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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如剑[FAFAFA] 秋风如剑作品集 举人 (中举啦,狂喜中!)
注册时间: 2005-11-06 帖子: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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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一 一月 16, 2006 8:24 am 发表主题: 发一个长的——【松亭愁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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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亭愁赋>
--1--
脱去衣衫,是否意味着它有一付褴褛的骨架?
记忆停驻在丛林入口,那数度荒弃的脉络。
不敢说一定是洁净无尘的,炊烟和夕照
是镶在日子之上的补丁,落了灰
也扎不伤你的眼睛,这和大伯的死亡很相象。
一条龙,扭曲着向田畈行进,在井口
折回身子,向着悬针的松林折去。
其时,你所在的城市除了黑,就是更黑的雨,
你想折返的方向,被粗糙的纸巾擦去,
从贴胸口袋,那个不经意烂去的底洞,漏掉。
--2--
为此,你省略了假惺惺的恸哭,用力
把穿黑的衣领搓了又搓。至于晾晒的竿
应该是钢质的,或是从前山砍伐的青竹,
答案纠缠不清。稻场上,呼声此起彼伏,
丰收从水中移到岸边,身姿是令人麻木的瘦弱。
你看见父辈的笑容像蚂蟥,习惯地钻进肉里,
等着晚风狠狠一掴,流出血,也不疼痛。
这便是夏季,又像一根刺,细而坚硬地刺进颅骨。
大伯回光返照,印堂发紫,沉默融入了老槐树,
乌鸦和喜鹊,在高高的树冠上,隔着涛声,对峙良久。
--3--
那就坐在火车上,把站点扔远,把没有亭子的
高岭低坡碾平。你手持弹弓,瞄准月亮,
它的洁癖让你浑身发痒。小伙伴们打赌说,
你射中它,每人分你十粒子弹,两根皮筋。
结果是,蓝布包换成了黄书包,再到黑皮包。
只是,那粒没有射出的子弹,还在包里,
月亮还在天上。你发现,你越来越虚空,
它越来越灰暗,是你分享了它的身体,还是
它挪用了你的灵魂?祖先来不及告诉你了,
而从未有过的亭阁,忽隐忽现,立在底片的边缘。
--4--
庙堂拆除已久,你的姓氏坍塌成两截朽木。
一条河,穿透烟火,目的地依旧杳无音信,
而源头之水,稍谙世事,便渗出点点清白。
它们将被用来熬药方,煮苦茶,可饮清,可浣贫,
可将离散的脚踝汇集成愁。对面山上,
失火的松林,每年生出一片新鲜的伤口。
柴刀是必备的,手套和绳索可有可无;
黑夜是定性的,黎明和黄昏或明或暗。
与你现时的笔法不同:连惯通透的锋利
在愈发纤秀的指尖,钝化成毫无关联的虚词。
--5--
或者是积郁太久,需要把陈疾拆卸,掺入麦芽,
用霜击的井水浸泡。无意间洇开的黑白相片,
你走出来,杉质木框就散了。看,泛黄的眼神
跌下十载,而孤独之状始终没能更改,
那场集体走失的风雨中,众多瘦小的身影,
飘忽不定。是不是城市的天空倾覆了,
山峦才会绽开一道最新的裂纹?你手舞松枝,
从未停止驱鬼的动作,这和成长的需要有关,
新桃换了旧符,油灯进了棺柩。那么,有松无亭
是谁的罪过?有风无景,算不算苦难深重呢?
--6--
等到阳光被水晶折断,沉入幽暗的水底,身边
苍老的松树林,铺满厚厚的皱褶。终于可以
用沾满松汁的手,把青涩采进竹篮,随意调配
尚未成型的色调,你却迷路了。你把草帽
扔在山上,试图爬过一地针芒。它们从天而降,
随之而来的还有方程式,几何定理,以及
刚刚发育的乳房。这些与清明谷雨不沾亲,
与青砖碧瓦不带故的异类,被山水视为神灵。
母亲,从灰暗中探出清秀的脸谱,上面烙有:
七岁亡父,八岁死母,如今我已是三十有六了。
--7--
轮子很快转过了山嘴,本命年,由此一波一浪。
如果你要留在水里,请学会潜泳;如果,
你想出山,就先爬到山巅吧。环顾四周,
松香燃起火把,无名河的首页被谁借阅?
