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张坚]

后记

我曾在一个离老家十分遥远的地方，偷偷挖开脚底下的黄土，没有任何工具，我的双手像两把分裂开来的铲子，向着泥土的深处挺进、分岔、回钩，我把挖掘出的碎土堆积在旁边。我惊喜地看见，随着泥土出来的还有一些枯死的枝干、塑料薄膜的碎片和断成不知几截的蚯蚓，这些东西堆积起来跟垃圾没有什么两样，只有一节蚯蚓还在扭动着深红的身体，作最后的挣扎。当我的手流出血时，我看见了一块精致透明的东西，我知道那一定是玻璃，如果不是玻璃那就是死尸的骨骼，我端详了三秒终于看清是玻璃，那么小，像水晶，一块小而锋利的玻璃阻止了我的进一步挖掘。
这种行为我断断续续持续了几年，挖掘出来的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于是我有些失望，这与我童年时在老家干的一模一样，我以为跑到一个离老家很远的地方，用一双成年的手或许会挖掘出不一样的东西来，由此我得出一个结论，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我们脚底下的黄土埋葬的永远是同样的东西，因为它们是一个整体，如果是在童话里，那一定是埋在土里的东西会走动，我在哪里挖掘，它们就走到哪里，然后以宁静的姿态被我捧出。
但现实生活却完全不一样，我从老家走出去，走到大城市里，看见大楼里有那么多扇门，我以为自己都能轻意打开它们，我以为大城市的每一个家也和我老家的一样，是我的家。然后经历过一次次碰撞后，我发现这些家都不是我的家，这些家都是陌生的、尊贵的，他们的目光是茫然的，这种感觉就像我写过的一首诗，打一个喷嚏也能将稿纸震伤。为了不被伤害，我小心地躲避，每天我都要路过许多看起来一样其实不同的家，我把诚实的微笑送给那些家的主人，他们却冷漠关上了门。
我不知道身边的朋友有没有这种感觉，我经过陌生的家越多，我的胸口就越沉闷，我想那是什么东西卡住了，摸了一下喉咙，却好好的，后来我在做梦的时候，我梦见了一个老者，他的身影很模糊，我完全看不清他的脸，所以我只能在梦时叫他老人家，老人家和蔼地看着我，我问他老人家你年纪这么大，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长，你一定知道我胸口沉闷的原因，请你告诉我吧。老人家大约露出了笑容，他说孩子你这是水土不服，生活就是这样，慢慢地你就会适应的。
我恍然大悟，是啊，从我出生后，我就水土不服，我的成长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服，我的学习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服，我的工作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服，我的爱情也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服。对了，我也是一个不出名的诗人，我写的那些诗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水土不服。原来我年少所要追寻的一条理想道路并不存在，而我竟然为它痴痴找寻多年。
这就是本诗集名字的由来，当这册诗集呈现在各位朋友面前的时候，我的水土不服有了细微的好转，固执并不是我的人生态度，类同也不是我的人生目的。从诗歌当中，我学到了很多做人的信则，从为人处世当中，我发现了诗歌存在的理由。
这里面的诗我就不多说了，留给朋友们去体会。也许它们是一颗颗种粒，在大自然光合作用下，有的可能会发芽，有的不会发芽，发芽的有可能长成幼苗，有可能不会，幼苗也有可能会长成大树，有可能不会，其实不管最终的结局如何，它们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风景，与我的个性、事业、爱情共同组成了我青春的地域，它给了我生命驰骋更宽广的天地。
“凡是称得上是重要的诗人的，大都和时代保持着最密切的联系。”这是谢冕先生说过的一句话，也许我们一辈子都成不了重要的诗人，但我们愿意以诗歌的名义与时代保持最密切的联系。诗歌从广义上说，它并不是某些人玩弄文字的把势，它是大众的，它不是内囿的，无论是视野、形式或流派，它的生命力都应当是积极的，它应该受到最起码的尊重与理解，作为文本的一种必须，它永远不会消失。
有时候想想，诗歌能够给予我们的真的很少，少得哪怕它沉入生命之河也发不一丁点声响，我还是要感谢，我要感谢的是，诗歌让我的精神不再饥饿，因为，有时候精神的饥饿远比物质的饥饿来得可怕。除此之外，它引着我认识了许多朋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近的远的，有工作的没工作的，见过面的没见过面的，写诗的不写诗的，林林总总，他们有一种精神使我佩服，真诚是我与他们保持联系的惟一解释。在此，我要感谢所有的朋友，谢谢你们在我陷入水土不服的时候帮助了我。
苍白的幻像已经结束，我短暂的旅程也从福建辗转到了杭州，在一个人最安静的时刻，我开始认真地观察这个新鲜的城市，它也在观测我这个外来人，彼此之间我们都交出了信任，它向我发出友好的邀请，于是我也大大方方地接受安排。生活的白纸交给我设计，我不能随意浪费笔墨，更重要的是，白纸只有一张，容不得我糟蹋，每一笔，每一划，我都要慎重提笔，有时候我下笔的力气轻了点，我就提醒自己，再使一点劲，那样会更精彩的，有时候我下笔的力气重了点，我提醒自己，轻一些，这张白纸就这么虚薄，仍要小心呵护。
有的人可以走得很远，有的人永远也走不了多远。在诗歌的路上，我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这是一条漫漫长路，拾着许多前人走过的脚印，我也一路留下了自己幼稚的脚印，回过头看看，一个深一个浅，竟没有相同的，但我相信，黑夜和白昼是同时存在的，风雨是短暂的，晴朗的天将时时关照我行走的影子。
正如我的诗观所言，诗歌是最细微的东西，它是有翅膀的，在母语的天空，诗人留下岁月的痕迹，当诗歌在虔诚飞翔，我们的灵魂感到安宁、恒远……

