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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乐中死亡(亦或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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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品县令
(一不小心,做了官儿了。)
九品县令<BR>(一不小心,做了官儿了。)


注册时间: 2005-12-16
帖子: 26

帖子发表于: 星期一 二月 20, 2006 12:36 am    发表主题: 在快乐中死亡(亦或永生) 引用并回复

在快乐中死亡(亦或永生)


  这会儿,他安静地躺在一张很高很窄的床上,四周被鲜花环绕着。原先那张丰满而富于动感的四方大脸好像陷入深思一般棱角分明。他双目垂合,嘴巴紧闭。四周乱哄哄的哭泣声让我听不到他的呼吸。一直有人在指挥着我。机械地一鞠躬,希望能在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他对我狡黠地眨眨眼睛。二鞠躬,我抬起头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坐起来,跳下床,拉着我跑出去了。可是当三鞠躬后,我就彻底绝望了。于是我无助地放声恸哭起来。



死亡时时潜伏在我身边,有时候就像一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不即不离地在四周游荡。但我从来也感受不到死亡潜在的威胁,甚至会认为它顶多是在无聊的时候跟我开一个并无恶意的玩笑。



那时,生命垂危的亲人躺在床上,艰难地呼吸着,看起来很辛苦。大夫很庄重而严肃地嘱咐准备后事。我心下却不太以为然,认为大夫们就是喜欢危言耸听。同时一厢情愿地认为死亡离我们还很遥远,明天或许后天我们就可以出院回家了。我坐在床边,像往常一样和他说话,说一些笑话和发生在身边有趣的事。他看起来有些累,垂着眼睑默默地听着,有时候略微抬一下眼皮,我能够看到浮动于他眼皮之下的眼珠,正在毫无目的地游走。我说你累了,猫一觉吧。过来例行检查的大夫告诉我他已经昏迷了。我天真地说可你看他睡得多香啊!大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大自然造就了许多鲜活的生命,同时也安排了这些生命的终结和死亡。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给人们带来了无比的喜悦,而从他呱呱坠地的那一时刻起,死亡的阴影便时时笼罩和威胁着他。所有的生命都会以其本能与死亡抗衡,甚至不惜生命。但死亡终究是不可抗拒的。



  死亡永远是抗争的胜利者。他穿着黑色的长袍,站在天国的门口向我们每一个人微笑,和蔼而慈祥。天国的风徐徐吹来,使他那宽敞的黑色长袍飘逸饱满起来。我想要看到黑色中的秘密,但我知道,当我钻透死亡的黑色,秘密也会随着我的光明而消逝。



  父亲渐渐老了,但他的固执却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旺盛。他不肯相信大夫,不肯相信媒体的宣传,更不肯接受各方面的信息。对各种营养保健品统统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他自有一套理论,其中也不乏有理之说。但一些理论显然是偏激甚至是可笑的。然而有一天,父亲去医院看望了他的一位老朋友。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已经将近垂死。多少年来他一直遭受着多种病痛的折磨,心脏病、中风、晚期的肺癌等早已经令他痛苦不堪奄奄一息。父亲坐在病床边,他们像小孩子一样拉着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从前的话。老人太虚弱了,一个微笑也会让他付出巨大的努力。但他很安详,始终很安详,虽然我知道他很痛苦。



  老人不久就去逝了。同时我惊奇地发现父亲在短时间内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些根植于他思想深处的冥顽,好像仅仅在一夜之间就不翼而飞。替代原先那些固执的是豁达与通融。他开始关注媒体宣传的有关健康的信息,同时也不再拒绝那些保健药品,维生素、螺旋藻、卵鳞脂等。姑且不说这些药品或是保健品到底能够起多大的作用,但父亲能够变通他的固执,对我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或许老朋友的逝去对他是一个启示,是一个冲击。我很清楚,父亲是在目睹了朋友的死亡之后,突然意识到了原以为很遥远的死亡,其实离得我们很近。



  生命拜自然所赐,死亡也是自然而然的。但我们总是习惯地把死亡归咎于偶然。“若不是那场意外的车祸”,“若不是受了重创而轻重”,“若不是天降灾害”等等,排除了如此多个的若不是之后,于我们脑海中就会出现诸神欢聚的场面,这是多么的理想多么的和谐啊,简直不亚于奥林匹斯山的狂欢之夜……然而天地不仁,它不是人们想像中的人格神,自然的法则永远也不会附就人们的意愿。因此,这样的偶然最终还是走向了必然。



  我们的一生,也许要经历无数次的死亡。但除了最后那一次不得不做的亲身体验外,我们一直是死亡的旁观者。



  死亡者的痛苦伴随着死亡而终结,但我们做为死亡的旁观者,其痛苦却能够延续下去。每做一次旁观者,我们的痛苦便会增加一些。这种痛苦加剧了人们对死亡的恐惧感,从而更加深了痛苦,直至死亡。人们通常畏惧死亡,所以就会忌讳死亡排斥死亡。但是,死亡是不以人们的意识为转移的必然结局。于是人们试图通过宗教、哲学或信仰,来淡化死亡,使人们能够安然地接受死亡。蒙田曾建议我们学哲学,目的就是学习如何去死。其实无论是斯多亚的“个人的灵魂死后重复融合到宇宙的灵魂里去”之说,还是佛家为脱离轮回之苦而修行“了生死”,从而往生极乐世界,都是为了让人们把死亡的痛苦和影响减少到最小。先哲们早就认识到死亡是自然的,不可否认无法逃避的。既然不能够避开,不如就面对死亡吧。或者干脆如朱维诺那样,满心感激地把死亡当作大自然赐给人类的恩惠。



  我敬仰先哲们的勇气,但我还是惧怕死亡,不愿接受大自然的恩赐。或者确切地说我是惧怕做死亡的旁观者。面对死亡,我不是一个勇敢的战士,而是一个可耻的逃兵。面对死亡,我还是不可遏止地选择了逃避。



  有时,我独自居于一个封闭的山谷,与世隔绝。那时我可以逃离大部分的死亡。亲人和朋友永远以生动活泼的形像定格于我的脑海中。我不必为他们的死亡担心,也不会因他们死亡的而悲痛。那时山无所谓快乐水无所谓悲伤。我可以小到小于一粒纤尘的几万分之一,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从来也没有我的存在。



  但是这种逃避分明是不可以实现的。



  死亡有时候是一种极致。极致的痛苦。极致的快乐。是淋漓尽致的最终的宣泄。



  飞蛾扑向心仪已久的光明。火,灼烧了它的生命。于是,它的幸福于那一个瞬间产生,由死亡决定的幸福。同时也成就了一个永恒,无畏的永恒。当它的生命跌落于热烈的火中时,它的快乐与幸福也升华到了极致。



  真的吗?我喃喃地说死亡也许是一种安详和幸福。



  终于可以躺在鲜花环绕的床上了。我只要雪色百合和紫色鸢尾,它们清澈而明朗。我双目垂合,但能够听到巴赫,快乐的弥撒和空荡荡的管风琴。我不要陕北的哀乐,它只会让我不知所措地在陈旧中徘徊。朋友们来看望我了,大家仍旧像往日一样谈笑,只是我们早已抛弃了语言这样的赘疣,轻松得于无有之间便可以触摸到心与神的领会。



  我的爱人坐在旁边,为我鼓盆而歌。那歌如同逃逸的赋格,与巴赫在和谐中竞走。



于是我决定,我将以这样的方式快乐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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