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阳明明]

肥水不流外人田

阳广泉在我们阳家坪是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色，在我们中国的乡下随处可见像阳广泉这样的人。人矮，没有多少能耐，又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亲戚。人分三六九等，在哪儿都是一样，只不过在我们乡下，这样的分法，只在人们的心里，并不显示在口头或行为上，除非有特别的情况出现。
阳广泉现在已经真实是一个人了。前年他的老母去世了。他的弟弟阳江泉在南方的城市去了十来年了，去年老母亲去世的时候回来过，住了一个星期左右，现在已经很少听到他的讯息了。阳广泉经常听到从南方回来的青年说到，阳江泉在南方做的是苦力活，而且又赌又嫖，一个人常常捂着肚子过日子。阳江泉比他哥哥还要矮小，现在应该有五十多岁了。阳广泉听到这样的话，每次都不做声，从表情看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阳广泉把嘴角一扯，可以表达很多种心情。他捉住一条蛇，从街上去换回一点钱和提一点什么小东西回来的时候，嘴角就是那么一扯，他老母亲死的时候，他也是那么扯着的。阳广泉的脸皮经过时间阳光和雨水的调试后，已经不太像一张人的脸了。这样就更看不出来他表情底下的情况了。
据说阳广泉年轻的时候曾经是我们阳家坪的红人。他出生很干净，祖宗十代都没有问题。阳广泉的爹曾经做过生产队长。阳广泉从小就被红色思想染出了满腔的热情。他做过民兵队长，听说。他家里现在还有一面共青团旗子。当年召集去修了湘黔线铁路，由于表现突出，还曾参加过兵检，只是由于身体原因没有检上。不然，我这个故事讲的可能又是另外一个人了。
我之所以这样讲，那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在我们乡下是经常发生的，不管主人公是谁。
按辈分来说，我应该叫阳广泉大爷爷。他在家排行第一。但我记得，在我在阳家坪生活的日子里，我常常在众人的唆使之下喊他“驼子”。他人矮小，瘦，背弯成了一张弓的样子，所以才有这样的名字。众人在听到我喊阳广泉驼子的时候，很是欢喜，有的人甚至欢笑起来。这个时候我似乎受到了鼓舞，叫得更勤更欢更响亮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发生在我和阳广泉之间。
阳广泉五十岁生日的时候摆了酒席，请全村人喝酒吃饭。我和几在我们阳家坪有头有脸的人物坐在一桌。他们教我，吃饭的时候得先倒碗酒，一大碗。我说我喝不了酒，他们说：“哈哈，谁叫你喝酒。我们是叫你吃菜。你把酒放在前面做一个样子，尽管吃菜，吃腻了用舌头舔一下酒就是了。”那一次，我吃了很多菜，后来把那碗酒倒在了脚下的地上。后来我又吃了几碗饭，和同桌的几个人一直吃到最后，撑得肚子有点胀痛。
我吃完的时候，那几个大人物也喝得有些醉了。他们对我说：
“阳明，我讲你狠，你把碗盏砸了。”
我说我不狠，你们狠你们砸吧，我不砸。他们笑我，笑的前仰后合，说：
“烂泥是扶不起墙的，哈哈。来来来，别管他了，我们继续喝酒。”
我站起来，把前面的碗盏拿起来就往地上砸烂了。我气得脸都红了，他们竟然说我是烂泥。
晚上的时候，阳广泉找了我爸爸，说你家阳明在我家吃酒的时候，把我的碗盏都砸了，这是我的五十岁生日，他怎么能这样？
我爸爸把我揪了出来，狠狠地甩了我几个耳光。我大哭着喊“驼子，驼子，你冤枉我，你不得好死。”
我爸爸暴跳如雷，大声地对我吼着：
“你这个畜生，做错了事还不承认，我打死你。”
我继续嚎叫：
“是桌子上那些人叫我砸的。”
我爸爸停止了揍我。
阳广泉叹息了一声，走了。
我知道在我爸爸的心里，我犯的错误之所以这样严重，是因为我砸的是阳广泉家的碗盏而不是和我同桌吃酒的那些人的。砸阳广泉的，显得我在依势欺人。在我们乡下，欺侮比你弱小的人，是罪加一等的，而且会招致蔑视，但若挑战比自己要强的人，就会得到更多人的同情和支持。
因为这件事，我已经学会不相信阳家坪的有些人了，所以，当他们再一次兴致勃勃地唆使的去奚落阳广泉的时候，我总是保持沉默，让他们大失所望。失望之后，他们便尽情地嘲笑我，我保持了一个孩子不可能有的冷静，当时颇有忍辱负重的感觉。
后来我考上了初中，到乡上去读了寄宿，一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虽然我家和阳广泉家只隔那么几座屋的距离，也很少见到他。他家的门经常是锁住的。
这种情况持续到我念完大学。大学毕业那年，我没有找到工作，想回乡教书，于是得以在阳家坪度过了一个暑假。
那个暑假里，我的活计就是伺候好家里那头老黄牛。我们乡下的习惯是，每天放两次牛，清晨和下午。于是我每天这个时候，捧着一本书去和他们放牛。大家基本上都是在一起放的，事先说好放哪个山头，于是到时间后大伙一起将牛赶到那里，就可以自由活动，扯淡也好撒野也好。
