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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凤池[孤独书生] 高凤池作品集 九品县令 (一不小心,做了官儿了。)
注册时间: 2005-06-10 帖子: 46 来自: 中国河南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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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四 四月 13, 2006 9:25 pm 发表主题: 记忆的碎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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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碎片
——回忆我的父亲
一
父亲离开我们多年了,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还是常常在我的眼前浮现,在我的梦中萦绕,每次想到他,我的眼里就酸酸的,深深的思念笼罩着我。回忆他对我的严历、关怀和教悔,每一个细节都体现出一个父亲爱心的博大和一名农村共产党员的情操,那是一种纯朴的感情,是那种你仔细品味才能回味到的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
父亲病重的日子里,我请假在家陪侍他。他说你转业后刚上班,不要请假了,家里有你妈他们呢,我这病一时半天也好不了。在他再三催促下,我才离开家去上班。谁知那竟是一次永别,我为没有在最后的日子里守护在他的身边而深深自责和痛悔。
那天早上,我还没有起床,三弟就骑车跑了50多里来敲门。天刚亮就到此,我感到一种不祥之兆,还没等我问,三弟就说父亲去逝了,是昨天夜里8点多。我怔怔地站在那里很久才回过神来,心里暗暗痛悔没有最后见他一面。于是,我匆匆而回。
回到家里,母亲和妹妹都在那里伤心地哭泣着。看着父亲安静地躺在那里,我揭开他盖脸的手帕,看到父亲肤肿的脸还没消下,他象睡着了一样安静,我缓缓地给他老人家盖上,此时我本想大哭一场却没有了泪水,或许是在他病重期间我已哭的太多,或许是怕惊扰了他老人家的魂灵,我就那样长久地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整个丧事是在本家长辈和村里人的操持下办的。那天的天气特别的闷热,没有一丝风。正要起灵时,却从西北方向压过来满天的乌云,刹那间暴雨如注,持续了30多分钟。是老天为之悲伤而哭泣,或是父亲在天之灵让我们永远记着这个日子,冥冥这中我感到一种天人感应的悲凉。
当街祭祀的时候,大街上积満了雨水。我们弟兄就那么长久地跪在那泥水里,当街长哭……
下葬的时候,天空又布满了阴云。随着亲人们的哭声,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墓坑里积満了泥水,我跳下去用铁锨把水弄出来,浑身沾満了泥水。
把父亲安葬之后,望着新垒起的坟头,我的心情沉重如铁,悲伤笼罩着我,在亲人们的哭泣声中,我默默地伫立在那里很久很久,我仿佛没有了魂,没有了思维,脑海里一片空白。人的生命竟是如此薄弱,如此短暂。父亲就这样走了,时年68岁。
二
父亲得的是骨癌,病源在肋骨上。从拍的Х光片上可以看出那根肋骨已显现不出来了,可见整个病期父亲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父亲的病最初是以胃病和肠炎之类医治的。他的肠胃一向不好,经过检查也确实患有严重的胃溃痒和肠炎,但,他从来没有在乎过。后来病情恶化,他实在顶不住了,才在二妹和妹夫的带领下到市医院诊治。那天,我也请了假陪他在医院做了胃镜、CT、拍了片,从上午一直等到下午才得出结果——骨癌晚期。面对这样的结果,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是如何走出医院的,我难以相信这个事实,我只感到一种难言的悲痛缠绕着我。
回到家后,我们全家都瞒着父亲不想让他知道真实的病情,我们也为了解除疑虑,想再为他到大医院诊断一次。于是我又找车把父亲拉到郑州肿瘤医院,想请专家确诊一下。到了那里,又做了CT,结论一样。医生劝我们说:接受这个事实,不要过度悲伤。病人最多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眼下最要紧的是,他能吃些什么就给他吃什么,陪伴他走过最后的岁月吧。就这样我们拿了很多药离开了郑州肿瘤医院。我和家里人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悲伤不已,还是瞒了父亲一人。他老人家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我不知道这是他老人家的悲哀,或是我们做儿女的悲哀。
