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某人是赵]

第一部
一
从今天开始，不――从这一秒钟开始，我就要写这部小说了。卡夫卡，你曾无数次向我哭述，希望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千万打消这个念头，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左手夹着一根还未点燃的香烟，你在浴室墙上的镜子里，脸上流淌着黑色的汗水，也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是没有火吗？
是的，卡夫卡是我的朋友，据我的第二个女人说，你而且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从友谊方面考虑，我实在不可以写这部小说的，甚至连有这个想法都是属于背叛的可耻行径。日日夜夜，盯着一半时间白的，一半时间黑色的天花板，房间里安静得让我只想用头去撞击自己的膝盖。两年多来，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小说，没有女人，没有钱，有时吃一顿要当作两顿或是三顿来使唤。
卡夫卡，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警告让后人别过你一样的日子！我扔掉最后一根还未点燃的香烟，我决定写这部小说――《上帝爱上卡夫卡》。别怪我，朋友。我拿起墨水将要枯尽的钢笔，手指的汗水濡湿了两年前就买来的稿子，虽然它们已经开始有点变黄了…….

二
得不厌其烦叮嘱自己要好好活着。你看，你又闻到了雨落进树枝的霉味，老乌鸦被淋得打着冷战叫声多奇怪，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多可惜；你看，你又闻到了油漆在房间里的游荡不去，你告诉过我油漆的气味很能让你回忆起的过去的生活，要是这么死了，那多可惜；你看，你――不要再说了！你粗暴地打断自己的思路，挥舞着发灰的小竹竿，仿佛连无所不在的空气都是你的敌人。
你瞧你，得罪了自己，世界上就再没有朋友了。
雨越落越大，本来就有点显破败迹象的街道已经没有什么人的声响流动了。干净的雨水混合了发臭的尘土，在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上一往无前，可是没流淌多久，便被长着巨口的落水道给吞噬掉了。各色的尼龙袋很不情愿就此不见天日，互相手拉手试图塞住巨口的牙缝，哆哆嗦嗦，形成了一道宏伟的抗洪风景线。
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也掉干净了最后的几片叶子，剩下一个不白不绿的躯干，似乎还同情地目送你慢慢走过。背着一把松了弦的二胡，二十几岁的脊背已经明显老态了。雨水的冰冷不断从头顶向你砸来，一个激灵，鞋子踩进了水坑。
偶尔还有几只无家可归的黄狗在冲着压得使人抬不起头的天叫唤着，带着愤恨，宣泄着不满。夜其实还不是很深，你就草草结束了一天的时光，随便钻进哪个雨淋不着的角落，摊开湿漉漉的薄被，享受起来夜里湿气渗入骨头的滋味来。
不要做梦，你今天的唯一的愿望就是这个。我如果是上帝，我必定满足你这个微不足道的要求。呵，我虽然见过上帝，可我不是上帝，事实就是这样，谁也无能为力。
上帝其实是一只很小很小，小的连光学显微镜都发现不了的九心蠕虫，没有脚爪，没有嘴巴，没有眼睛，似乎连脉搏也没有。用魂灵放大多少多少倍以后，像一团未风干的鼻涕，柔软又让人作呕。不过，它是万能的，它那九颗心只要其中一颗跳得不规律，那灾难是人类无法想象的，恐龙或许就是这样灭绝的。每个人（每只猪每条狗等等）都有一个上帝静静潜伏在你的血脉勾结灵魂的纽带上，一陈不变地观察这血液里是否带着不满与躁动。虽然每个人都有，连傻子白痴都有，却没有几个人能在诚实的前提下对别人宣布：我见过上帝！
你睡着了，夜色把你干瘪的嘴唇染成黑紫色。你睡着了，睡着前的一切都与你不相干了。梦才是真实的，此刻。所以你敬畏梦比敬畏死神还要来得坦诚。
哪里来的野猫伸出湿乎乎的小舌头在你脸上舔来舔去，他像是认识你。你却睡着了，他舔了很久，觉得有些无取，就呆呆蹲在你旁边。不时还用秃毛了的尾巴来回在你魔镜前晃悠。你睡着了，这里的一切都与你不相干了。上帝要云朵变成雨就变成雨，上帝要地震那就不会是火山，它就是那样，说不上霸道，因为在它的世界里，除了它，再没有别的东西了。用我们人类的话来说，这就是真理，也不需要加“所谓的”了。你睡着了，我就不得不写到你梦里的情景，要不然，我也就没有唤起你我魂灵剧痛的必要了。

