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李晓泉 · 发表于: 星期日二月 19, 2006 12:09 am 发表主题: 心事重重(组诗)

心事重重(组诗)

《心事》

我在为草的憔悴做日记
在为远去的夕阳布置葬礼
一场雨，落在两峰之间
我在为相距遥远的两棵树
传递相爱的叶子
锋利的玻璃上
我在为给予生活盐粒的人
撰写诗集

当一面湖水的涟漪全落到脸上
当内心的芦苇被擦拭干净
暗处，哪座岛屿
将孤独吟唱者的音调
压得很低。像一匹黑骏马
分开拍岸的惊水

又像那只被真理预言的海龟
伏下一生的悲欢离合

《对一只麻雀说，早安》

大风席卷了夜色，两岸的柳树已经镂空了
这一年，翻开字典，如翻开一座监狱
穿堂而过的雪花落在灯光里，词语有些苍白

仿佛又有一些人背井离乡，以野菊为生
饮挂满冰渣的山泉水。诗人站在曦光中
指着一条河流，向我们倾吐浪花带来的眩晕和心跳

我是一个小图书馆的管理员
每天卷起窗帘就将取些胡椒洒在眼睛里
为阳光下的几个悲剧人物感慨
暮色中，几行大雁穿越我与书籍之间

在视野里，世界只有一只鹰那么高
我向窗前一只高贵的小鸟说：早安
向多年隐藏在心中的一朵茉莉抒情
明月在一场浪漫主义的灌木中抛下光线和斑影

《出去》

推开一道门
看到一段光阴躺在地上
我的母亲遗留了
金黄的稻穗和朴质的乡音
推开第二道门
我看见一棵樱桃树在那里燃烧
一个红唇伸向雨水的女孩
把一种孤独站成了火苗的样子
我被灼伤的词句像一只鱼筐
在剧情中溃散
推开第三道门
我看到另一个我站在那里
当他用惊讶的眼神，打量我满身的尘土
恍然，还有谁生活在肉体之外多年

最后，我不得不推开一个午后
将自己放回那张虚拟的椅子上
斜阳从窗口射进来
斜阳从风月的缝隙中射进来
墙上的壁画，色彩四溢

《这一年》

这一年，我以一只猫的身份泅渡于世
踩在诗歌滚烫的句子上，就失去了夜行的本能
大颗大颗的星星落在城墙上，市民安居乐业
我的情人，在病中梳理洁白的羽毛
不停地对我说，她看到死亡来临前的大片金黄
她看到即将干涸的墨水，在灯下不停地呼吸

我用一些病痛的句子，呼应一个人的飞翔和栖落
她给我留下的大段空白，像一条河流
在湍急的人生中，抽走了幽雅的语言和背影
梦中的白马一直低着头，梦中的一场雪
展示着洁白的蓓蕾，和洁白的羊水

这一年，我以一只猫的手法为万物疗伤
舔拭着铁器，骨头，还有缤纷的羽毛
在新年的钟声迎面走来时，我重新
审视了水、旋涡，还有欲望之外的万里花香

《草垛》

黎明或者黄昏，雾气时常笼罩
风吹动边缘的草叶，它便在朦胧中掀起羽翼
这从天寒地冻中蹒跚而来的鸵鸟
每一只羽毛都曾高高地举起过一捧金子
如今，小山样高高的草垛
伏在北方农家的一场雪中
正将一群群麻雀像沙子一样扬出去
再收回到自己的羽毛中

站在草垛前，王老汉用袖口轻轻地揩了揩眼角
看着一捆捆烧热生活的稻草
感觉年轻时那个旧社会，空荡荡的

《兰花》

你总是说，自己是一个画家面前
被描摹的一朵兰花
忧郁压在笔触的深处
一笔一笔都切割着兰色的气息

当你从画家的眼睛里，看到河流
看到山川，看见小桥流水
看到一场大雾铺过小小的村庄

最后，你从画家的眼睛里看到一朵
和自己一样忧郁的兰花
它奔波在异乡的小路上
在画家的笔尖，你们相遇
并完成了画家内心的一次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