至今想来,父亲生前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从小到大在我的心灵里并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象,从感情上说是那种平常的父子关系。只是在他去逝后,我才忽然感到那种博大的父爱深深蕴藏在每一个生活的细节之中。
三
那是在20世纪80年代初,我在县城读完高中,那一年也没有考上大学。参加省戏曲学校舞台美术专业的考试,成绩很优秀,政审、体检、文化知识和专业都过关了,当时的监考老师对我说,小伙子回家等通知吧。我抑制着激动,在家一直等着通知。没有想到最后却是一场空。后来才知是被人顶替了,至此,我的心里一度苦闷至极,一种隐隐的伤痛让我感到愤世、懊悔和愧对父母。面对那种失落和沉重的劳动,我不知今后的路该如何走。我不甘心如此在农村混日子,一天8分的工钱埋没了我在县城已见识了的对生活的憧景,总想寻找机会跳出农门,而这种愿望与现实在没有交会的机遇之间,笼罩在我心头的便是更多的无耐、叹息和怨天尤人。我就这样整日躺在床上看书,对前途充满了无限悲观。这时,父亲劝我说:“你可以再复习一年。家里也不只指望你一天的那几个工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只要不泄劲,以后还是有希望的”
父亲的话虽然对我触动不大,也并不能很快解决我的思想上的问题,但毕竟让我开了窍。自此我才在思想上安了心,蛰伏下来等待着时机。
这样熬了几个月 ,在那年的十月,北京军区空军某部来招兵,我二话没说就报了名。当时,正值1979年自卫反击战的第二年,战争的硝烟还没有远去,关于战争的诸多传说在村里纷纷扬扬。这时要去当兵,很多家长都不愿让自己的孩子去。当父母得知我要去当兵并已了报名的的事情之后,母亲流着泪唠叨着不想让我去,父亲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卷了根烟不停的抽着,烟雾笼罩着他日渐衰老的容颜。他咳嗽了几声,很久才说:去吧,当兵也好,年轻人出去闯荡闯荡。他的话不多,却给了我极大的自信,也令我对未来的憧憬更加充满信心和喜悦。
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望,也是对我当兵的最大支持,我知道随后他会说服母亲的。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在生产队为我们两个(村里另外一个与我一起当兵的)举行的告别仪式时,父亲拿出6圆钱递到我的手中说:“放心去吧,到哪儿好好干”。
那6元钱,我多年以后才知道是父亲跑遍了大半个街才借到的。我听后感到无比辛酸,一种难言的痛击中了我,这是我对父亲的感情陡然增加的一个因素。
闷灌子车象老牛拉着农村那种老式的太平车车一样隆隆地向北驶去。一同来的新兵在火车启动的时候就开始禁不住抽泣起来,那是一种离别亲人时不由自主的感情释放,或是远离故土时对未来的恐惧。我木然地坐在行李上,一种茫然而惆怅的感觉困扰着我。此去不知何处是归宿,部队生活是什么 样?能去打仗吗?我再一次摸摸贴身装着的6元钱,心想:我已没有了回头之路。走出去,走出没有考上大学的阴影,进出农村,逃离劳动,或者能混出个人模狗样,吃上商品粮,就是平生最大的愿望。当时,我当兵的理由和想法其实就是如此简单。
新兵训练结束,我被分配到团部政治处电影组。在一次为连队放映电影时,途经郑州,领导批准我两天假,让我回家看望父母。我便欣喜地背着军挎包回到家里。到家时已是傍晚,父母和妹妹在村西地里拾红薯干,看到我回来很是惊喜,仿佛多年不见一样的问这问那。吃过晚饭,一家人聚集在堂屋里说话儿,母亲问我吃的好不好,能不能吃饱,习惯不习惯等等,父亲抽着烟听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仅几个月时间,父亲就苍老了许多,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久,我才问父亲的手是不是还干裂,他说每天用热水泡泡,抹点油好一点(后来我曾写过一首诗,叫《父亲的手掌》)。那时,土地还没有分到农户,在生产队干集体活,父亲一天能拿10个工分。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是拿10分,我时常看到父亲 的脸上挂着一种欣慰和满足,那种表情让我在部队时常常想起,也是我想家的一种情结。我的很大一部分写故乡的诗大多是那时写的。
后来包产到户,再后来土地承包。那时,我家里还是一个大家庭,爷爷、奶奶的身体都很健康,弟弟和妹妹还在上小学,八九口人的地全靠父母两个人。记得那年为了盖房,父亲带着两个妹妹起早贪黑地拓坯,一直干了几个月才拓了一万多块。在土坯快要干的时候,有一天夜里 忽然下起了雨,为了不让雨淋坏了土坯,父亲冒雨用塑料布盖坯,忙碌了大半夜,第二天就感冒了,且很长时间不见好。母亲几次让给我发电报回来,他都制止了,他说部队很忙,甭让凤池分心了。不要动不动就让他回来,部队是有纪律的,我这样挻一下就过去了。
