 春节不敢前行
红灯在时间的肩上扛起昨天的灰尘和白发
吞咽痛苦 比猪低下

6、
我要穿过三百公里的城市将乌鸦涂黑
弯曲的铁轨绕过古老的北京城 火车到达东北
凌晨的钟声在六个啤酒瓶子里响起
一个跛子病倒在床上 拆毁自己的耳朵
生活没有自己的外壳 墓碑哭出声来

7、
午夜的钟声依水而鸣 未涉足便已远逝
时光向上攀升 未瞥见达尔文的奔马
谁喝下亡者扔在床头上的一碗凉水 谁与黄土相依
祖国的幸福长上庎疮 一个受伤的灵魂在荒野上狂奔

8、
命运一点也不白也不黑 却在饺子里十分咯牙
我坐在祖国的电视机前感觉有一种未干完活的责难
我始终弄不明白 母亲死后为什么只留下一张黑白照片
我总是感觉有人在族谱上伸出手来 抓我


2007- 3- 3

第十枚:《天空的影子》

迷惘的尘世与昏暗的天空之间
雪花纷纷扰扰 飞在风中

它是庄子的蝴蝶吗
它在秋霜上衰老 扑灭了黑色的火焰

穿制服的年代卷走生命的黑纱
残存的骨灰盒上钉着历史的钉子

有谁送上灵魂的棺椁 诀别疼死一朵菊花
我捧走黄昏的空匣子

庄子的蝴蝶捱不过一场大雪
黑暗闭上嘴巴 挽联轻轻叹息

在距离天空只有四毫米的玻璃窗上
天空太空 我梦想你是天空的影子

2007 -2 –23


第十一枚:《关于青铜的诠释》

石头把我掏空的时候 铁在里头换取我的身体
那铜开始在地下燃烧 我的名字在蜡烛上一次次跃起
这个尘世已经接近喧嚣

我的祖父正坐在两轮马车上穿过雨水
在北方的一条河里投下鱼网 石头藏起自己
在桃花开花的季节里露出闪电和歌声

至少有一条木船承载着我的睡眠 晚风习习
一个猎人就站在船尾 那枪口是我的兄弟在警醒时关上大门
那是一场仁慈的大雪

我曾约定 以一只独角兽的犄角守护心脏
用两根手指翻阅生存的日历再去凿开冬天的一条河
面对着水和鱼 瞅见自己的黑暗

在天空的背后我像鸟一样轻 忘记了孩子的耳朵或嘴巴
不给天空留下太多的流言
我藏在一只鸟的身体里 轻而又轻

转瞬间 没有信念的白云记住罪恶
我的脚印遭受魔鬼的侵袭 昨天我是无邪的贞子
明天我要守护着头颅 在黑夜里不许野狼从雪地上穿过

我用哑巴的嘴巴撒谎
以十指的阴影夹住石头 和铁黏在一起
躺在时间的床上一起坠落 不肯消亡

在燧石的对面父亲的斧头开花
我牵着祖母的手搬动自己的住址 土坯房子坼裂
我无法夺回祖宗的镜子 割下太阳的三寸舌头

还剩下一把铁制的刀片削刮着鱼鳞
一截树墩坚持着自己的尺寸 浪花在里面尖叫
日子在砧板上长出牙齿

一个人走进没有家谱的宗祠 天空闭上蓝色的眼睛
一棵灯芯草在供桌上燃烧起来
我就站在草叶的背面

2006-11-8

第十二枚:《写给2007年月光中的萨达姆和一座老宅》

我曾看见 在伊拉克的太阳如豆却带着血丝滚进大地的喉咙
在你的脖子上有一根麻绳 在你的脚下有一口陷阱
而东边的雨声掩埋下西厢房里的笑声 有闪电
划破伊斯兰教堂 血在铁栅栏上变得生冷
有几个隔世的星宿
坐在地下室里聊天 等待着将你的脸翻转到另一边
天显得有些荒芜或者无用
真主真的被踩死你看不见自己脚下的台阶
两个刽子手的心有点狠 如一头斗牛的尖角在旧墙缝中钻出来
是魔鬼的幻象 是关于地狱的飞翔
你不敢证实这是谁的肉体
剎那间一阵风将这里的一切吹得空空
这里只留下世界的空壳 留下你的空宅 留下你的脚印
许你就是宰牲节前的一头困兽 在老宅里无法走动