多数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一旁，看书，也有一些正在读书的人，叫我哥哥，来和我说话，让我给他们讲大学里面的事情。我说大学里每天只上四节课，其余时间随便你怎么用，他们便兴奋地笑，手舞足蹈地说：
“那不是比放牛还好玩？”
我也笑了，回答他们说：
“那比放牛可好玩多了，大学里你可以去谈对象。”
他们的脸在这个时候就开始起了红晕，都变得很严肃了，有的时候有人会小声地回我一句：
“读书人要正经一点才好。”
我大笑起来，连说要什么才是正经的事呢，哈哈，什么才正经呀？
他们不理我了，纷纷走开，边走边说，做工呀，做工才是正经的事情。
这个时候阳广泉有可能来插一句：
“正经你就莫讨婆娘，在家种一辈子田，一个人又放牛又煮饭，又插秧又打禾。”
阳广泉家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早晨和下午只得放下其他事情来放牛，中午太阳正猛大伙在家休息的时候，他提着一把锄头到地里去做事。
在我放牛的日子里，阳广泉几乎没有和我正面说过话，我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那个下午，阳广泉在草地上坐着坐着感觉到膀胱有点胀痛的感觉。这个时候夕阳已经顺利落了下去，在晚霞的照耀下，大地显得十分宁静与温和。已经到了赶牛回家的时候了。
阳广泉穿过篱笆，进入了庄稼地。穿过几块地头，就到了他自己的地里。屎肯定要拉到自家地里。在那里，阳广泉舒服地大小便并排了好一阵子，甚至在山上的孩子们都听到了阳广泉痛苦又欢快的呻吟声。孩子们在山上高声叫着：
“阳广泉，你在拉粪还是做什么呀？这么大的声音，小心粪都会被你吓得不敢出来。”
阳广泉没有回答他们，等拉完回来的时候，他双手摇摆着，脸上的微笑让他变得特别可爱。
就在那个下午接下来的那个晚上，阳八祷家兄弟找到了阳广泉，要他赔他们一担橘子。阳八祷说阳广泉下午在拉屎的时候从他家的庄稼地里经过，踩死了他家两棵橘子树。
“两棵树，我只要你一担橘子，没有欺侮你。”
我听到阳广泉的反击：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踩死的？”
这个时候，阳八祷的儿子站了出来，指着阳广泉说：
“阳广泉，是我看到的，你拉粪的时候声音还很大，把鸟都吓飞了。”
孩子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能登上舞台参与大人们的事务，他自然比较激动。但是他并没有真正登上这个舞台，因为说完他立即就被他爸爸拉到身后去了。
在不久后，阳广泉家门口一阵骚乱，我听到了阳广泉的叫喊声，特别响亮，似乎在召集自己的同伙来帮忙。在我听来，阳广泉的声音里，分明夹杂着绝望的音色。
“你们这些走资派，欺到我的头上了。”
倒地的声音。
“天理难容你们。”
不分明的呻吟声。
“阳江泉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会剁死你们。”
耳光声，很响亮。
“你们不得好死。”
阳八祷儿子骂了一句：“砸死你这老家伙”
接着是砖头砸到人身上又掉到地上的声音。
阳八祷对他儿子骂了一句：“你来捣什么乱，回去了。”
砖头让阳广泉的脚骨折了。阳广泉在乡医院住了一个月，出院的时候我已经到乡初中我的母校上班了，在街上我看到了他，喊了他一句。他很高兴地向我走过来，递了一支劣质香烟给我。我不抽烟的，但我还是接了过来。
“阳老师，还是你有出息，都吃上国家粮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你就有官相的。”
他叫我阳老师。他嘴角的香烟似掉没掉，口水浸透了烟嘴。
此后的一个双休日，我回老家的时候发现我们村口电线杆上贴着一张白纸。在我们乡下，是没有广告可以贴的，于是我好奇地走上去看个究竟。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道歉书”三个字。道歉书是用乡镇府的信笺纸写的，道歉人是阳广泉，内容大致说是阳广泉在阳八祷家的黄瓜上喷洒了农药，欲毒死阳八祷全家。幸亏发现及时，没有酿成苦果，政府宽大处理，只要求阳广泉公开向阳八祷道歉。
回到家，我看见每家人门口都贴着这样的道歉书。我随手要把我家门口的那张撕掉，我爸爸连忙拦住我：
“这个不能撕呀，撕了会得罪人的。”
我看了看，阳广泉家，每扇门上贴了两张道歉书，像过年的时候贴大倒“福”字那样。过年的时候也不要贴那么多，应该。贴那么多就不美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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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水不流外人田

