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张坚]

辑一、水土不服
1、某天，在办公室
像一匹柔软的棉布铺开，散开
话语轻轻起伏。心情格外
盖住闲人的舌头，酸味
的货车在窗子里奔跑
从左边到右边。有人扮演过去

形形色色的报纸，很快被冷落
一页关于道德建设的论文穿着新闻的
衣裳。得意忘形
但就要飘下来，定然被我言中
它擦着桌椅坠落。我们彼此
沉默，但是渴望交流

电话线无精打采。不是意外
就能实现的，被证实
了一次善良的偷漏
无聊的天。缠绕谁的指头
惟一一杯热水，烫伤了地板的心事
多么好笑。又是多么得真切
办公室的心事
某天，沉下去了不再浮起

2、青年诗人张坚的焦虑
青年诗人张坚下班后找不着回家的路。
这不是第一次。比小时候尿床还尴尬。
他想万一找不着回家的路，就找不着系在家门的狗。
找不着三菜一汤的那只椅，那双拖鞋。
木椅有点皱，但不会胡思乱想。
他想着回家的标志。水泥路还是土路。
靠左或是靠右，有没有停车位。
要爬楼梯。转几个弯。两扇铁门。
他戴一副深度眼镜，他看到小区门口那个保安。
不知有没有上岗证。
他凶神恶煞地盯着进出的小孩。
他从不与男人打招呼。当然包括青年诗人张坚，
大家对他有成见。当然包括青年诗人张坚，
这是事实。
现在却怀念他！他的凶神恶煞只能吓唬宠物，
他想。
至少三菜一汤不会被他吓跑，还有睡眠。
累了一天的张坚此刻没心情写诗，
只想快点找到，那个十分不友好的保安。哪怕多等几次红灯。
只想快点爬楼梯，转弯。
坐到那个熟悉的位置。
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帮妻子摆好碗筷，倒两杯冰啤。
看新闻联播。
连续剧时间让给朋友们。
夹菜给妻子，和她碰杯。
如果允许的话，帮妻子批改作文。
作文，对。但现在，
他被拥挤的人流推到了一个未到过的地方。
街道两边全是大排档，大排档里全是人，喝酒。
跟自己不一样的碰杯姿势。
厨子的脸像铁板烧。
卖唱卖花卖不幸的人。只有，
卖花的小女孩向青年诗人张坚走来。
他开始满身找钱包，找手机，找火机。
他其实只想找回一条路。昨天的模样而已。

3、青年诗人张坚的郁闷
青年诗人张坚下班后发现自行车钥匙丢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没理由打车，
惟一的办法就是撬锁。
他推着车和同事打招呼：钥匙丢了。
还好不是车子丢了你应该庆幸才对。
他推着车买了一份办公室没有的晚报。
他坐在天桥下面。开始看报纸。
修车铺，天桥下的修车铺他不熟。
撬锁的意义简单，
就像上次，丢了雨伞淋雨回家一样。
就像上次，门卫将汇款单弄丢一样。
就像上次，衣服被同事的烟烧了一个洞一样。
其实青年诗人张坚觉得，自己是一个诗人，
不应该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他应该想那些重要的事情。
比如广告版式的更新，文件修改，
和上下班没有关系。
还有准备谈判的幻灯片，和薪水有关系。
还有自己的言谈，
还有……
自行车还没修理，什么事都得停下来。
包括，
将鸡毛蒜皮的事与重要的事进行归类，
包括今天莫名其妙的愤怒。升到胸口的郁闷，
就像一粒砂，
它让你停止赶路和放弃某些舒适。

4、朋友
你觉得这个夜晚像流水
我们的谈话越来越咸
记忆或计划是透明波浪
短信笑话腥不起来
你的身体
或者离别之后的一首诗
那会是水手的城堡

我们牵手来到海边，来到夜的脏腑
听月光的心跳
听海螺的鼾声
让我们勇敢的叙述
像海神一样深入冰凉，获取赞美

可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你一下子带走了两个人的忧伤
我要怎样回答礁石的质问
我要怎样翻越
挽歌的渔网，才能与黎明见面