土坯干后,也没有雇人装窑,都是父母和两个妹妹一块块背进去的,妹妹说写信让我回来,又被 父亲制止了。窑烧好后,还是父亲一人从坑里一挑挑的担水到窑顶阴窑,白天黑夜的干了五六天才阴成。揭开窑顶凉风后,父母和两个妹妹又一块块从窑里背出来……后来,母亲给我说这些事的时候,眼里总是有一抹泪水,流露出一种很复杂的感情,让我在部队的十几年里,一想到家乡,就想到父亲躬腰的背影和母亲讲述这段往事的表情。
四
我从部队转业那年,临上班的头天晚上,父亲说,地方和部队不一样,为人处事要本分,不论干啥都是一样安心干好,家里的活也不让你操心。这几年我的身体还硬呢。对于我的事情,父亲是从来不过问的,他总是让我自己做主,让我独立。但他总是在人生的关键的那几步,给我以点拨。至今想来,当时我并没有感到什么,其实那就是深深的隐藏着的父爱。在父亲去逝之后,我回忆起诸多往事,总是感怀不已,常常陷入那种深深的思念之中。为此,我曾在某个深夜情不自禁的写过一首诗《父亲》以缅怀他老人家。
父亲为我们操劳了一生,为我们兄弟各自盖起了房子娶了媳妇,各自成了家。大哥分出去的早,三弟也在外地成了家,我是一直跟着父母过的。我从部队转业回来后,就有了想让他歇歇的想法,然而,他却一如既往地劳作着,而且种了很多的烟叶,盖了烟炕自己炕烟。看着父亲日益苍老的面容,我很不忍心再让他一个人种五、六个人的地,就想把地租给别人种,让他歇歇。但他总是不肯答应。最后我们就只好把地分开种了,也算分了家。本来是想减轻一下父亲的负担,没有想到分开的直接后果是让我看到了父母的伤心,分家尽管是母亲最早提出来的,而且说了多次,一下子分开过,我们总是有一种把相互撂到一边的感觉,有时我还想,是我不愿和父母一块过,或是父母不想和我们一块过。那种想法一直深深地压着我,让我自责,让我怀着一种深深的负疚,那种感觉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
五
父亲有病后,尤其在确诊为不治之症后,生命于他来说所与我们相处的时日已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曾无数次伤心地独自流泪,并竭立为他暗暗祈祷会有一种转机,或者是一种万幸,说不定会好起来呢。我请假在家侍陪他,刚刚一个星期,他就说,你才上班头一年,甭旷工太多,去上班吧。
县城离我们老家有50多里路,我只好三天两头骑车向家跑。记得那天是星期五,由于我手头有一个材料,就想着加了班第二天再回去,不想,就在那天晚上,父亲就去逝了。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去逝的那天中午,他好象好了一样,吃过饭后,他让三弟扶他坐在堂屋中间,吩咐了很多,家里人没有经验,不知道这是他临走前的最后交待,也没有想到他会走的那样快。到晚上8点多,他老人家就停止了呼吸……
父亲离开我们多年了,一点一滴的记忆时时在我的脑海里闪现,而内疚和懊悔又时时打断我的思路,这篇文章我也写了多年,写写停停,我不知道该怎样写出我的感受,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对父亲的思念。这些记忆的碎片时常凸现在我的脑海里,折射出的那种父爱的光亮常常让我思念和回忆我的父亲。 _________________ 高原@孤独书生
http://gfc666.blog.sohu.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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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策风[司马] 司马策风作品集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注册时间: 2006-01-13 帖子: 3402 来自: 温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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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五 四月 14, 2006 12:07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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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你转到“小筑闲情”去,那里,才是归宿。
问好 _________________ 博客: 阳光下的翅膀
http://www.coviews.com/weblog.php?w=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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