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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女的疑似堕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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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楠[新狂人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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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人
(中举啦,狂喜中!)
举人<BR>(中举啦,狂喜中!)


注册时间: 2005-10-16
帖子: 5
来自: 中国

帖子发表于: 星期日 十月 16, 2005 4:07 am    发表主题: 一个少女的疑似堕落史 引用并回复

小说



一个少女的疑似堕落史











李云搬进后院已经七天。



七天之内总算没人造访。



李云本是一个性格外向的人,在她过去租的那间不到10平方米的猫耳洞小屋里,常常是宾朋满座,而且不乏市里名人;可是经过李云这么一搬,仿佛她在这座城市,一下子蒸发了。



李云是一个村姑,但是她却热爱文学。虽然文学不当吃,不当喝,也不能影响她的热情;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她在职业高中毕业后,并没有喜滋滋地去纺织厂招工报到, 而是来到了这个城市,找梦。



她按着平时投稿的地址,在一条能走八辆牛车的公路边的机关大楼,进了一个让人心里也感到宽敞的办公室找到刊物主编,就是这位主编给她至少写了八封信笺,一个劲地对她进行鼓励。阳光很好,主编的头发虽然很少,但是声音明亮,里面似乎掺和着阳光,把人照得心中怪明朗的。李云就暂时忘记了正在老家苦熬高中的两个妹妹和生肺结核的妈妈,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追求文学更美好呢;此时的李云,完全被主编诗一样的话语点燃了。浑身上下热乎乎的,仿佛主编就是但丁,就是莎士比亚,至少是巴金、老舍什么的。



窗外的阳光照在主编办公桌上的厚厚的稿子上,散发出神圣的光芒。李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自己的稿子。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想翻翻,但是主编的手指像扒手那样迅捷,一下子就按住自己的手背,令她一惊,谁想主编的手指相当有弹性,就像受到过专门训练,在李云还没有提出抗议之前,果断地收了回来,并且掩饰地说:“没事,没事”。也许真的没事吧,李云把自己的惊吓主动平静下来,并且重新提高兴致,像是见到了大师,至少是子弟兵见到了亲人,兴致勃勃地说着她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文学的一切,说自己的乡村和自己的职高生活…..说得差不多了,她才发现主编疲倦了,脸上的阳光残余也看不见了,并没有理会李云的远大理想和为文学事业而献身的激情,他对于李云野心勃勃准备在城市“闯文学”的想法,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你就跑报告文学吧”。



于是,随主编的引见,李云在主编的隔壁见到采访部李主任。不看还不要紧,一看就心里喊上当,这主任没有一点儒雅相,满脸青色的肥肉闪着光亮,口音也是南腔北调,像是跑江湖的;但是他对于跑报告文学却是相当在行。既然是新的加入成员,主任就不厌其烦地向李云面授机宜,嘴里的唾沫星子几次喷到李云的脸上,一直喷发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算完。给了李云一本《业务须知》,还煞有其事地为李云鼓劲道:好好干,我看你能行,不出三个月,保你一准能当上一个万元户。



愿望只能是愿望,三个月已过,李云不仅没能当成万元户,而且连百元户也没有当成。对于跑报告文学这件事情,她并不在行,还处于“社会主义初期阶段”。李云虽然性格外向,见了生人也不生,到了那些明星单位,红旗单位,本想按照采访部李主任教给的公关方法展开工作,可是人家不给你机会,给你端上一杯茶水,就把你像是晾鱼干似地晾了起来,有时还要加上一句:“现在的文化界真不是一会事,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跑业务,这不是在雇用童工嘛。”



李云心里说,我不是童工,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但没有能够说出口,只要离开文学的话路,嗓子里就像塞上了别扭的棉花。各单位总之有动有静,看看那些拿起电话就滔滔不绝的单位领导们,就使她愈加自卑,感到自己就是一只没有人肯多看几眼的小蚊虫。



烦人!李云真的不想干了,可又不甘心,在她内心里面的文学阳光太亮,太热,要想用凉水泼灭是不容易的;况且,正在省城打工的父亲打来电话,说,我们工地到年底才发工资,就靠你了,你如果能挣,就多挣一点,俩妹妹花费就指望你呢。