5、生活
哦。生活
最好有一份工作
工资足够用来买米和杂志
最好有一张床
棉被可以抚摸我的梦
最好有一双筷子
可以给自己夹菜，也可以夹给妻子
最好有一辆车
可以不停地跑，也可以停下来
看一看风景
最好有一块空地
面朝蓝天
可以栽花、耕耘，立碑
写墓志铭：
哦。生活
最好不要生活……

6、 伦理班车
每个人首先成为自己的车夫
身体柔韧，让语言惊讶

每个人都要忘记美丽，无条件
像色盲丢掉整个世界的声音

带上你的意志与悲伤
承受排挤，轰鸣的过程不会结束

带上亲人的祝福，回忆的喉结
而不要怀疑天气的变幻

谁目光暗淡，扮演自己的敌人
背弃生活遭到反对

谁迷失了方向，伦理的班车
掩埋岁月一生的旅行

7、回乡
回到故乡！终于
回到诗歌最初妊娠的小屋
一碗、一桌、一床的阳光
蚂蚁的被子渐渐发热
让小屋感动的声响，自己喑哑的声音
在尘光中重新发育
一碗、一桌和一床的兴奋
让我紧紧攥住回忆的遥控器

回乡，逗留一些日子。盘点
微不足道的委屈
短暂或急聚，但肯定柔和细腻
与我拥抱，与泪亲吻和抚摸
亲人是我流浪的歌手，歌唱的胎记
回乡，回乡。回乡不是最后的意义

熟悉的灯盏！啊
我深信这温暖，决非从前游戏
也不算秘密
点亮目光和熄灭睡梦
它将被我反复揣摩和提取
此刻
它，它成为小屋的主人
一段往事在孤单地跳着属于自己的舞蹈

回乡，回乡！我忘记
从陌生的异乡回来。下一站要去哪里
去哪里
回到庄重与安详的故乡。终于
想起多年前一颗星子坠落的痕迹
亲人呵，不断在身边睡去。
亲人呵，不断在梦中哭泣。

8、杭州，像自己一样
像自己一样！有什么不可以
吃喝没有顾忌
上网没有头绪
胡须像老鼠尾巴上的毛
关注着夜的坠落

朋友从黑暗中走来
挟带一瓶杨梅酒，残缺的诗句游走
指甲受伤
眼睛发光，强光能否照向远路
我说出西湖的游船和票据
说出高架桥的红灯
说出某个女骗子
在杭州。没有一个人
或者一件事，与我
有关

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呼喊
像咆哮的灯盏
像，消失了的性爱
有什么问题
还有对自己的怀疑
像昨天一样憧憬现在
憧憬寂寞
哦。杭州杭州杭
州
我在杭州所扮演的角色
一天即在神密的暗室里老去
9、在杭州
在赶路中醒来，一半是黑夜
一半是黎明，火车碾着一个人的听觉