2006-12-17

第十三枚:《打春日记》

麻雀声 从盛满灯光的屋檐上泻下来
有几块石头在路上走走停停
一个烟囱穿着黑色的铠甲 护住内心的伤口

几块石头掩埋不了大雪 打春的风射出几只箭簇
穿透冬天经过西安桥洞 驰向街市
而在此时 破旧的老宅里传来一个老人的咳声

夜幕下满弓的月刀砍着一个人的脊梁 玻璃和骨头碎裂

是谁完成夜晚的狩猎 谁的羽绒服抱走冬天
一纸帐单伪装成春天的树叶在春风中跑得灰白
三只野兔在上面平息着仇恨

一个老人守候在时间的路口 春天距离春节仅有一米
一只狐狸一直藏匿在灵魂中
只有一个孩子看见春风的尾巴摇晃三次 又把它当成三根羽毛
仿佛是整个天空飘荡在海藻的气味中

2007-1-5

第十四枚:《狗肉屯》

四十年没有到过的村子 叫狗肉屯却没有狗
我和像赵本山的马大叔及富有爱心的王晓春兄弟在这个地方吃顿饭
吃了一条狗腿 喝了一壶酒 吃了一盘朝鲜族泡菜
然后我在没有茅厕的柴垛前撒下一泡尿
抬眼北望正好望见后院的窗口
一个学龄前的小女孩朝我望着 我转过身来
看见我们的轿车很陌生
这个只有小名的村子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任何存在
而我被一个小女孩望在眼里
我却是她的存在

2007-1-24

第十五枚:《2007年1月13日日记》

2007年1月13日这一天我上班被门卫拦住
我突然想起夫差对待勾践的作法
十年后我排列一下火车的家谱 除了火车还是火车
火车头挂在身体的某处 我在命运中摇晃了三下
然而回乡是一种徒然的想法 祖国已经被剥光了鳞片
也许龙子龙孙就寄放在附近的幼儿园
几十辆火车在工厂里喝酒 北风很浪漫地守候在冬天的街口
火车在铁轨上谈论着我的脚印 谈起十年的命运
火车同样不喜欢我的身份 我这个大伯怪模怪样
事实上 我的身体如一条垂老的蛇沿着荆棘一弓一伸地爬过
在石砬子上变得生冷 我的理想已经不复存在
心口上有一只虫子在喝着我的血 是哪一个国王路过我的心
我依然活着 可是立足之地还是那么小
那么说我的鞋子还是扛在肩头 我没有汽车
也没有自行车 我在指甲里抠出一把泥
故土是我思想的结尾 但是火车还是没有到达自己的站点

2007-1-13

第十六枚:《给红色根据地大饭店门前的乞讨者画像》

我看见你的手伸出来 距离我有一米
但摸不到我的钱袋 也摸不到我的心跳
我能够将一米纸的距离撕掉 我们同样是两个贫苦人
海拔100多米高的红色根据地大饭店大门敞开着
冒着热气向天空飞去 镀金的自动门又关上了
我们两个人呆立在雾气中像黑色的干馍 逮住了1948年的白蝴蝶
我们的心滴着血 生活依旧是一块古老的石头
我们搬不走自己的脚印 暖不掉冰冷
世界蔫了 谁在天堂上贩卖黄金
我的手拉不住徐悲鸿先生的奔马 也找不到一张素描纸
我的画换不来半块铜钱 也找不到你回家的路
我问 为什么人民政府的门口蹲着两个颓废的石狮子
我伸出自己的手抓不住一颗星星
你伸出自己的手肯定也抓不到我

2007-1-24

第十七枚:《我梦见飞在天空中的一双布鞋》

雪花开在梦里又在门缝中挤过去
我看见死去的母亲坐在炕头上缝补着冬天的布鞋
窗玻璃长满冬天的树林
在十米以外开着梅花 一群麻雀在篱笆上叫得欢畅

总有笑里藏刀的人 总有不怀好意的家伙
今天这个家伙是我的邻居
我被认识他所蒙蔽 邻居在楼梯口上俯瞰我
他砸碎我的窗玻璃 我的母亲在恍惚间仙逝

母亲在泥火盆上证明自己找到一根针
一针针扎出世界的缺口 母亲用手指上的血喂养我
两个早逝的弟弟说火焰会走失 母亲会成为天国的人民
母亲带着人间的两样东西 剪刀和家谱
陷入一场更大的黑暗