钱在哪里,自己见它亲,它见不见自己亲呢。李云也惊异自己这样关心金钱,过去认为金钱是很臭的东西,但这臭东西又使人们不得不常常地想它,就像闻起来很臭吃起来很香的臭豆腐。李云不能想家乡,一想她心里就发软,发虚。记得自己上职高时,父亲一再给自己上“政治课”:好好学习本事,现在我们供你上学,将来你供俩妹妹上学。



李云来到城市两个月了,虽然钱没有挣到,倒是认识了一帮子同样爱文学的人,他们大部分是城市人,在这个城市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文学对于他们是可口的小菜。李云的桌子上放着两本书,一本是《尘埃落定》,一本是《白鹿原》,它们是十七中的小孙老师借给她的。李云是在编辑部认识小孙老师的,为什么称呼小孙老师?因为看起来他太小了,他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龄居然大学毕业当了教师,真是令羡慕。小孙老师也是从农村考上大学的,对于李云这样的到城市找梦的村姑很是理解,看李云没有钱买书,就借书给李云读。对于李云来城市“闯文学”的想法,小孙老师并不鼓励,他痛恨地说,城市是一个大染缸,还是结合自己的特长在老家干事情为好,为了这个,两个人还高声大嗓地吵过一次架。



李云的心高,既然来了,就得干一点事情;她不是那种随便就收兵的人。



虽然没能把李云说回家,小孙老师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关心着李云;李云也挺喜欢这种感觉,她在家中是老大,还从来没有享受过当妹妹的味道。小孙老师帮忙帮到刀刃上,他陪着李云跑报告文学,他们一不去机关,二不去工厂,专门往学校跑,觉得学校的空气要干净。事实胜于雄辩,一旦到了校园,李云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不管说什么话都上路,甚至能发表一些挺新鲜的见解,那些校长们、教导主任们对于这个满头黄发的不加修饰的小姑娘就刮目相看了。



李云的心里挺有兴头,就不管人家上不上报告文学,只要人家能看得起她,心理就美孜孜的。



小孙老师不能老是陪自己跑,他的课很多,还是班主任,忙得很;虽然李云心里当然愿意让他天天陪着,但她知道小孙老师去年刚刚结婚,还是小夫妻,和自己一天到晚往外跑,总是不好。李云对于男男女女的事情虽然还不入门,蜻蜓点水的一点还是知道的。











时间晃到第四个月时,李云一下子让编辑部的人下了一跳,她破了自己的零记录,一周内竟然跑成了两件报告文学,这就象抓住两条大鱼。第一条鱼是黄县第一中学,第二条鱼是红县第一中学。两条鱼似乎来得一点也不费劲,是自己跳进李云篮子里的。不管怎么说,这两条鱼可是肥啊,一下子就给她带来5000元的收入,当然,编辑部按照合同收了那一半宣传费(5000元),可谓各有所得。钱在手里还没有暖热,李云马上送到老家,父亲没有在家,还在省城打工,不过,他在后来的电话里,大大地把李云表扬了一通,说她懂孝敬,有出息;反正好听的词都用上了,长这么大,李云还是第一次受到父亲表扬。



在老家,妹妹上高中住校,李云就躺在自己过去和妹妹们挤住一起的炕上,用被子捂着早早睡了,但是就是睡不着。李云的脑里似乎刻进去了红县一中校长的大分头的模样。一想就懊悔,在红县一中催宣传款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听大分头的话,小狗似地坐着他们学校的桑塔那,从县中跑到市里中华大街那家很有品位的茶楼。李云早就听说在茶楼喝上一杯茶,要花上百元,整整是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大分头带着李云进了茶楼,要了包厢,还要了啤酒。李云不喝酒,只喝茶,刚开始,大分头还挺规矩,一面喝酒,一面谈文学,说他上大学曾经是一个文学青年,现在当了领导,工作太忙,又年纪大了一点,就顾不上文学了。大分头说,他一看到李云就想起了自己的那些沉睡的文学细胞,等等。再说,就没有边了,蛮有情致地说起他上大学时的情人,俩个人好了两年,毕业时还是分手了,不过去年国庆节黄金周,她来了,俩个人就在宾馆开了一个房间,哎呀,别提了,哪个淋漓尽致的性爱,真个是对于过去的一个有力的补偿。