在呓语中醒来，伸手向空中
触到铁锈，把厚实的花开到心脏隔壁

在欢快的堵车中醒来，剩下冰凉
的早餐，提醒我不能偷懒

天堂里的音乐像水一样从我脚下流过
多么令人激动，可以看到曾经陌生的

歌手！涂满胭脂的快感
让我明白了温饱，背后还有困惑

当近视的脸靠近，解摸
写字楼却渐渐从杭州详图上撤退

音乐流过我的血液
绍兴黄酒在我的大碗里，冷眼旁观

风要脱掉头发，脱掉皮肤筋骨和胃肠
那种疾病也叫乡愁

它长在腊月的颈部，让我一回头看故乡
就疼，而且很有节奏

像一首简单的诗，写到了幸福
流下了热泪

10、旅程
后退的风景在
另外的目光里生长
我祝福：
所有的友谊和爱情得到
尊重和鼓励……

内心的盼望
列队在诗意的城堡里
我祝福：
落泪的故乡和异乡都得到
温馨的叩首……

平静与喧嚣
旅程中惟一的姐妹
沉入我的祝福：
一生的平凡
无需返程，径直向前……

11、深夜出走
我要在深夜离开自己的管家
把粮食和石头堆积在宽阔的门槛
携带语言的铁铲，寻找水源
手指的缰绳垂直伸向海洋的肺
若明若暗的呼吸，零碎的喊叫
他的猜测爬满了玻璃桌
没有人可以采摘内心的平静，包括乐器

一个男人准备出走的决心影响了夜
的倾斜。把多年前的想法写在纸上
字体是蛇的阴影，颤抖发生了！
那只壁虎厮守在天花板
它的尾巴异常笨拙，那是爱情
的伤口。他们互相鼓励还有祝福

出走是孤独的，尤其是一只未婚壁虎
一次冒然的休验是必须的
他每天梦见铁门自动打开，皮鞋轻轻跳跃
今天他不不需要月光。勇气成为素食
在黑暗中，感觉到大地的升高
天空长满苔藓。旅程刚刚开始

他加快速度行走，而非奔跑
路灯也在行走，粮食与石头也在行走
行走使会说话和不会说话的皮鞋成为主角
成为明天的管家！
他们是一群疲命的纤夫，谁看见沉睡
的模样，他们让黎明无处藏身

深夜。有人翻身朝窗外吐痰
有人蹲下来，揉自己的脚踝和惺忪的眼

12、车抵杭州
早晨七点半。杯子又脱了一件衣服
我轻轻撩起窗帘，看见奔跑的行李

半昏半明的车厢。染烟的手指微微翘起
收音最后报时：杭城欢迎您！

在路上，我和出租师傅达成共识
走高架桥。蓝天，我贴近城市的胸膛

天堂的故乡从梦中醒来。而惺忪旅程
渐渐后退，到我出发的小城

杭州！七月充满斗志的风，在我洗去
一身尘土、不安后。亲吻我的头发、眼睛和脖子

13、延安路
我只是经过，并没有逗留
但它已给我一个深情媚眼
确切地，受到感动
我想它如果不是一条路
而是。延安
那将令我血液膨胀
睡去的诗歌
也将重新顶礼膜拜
从天空到天空
从土地到土地
我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某个下午
在延安路买了一张手机卡
多么简单，我
一下子成为它的邻居

14、请借我一水温柔
进入杭州，自己成为病患之一
体温一直居高不下，与诗歌正好相反

开始学习蛰居，但不够诗意
停电的晚上，我无法完成一次睡眠

炎热组成我的影子
水果摊的瓜果，低过我的肩膀

请借我一水温柔
还有钱江的风，西湖的柳枝

城市话题：最后的阴暗
在我快要睡去之时，将参与或者返回

15、钱江
一群行走的鱼在医院里吊瓶
大鱼、小鱼
会游泳的鱼，不会游泳的鱼
他们曾从拥挤的匝道走过
但是昨天
他们在钱江的喉咙
作了一个不太优美的动作
从三桥到九堡
涛声和鲜红的呼吸一样
不停止
报纸也一直流汗
失踪或者生返
统统称作热点新闻

16、苏堤
其中有一只小青鱼
终于学会押韵了

17、白堤
白堤的水
怎么也带不走
哪怕
我成为它的主人

18、异乡
来杭州之前
它曾在梦中出现
在故乡
我丢掉了幻想
告别家人
乘一列火车
然而却在这里
找到起初的表情
我便有了
一丝的感动

19、想念
此时我走的这条路，不曾来过
斜插在上海胃部。看了地图才知道的
公交车纷纷流着透明广告
从一幢写字楼底下冲出
超市、银行和某个不知名的门诊部
与阅报栏的目光无关
吊带少女与修车工搭舌，很轻地
她提半个西瓜
蓝色自行车好像扭伤了脚
楼宇与楼宇之间
阳光穿梭
脚手架从缝隙中站起
打赤膊的民工
从我或他家乡出走的兄弟
站着吸烟，站着吃饭
是他们与这个城市进行长久的擦边
让我忘记了想念
以及这么多年的匆忙