阳广泉在我们阳家坪是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色，在我们中国的乡下随处可见像阳广泉这样的人。人矮，没有多少能耐，又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亲戚。人分三六九等，在哪儿都是一样，只不过在我们乡下，这样的分法，只在人们的心里，并不显示在口头或行为上，除非有特别的情况出现。
阳广泉现在已经真实是一个人了。前年他的老母去世了。他的弟弟阳江泉在南方的城市去了十来年了，去年老母亲去世的时候回来过，住了一个星期左右，现在已经很少听到他的讯息了。阳广泉经常听到从南方回来的青年说到，阳江泉在南方做的是苦力活，而且又赌又嫖，一个人常常捂着肚子过日子。阳江泉比他哥哥还要矮小，现在应该有五十多岁了。阳广泉听到这样的话，每次都不做声，从表情看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阳广泉把嘴角一扯，可以表达很多种心情。他捉住一条蛇，从街上去换回一点钱和提一点什么小东西回来的时候，嘴角就是那么一扯，他老母亲死的时候，他也是那么扯着的。阳广泉的脸皮经过时间阳光和雨水的调试后，已经不太像一张人的脸了。这样就更看不出来他表情底下的情况了。
据说阳广泉年轻的时候曾经是我们阳家坪的红人。他出生很干净，祖宗十代都没有问题。阳广泉的爹曾经做过生产队长。阳广泉从小就被红色思想染出了满腔的热情。他做过民兵队长，听说。他家里现在还有一面共青团旗子。当年召集去修了湘黔线铁路，由于表现突出，还曾参加过兵检，只是由于身体原因没有检上。不然，我这个故事讲的可能又是另外一个人了。
我之所以这样讲，那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在我们乡下是经常发生的，不管主人公是谁。
按辈分来说，我应该叫阳广泉大爷爷。他在家排行第一。但我记得，在我在阳家坪生活的日子里，我常常在众人的唆使之下喊他“驼子”。他人矮小，瘦，背弯成了一张弓的样子，所以才有这样的名字。众人在听到我喊阳广泉驼子的时候，很是欢喜，有的人甚至欢笑起来。这个时候我似乎受到了鼓舞，叫得更勤更欢更响亮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发生在我和阳广泉之间。
阳广泉五十岁生日的时候摆了酒席，请全村人喝酒吃饭。我和几在我们阳家坪有头有脸的人物坐在一桌。他们教我，吃饭的时候得先倒碗酒，一大碗。我说我喝不了酒，他们说：“哈哈，谁叫你喝酒。我们是叫你吃菜。你把酒放在前面做一个样子，尽管吃菜，吃腻了用舌头舔一下酒就是了。”那一次，我吃了很多菜，后来把那碗酒倒在了脚下的地上。后来我又吃了几碗饭，和同桌的几个人一直吃到最后，撑得肚子有点胀痛。
我吃完的时候，那几个大人物也喝得有些醉了。他们对我说：
“阳明，我讲你狠，你把碗盏砸了。”
我说我不狠，你们狠你们砸吧，我不砸。他们笑我，笑的前仰后合，说：
“烂泥是扶不起墙的，哈哈。来来来，别管他了，我们继续喝酒。”
我站起来，把前面的碗盏拿起来就往地上砸烂了。我气得脸都红了，他们竟然说我是烂泥。
晚上的时候，阳广泉找了我爸爸，说你家阳明在我家吃酒的时候，把我的碗盏都砸了，这是我的五十岁生日，他怎么能这样？
我爸爸把我揪了出来，狠狠地甩了我几个耳光。我大哭着喊“驼子，驼子，你冤枉我，你不得好死。”
我爸爸暴跳如雷，大声地对我吼着：
“你这个畜生，做错了事还不承认，我打死你。”
我继续嚎叫：
