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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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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外野鹤[大鸟]
云外野鹤作品集

六品通判
(官儿做大了,保持廉洁哦)
六品通判<BR>(官儿做大了,保持廉洁哦)


注册时间: 2005-06-08
帖子: 106
来自: 焦作

帖子发表于: 星期五 二月 10, 2006 5:11 am    发表主题: 《雪》 引用并回复

  文/野鹤
  一
  
  走在路上时天阴沉沉的,一阵风呼呼刮过,雪又下起来了,初时如白毛细毫,后来呈扬花飞絮,风吹着雪,雪缠着风,在空中拧着旋儿欢快地起舞、飘落,斜歇地刷过面前,零零散散地打在脸上,凉丝丝的,又迅即化作看不见的小溪潸潸落下。空气被过滤得清澈明净,如春水般顺着四肢百骸游走,积淤了一季的污气、瘴气、燥气、狠气被荡涤一空,卸去了积垢的血管跳动得勃勃有力,人也似雪花一样,有种飘飘然乘风起舞的感觉,走起路来潇潇洒洒!
  
  这条大路傍着太行山一路西行而去,所以叫做太行路,我所供职的学校就在大路边上。道路笔直而开阔,一眼可以望得很远,慢悠悠地走在雪幕里,抬头、舒气、远望……,大雪把楼宇、树木、栏杆等繁复的景色通通简约了,省略细节之后,只剩些写意的大线条了,结构清晰的线条有力地伸向更远的天际,更远处的景致一派朦胧,衬托着前面的景致愈加醒目,远近掩映,细大交叠,好一幅层次分明的木刻画,只一会儿工夫便被大雪勾勒出来,此情此境最能打动画画人的眼球了,我的老师就最喜欢雪景。
  
  那是三十年前了,我和一个同学冒着大雪天到老师家画画,进门时老师正在看书,一抬头看见了臃肿肥厚的俩学生,歪着头问:雪下得有这么厉害了?我俩使劲地点头,表示我们来得不容易。他穿了大衣就出去了,懵懂之际,听得老师在外边大喊:傻瓜们,走!画雪去——!我俩来不及和师母告别,一蹦老高,就窜了出去。
  
  那天我们上了山,雪中的山谷大气、空阔,静穆的吓人,真所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回头往下看,白茫茫的山野不辩道路,只有我们师徒的脚印七零八落地标记着上山的路。站在山顶,油然生出一派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提足了丹田气长啸一声,全无虎啸山林的王者气概,声音尖尖地拐了弯,象狼嚎一般……,大概是雪花的阻塞吧?倒是那些披雪的山峦茫茫苍苍、蕴虚涵混,一派王者气概,黑、白、灰三调简洁,远、中、近三间分明,用碳素笔来画再合适不过了,用国画来表现更是别有气象:提大号秃锋狼毫笔,斧劈般皴出那些粗砺的斜面,鹤啄般点染一些穷林寒树,留下大片的空白,最后在近景处点缀些乱石、枯草等等,一幅雪后远山图就完成了!
  
  直到天黑,我们才溜下山来,回家走的也是这条路,只是方向和现在相反。真所谓:年年岁岁路依旧,岁岁年年人不同!三十年了,今日眼里的雪可还是当年眼里的雪吗?
  
  二
  
  其实,当年的雪对于我们是谈不上多少诗意——那是个缺乏诗意的年代!记得有一次正上政治课,外面正下着大雪,同学们纷纷外眺,政治老师就顺道讲起了雪:
  
  某年大雪,某秀才欣然吟诗:风吹雪花漫地;某官老爷接句:尽是皇家瑞气;某财主也附庸风雅:下它三年何妨?恰恰为一苦寒农夫听见,气愤地接句:放你妈的狗屁!
  
  我们哄堂大笑,老师一脸严肃地训斥我们没有阶级感情。然后谆谆教诲:对于一个事物,不同阶级是有不同立场的,我们应当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于是,我们脸上慢慢地显得有了些阶级感情了。想想也是:黑暗的旧社会,穷人的肚子里肯定没有什么猛料,可怜身上衣正单,那堪大雪飘漫天?饥饿加黑冷是够可怜的,雪花——流在穷人眼里的一滴泪啊!
  