20、棋局
我一口气拐过四条街
一直赶路
并且已经遭遇六次红灯
俩乞丐
我走到一个叫长寿路的地方
榕树下
的一地残局
加深了我的晕眩

天，我看见
骄阳下白花花的棋局
老者的眼睛也是
火辣辣的棋子

在我即将迷路时
拯救了我
我没能说出，是好棋
但问题是
我怎样才能突破
一个局外人

21、喷泉
我看见不知名的喷泉
被酒楼包围
它分散一些人的目光
像一只井底之蛙
调节着自己的快乐
汽车、奔跑的孩子
它们全然不在意
报刊亭
已经停售了
新闻和事实消失了
清凉的喷泉
从我的喉咙飞出
一个城市奢侈的天真
叫人们记忆
了抱怨

22、忧郁
点亮忧郁的电脑
往事
不由自主地伸向窗外
我的手
掉不下来了

23、上海
上海 上海
我来到你身体的旁边
不敢摸你
只轻轻吹了口气

上海 上海
我从你身边走过
跟从前一样
你不看我
只打了打风尘
24、外滩
从云层和星座探出风的舞裙，盖住膝
船帆运载沉浮光芒
呼吸缓缓弯向彼岸，我攥紧
内心的惊诧
呓语在苔藓身体上漫爬
潮水、血液与月光将在黎明时抵达远处的家门

25、水土不服
在上海的第一天
我没有感到
身体有任何不适
照旧吃喝
看电视上网
还有逛大街
只是晚上坐下来
诗歌渐渐有了变化
它冒出了汗
随后打了个喷嚏
将稿纸震伤
_________________
博客:
http://blog.sina.com.cn/whitecrane1982
见尘不见埃.

[[张坚]]

辑一、水土不服
1、某天，在办公室
像一匹柔软的棉布铺开，散开
话语轻轻起伏。心情格外
盖住闲人的舌头，酸味
的货车在窗子里奔跑
从左边到右边。有人扮演过去

形形色色的报纸，很快被冷落
一页关于道德建设的论文穿着新闻的
衣裳。得意忘形
但就要飘下来，定然被我言中
它擦着桌椅坠落。我们彼此
沉默，但是渴望交流

电话线无精打采。不是意外
就能实现的，被证实
了一次善良的偷漏
无聊的天。缠绕谁的指头
惟一一杯热水，烫伤了地板的心事
多么好笑。又是多么得真切
办公室的心事
某天，沉下去了不再浮起

2、青年诗人张坚的焦虑
青年诗人张坚下班后找不着回家的路。
这不是第一次。比小时候尿床还尴尬。
他想万一找不着回家的路，就找不着系在家门的狗。
找不着三菜一汤的那只椅，那双拖鞋。
木椅有点皱，但不会胡思乱想。
他想着回家的标志。水泥路还是土路。
靠左或是靠右，有没有停车位。
要爬楼梯。转几个弯。两扇铁门。
他戴一副深度眼镜，他看到小区门口那个保安。
不知有没有上岗证。
他凶神恶煞地盯着进出的小孩。
他从不与男人打招呼。当然包括青年诗人张坚，
大家对他有成见。当然包括青年诗人张坚，
这是事实。
现在却怀念他！他的凶神恶煞只能吓唬宠物，
他想。
至少三菜一汤不会被他吓跑，还有睡眠。
累了一天的张坚此刻没心情写诗，
只想快点找到，那个十分不友好的保安。哪怕多等几次红灯。
只想快点爬楼梯，转弯。
坐到那个熟悉的位置。
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帮妻子摆好碗筷，倒两杯冰啤。
看新闻联播。
连续剧时间让给朋友们。
夹菜给妻子，和她碰杯。
如果允许的话，帮妻子批改作文。
作文，对。但现在，
他被拥挤的人流推到了一个未到过的地方。
街道两边全是大排档，大排档里全是人，喝酒。
跟自己不一样的碰杯姿势。
厨子的脸像铁板烧。
卖唱卖花卖不幸的人。只有，
卖花的小女孩向青年诗人张坚走来。
他开始满身找钱包，找手机，找火机。
他其实只想找回一条路。昨天的模样而已。

