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许蔚]

关于玄学及《声无哀乐论》的一点想法

许蔚

汤用彤先生把玄学分为正始、元康、永嘉及东晋四期。正始玄学，以王弼注《老》、《易》为代表，实际由汉代经学过渡而来。王弼的注《周易》一扫象数，独畅义理，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易传》所谓圣人之学的传统，确立了义理易学与象数易学并立的地位。王弼虽然以《老》、《易》互通，而《老》、《易》本有相通之处，他本身并不反对儒家礼乐，这从《略例》、《注》，尤其是《注》通卦解爻方面都可以看出来。从《略例》可以看出，王弼主要是针对汉易特畅的阴阳灾异学而发，反对系之数学的缘象推占。《明象》载“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这里的言、象、意虽然具有哲学层面的意义，但是具体来说，却都是针对其所注的《周易》而言的，且就这段话本身而言，不能够说是完全扫象不谈，所谓寻言观象、寻象观意确是对占筮原理的概括，类如《尚氏学》所谓“随便取象”。占筮过程，揲蓍毕而成卦，按照天命观念也就是天意成卦，即“象生于意”，卦即成则解占，依古法解占则缘象而判，即“言生于象”。后来殷周卜甲的大量发现，特别是周原卜甲数字卦的发现与讨论，给我们一个启示，就是占筮源于龟卜。灼龟见坼，断坼而占、而验，更直观的揭示了寻象观意，缘象解占（以言尽象或寻言观象）的基本原理。如此，虽言有所不尽，而以象为媒，意以象尽，象以言著，以期窥天人之际。而王弼又是崇无的，他解《老子》体无用有，本无末有。如若方诸形下，言则为用，意则为体。有无一贯，言意一贯。
元康玄学，相对于正始而言，以实践为其特色。按照汤用彤先生的说法是“庄学”大昌，“越名教”、“任自然”，名士扰攘的时代。竹林七贤大概可以看作这种实践玄学的代表。嵇康作为庄学境界的实践者之一，他的非汤武、薄周孔其实在那时候的士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之所以被杀，据罗宗强先生的意思实在是玄学人生观的悲剧和必然，大概也有司马氏震慑名士的意图在里面。嵇康“肃肃如松下风”，以己高洁，以世污浊，世即污浊，又不能遗世独立，不死何堪。且经其法眼，司马氏自然要照出原形，威信无存，必杀之而后快。“老”“庄”以礼乃忠信之薄，而礼尚且废毁，司马氏杀嵇康，即以伪名教杀真名教，一则炫耀权威，一则树立威信。嵇康的《声无哀乐论》当然首先是关于音乐的讨论，如“躁静者，声之功也；哀乐者，情之主也”，并强调心与声是判然相别的两个事物，以为“心志以所俟为主，应感而发”，这是在《琴赋》就已经开始了的。钱钟书先生甚且方之于西方音乐美学，以为前此都是“闻”，嵇康是“听”音乐的第一人。作为一时代玄学的代表，他当然会涉及到一些玄学问题。就中以“乐”、“志”（心）为中心进行的讨论，如“乐之为体，以心为主。……口不尽味，乐不极音”大体上类如“言意”之辨，以至于他终于以殊方异语为例，以为“此为心不系于所言，言或不足以证心也。”这即是同意“言不尽意”，而《易系上》尝有“圣人言”载“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这实在也没有太多的反对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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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玄学及《声无哀乐论》的一点想法

许蔚

汤用彤先生把玄学分为正始、元康、永嘉及东晋四期。正始玄学，以王弼注《老》、《易》为代表，实际由汉代经学过渡而来。王弼的注《周易》一扫象数，独畅义理，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易传》所谓圣人之学的传统，确立了义理易学与象数易学并立的地位。王弼虽然以《老》、《易》互通，而《老》、《易》本有相通之处，他本身并不反对儒家礼乐，这从《略例》、《注》，尤其是《注》通卦解爻方面都可以看出来。从《略例》可以看出，王弼主要是针对汉易特畅的阴阳灾异学而发，反对系之数学的缘象推占。《明象》载“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这里的言、象、意虽然具有哲学层面的意义，但是具体来说，却都是针对其所注的《周易》而言的，且就这段话本身而言，不能够说是完全扫象不谈，所谓寻言观象、寻象观意确是对占筮原理的概括，类如《尚氏学》所谓“随便取象”。占筮过程，揲蓍毕而成卦，按照天命观念也就是天意成卦，即“象生于意”，卦即成则解占，依古法解占则缘象而判，即“言生于象”。后来殷周卜甲的大量发现，特别是周原卜甲数字卦的发现与讨论，给我们一个启示，就是占筮源于龟卜。灼龟见坼，断坼而占、而验，更直观的揭示了寻象观意，缘象解占（以言尽象或寻言观象）的基本原理。如此，虽言有所不尽，而以象为媒，意以象尽，象以言著，以期窥天人之际。而王弼又是崇无的，他解《老子》体无用有，本无末有。如若方诸形下，言则为用，意则为体。有无一贯，言意一贯。
元康玄学，相对于正始而言，以实践为其特色。按照汤用彤先生的说法是“庄学”大昌，“越名教”、“任自然”，名士扰攘的时代。竹林七贤大概可以看作这种实践玄学的代表。嵇康作为庄学境界的实践者之一，他的非汤武、薄周孔其实在那时候的士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之所以被杀，据罗宗强先生的意思实在是玄学人生观的悲剧和必然，大概也有司马氏震慑名士的意图在里面。嵇康“肃肃如松下风”，以己高洁，以世污浊，世即污浊，又不能遗世独立，不死何堪。且经其法眼，司马氏自然要照出原形，威信无存，必杀之而后快。“老”“庄”以礼乃忠信之薄，而礼尚且废毁，司马氏杀嵇康，即以伪名教杀真名教，一则炫耀权威，一则树立威信。嵇康的《声无哀乐论》当然首先是关于音乐的讨论，如“躁静者，声之功也；哀乐者，情之主也”，并强调心与声是判然相别的两个事物，以为“心志以所俟为主，应感而发”，这是在《琴赋》就已经开始了的。钱钟书先生甚且方之于西方音乐美学，以为前此都是“闻”，嵇康是“听”音乐的第一人。作为一时代玄学的代表，他当然会涉及到一些玄学问题。就中以“乐”、“志”（心）为中心进行的讨论，如“乐之为体，以心为主。……口不尽味，乐不极音”大体上类如“言意”之辨，以至于他终于以殊方异语为例，以为“此为心不系于所言，言或不足以证心也。”这即是同意“言不尽意”，而《易系上》尝有“圣人言”载“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这实在也没有太多的反对儒家。

[下雨的樟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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