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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善人等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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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林[华林]
华林作品集

秀才
(恭喜您迈出害羞的第一步!)
秀才<BR>(恭喜您迈出害羞的第一步!)


注册时间: 2006-02-16
帖子: 2

帖子发表于: 星期四 二月 16, 2006 2:59 am    发表主题: 良善人等三个 引用并回复

良善人



家门前有一条路,路边有一座山,山脚上有一个菜园子。在一年年地荒却。山上的塅子竹根纵横,这一年年过去,少见了两位勤劳的老人,就剩马路边上一小块地还种些菜。

菜园子的主人是两位老人。我该叫他们叔公婶婆。并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小时候住在村中,与他们隔着弄子,几座房子做邻居。小时候只知道,他们和父亲母亲有交情,婶婆待我们几兄妹都特别好,一见面,她总能从她老人衣服里摸出一把果子,花生、饼干、糖果之类,有时候,一个苹果,或者一个梨。那时候因为家穷,嘴也特别馋。只知道欣然接受,懂婶婆这人好。

父亲、母亲对他们也特别尊敬。父亲母亲常念着他们的好。“进良,那会子,华林刚出生不久,老头子本来说和他们吃到六月份割早禾,但他们说话不算数,没到六月份,就把我们分出来,没什么东西,苦死掉了,伙金不时端一碗油出来给我们。”“可不是,那时分的粮也少,没什么东西吃,伙金常背着傅财叔给我们家送东西。”“我们一辈子会记住她的好,像我们家的大人,老短命,老洋母,唉!”我记得父亲母亲这样说,好像没那个味了,不过大概就这个意思。

人总该老去,我六七岁时,他们还种几丘田,菜园里还种洋芋。塅里还插地瓜,种菜。但人一老去,什么都无能为力。塅荒了,我看着它荒的。秋草缭缭霸住塅子、竹山。那一拔拔的黄土里好像失去岁月的记忆,只是草还和人斗争。几年前一到冬到还有人翻塅挖笋,这几年塅荒,人也懒得上去。

这两年来一直酝筹着着什么时候买一些补品去看她,但始终因为自己还是学生身份,口袋里没几个钱,十分不好意思,今年初听母亲说婶婆病得不轻,卧床不起,我心里想什么时候该上去看看她了。

在初夏,我提了三四斤香蕉走进老弄子,老弄子很浅,在心中都却很深,真的很深,二十几年来很少进去,熟悉又陌生。残旧的屋檐和圳沟。我家老房子经两次火灾之后,近溪和那一排已经不剩东西了,后边,近弄的大厅下,没了屋顶,就露天的墙。走着,没蓄多少情感。

圳沟边上,墙基和石块上,青苔延展,越往里走,越幽森,安静。就一个转身便到了,这弄子看不着人迹,就是路也不像有人走过的。这里边还有人生活着实叫人大吃一惊,我心里边是来探人的,也不觉怪,就觉肚子里边哪一块不好受。

门敞开着,里边灰不拉机,朽木的颜色气息有点醺人,我探进去,“有人在吗?”没人应,我先看到暗的屋里黑黑的壁,尘灰色的灶,乌兮兮的锅盖、锅铲。我不相信这里还有人生活。突然感觉到思想窜动着悲凉,感动是从血液里渗透到腹裹着的心。

我怎么也想不到婶婆倚在门边坐着,叔公坐在灶前。我视眼里出现他们,像恍惚的幻觉。

将香蕉搁在灶上,“婶婆、叔公还好?”这会,我敢激动,我感觉寒冷,这种贫困、穷苦的颜色在一个即将远离乡土的年青人面前多么尴尬和不快。

“耳朵聋,要大声滴!”叔公说。“来──了──。”啞并且吱珠不清,“──坐──坐”她仰头看着我,已经看不清眼神了。良善了一辈子的婶婆,满脸干瘦的纹路,铜铸却显白,仙眉仙眼的发鬓梳的齐整干净,只是那身土蓝色的衣服,像新的,却毛毛草草沾着尘屑般的土屑和毛,她伸手,我握住她的手,不敢紧也不敢松。背部的隆动,我知道,灵魂正叫喊,这会喧释出多少也无法抱怨尽世道,社会的低暗。

