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张坚]

辑三、从残缺到完美
1、很简单的一天
哦是吧，很简单的一天
水电正常，楼梯靠边
农贸市场拥挤，小偷栽了几个
菜根烂了，鞋底衬着砂粒
我只剩最后一件事
注视太阳

只到她害羞，脸更红
直到她被黑暗蒙骗，拐走
你感到惬意、美满
或是从未有过的激动，因为
一天的阳光被我简单地错过

拆散平仄、词的粘性
不要把蚊子的血当成相声来讲
那是你失眠的证据
打一个简单的呵欠
吃一碗简单的饭
还可以写一首简单的诗，但都没有

注视太阳重要，是的
你看到所有的玫瑰花都不长刺
所有的记忆都不放过蓑老
爱情的问题比较天真
而病历，一直残缺不全

很简单的一天，我把它过得很快
比不上做爱或者聊天
比不上猜谜喝酒
谁能解释
这样的太阳，这样的简单
2、事实
事实上天空就像一张太过单薄的餐纸
我们童年一样，被许多根鱼刺戳穿
一个洞，一个洞
没有理由，下一些酸涩的呢喃
是一种很惬意的痛楚

把日子的发条扭断，让一些往事受伤
涤洗、使劲搓
拧干挂在日历上晾晒，会不会变质
流言蜚语会不会缩水
被怀疑的信用太多，无赖太少

你听到岁月在咳嗽、干笑
隐藏着某些坠落，不良的痕迹
其实是停电的文明，方式露出把柄
腐烂的泪腺抽不掉
孤独的温度
谁要冷藏大六月的天
请记住，电源随时都会拉稀
这是事实，无需变化
3、谈话
游离和我。两个男人躲在漏沙斗里
漏沙斗被装饰得异常粗糙
外面开始了变化，直至风雨大作
不停止：相互咒骂
要停止的是，欲望的风波
两把椅子八只细脚
深陷其中。搂板软绵软绵的
十二月的头发，掉在上面

两个男人思想正规
尤其想在晚饭来临前正规，假装正规也好
脚镣已御去
他们弯曲的背是一座楼的高度
沙子漏下去，漏
下去
我预感明天醒来的姿势必定不雅

其实只是一小段时间
从身体的下午中抽出
却鲜亮
丑陋的一截靠边，完美的该用来虚化
闲置的声响泛滥开来
谈话必定被打挠
4、十二月大雨
十二月大雨其实与我无关
但忍不住
我赶着词语们纷纷下水
找它们的奶
和玩具
始料不及的是
一个开始感冒，别一个
使劲呕吐
更多的词找不着上岸的浴巾
它们开始骂我
两个顾不上羞耻跑上来
把将我推入
十二月大雨
而我
还没来得及怀疑
5、后退
挤上最后一班公交
司机命令
后退后退后退
现在是乘车高峰
习惯了前进
我忘记
该先抬哪一只脚
6、删节
这仅是假设
我的小说遭遇了删节
初恋丢掉
孩子抱着腿抹鼻涕
劳累也丢掉
我们，一家人
吃完饭
准备整理各自的睡眠

这像一段危险的命运
善未创作
已经在某些刊物上发表
7、宿舍：不规则的晚宴
我将看到，月亮炒着出锅
精典的筷子摆在上面
等待检阅
几个简单的人，穷苦够了
现在知道怎样去爱
怎样吃一顿饭

不需要伪装，一切等待安排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汤匙
欢乐的汤匙
只有夜，下降再上升
然后不动
然后打了一个响鬲
8、我曾在一个地方呆过
“人是能思想的苇草。”（帕斯卡尔）

我曾在一个地方呆过
冬天让出了风景。让出了想象
属于一个人。
我曾在单身公寓呆过，并且彻底失眠。
在夜深人静时大量吞食毒片，
而白天。我放开喉咙奔跑，
属于过去的现在。
我要去寻找同伴，一起醒来。
然后读书，“人是能思想的苇草。”
孤独的草即将湮灭。一条路即将被遗忘。
空屋让出了温暖，欢笑和讨论，
渐渐消失，阴影重复躺到了桌面。
一个人没有结果，不再害羞，
也不再有过多的思想。
9、癌
一个正常男人将要作出什么举动
当他收到一贴莫名其妙的匿函
他不是享乐主义者，献过几次血
适应环境很快，靠自己
摆平过命运的称砣