我一直在做一个合家欢聚的梦 而人间的悲剧不断上演
年复一年的雪花落在眼角的皱纹里
我赤脚走进风中 一座雪峰在地狱的门口崩塌
我看不见大雪擦亮的天空
我奔走在真与假的路上 十个脚趾一起痛恨一双布鞋

2007-1-25

第十八枚:《幸福》

一根木头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树却爱着自己的鸟
它们幸福的飞翔在路上 在远方
仿若桃花 在这个春天里返回在树上

水也找不到自自己的影子 水在船中是那么腼腆
渡思想的人上岸
它们幸福的彼岸在明天 在天空
一滴水在诗歌中回忆起遥远的往事

母亲也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和眼角的鱼相依为命
正呼吸着额头上的盐
母亲把大海还给世界 还给黄昏
星星在天空的窗口仰望着天下的孩子

我爱幸福 是谁隐藏在我的手中
我推开向北的窗子 拼命地握住远方的手
我的今生幸福正在悄悄长大
可是谁在幸福中悄悄地离开

2007-4-13

第十九枚:《新春酒令》

为赶往春天 我害怕与朋友谈起冬天
只好喝酒 让冬天在酒杯里暖起来
不说什么 我想念春天了

上周下过一场大雪
下周刮过一次大风 暖风溜进了街头
我依稀闻到了儿时的气息

而在这个斛光交错的傍晚 酒瓶子空了
一只高脚杯在空中挣扎
在我的内心却只剩下了生存的大事

喝酒的人真傻 谁在半空中喊我
几串檐冰找到了一把扬琴
哀伤在一双筷子上慢慢地停下来

在熄灯的窗口 窗外一片寂静
那个五十年前的人民广场被谁拆毁了
一株君子兰花 在窗台上悄悄地睡了


2007 - 2 -10

第二十枚:《指问苍天》

不能什么也不想了 酣睡的石头都在做梦
野草和兔子都不太平 还有在五十年的涝洼地上
钢铁的脑袋被拧成了花朵跑着火车 铁轨在想些什么
我是一口生命的时钟 十年后转回原地
心里长出的不是草 也没有蹦跳的兔子
我只是一个国家在册的子民
一小块土布贴在胸口上 我只是置身于母亲的温暖中

而我的生身母亲在贫困中死去 我的祖宅没入坟墓
我一直走在异乡的路上 我爬上天空捕捉蟋蟀的叫声

眼前的一切总是有些脱离真实 高大的围墙矗立在西
我很想借助时间的坡度爬上去找到我的母亲
那么些树叶掉下来 我看见三米远的火车沉默多年
火车打着时光的补丁 在我的白发里升起巨大的黄昏
我是月光下移动的影子 高墙削掉我的脑袋

在这个凌晨我走进生活了十年的城市
39线从南到北穿过改造的园林 火车陷入概念中
一片人去楼空的工厂在风中沉默 时间在沙子里磨擦起来
我曾经在这里寻找过红色的信号灯 和火车抢过人行道
宽城子的体温低于十三度 满地爬满柔软而且弯曲的金属
内燃机车像砂锅煲汤一样慢 一个火车吃掉一生

不能不想想后半生 过去的几个兄弟在模仿皇帝出行的庆典
今天我和你有一种悲伤的距离
我在诗歌中长大 今天将在诗歌的故乡里死去

七点一刻 我忽然看见一只大雁闪过无字的天空
又像鹅卵石停在天空并沉默了片刻 我仿佛看到天空坍塌
空洞中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火车趴在地上 过去的几个兄弟在我的心中走过
离开长春站的入口在什么地方 火车不肯出声
我在一列25K型火车的硬座车厢里静坐
我心里倐然感到已经丢失了什么