  一次,集体看《白毛女》,看见贫农的女儿“喜儿”在舞台上边舞边唱: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还(那个)吹,(那个)飘?蝴蝶一样蹦蹦跳跳,满高兴的,敢情穷人不都只会郁闷地说:放你妈的狗屁!漫天大雪里,他们也有不流泪、不郁闷的时候。于是,对于政治老师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再后来,语文课学习并背诵毛主席的《沁园春·雪》,印象极深,诗中除了横扫一切的王者气概之外,更有些“分外妖娆”在里边,再联想起“更喜岷山千里雪”、“梅花欢喜漫天雪”就更加迷惑了,一个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居然面对漫天雪没有一点哀怨、愤懑?可见这个雪的阶级性是大可怀疑的。于是,渐渐否定了政治老师的说法。
  
  慢慢地自己也领悟出来了:其实,雪不在于下在什么人眼里,关键是下在什么样的心境里,什么样的心境就会产生什么样的情感,而大雪无痕,大雪无言!雪是公平的,自在于造化的俯仰之间,仰视的是天,俯瞰的是一切生灵。它听凭命运的风把自己吹向任何一个地方,既覆盖高屋华厦,也覆盖茅舍竹蓬,眼底无高低贵贱,心中无权利名位,生命虽然短暂,却也舞得漫天豪情。即使按照传统观念看,雪的德行也无可非议:普洒天下,无贵无贱,近乎仁;扫尽浮尘,滋润苍生,近乎义;来自于下,归之于下,近乎礼;知命而奔,无怨无悔,近乎智;冬来春去,曾不稍怠,近乎信。仁义礼智信五德齐俱,不惟正人君子所当效慕,也当的得骚客诗人们为之赞叹、为之吟咏了。
  
  三
  
  在诗人眼里,绵绵雪花最容易引发翩翩诗情了。不惟北方诗人喜欢北方的雪,很多南国诗人也喜欢北方的雪,尽管南方偶尔也下雪,但是,那雪轻、薄、短,落地即化,了无痕迹,更没有诗意的是还往往是雨夹雪,湿腻阴冷,给人一种酒中兑水的感觉——不是味儿!而北方的雪来得重、厚、长,层层叠摞,函山涵水,经月不化,一眼望去,有一种慰神的简洁、厚重、大气,有一种力量——一种包容太虚、涵盖灵魂的力量,吸引你走过去,静静倾听。
  
  诗人王家新从南面漂泊到北方,特地将家安在北京的北边,安到一个还留有大片旷野的郊区,大概就是北国大雪的诱惑吧?他的诗里,连雪中的寒气都那么动人,那么诱人思考和感悟,他在《帕斯捷尔纳克》写到:
  
  以几千里风雪的穿越
  一个节日的破碎,和我灵魂的颤栗
  ……
  正如你,要忍受更疯狂的风雪扑打
  才能守住你的俄罗斯,你的
  拉丽萨,那美丽的、再也不能伤害的
  你的,不敢相信的奇迹
  
  带着一身雪的寒气,就在眼前!
  还有烛光照亮的列维坦的秋天
  
  每当读到这里就有一种心底的痛和浮想联翩的思考……。我生活在黄河北岸,标准的中原地区,这里的雪比南方的稠密,比北方稀薄,难得这两天连着下了几十个小时,园子中间的凳子上积了厚约十公分的雪帽,极目所处,到处堆满了平整、干净、棉软的雪,一切龌龊、琐碎的细节都被雪忽略了,一切都是那么简洁、清新,一个不曾认识或似曾相识的世界就那么飒然而至了……
  
  和一个南方朋友说到我们这里的雪,她满口惊讶和羡慕,最后幽幽地说了一句:要是能把那些雪搬到我家就好了!我不由得嘿然发笑:我犹不足,何暇济人?站在雪地里,我想象不出比这个还厉害的雪是什么样子,常常向往东北的雪林和内蒙古的雪原,那该是何等茂密的雪色啊?我只是在样板戏里体味过“望飞雪,漫天舞,巍巍群山披银装,好一派北国风光——”的神韵,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不过,每当哼唱这段时,就似乎感觉到了那里的雪,但感觉不到那里的冷。
  
  有雪的日子不冷,倒是有一种轻扬的感觉……
  
  雪花以北到底是一个什么世界呢?
  
  四
  
  尽管每次雪后都还要经历那些泥泞,心里还是期盼下一次的雪!一场雪便有一回惬意。雪中的惬意有四:
  
  其一:当窗对弈。雪花飘落,棋子零落,两个无言的人,黑白分明的棋盘,一半白昼,一半黑夜,坐在着白昼和黑夜之间,揣度对方,琢磨自己,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动如呈谋,静似悟道,神思匀速飞转,空澄明澈,而人静静峙立,象两棵松树,风雨不动,霜雪不惊。是雪在下,还是人在下?人在雪里,还是雪在心里?一杯茶水淡忘了袅袅炊烟……
  