握着笔，想咳嗽
使劲地咳，哪怕把肺咳出
他不去想昨天的事情
患病只是你要经过一座独木桥
宽或窄，长或短

谁能想像，他把诊断报告书当成
诗歌来读，并且押很重的韵
这幽深的隧道通向哪里
病菌的天堂，唱出胜利之歌
他成为指挥家

搬走了一些记忆，他搬不动自己的阴影
庞大而空虚，无人安慰
但他想，阳光可以安慰阳光
黑暗同样可以安慰黑暗
这是态度，不是勇气

一个正常的男人，得了癌还是正常的
男人，照顾妻子拥抱孩子
笔不会得癌，词语偶尔喝了酒醉
但都找到了回家的路
他包容它们的任性，可爱的任性

他的癌长在身体之外
享受阳光，端详着男人
男人和癌静坐了一个下午，癌冷了
想钻进他的身体
但没有力气，癌睡着了男人醒着
10、梯节
梯节是时间最后要告别的地方
告别是平静,与坍塌的等待无关
朋友们跑步回来
他们的脚趾充满了奇怪的想法
在脚趾之上,是硬朗的天色
仅仅出现了又迅速消失
谁去追逐
谁去追逐,谁会作出这为难的选择

山体和床裸露出记忆的苔
湿漉漉的苔,沉甸甸的深土
加上瓦砾和尘光,是我们梦中未加热的晚餐
梯节从我的出生到黑暗的眉头
缩短和伸展,而一个人的胎记却老老实实
鞋子裂开温柔一面
白天我经过,写下了幸福
晚上写下疼痛
一个人,光着脚意谓着什么呢

哦,黄昏摔倒黑夜黎明也摔倒
鞋是唯一与时间打赌的人
它绑着我,许多人看看走开
鞋与我一起受伤、流血
它会凝结成远处某些建筑物的标签

大家经过,但也没有坐下来
心事可以边走边谈
伤口容易愈合
梯节缓慢缩回房间
地里、河里和山体里
缩到空气里
只余下一堆用过的湿土
让不知名的阳光纠缠
让一个个不知名的阳光都成为
石匠、木匠或水泥匠
11、电影院门口
一整个班级的小学生,排队进去了
七八个中学生走出来
四个高中生进去了
一对恋人相拥走出来
一家三口进去了
一对老夫妻从门口经过
他们看了看电影海报
然后。相视而笑
12、散场
无数的陌生人走进去
更多的熟人出来了

他们从不同的地方赶来
又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13、电影海报
许多人徘徊在门口
几个进去了
更多的人徘徊在海报前
几个人
带着他们独特的梦离开了
14、电影票
在一次简单的商业交易后
我得到了一张
电影票
星期天带女友去电影院

在售票窗口我犹豫了
是要再掏
一百元钱买一张
还是把手里这张电影票
送人了回家
15、奥斯卡奖
电影传单满天飞
将电影院
入口的旋转玻璃
挤破
算不算奥斯卡奖
16、深夜最后一个电话
卧在角落里喝茶，我把羞耻的前半生
浸泡，羞耻变得很淡
一个男人将要奉献他透明的名片
上面写着：孤独、枪以及
把纸当作靶的笑话

想像一个远方的友人正要出门
找他的食物，和拐杖
他的健康需要支撑，与我一样爱情需要
支撑，面子需要支撑
而我也在一个人的后花园走动
有时拾起几片落叶
有时踩着落叶，看它的亲人们一个个死去

想着，仅想着我就很激动
就开始打电话
一杯茶，就是一个长途电话
友人用他蒙尘的目色
端起我的茶
他一定品到了某些东西，如我真诚
的羞耻
17、我需要治疗
我饮着水。越喝越渴越渴越喝
一刻不停让眼珠子学会游泳

我开始喝酒。要醉就醉在酒量的家里
星星闪着顽皮的光我把针头扎进静脉

这些变质的词语造成了胃酸
把公文包和钥匙都吐出来
吐到楼道。让后面的酒鬼摔跤
我的鞋沾满了被称为义气的
酒气
也完成了一次尴尬的握手

闹钟还未响。我需要一次治疗
用针，大剂量的药片、糖水
一起来呀
医生，把它当成流行感冒
不比失眠难治

节日没到。我已经神智不清
节日也需要全面的治疗
18、未被点燃的烟是残缺而孤独的
一支未被点燃的烟，他的灵魂被拒之千里
而身体充满了不可焚烧的肥料
既不能生长，也不能腐烂
平静的晚年将让他更加渴望被打开
烧成灰。烧成水。流远。