作者
2004年8月16日.于杭州
_________________
博客:
http://blog.sina.com.cn/whitecrane1982
见尘不见埃.

[[张坚]]

后记

我曾在一个离老家十分遥远的地方，偷偷挖开脚底下的黄土，没有任何工具，我的双手像两把分裂开来的铲子，向着泥土的深处挺进、分岔、回钩，我把挖掘出的碎土堆积在旁边。我惊喜地看见，随着泥土出来的还有一些枯死的枝干、塑料薄膜的碎片和断成不知几截的蚯蚓，这些东西堆积起来跟垃圾没有什么两样，只有一节蚯蚓还在扭动着深红的身体，作最后的挣扎。当我的手流出血时，我看见了一块精致透明的东西，我知道那一定是玻璃，如果不是玻璃那就是死尸的骨骼，我端详了三秒终于看清是玻璃，那么小，像水晶，一块小而锋利的玻璃阻止了我的进一步挖掘。
这种行为我断断续续持续了几年，挖掘出来的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于是我有些失望，这与我童年时在老家干的一模一样，我以为跑到一个离老家很远的地方，用一双成年的手或许会挖掘出不一样的东西来，由此我得出一个结论，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我们脚底下的黄土埋葬的永远是同样的东西，因为它们是一个整体，如果是在童话里，那一定是埋在土里的东西会走动，我在哪里挖掘，它们就走到哪里，然后以宁静的姿态被我捧出。
但现实生活却完全不一样，我从老家走出去，走到大城市里，看见大楼里有那么多扇门，我以为自己都能轻意打开它们，我以为大城市的每一个家也和我老家的一样，是我的家。然后经历过一次次碰撞后，我发现这些家都不是我的家，这些家都是陌生的、尊贵的，他们的目光是茫然的，这种感觉就像我写过的一首诗，打一个喷嚏也能将稿纸震伤。为了不被伤害，我小心地躲避，每天我都要路过许多看起来一样其实不同的家，我把诚实的微笑送给那些家的主人，他们却冷漠关上了门。
我不知道身边的朋友有没有这种感觉，我经过陌生的家越多，我的胸口就越沉闷，我想那是什么东西卡住了，摸了一下喉咙，却好好的，后来我在做梦的时候，我梦见了一个老者，他的身影很模糊，我完全看不清他的脸，所以我只能在梦时叫他老人家，老人家和蔼地看着我，我问他老人家你年纪这么大，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长，你一定知道我胸口沉闷的原因，请你告诉我吧。老人家大约露出了笑容，他说孩子你这是水土不服，生活就是这样，慢慢地你就会适应的。
我恍然大悟，是啊，从我出生后，我就水土不服，我的成长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服，我的学习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服，我的工作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服，我的爱情也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服。对了，我也是一个不出名的诗人，我写的那些诗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水土不服。原来我年少所要追寻的一条理想道路并不存在，而我竟然为它痴痴找寻多年。