3、青年诗人张坚的郁闷
青年诗人张坚下班后发现自行车钥匙丢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没理由打车，
惟一的办法就是撬锁。
他推着车和同事打招呼：钥匙丢了。
还好不是车子丢了你应该庆幸才对。
他推着车买了一份办公室没有的晚报。
他坐在天桥下面。开始看报纸。
修车铺，天桥下的修车铺他不熟。
撬锁的意义简单，
就像上次，丢了雨伞淋雨回家一样。
就像上次，门卫将汇款单弄丢一样。
就像上次，衣服被同事的烟烧了一个洞一样。
其实青年诗人张坚觉得，自己是一个诗人，
不应该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他应该想那些重要的事情。
比如广告版式的更新，文件修改，
和上下班没有关系。
还有准备谈判的幻灯片，和薪水有关系。
还有自己的言谈，
还有……
自行车还没修理，什么事都得停下来。
包括，
将鸡毛蒜皮的事与重要的事进行归类，
包括今天莫名其妙的愤怒。升到胸口的郁闷，
就像一粒砂，
它让你停止赶路和放弃某些舒适。

4、朋友
你觉得这个夜晚像流水
我们的谈话越来越咸
记忆或计划是透明波浪
短信笑话腥不起来
你的身体
或者离别之后的一首诗
那会是水手的城堡

我们牵手来到海边，来到夜的脏腑
听月光的心跳
听海螺的鼾声
让我们勇敢的叙述
像海神一样深入冰凉，获取赞美

可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你一下子带走了两个人的忧伤
我要怎样回答礁石的质问
我要怎样翻越
挽歌的渔网，才能与黎明见面

5、生活
哦。生活
最好有一份工作
工资足够用来买米和杂志
最好有一张床
棉被可以抚摸我的梦
最好有一双筷子
可以给自己夹菜，也可以夹给妻子
最好有一辆车
可以不停地跑，也可以停下来
看一看风景
最好有一块空地
面朝蓝天
可以栽花、耕耘，立碑
写墓志铭：
哦。生活
最好不要生活……

6、 伦理班车
每个人首先成为自己的车夫
身体柔韧，让语言惊讶

每个人都要忘记美丽，无条件
像色盲丢掉整个世界的声音

带上你的意志与悲伤
承受排挤，轰鸣的过程不会结束

带上亲人的祝福，回忆的喉结
而不要怀疑天气的变幻

谁目光暗淡，扮演自己的敌人
背弃生活遭到反对

谁迷失了方向，伦理的班车
掩埋岁月一生的旅行

7、回乡
回到故乡！终于
回到诗歌最初妊娠的小屋
一碗、一桌、一床的阳光
蚂蚁的被子渐渐发热
让小屋感动的声响，自己喑哑的声音
在尘光中重新发育
一碗、一桌和一床的兴奋
让我紧紧攥住回忆的遥控器

回乡，逗留一些日子。盘点
微不足道的委屈
短暂或急聚，但肯定柔和细腻
与我拥抱，与泪亲吻和抚摸
亲人是我流浪的歌手，歌唱的胎记
回乡，回乡。回乡不是最后的意义

熟悉的灯盏！啊
我深信这温暖，决非从前游戏
也不算秘密
点亮目光和熄灭睡梦
它将被我反复揣摩和提取
此刻
它，它成为小屋的主人
一段往事在孤单地跳着属于自己的舞蹈