螃蟹安静地伏在洞里,晚风切碎了块状贫寒。
孩子,你所需要的,是铁钉,把从前
楔进土砖隔墙里。这就够了吗?肯定不。
你还需要竹签,随时随地,剔除乡愁的虫卵,
用不了多久,它们将会老成松果,滚落在
拥挤的街道上,任由新欢旧爱,踢去踏来。
--8--
难道一定要把赌注押在远方才能揭牌?等号
像方块田边的草埂,把环绕的水引向体内。
被染色的,错误地认为年轻气盛;它的纯净,
反被少年白头掩饰了真相。亭子还在
虚拟之中活着,如果向着山凹深处推算,
定有俊檐俏廊,龙顶凤身,在转角处耸立。
内悬愚钝三分,善良七盏,月色九张,
另有从天堂地府展转落根的黄杨,白芍
红樟和紫檀。它们在松林间,凑过鼻尖,
反复贿赂人间幸福。它们是你的祖先,亭阁的梁柱。
--9--
疑心它患上了风痛,从松节处肿成水母,
为此,你试图将它移出体内,以防蔓延的水草
把病变的体液流给你。愚昧和良心
哪一个更深重,更辽阔?在长度,面积,体积
以至更多维度的黑洞里,所有精密测算
均反朴于粗糙阴暗的根须下。乡民们把松脂
涂抹于思想背后,随时燃之以火。关于思想的
定义,母亲的回答是,新建的土地庙前,
你许下的愿。那一年,你离它更远了,
城市的雨,再也不用顾及瓦片的疏密,就哗哗地下。
--10--
至今,没有一种生命,让你如此强烈地认识到
它的两重性,它的自生自灭,它的水旱相宜,
这些决不适宜人工美化,与松树极其相似。
清贫,是葱郁的针,从生长的那天起,就具备
柔韧性和锋利性。每当深秋,你会背着夹栏,
向纵深进发,将它们拢在一起,纳入某个角落。
经过时光的简单锤打,它们因而增添了易燃性——
作为最后价值,终于在转世之前得到完美体现。
你不能将其归结于品质,书本之幻,生存之轻,
在你面前,均不足以解析如此朴素的命题。
--11--
祖先,包括那些先于你而亲近尘埃的兄妹,
他们大都畏寒。他们钟爱萤火和蛙鸣,
总是在炎热的夏夜,探访被遗弃的果实。
每当此时,母亲通常一边摇着芭蕉扇,
帮你驱赶贪食的蚊绳,一边侧起耳朵
倾听另一片松林传来的异响。她说,体质越差
则火性越低,则越清晰可感。那短促的哀鸣,后来
你一直将猫头鹰定义为非尘俗之物,它带有
无法暗示的神谕,把本来属于松亭的风景
重要组合,让你流落异乡,也不敢稍有忘却。
--12--
是背着“亡”驻足,还是扛着“生”离家出走?
抑或是阴阳两界,没有可供选择的第二条路?
每双眼睛里,都生长着不同的廊檐,
因为无法判定真实性,它们具有不同的形状。
你要再次提及紧随其后反叛丛林的族人:
背对着江边的振风塔,国强死于自我的虚构;
小安,你的异姓兄弟,在大海边,听说她
和玩具亭子私奔了;爱霞妹妹,出落得
如此美丽,她在一个接一个的纸扎竹亭里走动,
身后老屋破败不堪,灶门后,旱烟呛出一堆咳嗽。
--13--
等你再走过几条街道——红的,绿的,黑的,白的,
雨,也可以学着市侩的手法,在它体内淅沥而下。
且不管“美声”、“民族”和“通俗”的深浅,
如今,短暂的华丽像止痛片,足以化解
此起彼伏的疑难杂症,父亲,当属其中一位。
一个把幸福从体内摘下的男人,急需找到另一个
载体,按照排除法,很幸运,你是首选,
直到发现你把绘图铅笔换成蜡烛后,他彻底失望。
你把最后一根蜡烛点在清明前夜,停电了,
大伯和猫头鹰正在商量,以怎样的方式款待他。
--14--
这寂静的假象,与繁华无关,与幸福无关。
白栗,蔷薇,辣子草,以及狗獾,山猪,果子狸,
它们厌倦了束傅,重又肆无忌惮地走家串户。
一切并不陌生——砖瓦泛着青暗之光;松质门框上,
蠹虫将淡月衔入昔日筑就的巢穴。夕阳里,
河堤缓慢下沉,田野病入膏肓,而残缺的檐角,
再也无法勾起情色之念。隔岸之陌,三公里后,
转过山角,八十老妪将祖宗陪嫁的蓝花瓷瓶,摔成碎片,
上绘水榭亭阁,伏虎暗龙。据推,她是你的远房亲戚,
在姓氏之间,在松亭之间,听惯了小戏和它的破碎声。
--15--
那么,除了沿江江南,安庆与池州,还有
江淮之间,乃至南京呢,深圳呢,广州呢——
打开酒瓶,那就再飘远点。山水之末,松脂溢香,
疲倦具有可回收性,如金属瓶盖,可以用牙撬开,
吐出很远。每一回饮用,都会再度增添适应性,
你的酒量在攀升,你的记忆急速衰退,这很公平,
没有谁把它强加于你,也没有谁从你体内随意挪动。
它就这样被拖欠着,没有本金,没有利息,
譬如大伯和父亲的墓碑,除了姓氏和年月,便是
荒草,落叶,黄沙以及日复一日的孤独和月之清辉。
--16--
不必修砌新堤,崇山和清溪足以屏蔽它的一切,
也足以将“松亭”二字,支撑在脱漆的门板上。
白灰粉刷的墙体内,电流摊开了手掌,
仙姑和算命先生的账簿里,众多掌印无法辨认,
亦无须辨认。你把自己划归异族——
从前山竹林迷失的青蛇,从屋后桃枝逃离的黑蝶,
痛,不过是兀自生长的指甲,剪与生,参差离合。
尚未失聪的耳朵,在经历众多饥饿与洪涝之后,
恍惚难安,总会在入夜时分,听见祖先和孩子
跟着猫头鹰齐声念道:松,松亭的松;亭,松亭的亭——
(2005年11月9日~1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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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FFFFFF] 白水作品集 一品翰林院大学士 (酷我!I made it!)
注册时间: 2004-05-16 帖子: 9025 来自: Toron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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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一 一月 16, 2006 8:30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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