“雪青──回来──来──么?”声音变尖失调,吃力。我张嘴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她这周不回来,得考试。”我沉默着,叔公也沉默着。我到灶前剥了一个香蕉,又递了个给叔公,“吃香蕉。”“再不要提这么多啦!她吃不掉。”“没关系,我选了一枝新鲜点的,吃不掉放着,不会坏掉。”我把剥的香蕉给婶婆,她接过,迟慢地吃。“伊(你)──乌哇(母亲)在──外── ──边──还可──以──吗?”“还可以”。我不敢多说,怕听到那声音。

从小到大,没尽几份孝心,几年前,我奶奶没死时她都不敢进我家,怕别人说什么,她是良善人。清苦活了一辈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叔公要留我吃饭,我推托学校有事,下午要回去,说改天来看你们,没说多保重,心里百般杂复,走出那条弄子。

门前有一条路,路边山脚上的一小片园子,塅里荒簌簌的,荒簌簌的,如果有故事,我会让它尽善尽美,但我无法。





秋风掀弃的感情



我们的相识并不浪漫,我也不是善言谈的人。

秋季我们就成立了那种暧昧的关系,在认识后的第五个月。那日在姐姐的纵踊下,给她写了封信。写的极其简短,连自己都迟迟疑疑,当我狠下心来将信塞进去,也没再多想。

骑着摩托信路而行。南方的秋并不像秋,只有季节树种有真实的品性。风并不凉,夏天的暑热还没散尽,早晚温差也大。

我知道周三他在。百源服饰店就是他开的,平日店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妹妹,秦吕霜,特别爱好音乐,早不念书了,现在参加乐器培训班,听说是几个年轻老师合办的,秦一周去一趟,周三;一个是他雇的,梅金,名字挺好,人却长得勉勉强强,个子挺高挑,不过人倒好,和气,像个会处世的人。

至于我,我没有身份,无业游民。高中毕业没考上理想大学,十九岁。家里人逼我去复读,我二话没说就逃出了家。到邻省广东N城,找不着工作,在酒吧做过三陪,倒过摇头丸,我不是疯狂的人,浑浊地生活了些年,世俗社会还没有看透,所以我还想信真爱,和潮洲佬了断之后,就一直一个人生活。人总是要后悔的,如果谁说自己没有后悔过,那么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因为他不诚实。两个了生活嫌烦,嫌吵、嫌累,走出来一个人生活又觉寂寞,我挺后悔的,潮洲佬有钱,性格还温驯,人也蛮好。我想不起她的坏处,只是两人生活在一起总有那么多不愉快。吵架、打架,我是个女人,我需要的不只是一个百依百顺的男人,风平浪静似的安逸的生活状态。我已经习惯酒吧那种喧烈的环境,需要那种动态震抖,我不是个爱安静的人,即便我不善言谈。跟他摊牌后,他好不解。

相识在酒吧,和他跳了一支舞,他们的朋友就说我对他有意思,叫他追我。他趁我歇息间,递给我一杯酒,“你好,我叫李驰,交个朋友好吗?”我一看书生气的小朋友,没理他,他竟然抓住我的手,看他样显得特别捌扭,放不是,抓不是。内敛的人,在这种地方我倒没见过。我不禁笑出来。“今晚陪我,我有钱。”他有点慌张,我不说话,坐着不动。

幽暗里,他很情趣地向我靠近,靠近,只到没有距离,不过还看得出他有些自然。有时候做爱能增进感情。我们喝了小会儿酒,之后,莫名其妙进了一间房,那里边什么也没有,就一张床,双人大床,我只看见。可能醉意上来了,我不由跌在床上,仰面望着摇晃的天花板,跳跃的墙壁,看着天塌下来,黑乎乎地压着我喘不过气。丝线刮着我的肌肤,之后一股温柔的风拂过我会身,包括私处,我也不脸红害羞。只觉得很美很浪漫,我深陷在床上,大地软软的像没有骨骼只有肉的泥。看着一条影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隐约是个男人。我先声哼笑。当我精脾力尽,线穿过我的身体,疼痛着,风又吹来,满是爱意的温柔,我抵不住诱惑,翻了个身,捉住了风。