回乡，回乡！我忘记
从陌生的异乡回来。下一站要去哪里
去哪里
回到庄重与安详的故乡。终于
想起多年前一颗星子坠落的痕迹
亲人呵，不断在身边睡去。
亲人呵，不断在梦中哭泣。

8、杭州，像自己一样
像自己一样！有什么不可以
吃喝没有顾忌
上网没有头绪
胡须像老鼠尾巴上的毛
关注着夜的坠落

朋友从黑暗中走来
挟带一瓶杨梅酒，残缺的诗句游走
指甲受伤
眼睛发光，强光能否照向远路
我说出西湖的游船和票据
说出高架桥的红灯
说出某个女骗子
在杭州。没有一个人
或者一件事，与我
有关

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呼喊
像咆哮的灯盏
像，消失了的性爱
有什么问题
还有对自己的怀疑
像昨天一样憧憬现在
憧憬寂寞
哦。杭州杭州杭
州
我在杭州所扮演的角色
一天即在神密的暗室里老去
9、在杭州
在赶路中醒来，一半是黑夜
一半是黎明，火车碾着一个人的听觉

在呓语中醒来，伸手向空中
触到铁锈，把厚实的花开到心脏隔壁

在欢快的堵车中醒来，剩下冰凉
的早餐，提醒我不能偷懒

天堂里的音乐像水一样从我脚下流过
多么令人激动，可以看到曾经陌生的

歌手！涂满胭脂的快感
让我明白了温饱，背后还有困惑

当近视的脸靠近，解摸
写字楼却渐渐从杭州详图上撤退

音乐流过我的血液
绍兴黄酒在我的大碗里，冷眼旁观

风要脱掉头发，脱掉皮肤筋骨和胃肠
那种疾病也叫乡愁

它长在腊月的颈部，让我一回头看故乡
就疼，而且很有节奏

像一首简单的诗，写到了幸福
流下了热泪

10、旅程
后退的风景在
另外的目光里生长
我祝福：
所有的友谊和爱情得到
尊重和鼓励……

内心的盼望
列队在诗意的城堡里
我祝福：
落泪的故乡和异乡都得到
温馨的叩首……

平静与喧嚣
旅程中惟一的姐妹
沉入我的祝福：
一生的平凡
无需返程，径直向前……

11、深夜出走
我要在深夜离开自己的管家
把粮食和石头堆积在宽阔的门槛
携带语言的铁铲，寻找水源
手指的缰绳垂直伸向海洋的肺
若明若暗的呼吸，零碎的喊叫
他的猜测爬满了玻璃桌
没有人可以采摘内心的平静，包括乐器

一个男人准备出走的决心影响了夜
的倾斜。把多年前的想法写在纸上
字体是蛇的阴影，颤抖发生了！
那只壁虎厮守在天花板
它的尾巴异常笨拙，那是爱情
的伤口。他们互相鼓励还有祝福

出走是孤独的，尤其是一只未婚壁虎
一次冒然的休验是必须的
他每天梦见铁门自动打开，皮鞋轻轻跳跃
今天他不不需要月光。勇气成为素食
在黑暗中，感觉到大地的升高
天空长满苔藓。旅程刚刚开始

他加快速度行走，而非奔跑
路灯也在行走，粮食与石头也在行走
行走使会说话和不会说话的皮鞋成为主角
成为明天的管家！
他们是一群疲命的纤夫，谁看见沉睡
的模样，他们让黎明无处藏身