他躺在那儿，迟早要走开的
而他躺着的位置
立刻变得跟周围的一样，尘土茫茫

他将走出房间，一根未被点燃的烟
寻找燃烧的过程是孤独的
是慢性的

他没有队伍，是自己的司令
只有燃烧才能
忘掉过去。烟叶已透过烟纸
找到了一些氧气

从残缺到完美。烟瘾渐渐长成一个瘤子
缺少瘤子的男人是孤独的
割掉瘤子的男人
从完美的城堡返回
19、烟蒂
几十根长短不一的烟头躺在水晶大床里
无比潮湿与稠腻的大床

烟叶们继续燃烧。他们不善表达
却有着幽默与迷人的想法

这让人兴奋，也许感动
也在他们脸上呈现

他们的微笑和睡眠对我
始终是一种膜拜。信奉需要一个缺口

谁抛弃了这隆重的礼仪
烟叶们在入睡前跳最精彩的舞蹈

床一半冷一半热
集体的舞姿让我难忘。像旧时旅行

永远不会结束
那风景已在孤独的子宫里孕育

这些自豪的烟灰。带领某些目光冲出了黑夜
另外一些，再次进来

烟蒂们相互拥抱的角落。肥胖的茶叶
再也游不动了。男人们更加小声地谈话
20、电话
我等待一个电话的消失
小心翼翼的手指
藏着少年旧日记的秘密
按键一天天模糊
天空一天天遥远

你知道吗
我约会春天的勇气从哪儿来
我写下梦的眼睛的彩笔从哪儿来
你知道吗
一个电话消失了
从我的指下消失了
我的爱人就从远方回来
21、感冒
整个春节我都浸在感冒的被褥里
像一尾长不大的小虫
对空气和食物充满了恐慌
所有的药物都无效
我觉得这样的节日过得安心

它是我提前约好的
准时到来
只要有人向我敬酒或烟
一个简单的姿势
表明拒绝其实是一种友善

酒席上我咬着茶杯
咬碎了一些客套
一边喝着饮料
一边数落这天的脸
虽是敏感的话题但不够流行
22、出口
每天早晨。吐出果核、易拉罐
和生锈的粉条。酸气渐渐驱散。与送奶车
擦肩而过，吹口哨的人斜着眼。残发
像二月飘忽的柳絮。一会儿
躺在车上，一会儿又私自旅行

昏暗而狭隘的走道。在我长久的认识里
就是一个子宫的出口。睡眠一旦
破裂，假象就无可厚非地分娩出来
每个人都是带血沾泪的种粒，被母亲安置
同时被感动。都是时间的园丁
随时准备裁割自己。贫瘠
的脐带。这多么难忘！凄凉的诞生

诞生！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
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即使不小心
迷路了，他也记得门槛的方向
还有自己拖鞋的投影
清洁车的摇铃，曾将他梦中
的脚印偷走。但我看见
他一次次艰难地醒来，赤着脚

从出口走出。一边寻找脚印
一边赶路
23、从残缺到完美
从残缺到完美。这是一个倒退
的过程。一块透明的玻璃
为了完美将自己打碎
一朵鲜花
为了凋谢。努力地生长着

一条河流暗暗涌动
卵石有时浮上来，更多的是
沉下去
几张简单的木板
倒退成船
倒退成岸上的树
树上的阳光

这样的残缺或者完美
留给我想象。你们称之为记忆
24、婚姻登记
我和女友走在去婚姻登记的路上
区政府大门
值班的老王投来和煦的笑

我们填表、贴相片
宣誓：人生这一扇门
今后共同打开。关闭
今后
我不仅只在诗里叫你妻子

再次经过值班室
我掏出香烟
分两支给老王
我看见他苍老的皱纹
被笑深深地溶化
他说孩子，一直往前走吧
再累也别回来

25、树叶将要落下来
那一片异常兴奋的树叶将要落下来
他睡了足够长的时间
醒来。发现兄弟姐妹们都不见了
他感到害怕。其实是孤独
所有的树叶都躺到了地面
他最后一个醒来
这代表一棵树的青春将要结束
而另一棵树
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_________________
博客:
http://blog.sina.com.cn/whitecrane1982
见尘不见埃.