在大分头大讲特讲性爱的时候,李云的脸上一直是火烧火烧的。她心里既新鲜又难受,对于性上的事,只是看电影时看到过漠漠糊糊的影子,至于两个人具体怎样操作,是什么样的具体感觉,今天实在是第一次听大分头展示。她不明白的是这个在全校大会上铁嘴钢牙的一校之长(她在学校见过他的讲演),为什么今天一下子就变成一个大流氓。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就更加黄色了,这个一校之长仗着酒意解开了李云的上衣和乳罩,他一边近似疯狂的吻着李云的乳头,一边还打着保票对李云说:“别怕,我只是这样,不会拖掉你的裤子干别的。”李云谅他也不敢干别的,这里是茶楼呀,连个干别的床都没有,你能干?大分头热乎乎的脸在李云的胸前甩来甩去,象是一只狗熊,李云真想跑出去,宣传费也不要了,但她没有这样做。跑来一个报告文学不容易,文章的小样都通过了,就等着大分头在单据上签字了。还有,即使他签了字,只要给财务上说句不予付款,下面的事情还是不好办,采访部李主任把这里的利害关系曾经向她讲得清清楚楚。



可是,李云从来没有受到这样想走又走不成的尴尬,就只有盯着墙上的壁灯默默承受,只是不时提醒大分头“不许咬。”虽然大分头在自己的乳房上的咬的动作很轻微,也令她心里有一阵阵钻心的痛。



茶楼的房间里的立体声播音器正在播放着《梁祝》,非常非常地够浪漫,非常非常地文学,但此刻李云的心里既不浪漫也不文学,她只是希望大分头不要违背自己的偌言。



茶楼房间的灯光的颜色微红,后来想起来,李云很是憎恨这个房间和这个房间里的红色的灯光。憎恨这个道貌岸然的校长,虽然他并没有进入自己的身体,可是自己的乳房被他摸过咬过之后还能叫做乳房吗,不能了,已经是村边的那棵谁愿意摸一下就摸一下的老槐树了;



这使她想到街边发廊或者“十元店”里面的朦胧的灯光,这些灯光也是可以吃人的,她心里这样想。自己是不是也正在消解红色的灯光里呢,现在的自己还是不是刚从老家来的自己呢,唉,如果自己不再是自己,那该是…..妓女吧。



走出茶楼的李云,觉得自己孤孤地有一点瘦,就象一根干草,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把自己吹倒,一直被刮到悬崖边,已经能清楚地看到面临的危险,又确实没有把握自己不往山崖下落,甚至玄想被吹落的滋味是不是也有一点甜蜜?



走出茶楼的李云已经觉得编辑部不再神圣了,她已经不愿意再去那里听主编关于文学的宏论,也不敢再去见小孙老师,尽管自己心里是非常想见到他的。李云还把已经读过两遍的小孙老师的借给她的两本长篇小说也还给他了,见到小孙老师时,自己都感到自己的表情很不自然,自己的两只手下意识地往下拽衣角,仿佛两只饱满的乳房一不小心能够像两只白鸽飞出来。



小孙老师并没有经意李云的变化,还是执着地为李云制订新的“采访计划”,并从书橱里有取出来一本小说,是巴金的《家》



李云说,孙老师,我不想读。。



小孙老师很惊异,说,为什么?