深夜。有人翻身朝窗外吐痰
有人蹲下来，揉自己的脚踝和惺忪的眼

12、车抵杭州
早晨七点半。杯子又脱了一件衣服
我轻轻撩起窗帘，看见奔跑的行李

半昏半明的车厢。染烟的手指微微翘起
收音最后报时：杭城欢迎您！

在路上，我和出租师傅达成共识
走高架桥。蓝天，我贴近城市的胸膛

天堂的故乡从梦中醒来。而惺忪旅程
渐渐后退，到我出发的小城

杭州！七月充满斗志的风，在我洗去
一身尘土、不安后。亲吻我的头发、眼睛和脖子

13、延安路
我只是经过，并没有逗留
但它已给我一个深情媚眼
确切地，受到感动
我想它如果不是一条路
而是。延安
那将令我血液膨胀
睡去的诗歌
也将重新顶礼膜拜
从天空到天空
从土地到土地
我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某个下午
在延安路买了一张手机卡
多么简单，我
一下子成为它的邻居

14、请借我一水温柔
进入杭州，自己成为病患之一
体温一直居高不下，与诗歌正好相反

开始学习蛰居，但不够诗意
停电的晚上，我无法完成一次睡眠

炎热组成我的影子
水果摊的瓜果，低过我的肩膀

请借我一水温柔
还有钱江的风，西湖的柳枝

城市话题：最后的阴暗
在我快要睡去之时，将参与或者返回

15、钱江
一群行走的鱼在医院里吊瓶
大鱼、小鱼
会游泳的鱼，不会游泳的鱼
他们曾从拥挤的匝道走过
但是昨天
他们在钱江的喉咙
作了一个不太优美的动作
从三桥到九堡
涛声和鲜红的呼吸一样
不停止
报纸也一直流汗
失踪或者生返
统统称作热点新闻

16、苏堤
其中有一只小青鱼
终于学会押韵了

17、白堤
白堤的水
怎么也带不走
哪怕
我成为它的主人

18、异乡
来杭州之前
它曾在梦中出现
在故乡
我丢掉了幻想
告别家人
乘一列火车
然而却在这里
找到起初的表情
我便有了
一丝的感动

19、想念
此时我走的这条路，不曾来过
斜插在上海胃部。看了地图才知道的
公交车纷纷流着透明广告
从一幢写字楼底下冲出
超市、银行和某个不知名的门诊部
与阅报栏的目光无关
吊带少女与修车工搭舌，很轻地
她提半个西瓜
蓝色自行车好像扭伤了脚
楼宇与楼宇之间
阳光穿梭
脚手架从缝隙中站起
打赤膊的民工
从我或他家乡出走的兄弟
站着吸烟，站着吃饭
是他们与这个城市进行长久的擦边
让我忘记了想念
以及这么多年的匆忙

20、棋局
我一口气拐过四条街
一直赶路
并且已经遭遇六次红灯
俩乞丐
我走到一个叫长寿路的地方
榕树下
的一地残局
加深了我的晕眩

天，我看见
骄阳下白花花的棋局
老者的眼睛也是
火辣辣的棋子

在我即将迷路时
拯救了我
我没能说出，是好棋
但问题是
我怎样才能突破
一个局外人

21、喷泉
我看见不知名的喷泉
被酒楼包围
它分散一些人的目光
像一只井底之蛙
调节着自己的快乐
汽车、奔跑的孩子
它们全然不在意
报刊亭
已经停售了
新闻和事实消失了
清凉的喷泉
从我的喉咙飞出
一个城市奢侈的天真
叫人们记忆
了抱怨

22、忧郁
点亮忧郁的电脑
往事
不由自主地伸向窗外
我的手
掉不下来了

23、上海
上海 上海
我来到你身体的旁边
不敢摸你
只轻轻吹了口气

上海 上海
我从你身边走过
跟从前一样
你不看我
只打了打风尘
24、外滩
从云层和星座探出风的舞裙，盖住膝
船帆运载沉浮光芒
呼吸缓缓弯向彼岸，我攥紧
内心的惊诧
呓语在苔藓身体上漫爬
潮水、血液与月光将在黎明时抵达远处的家门

25、水土不服
在上海的第一天
我没有感到
身体有任何不适
照旧吃喝
看电视上网
还有逛大街
只是晚上坐下来
诗歌渐渐有了变化
它冒出了汗
随后打了个喷嚏
将稿纸震伤
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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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尘不见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