[[张坚]]

辑三、从残缺到完美
1、很简单的一天
哦是吧，很简单的一天
水电正常，楼梯靠边
农贸市场拥挤，小偷栽了几个
菜根烂了，鞋底衬着砂粒
我只剩最后一件事
注视太阳

只到她害羞，脸更红
直到她被黑暗蒙骗，拐走
你感到惬意、美满
或是从未有过的激动，因为
一天的阳光被我简单地错过

拆散平仄、词的粘性
不要把蚊子的血当成相声来讲
那是你失眠的证据
打一个简单的呵欠
吃一碗简单的饭
还可以写一首简单的诗，但都没有

注视太阳重要，是的
你看到所有的玫瑰花都不长刺
所有的记忆都不放过蓑老
爱情的问题比较天真
而病历，一直残缺不全

很简单的一天，我把它过得很快
比不上做爱或者聊天
比不上猜谜喝酒
谁能解释
这样的太阳，这样的简单
2、事实
事实上天空就像一张太过单薄的餐纸
我们童年一样，被许多根鱼刺戳穿
一个洞，一个洞
没有理由，下一些酸涩的呢喃
是一种很惬意的痛楚

把日子的发条扭断，让一些往事受伤
涤洗、使劲搓
拧干挂在日历上晾晒，会不会变质
流言蜚语会不会缩水
被怀疑的信用太多，无赖太少

你听到岁月在咳嗽、干笑
隐藏着某些坠落，不良的痕迹
其实是停电的文明，方式露出把柄
腐烂的泪腺抽不掉
孤独的温度
谁要冷藏大六月的天
请记住，电源随时都会拉稀
这是事实，无需变化
3、谈话
游离和我。两个男人躲在漏沙斗里
漏沙斗被装饰得异常粗糙
外面开始了变化，直至风雨大作
不停止：相互咒骂
要停止的是，欲望的风波
两把椅子八只细脚
深陷其中。搂板软绵软绵的
十二月的头发，掉在上面

两个男人思想正规
尤其想在晚饭来临前正规，假装正规也好
脚镣已御去
他们弯曲的背是一座楼的高度
沙子漏下去，漏
下去
我预感明天醒来的姿势必定不雅

其实只是一小段时间
从身体的下午中抽出
却鲜亮
丑陋的一截靠边，完美的该用来虚化
闲置的声响泛滥开来
谈话必定被打挠
4、十二月大雨
十二月大雨其实与我无关
但忍不住
我赶着词语们纷纷下水
找它们的奶
和玩具
始料不及的是
一个开始感冒，别一个
使劲呕吐
更多的词找不着上岸的浴巾
它们开始骂我
两个顾不上羞耻跑上来
把将我推入
十二月大雨
而我
还没来得及怀疑
5、后退
挤上最后一班公交
司机命令
后退后退后退
现在是乘车高峰
习惯了前进
我忘记
该先抬哪一只脚
6、删节
这仅是假设
我的小说遭遇了删节
初恋丢掉
孩子抱着腿抹鼻涕
劳累也丢掉
我们，一家人
吃完饭
准备整理各自的睡眠

这像一段危险的命运
善未创作
已经在某些刊物上发表
7、宿舍：不规则的晚宴
我将看到，月亮炒着出锅
精典的筷子摆在上面
等待检阅
几个简单的人，穷苦够了
现在知道怎样去爱
怎样吃一顿饭

不需要伪装，一切等待安排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汤匙
欢乐的汤匙
只有夜，下降再上升
然后不动
然后打了一个响鬲
8、我曾在一个地方呆过
“人是能思想的苇草。”（帕斯卡尔）

我曾在一个地方呆过
冬天让出了风景。让出了想象
属于一个人。
我曾在单身公寓呆过，并且彻底失眠。
在夜深人静时大量吞食毒片，
而白天。我放开喉咙奔跑，
属于过去的现在。
我要去寻找同伴，一起醒来。
然后读书，“人是能思想的苇草。”
孤独的草即将湮灭。一条路即将被遗忘。
空屋让出了温暖，欢笑和讨论，
渐渐消失，阴影重复躺到了桌面。
一个人没有结果，不再害羞，
也不再有过多的思想。
9、癌
一个正常男人将要作出什么举动
当他收到一贴莫名其妙的匿函
他不是享乐主义者，献过几次血
适应环境很快，靠自己
摆平过命运的称砣

