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沈河

用八个月的时间搬走一堵旧墙（五首）

沈河

1《浮升》

夜色浓了，搬走台阶，
我浮升到山顶。
下面，利用电灯，
在这里取之天地的光：皎洁、柔和，
松树沉睡，野花张开嘴唇。
萤火虫在前面带路，
我寻找生灵的足迹，
衣上，有肥皂洗不掉的芬芳。
但愿风吹过
擦掉叶片下的一层暗影。

2《汉普顿的屋檐》

汉普顿的屋檐与青印溪很近，
蹲在那里，吹他的风放慢了速度。
他看夜色一点一滴地
挤进黄昏，像雨一点一滴地
弄湿小路，由浅变深。

路边的小草摇晃尾巴
不把水珠展览在叶片上，
而是放入根中。
小草吸完之后，
也一点一滴地变黑。

一只狗路过，没有摇尾巴
毛发是白的，却一下子变黑？
不是一点一滴地变。
霎时，心事多起来，
他在拍，已经拍不掉身上的夜色，
与汉普顿的屋檐连在一起。
2004-8-12

3《用八个月的时间搬走一堵旧墙》

一堵旧墙沉在月色和水声里，
瓦碎，木烂
原先的房子、里面的人已去向不明。
你走近它
与篱笆一起圈住鸡鸭，
偶尔，还把它当作古人
发一番感慨。

看你的泪是因旧墙而生，
我决定搬走它。
选在午夜，拉灭电灯
拆除门前的犬吠，
每晚挖走三簸箕，
不留痕迹，你没有发觉。

“呵，旧墙怎么没啦？
望远山，不再踮着脚尖。”
我只想请你从旧时代
走出来，把你引到河流，
看向前流淌的水面
融入了很多月色。
2004-8-13

4《傍晚》

一只白鹇又一只白鹇飞来，
我看到它们的洁白。
它们像子弹一样，射向天空。

山，比我的身影更黑
堆积人类所有的心事。
在白天，可以派树与天交谈，
此时，树没有精神，
星星、月亮躲进云层。

山，这么大块的炭
以我的火也难以引燃。
一只白鹇又一只白鹇从里面飞出，
没带走山的黑
却愈来愈浓。

5《小水电站遗址》

堤坝坏了，水自由，
高高野草，覆盖一切，
我从哪里进入过去？

是水，被堤坝赶进水渠，
铁转动，产生了电———
在村庄响彻了机械声，
我首次感觉声音的尖锐。
微弱的灯火首次不再怕风雨，
挂在天花板上摇摇晃晃，
母亲以细细的针眼缝补衣裳。

已经不见水渠，不见房子，
机械声和灯光融入天地，
站在那里，一旦静下来，
你也能听到也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