2007 –1- 27

第二十一枚:《咒语》
—— 死为生之根 生为死之根

我究竟在做些什么
生命的繁殖 仿佛在黑夜里面 生命比夜更黑

鸟飞 鱼飞 一阵风把它们擦去
世界这个弹丸之地 被谁采摘 窃取
盐被喝掉 吃掉 一万年的侵蚀
朵朵白云飘荡着自己的沉重 瞥见并避开
月亮盲目地献出爱情 月光的记忆遁逝

世界 星宿 飞翔的梦
充满语言 打开天空的蛋壳 为谁命名

如今(生命在温暖的火焰中)
感到自己就在母亲和爱人的牵挂之处
坠落

2007- 3 -22

第二十二枚:《车间》

巨大的机器轰鸣声 嘈杂声 来自一个挤满火车轮子的车间里
紧接着是一串急促的口哨声 紧接着巨大的落座声
然后汽车开始抽泣
整个灰暗的天空掉在石棉瓦上

在起重机和旧机床之间 一个老工人被喊叫出来
正畏缩着和车间主任谈话
旁边站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工 一本正经地凑近一点
鲜红的内燃机车轮子 凭借一根钢丝绳不自然的在空中飞翔
地上的庞大机床暗下来 失去了一切
剩下宁静的外形 声音没入地下
周围的人散去了 老工人一直呆立在那里
偶然间昏花的老眼一眼瞥见 无耻的风奔跑在野猫跑过的屋顶
试图认出某些人 或者努力去忘掉注视他的一张脸

车间里遍布舌头 眼睛 耳朵 突然间打开的车间大门献出世界
火车 人何止是天空破碎的玻璃

2007 -3 -24

第二十三枚:《给伊家店》

像一脉田垄 疲惫于十月的锄头
脱去村庄的胎衣在远方只剩下一点 在一列火车上奔跑
不倦怠地活在中国 如一粒种子开始消失成为梦境中的部分 在北风里挣扎
一片白云在天空的胸膛里爆炸 村口的神龛漆黑一片
伊家店在北风里面悄悄地背过身去
我的身体如此之轻 宛若婴儿退居于一头狮子的内心
撇去虚假的外套 在雪山之巅把凸起的石头摁住 顶住风雪
不让天空的呓语把母亲惊醒
我在春天里微笑着 把河边的牛羊在一棵杏树上敲打下来 牵走花瓣的四蹄
沿着阳光摊开的土路丢下一枚硬币或绕过白杨树梢 把村庄的疼痛压弯
我不得不把婆婆丁抱进春天贴着地皮和一群蚂蚁赛跑 把黑夜点亮
让村庄里的孩子们在星光下把大片的田野抚摸
我想知道一粒种子的秘密 一次热爱却是如此轻率的介入对你的伤害
掀开屋顶的粮囤 把破旧的衣袋翻过来一遍又一遍摸着饥饿的肋骨
一棵蒿草正在瓦檐上偷偷小憩
我回忆起荒凉的炊烟 我的落荒而逃不会被北风看见 一根麦秸投身于火焰
我回忆起一只瓢虫身上的七滴眼泪 从左手到右手尽是母亲的教诲和鞭打
母亲是泥土中最黑的一小撮
二十五年后 我的奔跑在异乡的车站上停下来 再也摸不到母亲的影子
尔后我开始哭泣 在爬满谎言的手指上妄想捏住一片丢失的阳光

2007-3-30

第二十四枚:《罪孽 或当爱终了时》

太阳的手指点破天空(其实天外没有什么,更没有神灵)
云砌的衣柜(你在独居的屋子里 咬着葡萄)
掀去圈养着玉兔的搁板 拔掉星星的三根尾巴
在天空划过半个弧线 直立在头顶
一颗石榴疯狂地衍生出夜 编织着婴儿的襁褓

黎明泡在海水里 (记住大地的伤口)是谁在海水边撒尿
一个女孩捡起波涛中的苹果 抓住大海的蓝
红肚兜淹没了一根丑陋的铁锚 女孩的脖颈被锁链擦伤
(其实干瘪的爱情故事 正酣睡在一颗果粒里)
女孩的灵魂装满紫色的水 接受了毒蛇的催眠