以后,我们同居了一年半,考虑过结婚但我不同意,我们没有孩子,但为他堕过一次胎,这个男人特别勤,像天生的女人似的。对我呵护倍加,百分百的顺我意。便是我要他命也不会说二话。相濡以沬,多么令人向往,但我们都不是那种境界的人。我一直戏弄他,挑逗他,初他还能忍耐,后不再无法忍受了,又跟我打架,又骂我。越是这样,我越高兴,有时候听见他抱怨“变态”我操起家伙就砸他,为此不打破了几个花瓶,都是我精心挑回来的,这让我感觉吃亏。以后打架,端起他的书。

一年半后,我提出分手,他百般不愿意,还是我说了算。

后面找了正正经经的事做,开了一家小型的饰品店,货是从浙江义乌搞进来的,老家还没出嫁的姐姐过不帮忙,算两人合伙开。

我虽然不爱说话,性格却泼辣得令人生畏,正应我性格我喜欢特别像男人的男人,敢强奸我的。温柔,奶粉小子全都去死。他叫刚刚,听别人叫他,我就像听到钢铁敲击的声音。每每这个时候我心里就兴奋不已,难以自控,认识他是特别间接的,有一回我傻瓜似地去听了一场音乐会,是几个年轻的搞摇滚的小朋友,搞得挺有样,挺愤世嫉俗的。席间,我很认真听着,听着有人“哎!”我侧过脸,一个小女孩跟我说话。“什么事?”“你很漂亮。”“没别的事吗?”“没有。”“神经病。”我骂得很低。她大概没听到,“你叫什么名字?”“关澜。”“什么?”“关澜,关之琳的关,波澜壮阔的澜。”“哦,我叫秦吕霜,秦始皇的秦,吕布韦的吕,霜雪的霜。认识你很高兴。”这种招历来叫我有点不适应。一下又不说话了。

之后我们互留了电话,临走时她跟我低低地说“关澜小姐,你好有气质。”我听着有些梗耳,要不是看她是个女孩的话,我还真会以为是色狼,以后有空,她约我到她店里玩,自然认识了秦刚刚,我喜欢他冷傲的个性。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第三次,第四次,他没正眼打量过我。自我评估绝对是美女,虽然不万人迷,但算是人见人爱的。在生活中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含情脉脉的眼睛,一双、两双、三双地盯着我。而在他跟前,我就像一个不可能得到爱的女孩。

我们做过一次,但他并没有喜欢上我,而我早就爱上他,从第一面由至今日。我真傻。几回我真要退出,秦吕霜劝我说她可多么喜欢我,只是他不会讲出来罢了。我玩过多少男人,但对他,我却没有做美女的尊严。最近状态不好,没什么心情。想清楚,我原来因为人,没了自己。我至少是个美女,我很聪明,对付感情,只有走绝路,这几天,夜夜失眠,今天下午把信给了他才好受些,不过没想什么,脑子只是好乱。

秋,我这样对他说:“如果我们真没有爱情,那我只有带着受伤的感情离开。”





八年新坟



黄昏,又是黄昏。

晚来秋凉,实是严冬深处,走在山道上,浅蓝的天空,却鲜亮喜人。山风徐徐,晾着清爽怡人的性脾。每一步都是一个心底的不舍。崖子边的山道宽敞却危险,嶙峋料峭的石巨俯探,每一望眼疑是里塌下来。崖下是瀑布,深韵稳重地长喘长哈,山洵并不深,能看到泉水溪流拨开岩石往涧口势走。

心在往前走,上了这坡,我想着一座坟,前面坑口,上去一点,狗木土矮崖子侧边,山已经光了秃了,最多长些草和锈蕨。

天下定决心要暗下去,蓝灰头土脸,几朵白云胀裂开去,天空还有疼痛的痕迹。这已是回家的第七天了,心里好像很多东西,走在山道,那幽幽的悠悠的风撩来,掀得我的头发缭乱。远处,我一撩一撮头发安在耳背,前面很清楚是一座坟,大方质素,老青砖,新石碑,已经七年八年了。坟头是锈蕨满满,却能看清面容。他坐在那正正经经的,陌生,我已经不认识了,或许他也一样。只是不懂他的思想意识感情还不在,我心很平静,想着。