李云并没有回答为什么,她掉头就跑,跑得像一只被惊吓的兔子,风使劲地吹着她的脸,刀子一般地疼;她还是想让风更大一点,好风干已经是如同湖水一般盈满的眼眶。李云没有回自己的小屋,而是跑到公园的小土山上,把头夹在两条腿之间哭了一通。直到把自己都哭的晕头转向了,才停了下来。



红县一中的宣传费及时到达编辑部的户头,那个大分头校长还煞有其事地往编辑部打来一个电话,向主编大大地表扬李云的敬业精神,还夸李云的文学修养深厚……这一听就是虚话,可主编对于校长的虚话还是较真了,特意召开编辑部招聘业务人员会议,号召大家向李云学习,开创文学创收活动新局面。











世界上有不少偶然的东西,这些东西仿佛就在路边等着,等着你去经历,等着你去承受。李云与阿昆的认识就是这样。



那还是来自于县份的一个采访。李云按照小孙老师开的单子,坐着公共汽车在各个县城的中学里采访。她在逮住两条“大鱼”之后,运气就不那么好了,学校的校长们、教导主任们,还是一如过去那么客气,那么文质彬彬,但是,说到需要花钱买形象关键问题时,就都有一些低调,委婉地对她说,现在学校的正在往上爬坡,不适于做宣传,人怕出名猪怕壮,等以后情况好了一定再打电话找你——显然是推辞话。



城市的西部就是巍峨的太行山区,山里人比较忠厚,做就是做,不做就是不做,虚话少。李云喜欢山里跑,即使跑不来报告文学,心里也是晴朗的。那一天,她在山区的那个中学等人,没有等到校长,倒是等来了阿昆,阿昆是来学校结安装多媒体电脑的帐的。



阿昆初次见到李云,整个的没有反应;当他知道李云是专门搞形象宣传,并且是个文化人时,盯住李云看了一会,象是发现了新大陆,两只眼睛喷出了光芒,他肯定地对李云:我在##地方见过你。并且立即补充说:就是在北京,在北京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看升国旗。



天哪,北京是在这个城市的哪个方向,李云自己都不是太清楚。在北京见过面,开国际玩笑!但是,看人家那么认真地这样讲,她也不好打消人家的兴致,对于基本的人际关系和公关方法,李云还是懂一点的。见李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个自称阿昆的人似乎来了一点兴奋,他以更加认真地口气对李云说:小姑娘,你跑这么老远来写文章,这是鸭子跑到旱地找食吃,为什么不就近采访采访我,是不是嫌我们是搞私营的。



李云很少与私营企业打交道,她确实觉得私营企业根子浅,没有信誉,但今天听阿昆的话并不象有什么恶意,就决定回城市后去采访他这个主动要求被采访的企业家。



刚回到城市后,李云一时间把阿昆的事情忘记了,但阿昆没有忘记,把电话打到了编辑部。李云就按照阿昆提供的地址,找到了这个破破烂烂的办公楼。这处办公楼过去是一家国有公司,因为接近破产,就把整个大楼租了出去。阿昆的公司租在五楼,爬上去就得气喘吁吁。李云看到阿昆时,阿昆正在看《读者》,她真没有想到,象阿昆这样的在社会可以随心所欲的大款,竟然也看有文化味的杂志。



阿昆这个人有四十多岁,自称保持单身,喜欢单身贵族的韵味。他的长相是北方那种常见的方头大脸,满脸络腮胡子,蛮凶狠的;可他的说话声音却是好听,很软,就像小羊的咩咩叫,特别能使人放松警惕,产生的第二印象就不那么讨厌。他看到李云来了,就把《读者》塞进老板桌的抽屉里,并且赶紧摁灭了烟头,一脸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你来得这样快。李云有一点公事公办的铺开稿纸,打开借来的那个采访机,开始发问,比如:你们公司有多少员工,多少设备,质量如何,精神文明是怎样搞的,有没有好人好事等等。阿昆笑了,说,小姑娘,你写我就不要这个写法,也不要开这个录音机。你如那样写,我是不给钱的。把你专门请来,是想让你写写我的艰难。



李云说,我的文笔还不行,都是记录下来以后,再找别人帮我写。阿昆说,写我,就你自己写,写成啥样是啥样。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火腿肠和面包说,咱们今天说透,实实在在说它一天。阿昆特地关了手机,俩个人果真说了一天。



阿昆的话很长,长的让人看不到源头。阿昆从爹死娘嫁人说起,自己怎样沿街乞讨,怎样进了盗窃团伙,怎样进了劳教所,又怎样因为自己吃了钉子被保外就医,怎样摆摊卖服装,怎样遭人抢劫,又怎样报复伤人被判了十年的徒刑,等等。 李云第一次听人这样毫不顾忌地讲述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采访;她的笔常常在采访本上停顿下来,不知道该怎样写眼前的这个人——大款,还是别的什么人。