所有的色彩是光滑的 一个木匠质问恋爱中的男孩
锯掉一棵橡树把斧子寄给说谎的鸟 秋天发出二十种声音
在读一封信的功夫 语言怀上了虎崽
太阳讲述着四季的火焰 谁欺骗了母亲的子宫
(一朵玫瑰 压倒了妻子的青春)
我是你们的孽种 滚滚雷声砸碎了母亲的梳妆台

把戒指戴在右手上去 刮起骨头里的飙风
(女孩的脸上踩着两个衰老的脚印)
红月亮的假意或真心隐匿于痛苦的皱纹
竖起耳朵听风 胸脯上筑起两座坟墓 (你的老去我知道多么可怜)
四个眼睛留下一个幽深的池塘 石头砸下去旋即飞离
爱是一座幻想的监狱 不眠的露珠找不到天空的卵巢
谁用木船追捕蜻蜓 爱在水中飞逝得如此迅速

2007-4-2

第二十五枚:《祖国》
——写给祖国的十四行

祖国 我在一扇窗子里满含泪水
我是你的第三个儿子 在默默地了望你
在窗外逃难的蝴蝶丢掉了祖国
钟声随鸟心坠落 唇边无歌
在一个寂寞的角落里只有一人
相信诗歌的戒指有着蓝宝石的记忆
光芒撕破夜晚 留住纯真的童年

祖国 就让我潜入月光的秘室
提起你的睡裙 放出音乐的河流
让竹笛走在前方 爬过戒备森严的老墙
拦住五月的杏花 奔跑在露珠坠入崩塌的夜晚
僵死在一根草叶之上

祖国 我在诗行里点亮自己的灯盏 祖国
祖国 我是夜雨后凋敝的花瓣在泥土里散开 祖国

2007 -3 –23

第二十六枚:《夜里叙说》

我的生活是巨大的黑 我的灯光在我的眼睛里跳跃
沉溺于一种梦境 由于四壁是懵懂的 我一直在寻找我的末日城堡
像童话中的奴仆 背负着大地的谦卑之名
在诗歌里活下去 请别停止
我的祖父是谦恭的扛过沾满泥土的锄头 锄头不是圆的
却与春天签约捉取兔子身上的虱子
学一只公鸡打鸣
我那被恶风刮得东倒西歪的身体也是如此简单
也许是铁的铜的 或者是石头的
就让它睡在诗歌的额头上 在皱纹里绕过三圈之后
发出瓷器的碎裂脆响
然后凑近坟墓 把那遥远的哀曲画在一张白纸上
在火焰上焚烧
这样漆黑的夜里有太多的铁石心肠
一棵枯树忘记了身体里的一只甜蜜的蛀虫
一大群乌鸦纷纷落在树枝上
大声的叫喊 我终于摆脱人民了

2007.3.25

第二十七枚:《判决书》
-----清明时节写给伤害案中辞世的母亲

它已经保存六年了 是法官的锤子砸扁的东西
譬如母亲的死 以及我那被庭审榨取的语言和半头银发

威严的法官是我学习的楷模 正义的姿势在人民中间站了许久
一枚徽章别在她们的胸前 没有人怀疑它的重量

原告席上空着我的位置 两万元面对着这枚徽章有些不足
因此总是麻烦组织 我一个人的官司打碎了一个国家屋顶上的瓦片

我不想偷梁换柱 三年后法官解开衣袍走在另一条路上
我在三十岁时第一次学习哑巴 走下四楼穿过厅堂摔倒在正义的门口

三年的结果使我牙痛 使我的腮凸起来
我痛恨谁 公平距离我们一直是这么遥远(其实并不遥远)