支离破碎的隧道，像几条赤道一样长的蟒蛇骨架被叠在一起。它在哪里又通往哪里，我懒得清清楚楚去虚构。反正是一个梦。作家总在用不知疲倦的双手包装着自己精巧的谎话，不过作家这样纯粹是读者愿意被欺骗。我不是作家，但我在写这部小说，也是在说谎，这也是叙述的必要，我一直觉得我不是什么坏人，所以这个谎言我就尽量编的简单点，我怕自己死了遭到你一样的报应。所以，看我小说的你们，就当是一个受苦收难的朋友出来后，抽着劣质香烟，不厌其烦地在给你们讲集中营里的传奇吧。或是真实的，或是瞎编，这个永远没有答案。活着是他的事情与你无关，怎么活过来的也与你无关。有兴趣听听，一笑了之，好心的散他几根香烟。觉得太玄乎了，眼睛里颇有些鄙夷不屑，那就滚你的蛋。
跑题太多了。作为背景的隧道我是如下描述的：
在没有一点光亮的这里，利石犬牙交错，滴答滴答的是水声，蝙蝠磨着蓝色的牙齿倒悬在隧道顶部。又混又臭又暖洋洋的流水，像一条条巨大的水蛇缓缓从隧道深处爬行而出，钻过你的大腿，一点水花都没有，打个圈儿便彻底消失在呼吸里。
你不清楚隧道的那头是什么。但我已经说了这是隧道，所以只要你一直走一直走，总会有个尽头的，只不过有点漫长曲折点而已。你每晚都会梦到这样的情景，每天摸索走的路都是似曾相识，有时候连我也以为是不是故事编得太差劲了，只能绕来绕去写这些东西。不过，幸好你墨镜在半年前就已经意外丢失了，我能仔细看清楚你骨头一样的眼珠。那里面，每晚都泛着不一样的光泽，厌恶和恐惧一次比一次显得斑驳老化。我觉得你对这里的一切已经麻木了，只不过是那条九心蠕虫一直在你的基因里作怪，蜘蛛网一样缠绕这你的神经不放松。活着，你必须活着！所以你又在做梦了，又在这条名为“西西弗斯”的隧道里弓着背盲目地行走。
用来探路的竹竿不知所踪了，衣服裤子也被刀子割得条条块块，勉强还能挂在身体上。
你头顶的蝙蝠像都在冬眠，并不因为你鲜血直流而来攻击你，他们除了偶尔噗嗤几下脏兮兮的翅膀以外，就拉些桃核大小的干屎出来。

[[某人是赵]]

第一部
一
从今天开始，不――从这一秒钟开始，我就要写这部小说了。卡夫卡，你曾无数次向我哭述，希望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千万打消这个念头，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左手夹着一根还未点燃的香烟，你在浴室墙上的镜子里，脸上流淌着黑色的汗水，也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是没有火吗？
是的，卡夫卡是我的朋友，据我的第二个女人说，你而且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从友谊方面考虑，我实在不可以写这部小说的，甚至连有这个想法都是属于背叛的可耻行径。日日夜夜，盯着一半时间白的，一半时间黑色的天花板，房间里安静得让我只想用头去撞击自己的膝盖。两年多来，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小说，没有女人，没有钱，有时吃一顿要当作两顿或是三顿来使唤。
卡夫卡，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警告让后人别过你一样的日子！我扔掉最后一根还未点燃的香烟，我决定写这部小说――《上帝爱上卡夫卡》。别怪我，朋友。我拿起墨水将要枯尽的钢笔，手指的汗水濡湿了两年前就买来的稿子，虽然它们已经开始有点变黄了…….