因为阿昆事先有交代,李云就第一次自己放开手脚自己写这个稿子。稿子写完之后,她像一个小学生似地战战兢兢地交给了阿昆,恐怕阿昆说自己是混饭吃的,虽然上一次,她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自己就是来城市混饭吃的。



李云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写的稿子真的把阿昆感动了,阿昆是流着眼泪把稿子读完的。李云很少看到大男人的哭泣,父亲只是在奶奶去世时才大哭;没有想到阿昆这么会哭,难道是自己的稿子真的写得好?为什么主编根本不敢让自己动手,每次都是把采访来的材料交给专门写报告文学的枪手,写就。



李云给自己第一次亲自动手写的稿子起名为《他从大墙里走来》,《他从大墙里走来》稿子交给主编后,主编对于题目还算满意,但对于稿子本身却是一个劲摇头,他这次没有找枪手,而是自己在李云的稿子上面,作了一番加工润色,删了至少有3000字,文章就精练多了。因为阿昆不让别的人动《他从大墙里走来》原稿,原稿还是静静地躺进阿昆的抽屉里。











往后的几个月,李云的报告文学“事业”更是萧条,跑不来稿子,或者是勉强跑来了稿子,又要不过来宣传款。编辑部的规矩是先要钱后登稿,但是主编对于李云高看一眼,有一篇稿子是先登稿后要钱,这个单位想赖帐,这就苦了李云。主编说,先上稿,后要钱是你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这个稿子的宣传费到不了位,你就别在这个刊物上发报告文学了。



主编的声音里原来的阳光好像一下子就干枯了。好像数九寒天的白毛风,把人的骨头都吹得冰凉了。



李云就这样冰冷了好长时间。就在李云冰冷难耐的时候,阿昆来了,他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和过去那种大款的打扮显然不一样。他说,云云(他早就这样称呼李云了),你该搬出去了,在这里住,人杂嘴杂,你读不下去书,也写不下去,搬出去吧,换个清净的地方,上上学,学学电脑。



李云原来是想着拒绝阿昆的,但是,她头脑中似乎在梦中遇到过阿昆这样让她搬家的意象,所以话到了嘴边就又打住了;况且老家母亲的病又犯了,正在需要钱,阿昆知道后,二话没说就往她的桌子上甩了2000元。李云也确实也不想在这里租房住了,各方面的“朋友”来她这里,好像不会说别的,只是一个劲大谈特谈文学,而自己已经与文学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就像是来到这走亲戚,但是亲戚并不认自己,自己就没有必要一直啃着人家(文学)不放,也许自己真的该上上学,学学会计什么的,为自己的以后的生计多增添一点技能。



阿昆是个能耐人,他是在李云不知不觉中就安排好了一切。一天,阿昆来找李云,让她去看新租的房子,比较远,按照那个名词说就是“城乡结合部”——一处青砖红专夹杂的宅子,外面是房东,里面是套院,并且套院里有两间大屋,西间是房东的仓库,东间是李云即将居住的地方。院子里有一架葡萄和一侏石榴树,显得很幽静。



李云似乎没有表示什么反对就开始搬家。在这之前,阿昆也是想帮着李云干一些事情,李云都没有松口。李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白白地帮人的人,说不定阿昆想让自己作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呢。 到了城市以后,李云已经能够把自己一些事情想透了,连阿昆这样的见过是世面的人,都说李云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还得说回来。李云的搬家还是阿昆找人帮忙搬的。一切安妥以后,也并不用请那些人吃饭,都是阿昆的关系户,就由阿昆兜着。李云累了,新的环境对于她有一点出世的感觉,她就躺在床上迷瞪了,并且作一个梦,梦中自己变成了一只风筝在天上飘着,清清楚楚地能看到在地面上的人们,而且能看到正在上大学的妹妹和正在养病的妈妈。朦胧中屋里的什么东西倒了,响声不小,就醒了,一眼就看到阿昆在那个破藤椅子坐着。看李云醒了,阿昆说,你睡得真香,还是这个地方适合你“发展”。李云揉揉眼,阿昆过来就要把扶起来,看李云紧拉着被角,就煞有其事的扭过头,让李云穿好衣服,然后,俩人才坐在桌子前面吃饭。地上有一捆啤酒,桌子上有一杯茶。阿昆喝啤酒,李云喝茶。看到阿昆的脸色越来越像牛肝,李云就想到那个红县一中的校长,她讨厌这种颜色, 她不知道阿昆的脸色红透以后,会在自己身上起到什么连带反应。