一纸无用的判决书对我的伤害人民政府所知甚少
三年后执行庭也没有了动静 似是围观的人们作鸟兽散去

一纸判决书以为这个社会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我回到了童年 我对真理所知甚少

七年后 存放在书柜上的判决书是母亲死后没有穿戴走的一件小东西
死亡藏在角落里是这么小 正义是这么小

2007-4-1

第二十八枚:《清明节的一个下午》
----记马永波遗嘱事件

世上的人该有多累 一个人情愿彻底跪下来领养死亡的老母
死亡耐心地磨着黑色的屠刀
在地下的一条河流里寻找着乌鸦
任流放地的得得马蹄踏碎一片白色的镜子

是谁在流放地里种下一片葵花给人们看
你深一脚 浅一脚地跟在一辆囚车的后面踩着泥土的心事
却又在风中纠正自己的左手

会唱歌的人搂住魔鬼的妖身在幸福中跳舞
白骨还是白骨 白骨的下面是流沙模仿着马嘶

我要挖地三尺 借一盏马灯将一匹马的影子从黑暗中挖出来
我要领它去马槽前饮水并照照镜子
它还没有醒来嘴角残留着几茎草根

真的不要再往前走了 一种下跪也许是一生中最后的娥冠
不 却不是你散在世上的那些银器使另一些银器失踪

你能再迁蜕轮回吗
烧毁你的骨头 在一张张白纸上写简单的名字还是空荡荡的
我们怎能独守住清明节的夜晚
怎能找到银质的白


2007-4-5


第二十九枚:《机车厂2号门》

内燃机车停下来 喘着粗气 张作霖的磨坊里长出钢牙
皇姑屯咬断了长白山的手臂 地道拐进了新京
日本人已经上路寻找着黑水的牡蛎 天皇不黄却死在草尖上
大豆 高粮蹲下身去又把谁惊起
祖国把人们扯进自己的怀抱 开始交换着姓氏

内燃机车停下来 喘着粗气 在铁路上泅渡到远方
远方的雾很深忘掉了革命和斗争的遗骸 历史在今天的背面
一条铁路挟着风暴把手伸进了首都 拾取石头
把岁月摊平 拉直 没有皱褶 两根铁轨变成两根金子

如今机车厂2号门在剔着自己的牙缝 抽出一根鱼刺说我是风中过客
一纸企业破产的告示强奸了凯旋大街 内燃机车熄火了
煤灰遮蔽了五十年的天空 白山黑水间的雪是离太阳最近雪
我心如脱兔把世界挡在月亮之外
一个铁锤砸碎一个昏聩的白昼 我成了一个国家的敌人

2007-4-7


第三十枚:《请允许我上升 拜访铜》

刹那间我看见铜 满耳朵是铜的声音
铜是一条河流的水面和水底的波纹 自天空直劈下来使河流辽阔起来
然后是青草倒映在水中抚摸着天空 天地旋转
从恹恹欲睡的正午望过去 分明看见哗哗作响的似水华年
我们的青春和成长的证人正哗哗作响着
在我看到铜以前可以肯定在黄河的拐弯处
有一个自古不被撒网的湖 湖面镀着金光 太阳里站着我们的伊人
之后是一阵马蹄磕碎了金箔 铜远去了
天边那面结婚的镜子破碎 从我们的父母一直碎裂到我们的余生
海上的月亮扇动着翅膀 遮住了箭羽飞逝的声响
其实 滂沱的大雨不能改变什么 铜是时间 是古迹
可以看见火山灰滑过壑口 向北折去
可以听见青铜祭器渗漏出岩石的声音
那飘忽的磷火藏在一支影子的队伍里行进
该出生的出生 该复活的复活
他们一身织锦 一身铠甲 一身铜器
跨过十二道白虹 走向西界

2007-4-8

第三十一枚:《高原之野》
----怀念昌耀
1、
羚羊踯躅在雪野 荒草在山顶溅落
风披着透明的披风 从山坡的北部跛行而来
埋伏在山崖的颈部 象牙般地凝聚在沙尘中遁如骑士

2、
羚羊是雪山上的一枚阔叶 逡巡着无边的草原
红狐藏在四十年前的洞穴里
在天山的余脉中后撤 在中原继续繁衍
而昌耀在伊犁河谷和阿尔金山的哒哒马蹄声中走来
脊背上扛着中国汉字

3、
峨日朵雪峰铆钉一样楔入大地的脚底
四十年的高车遗弃在高原之上
载着诗人亿万吨的笑容 决然跃入一片引力无穷的山海
在弯角架上留着天火的热吻

4、
高原之野 蛮生出诗人一生的赤色
并非如神鹰在空阔的天空飞过 是徒步涉过塔克拉玛干
吹奏着一管鹰笛 响彻在地球一侧
成吉思汗的梦并不遥远

5、
湖畔 是谁在库库淖尔的湖波中向北折去
躺卧在蝌蚪的尾巴之上寻找岁月失散的苇草
碑石 卜骨 汉五铢在莽蛇皮鼓里休克
又在铜锈中爬出来被山魂吞噬

6、
一辆驴车 一柄弯刀 一滩碣石默诵着驮夫
班超一路风闻而来 可有伎女献上反弹琵琶
冷落了一块偏远的荒土 王朝多么寂寞
叩动七弦 莽原宠爱着自己的娇儿 云雀忘却了归路


