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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上惠 · 发表于: 星期二四月 04, 2006 5:59 pm 发表主题: 子夜之吴老太爷

(子夜)之吴老太爷

吴老太爷算不得江南名士,
他只是个地主,
捐了个贡生,
却深受祖荫之庇.
到得他手里,
除了一座古朴古香,
建筑讲究的庄宅,
还有良田水塘数百亩,
那是上好的肥田,
每亩产稻近千斤,
水塘里的鲜虾肥蟹活鱼,
吃也吃不完.
方园近百里都闻名,
吴老太爷家道殷实,
出了名的好福气.

吴老太爷治家有方,
他懂得修身齐家,
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有时他会在管家的陪同下,
去视察田亩.
他对管家说,
那些长工佃户,
都是些痞子穷骨头,
会在田头偷懒睡大觉,
要时常去督察吆喝.

吴老太爷不好女色,
却谨遵祖训,
广延香火,
娶了四房姨太太,
他闺房藏娇,艳福非浅,
有时在饭桌上,
面对几个,
涂脂抹粉的姨太太,
吴老太爷忍不住心头高兴,
会喝几盅绍兴花雕,陈皮酿,
他脸色泛红,脑门发亮,
姨太太们都说,
老爷身子骨硬朗,
再生几个少爷,
只在早晚之间.
一日清晨无事,
吴老太爷捻着胡须,
踱进四姨太的绣房.
伊正在裹脚,
吴老太爷打枪的不要,
在一旁静静地,
饶有兴致地观看.
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咳嗽一声,
嗡声嗡气地说,
老四呵,
我看你的脚要收一收了,
巳经不止三寸了.

老四倏地一惊,
就放出娇声,
老不正经的,
女人裹脚你也看?
人家的脚刚好三寸嘛,
那些双鞋,
我都能挤得进去.
女人美不美,
就要看金莲.
吴老太爷抱歉地笑道,
我只是随便说说,
老四,女人家守妇道,
遵典范,
就要从脚下做起.

吴老太爷供奉太上老君,
每日必在家中堂前上香,
他十分虔诚,
手捧一本视若性命般的,
(太上感应篇)跪拜,
口中念念有词,
祖师老君爷呵,
望慈悲保佑弟子,
一门家宅兴旺,
儿孙满堂.弟子一定为祖师备下,
猪头三牲,四时配享,
供罢老君,
老太爷起身退出,
在庭院中,
吴老太爷会摇头晃脑,
吟出诗句:归去来兮,
田园将芜胡不归?
呵呵……

吴老太爷的大儿子,
就是茅盾先生名著,
(子夜)里上海滩,
十里洋场的资本家,
纱厂老板吴荪甫,
他办纱厂,放高利,
呼风唤雨,
开银行,营赌场,
叱咤风云.
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如日中天.

忽一日,
吴老板发了孝心,
就把吴老太爷,
从乡下接到了城里,
对这花花绿绿的世界,
吴老太爷岂止是看不惯,
简直是忿忿然,
他坐着汽车在上海滩兜风,
伸出头来看马路,汽车,楼房,
来来往往黄包车熙熙攘攘,
那些花枝招展,
打扮入时的女人,
坐在黄包车上
抽着香烟,喷云吐雾,
翘起白白的大腿,
旗袍开叉直到屁股边上,

老太爷年劭德高,
这情景让他心慌意乱,
这不是妖魔下凡么,
礼义廉耻呢?
他紧握太上感应篇,
默请老君玉帝下凡,
他紧闭眼睛,不想,
也不能再看.

悲剧终于还是发生了
儿子的孝心变成了送葬发丧,
一次吴荪甫大赚了一笔,
就在家里办宴席,
开舞场.
来客都是绅士老板,
贵人达官,
名媛淑女,公子小姐,
一时间珠围翠绕,
酒绿灯红,
女人们宝气珠光,
妖妖娆娆,舞会开场.
绅士抱名嫒,
老板搂小姐,
甩开步子,翩翩起舞,
肥臀丰乳的女人,
跳到情深处,
把男人抱得紧而又紧,
那雪白的乳房,
,呼之欲出,上下乱颤.

吴老太爷看得呆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只觉得急火攻心,
神魂欲散,
一口痰就卡在了喉咙里,
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不由得大叫一声:
万恶淫为首,
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是声嘶力竭的最后一叫,
听起来象撕破布的声音.
不同凡响.

众人围了上去,
只见吴老太爷,
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气若游丝,
手中唯一紧抱的是那本,
太上感应篇,
他一命归西,
骑鹤去见他的祖师爷,
太上老君,
去谈他的感想.

谨以此篇献给在世的吴老太爷们
柳上惠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