阿昆刚开始是看着桌子喝酒,后来是看着房顶喝酒,再后来是看着李云的脸喝酒,眼光就像是探照灯似地。光芒扎在李云脸上一次,李云就发生紧张,不知道阿昆会有一点什么事情;不管有什么事情,自己都不能反抗,已经欠了他的。阿昆真是聪明,先是让李云这个小姑娘欠了他的,才开始慢慢地去龃嚼她。阿昆好像没有理会到李云心里怎样想,又喝了一会酒,开始说话了,也没有什么新鲜故事,阿昆说的还是李云都听了十几遍老事,无非是住进去了,放出来了,又住进去了,又放出来了。李云听得有一点悃了,就说,我有一点悃了。







就像李云一直害怕的那样,阿昆突然把酒杯子往桌上一顿,站了起来,毫不含糊地就把李云抱到了床上,舌头根子有一点发硬,说,是不是嫌我唠叨,是不是?我要说话,就是想说,就说,就说,为什么专门找你说,因为你像她。



像她?刚开始被阿昆抱起来时,李云心里一咯噔,完了。但是听他沙沙哑哑地又说话了,就不害怕了,就问:我像她?她是谁?



谁?我们西邻居家的存妮,本来是说好长大以后娶她的,可是,她的命短,我住劳教所时,她被摩托车撞了。说到这里,阿昆的胳膊一松,就把李云掉在床上了。也不管李云在床上摔得疼不疼,只顾自己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他的哭音拉的很长,就像野猫的叫声在屋顶盘旋。



李云心里也有一点难受,她难受的不是那个西邻的女孩子什么的,她难受的屋里的这个气氛,干吗弄的有一点象文学呢,现在自己已经很讨厌文学了。心里乱,她就蒙住头装睡,不敢再去劝他,也不知道劝他该用什么词。



还好,地上的阿昆不言不语了。他走过来了,李云心里想,你阿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弄的像演《红楼梦》似地。不过,当阿昆真的钻进了她的被窝,她的心里还是一阵阵发紧。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与一个男人钻进同一个被窝,还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干些什么。还好,阿昆只是吻她,吻她的眉毛、脖子、耳朵、脸颊,一切被他的胡子蹭得怪痒痒的。要是别的人这样做,她一定会忍不住自己的笑,但现在越来越浓的恐惧压住了笑。



阿昆吻了一会,就开始脱李云的衣服,脱得她赤条条浑身打哆嗦;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知道最要命的时候到了,一点也不知道阿昆下一步怎样。李云只是轻轻地告诉自己,无论阿昆怎样欺负自己,都不能喊叫,一喊就会招来房东和派出所,那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又停了一会,她还是没有发现阿昆有什么动作。阿昆这个人真是特别(事后她仍然感到特别),他并没有去强暴李云,而是撩开被子,仔细地看李云,像是仔细欣赏一朵从来没有见过的花朵。从花蕊到花瓣看个仔细。他还不停地吻李云,从脚指头吻到两腿之间的隐秘部位,像是一条蛇在李云身上滑动。李云使劲地闭住眼,她宁可被阿昆强暴,也不愿意在床上做他的展览品。李云说,我冷,给我盖上被子吧。阿昆把嘴从李云的身上腾了下来,在李云的耳朵边悄悄的说,摸摸我吧,我憋得受不了……阿昆突然离开了李云,急走到屋角,把手放在他自己的东西下面,好似接到了什么东西,并且伴随着大声的呻吟,象是被踩住尾巴的黑蛇。