二
得不厌其烦叮嘱自己要好好活着。你看，你又闻到了雨落进树枝的霉味，老乌鸦被淋得打着冷战叫声多奇怪，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多可惜；你看，你又闻到了油漆在房间里的游荡不去，你告诉过我油漆的气味很能让你回忆起的过去的生活，要是这么死了，那多可惜；你看，你――不要再说了！你粗暴地打断自己的思路，挥舞着发灰的小竹竿，仿佛连无所不在的空气都是你的敌人。
你瞧你，得罪了自己，世界上就再没有朋友了。
雨越落越大，本来就有点显破败迹象的街道已经没有什么人的声响流动了。干净的雨水混合了发臭的尘土，在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上一往无前，可是没流淌多久，便被长着巨口的落水道给吞噬掉了。各色的尼龙袋很不情愿就此不见天日，互相手拉手试图塞住巨口的牙缝，哆哆嗦嗦，形成了一道宏伟的抗洪风景线。
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也掉干净了最后的几片叶子，剩下一个不白不绿的躯干，似乎还同情地目送你慢慢走过。背着一把松了弦的二胡，二十几岁的脊背已经明显老态了。雨水的冰冷不断从头顶向你砸来，一个激灵，鞋子踩进了水坑。
偶尔还有几只无家可归的黄狗在冲着压得使人抬不起头的天叫唤着，带着愤恨，宣泄着不满。夜其实还不是很深，你就草草结束了一天的时光，随便钻进哪个雨淋不着的角落，摊开湿漉漉的薄被，享受起来夜里湿气渗入骨头的滋味来。
不要做梦，你今天的唯一的愿望就是这个。我如果是上帝，我必定满足你这个微不足道的要求。呵，我虽然见过上帝，可我不是上帝，事实就是这样，谁也无能为力。
上帝其实是一只很小很小，小的连光学显微镜都发现不了的九心蠕虫，没有脚爪，没有嘴巴，没有眼睛，似乎连脉搏也没有。用魂灵放大多少多少倍以后，像一团未风干的鼻涕，柔软又让人作呕。不过，它是万能的，它那九颗心只要其中一颗跳得不规律，那灾难是人类无法想象的，恐龙或许就是这样灭绝的。每个人（每只猪每条狗等等）都有一个上帝静静潜伏在你的血脉勾结灵魂的纽带上，一陈不变地观察这血液里是否带着不满与躁动。虽然每个人都有，连傻子白痴都有，却没有几个人能在诚实的前提下对别人宣布：我见过上帝！
你睡着了，夜色把你干瘪的嘴唇染成黑紫色。你睡着了，睡着前的一切都与你不相干了。梦才是真实的，此刻。所以你敬畏梦比敬畏死神还要来得坦诚。
哪里来的野猫伸出湿乎乎的小舌头在你脸上舔来舔去，他像是认识你。你却睡着了，他舔了很久，觉得有些无取，就呆呆蹲在你旁边。不时还用秃毛了的尾巴来回在你魔镜前晃悠。你睡着了，这里的一切都与你不相干了。上帝要云朵变成雨就变成雨，上帝要地震那就不会是火山，它就是那样，说不上霸道，因为在它的世界里，除了它，再没有别的东西了。用我们人类的话来说，这就是真理，也不需要加“所谓的”了。你睡着了，我就不得不写到你梦里的情景，要不然，我也就没有唤起你我魂灵剧痛的必要了。

支离破碎的隧道，像几条赤道一样长的蟒蛇骨架被叠在一起。它在哪里又通往哪里，我懒得清清楚楚去虚构。反正是一个梦。作家总在用不知疲倦的双手包装着自己精巧的谎话，不过作家这样纯粹是读者愿意被欺骗。我不是作家，但我在写这部小说，也是在说谎，这也是叙述的必要，我一直觉得我不是什么坏人，所以这个谎言我就尽量编的简单点，我怕自己死了遭到你一样的报应。所以，看我小说的你们，就当是一个受苦收难的朋友出来后，抽着劣质香烟，不厌其烦地在给你们讲集中营里的传奇吧。或是真实的，或是瞎编，这个永远没有答案。活着是他的事情与你无关，怎么活过来的也与你无关。有兴趣听听，一笑了之，好心的散他几根香烟。觉得太玄乎了，眼睛里颇有些鄙夷不屑，那就滚你的蛋。
跑题太多了。作为背景的隧道我是如下描述的：
在没有一点光亮的这里，利石犬牙交错，滴答滴答的是水声，蝙蝠磨着蓝色的牙齿倒悬在隧道顶部。又混又臭又暖洋洋的流水，像一条条巨大的水蛇缓缓从隧道深处爬行而出，钻过你的大腿，一点水花都没有，打个圈儿便彻底消失在呼吸里。
你不清楚隧道的那头是什么。但我已经说了这是隧道，所以只要你一直走一直走，总会有个尽头的，只不过有点漫长曲折点而已。你每晚都会梦到这样的情景，每天摸索走的路都是似曾相识，有时候连我也以为是不是故事编得太差劲了，只能绕来绕去写这些东西。不过，幸好你墨镜在半年前就已经意外丢失了，我能仔细看清楚你骨头一样的眼珠。那里面，每晚都泛着不一样的光泽，厌恶和恐惧一次比一次显得斑驳老化。我觉得你对这里的一切已经麻木了，只不过是那条九心蠕虫一直在你的基因里作怪，蜘蛛网一样缠绕这你的神经不放松。活着，你必须活着！所以你又在做梦了，又在这条名为“西西弗斯”的隧道里弓着背盲目地行走。
用来探路的竹竿不知所踪了，衣服裤子也被刀子割得条条块块，勉强还能挂在身体上。
你头顶的蝙蝠像都在冬眠，并不因为你鲜血直流而来攻击你，他们除了偶尔噗嗤几下脏兮兮的翅膀以外，就拉些桃核大小的干屎出来。

[雪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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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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