大前天,三香办结婚东道,家里边没人,只有我去了,中午没见到三香,倒见着三香老公,人长得不好看,粗眉大脸,大鼻公,额上生满红豆,油光腻腻。着西装,厚重得就知他多粗。只,却不知底细,一脸严肃,尽顾吃东西,也不同同场的人说话。我瞄了两眼,就知这些。晚上游橱,一块钱红包。我坐原来那张桌,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吃东西,晏到中场,我侧眼看到三香,她没看到我,没打招呼,想过会儿出去找她聊聊。唉!人生太不可思议,两年前我们还在镇上念高三,而两年后,今天,她已经结婚了,而我连女朋友也没有。

很多年前,八年前吧。我们还在村里小学念书,五年级。三香那时候还没长开,就已经很漂亮了,我喜欢金嫂,暗恋三香。小坨儿却和三香谈着恋爱。班上只有四个男生,包括我,我是老大,小坨儿什么事都跟我说,在大队房后,第一次亲嘴,在桂老子稻草房上玩钻洞,三香不穿内裤,初中纹毕业后赚点钱娶三香,到城里买房子住,找个好工作。小坨比我大两岁,比我成熟,比我更实际,更懂生活,他说这一套都是他在厦门打工的哥哥教他的。

班上同学大半人说他和三香以后绝对不可能的。说什么别人高中大学的都不一定会成功。想想有道理,但在之后半年我们不必为他们的结果担心了。小坨死了。那年夏天,村里兴起了药鱼、电鱼、炸鱼、断鱼。因为下了几场大大大大的雨,好多人家池塘里的鱼都被大水冲出来,河里头大鱼小鱼多了起来。小坨怎么死的,只听人说。他和他小叔从高压电线上接线到溪里电鱼。他一直拾着线,提着水桶,为追一条黄色鲤鱼不小心碰到一断线接头,就击倒在水,他小叔慌地丢掉电鱼杆,找人来,但小坨翻白死了。

听到小坨死了的消息,谁都不敢相信,但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我们没再见到他,当时不懂,生命那么脆弱,死亡太不可思议了。空洞,那种没有颜色的感觉,没几个人会明白。没有小坨的日子,我还骗自己小坨还在,可能去了别的地方,许多年后,会回来的,当我知道死亡含义,算在记忆中死掉几个人时,我确信现实是真的。只是到这会儿,我成了写诗的人了。

我出去找三香,已经不见她了,我在马路了站了会儿,一会儿后,又算许久。该说什么,可是凭着我的记忆和口才能讲什么,能讲到什么程度。不过很遗憾,之后还是没见到她人,她估计饿了,在门口菜摊是吃着东西。我下了桌,离她五步远距离看着她。她变了许多,扎了马尾辫子始终没变,好像从小到大。黑色一身西装,紧身的,不过还大方、窈窕,还带上眼镜,挺斯文地。我们面对面,她没感到惊讶,笑着,笑着,你头发怎么留得这么长。我不尴尬,答非所问,你过的还好?这是我对付天下人的第一句话。

她已经是妇女了,我心里提醒自己。还行吧!就这样你看到了。嗯。怎么?你还没找到合适的?是啊。不会吧!骗人。她眼睛感情丰富地看着我,要不是她已是人家的妻子,我该说她含情脉脉了,看不出来,她里边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是啊,没── 一个女孩子叫她,三香,进去里头一下,梁老找你。她看着我,不好意思,再聊吧,便和那女孩子进去。我留在那边,没一点想法。吃饱了,我早早走了,黑不溜秋的身后,好像从来没发生过故事。我明白许多事情都不可以再提,许多想法都不可以说出来。

天空下定决心要暗下去,我不用下定决心说回到了家。坟,老远,老远在村口听外边,外边。已经不是黄昏了,夜开始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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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你是斑竹吧?)
三品按察使<BR>(天,你是斑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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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879
来自: 巧克力很甜哦

帖子发表于: 星期四 二月 16, 2006 11:10 a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這三個故事都好苦

苦得有些酸, 想找一口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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