握着笔，想咳嗽
使劲地咳，哪怕把肺咳出
他不去想昨天的事情
患病只是你要经过一座独木桥
宽或窄，长或短

谁能想像，他把诊断报告书当成
诗歌来读，并且押很重的韵
这幽深的隧道通向哪里
病菌的天堂，唱出胜利之歌
他成为指挥家

搬走了一些记忆，他搬不动自己的阴影
庞大而空虚，无人安慰
但他想，阳光可以安慰阳光
黑暗同样可以安慰黑暗
这是态度，不是勇气

一个正常的男人，得了癌还是正常的
男人，照顾妻子拥抱孩子
笔不会得癌，词语偶尔喝了酒醉
但都找到了回家的路
他包容它们的任性，可爱的任性

他的癌长在身体之外
享受阳光，端详着男人
男人和癌静坐了一个下午，癌冷了
想钻进他的身体
但没有力气，癌睡着了男人醒着
10、梯节
梯节是时间最后要告别的地方
告别是平静,与坍塌的等待无关
朋友们跑步回来
他们的脚趾充满了奇怪的想法
在脚趾之上,是硬朗的天色
仅仅出现了又迅速消失
谁去追逐
谁去追逐,谁会作出这为难的选择

山体和床裸露出记忆的苔
湿漉漉的苔,沉甸甸的深土
加上瓦砾和尘光,是我们梦中未加热的晚餐
梯节从我的出生到黑暗的眉头
缩短和伸展,而一个人的胎记却老老实实
鞋子裂开温柔一面
白天我经过,写下了幸福
晚上写下疼痛
一个人,光着脚意谓着什么呢

哦,黄昏摔倒黑夜黎明也摔倒
鞋是唯一与时间打赌的人
它绑着我,许多人看看走开
鞋与我一起受伤、流血
它会凝结成远处某些建筑物的标签

大家经过,但也没有坐下来
心事可以边走边谈
伤口容易愈合
梯节缓慢缩回房间
地里、河里和山体里
缩到空气里
只余下一堆用过的湿土
让不知名的阳光纠缠
让一个个不知名的阳光都成为
石匠、木匠或水泥匠
11、电影院门口
一整个班级的小学生,排队进去了
七八个中学生走出来
四个高中生进去了
一对恋人相拥走出来
一家三口进去了
一对老夫妻从门口经过
他们看了看电影海报
然后。相视而笑
12、散场
无数的陌生人走进去
更多的熟人出来了

他们从不同的地方赶来
又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13、电影海报
许多人徘徊在门口
几个进去了
更多的人徘徊在海报前
几个人
带着他们独特的梦离开了
14、电影票
在一次简单的商业交易后
我得到了一张
电影票
星期天带女友去电影院

在售票窗口我犹豫了
是要再掏
一百元钱买一张
还是把手里这张电影票
送人了回家
15、奥斯卡奖
电影传单满天飞
将电影院
入口的旋转玻璃
挤破
算不算奥斯卡奖
16、深夜最后一个电话
卧在角落里喝茶，我把羞耻的前半生
浸泡，羞耻变得很淡
一个男人将要奉献他透明的名片
上面写着：孤独、枪以及
把纸当作靶的笑话

想像一个远方的友人正要出门
找他的食物，和拐杖
他的健康需要支撑，与我一样爱情需要
支撑，面子需要支撑
而我也在一个人的后花园走动
有时拾起几片落叶
有时踩着落叶，看它的亲人们一个个死去

想着，仅想着我就很激动
就开始打电话
一杯茶，就是一个长途电话
友人用他蒙尘的目色
端起我的茶
他一定品到了某些东西，如我真诚
的羞耻
17、我需要治疗
我饮着水。越喝越渴越渴越喝
一刻不停让眼珠子学会游泳

我开始喝酒。要醉就醉在酒量的家里
星星闪着顽皮的光我把针头扎进静脉

这些变质的词语造成了胃酸
把公文包和钥匙都吐出来
吐到楼道。让后面的酒鬼摔跤
我的鞋沾满了被称为义气的
酒气
也完成了一次尴尬的握手

闹钟还未响。我需要一次治疗
用针，大剂量的药片、糖水
一起来呀
医生，把它当成流行感冒
不比失眠难治

节日没到。我已经神智不清
节日也需要全面的治疗
18、未被点燃的烟是残缺而孤独的
一支未被点燃的烟，他的灵魂被拒之千里
而身体充满了不可焚烧的肥料
既不能生长，也不能腐烂
平静的晚年将让他更加渴望被打开
烧成灰。烧成水。流远。