“毛巾在哪。”阿昆一边问,一边找毛巾,在他的那个刚才特别活跃的地方擦拭,好像是那个地方出了好多的汗。



李云在床上呆躺着,她像是在寻找一个答案,就是自己刚才算不算已经被阿昆强暴了,如果是的话,自己就已经不是大姑娘了。窗户玻璃外面似乎有风,一阵一阵的,有一只水桶什么的被风推倒了,发出了桄榔榔的声音。



李云在床上躺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很委屈,总不能就这样就完事吧。她真的希望阿昆过来安慰自己两句,是不是心里话不要紧,只说两句就行。阿昆却极其令人失望地没有过来,他把毛巾放进洗脸盆后,就把自己的影子消失在旧式的两扇门口。







在这件事以后,有时李云会感到空落落的,与阿昆交往了这么久,阿昆就图个没头没尾的那个?以后再见到阿昆时,她有时真想问问他,还是说不出口。阿昆给李云送来一只金吧狗,只养了一个礼拜,李云问它什么,它也不会说,只会汪汪地叫,李云就又让阿昆牵走了。



阿昆真的是一个守信用的人,他为李云交了学费,又买来了电脑,品牌机,崭新崭新的。有了电脑,李云就学会了上网,还有黄色网站,真是一个希奇古怪的世界。



院子里,除了风会在葡萄架上和石榴树上弄出一些声响,整个小院很是幽静。谁会来这里呢,李云又没有告诉任何人,不对,她只告诉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小孙老师。她想,小孙老师往小院里一站,就能把整个小院都照亮。可是,小孙老师仅仅来过两次,每次都是站一站就走,像是被火烧着屁股。有的时候,弄的李云相当地自卑,人啊,怎么想奉献都奉献不上呢。



李云最后一次把小孙老师约来的时候,小孙老师眼光亮的很,已经明白了她心里的那些过不去的地方,就说:“祝你自珍自重”,就走了,好似李云成了院里葡萄树下的叶子。



李云就不再想小孙老师了,想也想不来,还不如不想。阿昆十分守约地隔三岔五地过来, 像是刑警队破案的,这里闻闻,那里闻闻,就走了。李云并不怕他问什么,曾经大大方方地对他说过小孙老师来过,阿昆神秘莫测地皱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人只要吃穿不愁,日子过的就像兔子赛跑那么快。有阿昆养着自己,李云的法律大专文凭马上就要到手了。越是快要跑完这一站,李云就越是感到紧张,好像有一点让人不塌实的事情将要发生了;她并不是算命先生,她只是有一点直觉。阿昆这个人还是真的不错,要不然的话,李云决不会说嫁给他(共说了五次)。每次他都是神秘莫测地提到小孙老师似地,摇摇头。



阿昆这个人不好的地方,就是让李云不知道他最近忙什么,有那么多发愁的事情等着处理。



就像是拦不住的事情,越是不想发生,它就偏发生。这一天中午,李云发现枕头下面压着2000元钱,还有阿昆的一个纸条:我要走了,去大西北发展,你自己闯吧。



这张纸条,对于李云来说,虽然不是晴天霹雳,仍然让她呆坐了半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给谁,四外都是空气,空荡荡的,谁听。



还好,晚上七点多钟,接到了阿昆打来得传呼,说,我就要走了,你自己管好自己吧。



“你现在在哪里!”李云有一点歇斯底里。



“我在车站。”



“你不要远走,开着机!”



“你不要来,我已经坐上了火车。”



听阿昆这样说,李云感到再自己的身后有什么有厚度的东西抽空了。那个东西叫什么名字呢,大概就叫做命运,不能叫缘分。如果世上有缘分的话,自己的缘分在自己出生的那个村庄,决不是在这个已经混入其中将近三年的城市。



尽管已经下了决心,李云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自己不去车站。她进了站台,看着又一列开往北方列车的每一个窗口,希望看到阿昆的脸,但是没有看到,车窗上印着各种各样的面孔,就是没有阿昆的那张方脸。



回吧,这一段命运结束了;回吧,回去赶快为后院照一张相,别让它那么快就消解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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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一 十月 17, 2005 12:27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再次拜读。少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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