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纪连生]

傻子老虎


傻子老虎原本是不傻的，小的时候还蛮机灵的。他傻就傻在机灵上，做为一个孩子，特别是机灵的孩子，在那个时代的农村来说没有可玩的东西，自己就自己找乐，这一找乐不可能就按老人定下的规矩去玩。东北人说这是新出彩。也就是玩得花样多。一次老虎在自家门前控了一个一人多深的大坑，里面弄了半坑水，上面用柳毛子和蒿草盖上，他的这个陷阱是逗和他同龄的孩子玩的，可他还没实施他的计划的时候，他爸赶着他家的牛车过来了，没想到，牛车掉进了这个陷阱里，车上装的是一车苞米，结果，车翻了不说，车轴还崴断了，老虎少不了一顿打。他妈没打他的屁股而是打了他的脑袋，被打的老虎边哭边承认错误，哭了一阵后就睡着了，这一睡不要紧，醒了就变得不那么精明了。但在玩上还是花样迭出的。一天，有个算命的瞎子路过这个村，要找一个姓董的亲戚，这个算命的先生说了这家主人的大名，老虎在这家门口玩呢，可他偏偏给领到了另一董姓的家里。在那家的大门口，还喊了声：董大婶，你家来客了。这个算命的先生信以为真，进门就对这家的迎出来的女主人开玩笑：老相好的，想我没？气得这家女主人破口大骂。算命先生一听不对劲，也不是他的朋友家那个女主人的声音呀，连忙道歉。最后这家女主人给送到了他要找的人家。后来老虎的妈妈知道了这个事，将他又是一顿打。当时老虎想，我承认错误也是挨揍，不承认也是挨揍，于是就不管怎么打，他就是不吱声。还有一次挨揍得冤屈：那是一伙拿锣鼓钹的人去村部排练，他和一帮小朋友看见了，就喊：来一帮拿钹（方言念cua)的。那伙人听说是又来一帮带爪的。就找到了他妈，说是小孩骂他们了，得有娘养也得有娘教呀。那时，农村非常看重家教，听得人家说她的孩子没娘教，气性大的老虎妈，找到老虎又是一顿打，无论老虎怎么申辩，也是无济于事。老虎妈打孩子手狠，还总打脑袋，后来老虎就真的被打“虎”了。
老虎以为做坏事被打，做好事总不能挨打吧。可是那次他做了件好事，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挨了打。那天，老虎遇到个要饭的老太太，他就给领回了家，把家里仅有的一碗饭给了她，等那个老太太走了，老虎妈连骂带打，老虎两顿没吃饭。还有一次，他去镇里回来，走到大河边，见一个小女孩站在河边哭，一问，说是不敢过河。老虎说，我背你吧。谁知到了对岸，小女孩没站住，一下跌倒了，脚脖子崴了。老虎刚回到家，那家大人就找来了，说是老虎人不大，坏心眼到不少，竟对她家的女孩……老虎又是挨了一顿打……
这老虎可就糊涂了，做坏事挨打，做好事也挨打，他是又冤又气脑袋被打得嗡嗡响，从此……不过自从傻了，再也没有挨打过。自从傻了，书也没法念。就在社会上吃喝玩乐闹了个自在。
文革时，他爸爸做为贫下中农代表进驻学校，他没事就经常去学校，见到女生就逗，吓得女生不敢出教室。他爸好没面子。穿得也是不分春夏秋冬。冬天人家都穿棉的，他偏就穿一件秋天的衣服；夏天人们都穿半截袖，他非得穿件大棉袄。就这个形象上学校，他爸的脸可真就没地方放了。他从不在家里吃饭，小镇虽然不大，到是有几家饭店，一到饭口的时候，他就到各家饭店遛，哪家饭店不都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给他一口饭吃，有的客人还给他酒喝。喝多了，他是从来不闹事的，找个地方就睡。有一次喝得多了点，他到一个工厂的车间的长凳睡下了，那个车间全是女工。他常来，这些女工也不嫌他。可他醒来时，身下的东西就把裤子支了起来。大家一阵哄笑。他也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也是口渴了，抓起手边的水壶就喝。哪知那水壶里装的是柴油，他实实地喝了一口。女工看不过眼，忙找来清水给他漱口。