“是桌子上那些人叫我砸的。”
我爸爸停止了揍我。
阳广泉叹息了一声，走了。
我知道在我爸爸的心里，我犯的错误之所以这样严重，是因为我砸的是阳广泉家的碗盏而不是和我同桌吃酒的那些人的。砸阳广泉的，显得我在依势欺人。在我们乡下，欺侮比你弱小的人，是罪加一等的，而且会招致蔑视，但若挑战比自己要强的人，就会得到更多人的同情和支持。
因为这件事，我已经学会不相信阳家坪的有些人了，所以，当他们再一次兴致勃勃地唆使的去奚落阳广泉的时候，我总是保持沉默，让他们大失所望。失望之后，他们便尽情地嘲笑我，我保持了一个孩子不可能有的冷静，当时颇有忍辱负重的感觉。
后来我考上了初中，到乡上去读了寄宿，一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虽然我家和阳广泉家只隔那么几座屋的距离，也很少见到他。他家的门经常是锁住的。
这种情况持续到我念完大学。大学毕业那年，我没有找到工作，想回乡教书，于是得以在阳家坪度过了一个暑假。
那个暑假里，我的活计就是伺候好家里那头老黄牛。我们乡下的习惯是，每天放两次牛，清晨和下午。于是我每天这个时候，捧着一本书去和他们放牛。大家基本上都是在一起放的，事先说好放哪个山头，于是到时间后大伙一起将牛赶到那里，就可以自由活动，扯淡也好撒野也好。
多数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一旁，看书，也有一些正在读书的人，叫我哥哥，来和我说话，让我给他们讲大学里面的事情。我说大学里每天只上四节课，其余时间随便你怎么用，他们便兴奋地笑，手舞足蹈地说：
“那不是比放牛还好玩？”
我也笑了，回答他们说：
“那比放牛可好玩多了，大学里你可以去谈对象。”
他们的脸在这个时候就开始起了红晕，都变得很严肃了，有的时候有人会小声地回我一句：
“读书人要正经一点才好。”
我大笑起来，连说要什么才是正经的事呢，哈哈，什么才正经呀？
他们不理我了，纷纷走开，边走边说，做工呀，做工才是正经的事情。
这个时候阳广泉有可能来插一句：
“正经你就莫讨婆娘，在家种一辈子田，一个人又放牛又煮饭，又插秧又打禾。”
阳广泉家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早晨和下午只得放下其他事情来放牛，中午太阳正猛大伙在家休息的时候，他提着一把锄头到地里去做事。
在我放牛的日子里，阳广泉几乎没有和我正面说过话，我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那个下午，阳广泉在草地上坐着坐着感觉到膀胱有点胀痛的感觉。这个时候夕阳已经顺利落了下去，在晚霞的照耀下，大地显得十分宁静与温和。已经到了赶牛回家的时候了。
阳广泉穿过篱笆，进入了庄稼地。穿过几块地头，就到了他自己的地里。屎肯定要拉到自家地里。在那里，阳广泉舒服地大小便并排了好一阵子，甚至在山上的孩子们都听到了阳广泉痛苦又欢快的呻吟声。孩子们在山上高声叫着：
“阳广泉，你在拉粪还是做什么呀？这么大的声音，小心粪都会被你吓得不敢出来。”
阳广泉没有回答他们，等拉完回来的时候，他双手摇摆着，脸上的微笑让他变得特别可爱。
就在那个下午接下来的那个晚上，阳八祷家兄弟找到了阳广泉，要他赔他们一担橘子。阳八祷说阳广泉下午在拉屎的时候从他家的庄稼地里经过，踩死了他家两棵橘子树。
“两棵树，我只要你一担橘子，没有欺侮你。”
我听到阳广泉的反击：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踩死的？”