  其二:雪夜闻笛。这时需要没有风,只有雪,慢慢飘落,四面无声,一支紫色斑竹长笛有赭色丝线缠绕,轻轻捧起,未沾唇便有了曲调,那曲子被雪浸软、阻隔,婉转之后又加了惆怅,缭绕地飞过庭院,飞跃阡陌,千回百转,荡气回肠,使行者迷途,饮者忘杯,鳏夫沉耽于孤独,嫠妇向偶长叹,余音袅袅之中,天,暗淡下来。吹笛人没入雪色之中,笛声沉寂梅下……
  
  其三:沽酒对雪。三、五挚友,小店当街,方桌当窗,外边寒气飒飒,里边热气腾腾,大杯白酒,碰杯铿然有声,饮酒吱吱带响,肩上雪花消融,口中话语火热,俄尔,有人微醺,吟咏“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尽管他蔽衣鸠结,却满面春天的红潮,你会觉得诗意漫天横行,诗人无处不在!你也许拉开窗户,深吸一口气,对雪吟出诸如“江天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诗句来……
  
  其四:如果喜欢清净,不愿意出去,那就在家酩茶品读。茶要热,书要老,炉子要热,人要清闲,一把老式的藤椅子,一扇封闭得很好的旧窗户,那些文字半熟悉半不熟悉,看着陌生,不看也能吟咏出声来,一份慵懒渐渐爬了上来,一些句子稀疏地落下,就象窗外的雪,这时最好是在暮色里!
  
  此刻,暮色即将来临……
  
  五
  
  暮色中的雪更加沉默,大雪拥门,街巷静悄悄的,我端了一杯热茶凭窗独坐,一本不知道什么名字的书胡乱翻阅着,不时地抬头看看窗外还在不停飘落的雪,心底一阵淡淡的凉意……,猛听得园子里小狗在兴奋地狂吠——风雪故人来?果不其然:同事老马来邀我喝酒,不暇稍让,我穿了大衣就和老马出去了,身后的喊话被风吹了个干干净净。
  
  小酒店冷清得只有我们两个人,凭窗的桌子,沙锅豆腐、沙锅丸子、醋熘豆芽、花生米,一瓶白酒,两个轻轻跺脚的食客……,各持杯子喝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学校里的碎事,一边望着窗外,象天罗筛漏似的雪瑟瑟滚落,扑在窗棂上,发出细微的“噗”“噗”的响声,絮絮叨叨的雪花在低诉着谁也猜不透的隐秘,一边下滑,一边随风起舞,在昏黄的灯光里一闪一闪,匆匆刷过那些陈旧的玻璃。对面的街景平地里增添了几分朦胧和羞涩,那些闪烁在窗口的灯光忽淡忽亮,极象一个姑娘昏昏欲睡的眼,有一种诱人的困惑。渐渐地话语少了,大段大段的空白,沉默地喝,酒慢慢尽了,菜肴冰凉,身子倒不凉了,雪还在热情洋溢的下着,老马怔怔地看了半晌,回头微笑,抒了一句情:真他妈的好!——话是从胸口溢出来的,黏黏地带着酒味……
  
  大道上挥手,连句话也懒得说了,他东我西,踩着雪花回家。太行路依旧那么宽阔、笔直,依旧那么适合抬头、舒气、远望……,前头一片苍茫。我大步高蹈地往西走去,心里清楚:雪花以西就是我家!
  
  2006-01-19
  
  后记:
  次日雪就消了,道路泥泞,满街的人在清理雪,叫人想起了那首著名的什么诗来:
  六出飘飘降九霄,街前街后尽琼瑶。有朝一日雪化了,拿萁的拿萁,拎笤的拎笤。
  我一边感叹天公不作美,一边感叹人们太勤奋,赶快加入扫雪的行列了。
  2006-01-21
_________________
云外野鹤:原名杨光黎,1960年生,祖藉河南。
通讯地址:河南省焦作市外国语中学(原第三中学)(焦作市太行路79号)
电子邮件:[email protected](邮编:454000)电话号码:13523911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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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时间: 2004-05-05
帖子: 9474
来自: 加拿大多伦多

帖子发表于: 星期五 二月 10, 2006 8:14 a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雪花以西就是我家!"

诗一样的富有感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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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实[qi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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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76

帖子发表于: 星期五 二月 10, 2006 9:28 a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当窗对弈、雪夜闻笛、沽酒对雪、酩茶品读......
先生好一份闲情逸致!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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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时间: 2006-01-13
帖子: 3402
来自: 温哥华

帖子发表于: 星期五 二月 10, 2006 7:25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好文章。建议斑竹加精。


司马问好
_________________
博客: 阳光下的翅膀
http://www.coviews.com/weblog.php?w=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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