傻子老虎可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
小镇上有4个傻子，老虎所在的村就有两个。4个傻子中有个头，老虎不是。老虎是这个村傻子的头，他就管一个人。镇上的傻子头没碰过女人，老虎却和女人睡了三个月，要不是那个女人的家里人找来，说不准要睡上几年呢。据老虎自己说，他们是在一个废弃的瓜棚里度过这三个月的。因为他也知道，家里是不能容许他领回一个来路不明的要饭的女人回家的。不过，那些日子，老虎也是非常操劳的，因为，那个女人也是要吃要喝的呀。他每天到各个饭店去，去了还只能拣些好的、女人爱吃的饭菜。当然，每回他也弄些好酒回来，都是瓶装的。有时拣来的饭菜少，老虎就让女人先吃饱，宁可自己饿着肚子。就这样他们甜甜美美地过了三个月。送走女人的那天中午，老虎又一次喝醉了，躲在那条大河的岸边，哭了一下午。
后来有人取笑老虎：老虎我给你找个媳妇呀？老虎白了那人一眼：不要，俺在等小娟呢，她说回家过个个八月就回来找我。那人说：这个长得比她漂亮，大眼睛，大耳朵……老虎说：得得，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人姓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那人说：这老虎也不傻呀。老虎说：谁说我傻呀？我妈都说我不傻，小娟也说我不傻。
镇上的傻子头在全镇三万多人口中没什么名，可老虎在全镇却是家喻户晓的。吓唬小孩时，只要说，老虎来了，小孩就住了声。小孩怕他，大人可喜欢他。因为不管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那些好人不爱干的活，都是老虎出面去给办了。特别是白事中，老虎竟是半个主角——从死者入殓到最后下葬，人人都得听他的招呼。有时主人家请的主持人还要听他的，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如今什么都讲改革，这事你们不常在外面不知道，你就听我的准没错。老人到了那边一定会享清福。死者去了那边到底能不能享到清福，反正死者的家人都信他。他爸是面上人，退休后，总有人请他给主持，有时老虎也不管他爸有没有面子，当面就说：你老了，这事哪能这么办，你听我的。弄得他老爸干瞪眼珠。
村里残疾人开的小卖店被村给赊黄了，店主几次要钱没要出来，上法院去告，法院给断分期给付，残疾人店主不干，说是，你分期给我，那我还用什么进货？村里说，没招呀，现在村里一下子拿不出那么些钱呀。气得店主无计可施，这时，傻子老虎来了，他说，我有招。店主说，去去，你有什么招？别在这瞎搀和。老虎说，没准我这个招管用。店主看了看他没言语。老虎说，我这个招要是管用，你得给我一斤酒。店主说，行，要是真管用别说一斤酒，就是十斤也没问题。老虎说，找记者呀。店主眼睛一亮，随后又暗了下来。找记者？我又不认识。老虎说，我这有记者的名片，你打个电话试试。后来这个店主的钱还真是这个记者的参与一步到位地全要了回来。从此，傻子老虎的名声大震。有的人问，老虎，你从哪弄来的名片呀？老虎只笑不答。还白了那人一眼。问急了，老虎说，你、你比我还傻呀，你自己琢磨琢磨呗。那人就像傻子似的白了白眼，也没琢磨出个一二三来。最后还是这个店主在收到村里给他的钱后，请了大家的酒宴时，老虎说出了他那个名片的来临：那是记者来镇上采访时，和镇长闹掰了，镇长在送走记者后，将记者的名片丢在了侧所外，让老虎拣到的。老虎一开始不说那个名片的来历，他不是想隐瞒什么，用他的话说：我哪有那个心眼呀。他才不怕得罪那些人呢，别人不敢说的不敢做的，他敢说敢做，他没顾虑。反正是个傻子，说错了做错了，别人又能拿他怎么样。
都说老虎邪性，不傻。