这就是本诗集名字的由来，当这册诗集呈现在各位朋友面前的时候，我的水土不服有了细微的好转，固执并不是我的人生态度，类同也不是我的人生目的。从诗歌当中，我学到了很多做人的信则，从为人处世当中，我发现了诗歌存在的理由。
这里面的诗我就不多说了，留给朋友们去体会。也许它们是一颗颗种粒，在大自然光合作用下，有的可能会发芽，有的不会发芽，发芽的有可能长成幼苗，有可能不会，幼苗也有可能会长成大树，有可能不会，其实不管最终的结局如何，它们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风景，与我的个性、事业、爱情共同组成了我青春的地域，它给了我生命驰骋更宽广的天地。
“凡是称得上是重要的诗人的，大都和时代保持着最密切的联系。”这是谢冕先生说过的一句话，也许我们一辈子都成不了重要的诗人，但我们愿意以诗歌的名义与时代保持最密切的联系。诗歌从广义上说，它并不是某些人玩弄文字的把势，它是大众的，它不是内囿的，无论是视野、形式或流派，它的生命力都应当是积极的，它应该受到最起码的尊重与理解，作为文本的一种必须，它永远不会消失。
有时候想想，诗歌能够给予我们的真的很少，少得哪怕它沉入生命之河也发不一丁点声响，我还是要感谢，我要感谢的是，诗歌让我的精神不再饥饿，因为，有时候精神的饥饿远比物质的饥饿来得可怕。除此之外，它引着我认识了许多朋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近的远的，有工作的没工作的，见过面的没见过面的，写诗的不写诗的，林林总总，他们有一种精神使我佩服，真诚是我与他们保持联系的惟一解释。在此，我要感谢所有的朋友，谢谢你们在我陷入水土不服的时候帮助了我。
苍白的幻像已经结束，我短暂的旅程也从福建辗转到了杭州，在一个人最安静的时刻，我开始认真地观察这个新鲜的城市，它也在观测我这个外来人，彼此之间我们都交出了信任，它向我发出友好的邀请，于是我也大大方方地接受安排。生活的白纸交给我设计，我不能随意浪费笔墨，更重要的是，白纸只有一张，容不得我糟蹋，每一笔，每一划，我都要慎重提笔，有时候我下笔的力气轻了点，我就提醒自己，再使一点劲，那样会更精彩的，有时候我下笔的力气重了点，我提醒自己，轻一些，这张白纸就这么虚薄，仍要小心呵护。
有的人可以走得很远，有的人永远也走不了多远。在诗歌的路上，我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这是一条漫漫长路，拾着许多前人走过的脚印，我也一路留下了自己幼稚的脚印，回过头看看，一个深一个浅，竟没有相同的，但我相信，黑夜和白昼是同时存在的，风雨是短暂的，晴朗的天将时时关照我行走的影子。
正如我的诗观所言，诗歌是最细微的东西，它是有翅膀的，在母语的天空，诗人留下岁月的痕迹，当诗歌在虔诚飞翔，我们的灵魂感到安宁、恒远……

作者
2004年8月16日.于杭州
_________________
博客:
http://blog.sina.com.cn/whitecrane1982
见尘不见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