这个时候，阳八祷的儿子站了出来，指着阳广泉说：
“阳广泉，是我看到的，你拉粪的时候声音还很大，把鸟都吓飞了。”
孩子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能登上舞台参与大人们的事务，他自然比较激动。但是他并没有真正登上这个舞台，因为说完他立即就被他爸爸拉到身后去了。
在不久后，阳广泉家门口一阵骚乱，我听到了阳广泉的叫喊声，特别响亮，似乎在召集自己的同伙来帮忙。在我听来，阳广泉的声音里，分明夹杂着绝望的音色。
“你们这些走资派，欺到我的头上了。”
倒地的声音。
“天理难容你们。”
不分明的呻吟声。
“阳江泉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会剁死你们。”
耳光声，很响亮。
“你们不得好死。”
阳八祷儿子骂了一句：“砸死你这老家伙”
接着是砖头砸到人身上又掉到地上的声音。
阳八祷对他儿子骂了一句：“你来捣什么乱，回去了。”
砖头让阳广泉的脚骨折了。阳广泉在乡医院住了一个月，出院的时候我已经到乡初中我的母校上班了，在街上我看到了他，喊了他一句。他很高兴地向我走过来，递了一支劣质香烟给我。我不抽烟的，但我还是接了过来。
“阳老师，还是你有出息，都吃上国家粮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你就有官相的。”
他叫我阳老师。他嘴角的香烟似掉没掉，口水浸透了烟嘴。
此后的一个双休日，我回老家的时候发现我们村口电线杆上贴着一张白纸。在我们乡下，是没有广告可以贴的，于是我好奇地走上去看个究竟。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道歉书”三个字。道歉书是用乡镇府的信笺纸写的，道歉人是阳广泉，内容大致说是阳广泉在阳八祷家的黄瓜上喷洒了农药，欲毒死阳八祷全家。幸亏发现及时，没有酿成苦果，政府宽大处理，只要求阳广泉公开向阳八祷道歉。
回到家，我看见每家人门口都贴着这样的道歉书。我随手要把我家门口的那张撕掉，我爸爸连忙拦住我：
“这个不能撕呀，撕了会得罪人的。”
我看了看，阳广泉家，每扇门上贴了两张道歉书，像过年的时候贴大倒“福”字那样。过年的时候也不要贴那么多，应该。贴那么多就不美观了。

[叶雨]

这篇很独特啊。很少看见那个时代的故事。很感动。

您能常来吗？您其它作品也一定很好看。另外如果您能对其他作者给些意见就最好了，大家都能相互交流学习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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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很独特啊。很少看见那个时代的故事。很感动。

您能常来吗？您其它作品也一定很好看。另外如果您能对其他作者给些意见就最好了，大家都能相互交流学习提高。

[阳明明]

不是很常来，偶尔串串而已，上网时间也不是很多，所以没有回什么帖子，还望海涵。

[[FAFAFA]]

不是很常来，偶尔串串而已，上网时间也不是很多，所以没有回什么帖子，还望海涵。

[晓鸣]

心平气和地讲身边的事. 悲悯不在文字上, 在文字下.

[[自己的敌人]]

心平气和地讲身边的事. 悲悯不在文字上, 在文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