2006-11- 22

第三十二枚:《办公室涂写系列》之一

《在午后》

诗歌怀疑自己在玻璃茶桌上 两个空玻璃杯子透明 愚直
舍不得老去 水变成鱼的内脏

灯光在天棚上逃窜 房间里有点灰白 有点无耻 有点空空荡荡
无法描绘奸诈的政治事件 纸上涂鸦 四海亦远亦近

站起身来 喝水 茶叶沉入水底
占卜吉日

《伤逝》

一屋子的疲惫败涂 虚度年华的火车老了
所有人的体温开始麻木不仁 在修补中晃动 在风中折叠
在乌鸦的嘴巴上爬满蛀虫

捂住自己的眼睛 谁是命运的毒瘤

《狂妄的白日梦》

未亡的人忽略了天棚的窘境 蜥蜴的脚扎着刺猬的刺
礼拜一 不祈祷
礼拜二 脱掉卢梭忏悔的外衣
礼拜五 把一只田鼠锁在抽屉子里
我需要回乡下两天

《办公室》

在这度日如年的黑屋里希望找到一扇窗子 或使灯光亮起来
找出老虎 狮子 花斑豹的位置

突然 过于耀眼的声音在黑暗里折过头来
舔到我的脚踝

我在疼痛的劫难中捡拾到我半生的骨头

《现在》

有人把自己悬吊在命运上 挣扎一身的锈
一点一点挤出身上的盐水
春天却生出十二张嘴

2007-4-12

第三十三枚:《办公室涂写系列》之二

《火车》

在国家的道路上迷路 悲伤没有理由
你曾是他们的儿子 吹拂草茎
披着风的衣衫

火车作为献给远方的祭品
没有人跪在铁轨上赎罪

《厚脸皮》

撕下一张脸皮扔给政客和同僚 什么在口袋里下坠
口袋里的铜钱抓挠起来

有三个妃子 为一张脸哭过

《窗》

发生了什么事 发黄的天空还在
干净的窗玻璃徒然地爱着

《然后》

为正午的太阳扔去干粮 午后我开始憎恨天空
然后割下傍晚的舌头

《放了我吧》

放了我吧 屋内的时间睡到十二点
把我丢出门外 挖好坟墓
找回秃嘴的乌鸦或屠刀

2007-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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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品总督
(刚入二品,小心做人)
二品总督<BR>(刚入二品,小心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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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二 四月 17, 2007 9:35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有分量,下载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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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0502[钟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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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按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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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四 四月 19, 2007 6:31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感谢!多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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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按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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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一 四月 23, 2007 8:50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提起,请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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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鸣[自己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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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二 四月 24, 2007 5:58 a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学习了!有很多首诗在这几组诗中重复出现,建议调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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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0502[钟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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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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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二 四月 24, 2007 6:32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晓鸣 写到:
学习了!有很多首诗在这几组诗中重复出现,建议调整一下。


问候,谢谢!发重复了,怎么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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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鸣[自己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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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加拿大多伦多

帖子发表于: 星期四 四月 26, 2007 6:47 a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钟磊0502 写到:
晓鸣 写到:
学习了!有很多首诗在这几组诗中重复出现,建议调整一下。


问候,谢谢!发重复了,怎么删除?


自己的帖子自己可以编辑。在帖子的右上角有个“编辑”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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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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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四 四月 26, 2007 9:46 a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对现实的关注,对灵魂的剖析。
一次发得多了些
_________________
我知道尘土的含义 我只要内在的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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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0502[钟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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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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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五 四月 27, 2007 9:08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感谢高梁诗人厚爱,请多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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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0502[钟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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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按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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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965

帖子发表于: 星期二 五月 08, 2007 8:48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提起,大家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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