他躺在那儿，迟早要走开的
而他躺着的位置
立刻变得跟周围的一样，尘土茫茫

他将走出房间，一根未被点燃的烟
寻找燃烧的过程是孤独的
是慢性的

他没有队伍，是自己的司令
只有燃烧才能
忘掉过去。烟叶已透过烟纸
找到了一些氧气

从残缺到完美。烟瘾渐渐长成一个瘤子
缺少瘤子的男人是孤独的
割掉瘤子的男人
从完美的城堡返回
19、烟蒂
几十根长短不一的烟头躺在水晶大床里
无比潮湿与稠腻的大床

烟叶们继续燃烧。他们不善表达
却有着幽默与迷人的想法

这让人兴奋，也许感动
也在他们脸上呈现

他们的微笑和睡眠对我
始终是一种膜拜。信奉需要一个缺口

谁抛弃了这隆重的礼仪
烟叶们在入睡前跳最精彩的舞蹈

床一半冷一半热
集体的舞姿让我难忘。像旧时旅行

永远不会结束
那风景已在孤独的子宫里孕育

这些自豪的烟灰。带领某些目光冲出了黑夜
另外一些，再次进来

烟蒂们相互拥抱的角落。肥胖的茶叶
再也游不动了。男人们更加小声地谈话
20、电话
我等待一个电话的消失
小心翼翼的手指
藏着少年旧日记的秘密
按键一天天模糊
天空一天天遥远

你知道吗
我约会春天的勇气从哪儿来
我写下梦的眼睛的彩笔从哪儿来
你知道吗
一个电话消失了
从我的指下消失了
我的爱人就从远方回来
21、感冒
整个春节我都浸在感冒的被褥里
像一尾长不大的小虫
对空气和食物充满了恐慌
所有的药物都无效
我觉得这样的节日过得安心

它是我提前约好的
准时到来
只要有人向我敬酒或烟
一个简单的姿势
表明拒绝其实是一种友善

酒席上我咬着茶杯
咬碎了一些客套
一边喝着饮料
一边数落这天的脸
虽是敏感的话题但不够流行
22、出口
每天早晨。吐出果核、易拉罐
和生锈的粉条。酸气渐渐驱散。与送奶车
擦肩而过，吹口哨的人斜着眼。残发
像二月飘忽的柳絮。一会儿
躺在车上，一会儿又私自旅行

昏暗而狭隘的走道。在我长久的认识里
就是一个子宫的出口。睡眠一旦
破裂，假象就无可厚非地分娩出来
每个人都是带血沾泪的种粒，被母亲安置
同时被感动。都是时间的园丁
随时准备裁割自己。贫瘠
的脐带。这多么难忘！凄凉的诞生

诞生！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
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即使不小心
迷路了，他也记得门槛的方向
还有自己拖鞋的投影
清洁车的摇铃，曾将他梦中
的脚印偷走。但我看见
他一次次艰难地醒来，赤着脚

从出口走出。一边寻找脚印
一边赶路
23、从残缺到完美
从残缺到完美。这是一个倒退
的过程。一块透明的玻璃
为了完美将自己打碎
一朵鲜花
为了凋谢。努力地生长着

一条河流暗暗涌动
卵石有时浮上来，更多的是
沉下去
几张简单的木板
倒退成船
倒退成岸上的树
树上的阳光

这样的残缺或者完美
留给我想象。你们称之为记忆
24、婚姻登记
我和女友走在去婚姻登记的路上
区政府大门
值班的老王投来和煦的笑

我们填表、贴相片
宣誓：人生这一扇门
今后共同打开。关闭
今后
我不仅只在诗里叫你妻子

再次经过值班室
我掏出香烟
分两支给老王
我看见他苍老的皱纹
被笑深深地溶化
他说孩子，一直往前走吧
再累也别回来

25、树叶将要落下来
那一片异常兴奋的树叶将要落下来
他睡了足够长的时间
醒来。发现兄弟姐妹们都不见了
他感到害怕。其实是孤独
所有的树叶都躺到了地面
他最后一个醒来
这代表一棵树的青春将要结束
而另一棵树
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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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尘不见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