[[梦中云游]]

傻子老虎


傻子老虎原本是不傻的，小的时候还蛮机灵的。他傻就傻在机灵上，做为一个孩子，特别是机灵的孩子，在那个时代的农村来说没有可玩的东西，自己就自己找乐，这一找乐不可能就按老人定下的规矩去玩。东北人说这是新出彩。也就是玩得花样多。一次老虎在自家门前控了一个一人多深的大坑，里面弄了半坑水，上面用柳毛子和蒿草盖上，他的这个陷阱是逗和他同龄的孩子玩的，可他还没实施他的计划的时候，他爸赶着他家的牛车过来了，没想到，牛车掉进了这个陷阱里，车上装的是一车苞米，结果，车翻了不说，车轴还崴断了，老虎少不了一顿打。他妈没打他的屁股而是打了他的脑袋，被打的老虎边哭边承认错误，哭了一阵后就睡着了，这一睡不要紧，醒了就变得不那么精明了。但在玩上还是花样迭出的。一天，有个算命的瞎子路过这个村，要找一个姓董的亲戚，这个算命的先生说了这家主人的大名，老虎在这家门口玩呢，可他偏偏给领到了另一董姓的家里。在那家的大门口，还喊了声：董大婶，你家来客了。这个算命的先生信以为真，进门就对这家的迎出来的女主人开玩笑：老相好的，想我没？气得这家女主人破口大骂。算命先生一听不对劲，也不是他的朋友家那个女主人的声音呀，连忙道歉。最后这家女主人给送到了他要找的人家。后来老虎的妈妈知道了这个事，将他又是一顿打。当时老虎想，我承认错误也是挨揍，不承认也是挨揍，于是就不管怎么打，他就是不吱声。还有一次挨揍得冤屈：那是一伙拿锣鼓钹的人去村部排练，他和一帮小朋友看见了，就喊：来一帮拿钹（方言念cua)的。那伙人听说是又来一帮带爪的。就找到了他妈，说是小孩骂他们了，得有娘养也得有娘教呀。那时，农村非常看重家教，听得人家说她的孩子没娘教，气性大的老虎妈，找到老虎又是一顿打，无论老虎怎么申辩，也是无济于事。老虎妈打孩子手狠，还总打脑袋，后来老虎就真的被打“虎”了。
老虎以为做坏事被打，做好事总不能挨打吧。可是那次他做了件好事，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挨了打。那天，老虎遇到个要饭的老太太，他就给领回了家，把家里仅有的一碗饭给了她，等那个老太太走了，老虎妈连骂带打，老虎两顿没吃饭。还有一次，他去镇里回来，走到大河边，见一个小女孩站在河边哭，一问，说是不敢过河。老虎说，我背你吧。谁知到了对岸，小女孩没站住，一下跌倒了，脚脖子崴了。老虎刚回到家，那家大人就找来了，说是老虎人不大，坏心眼到不少，竟对她家的女孩……老虎又是挨了一顿打……
这老虎可就糊涂了，做坏事挨打，做好事也挨打，他是又冤又气脑袋被打得嗡嗡响，从此……不过自从傻了，再也没有挨打过。自从傻了，书也没法念。就在社会上吃喝玩乐闹了个自在。
文革时，他爸爸做为贫下中农代表进驻学校，他没事就经常去学校，见到女生就逗，吓得女生不敢出教室。他爸好没面子。穿得也是不分春夏秋冬。冬天人家都穿棉的，他偏就穿一件秋天的衣服；夏天人们都穿半截袖，他非得穿件大棉袄。就这个形象上学校，他爸的脸可真就没地方放了。他从不在家里吃饭，小镇虽然不大，到是有几家饭店，一到饭口的时候，他就到各家饭店遛，哪家饭店不都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给他一口饭吃，有的客人还给他酒喝。喝多了，他是从来不闹事的，找个地方就睡。有一次喝得多了点，他到一个工厂的车间的长凳睡下了，那个车间全是女工。他常来，这些女工也不嫌他。可他醒来时，身下的东西就把裤子支了起来。大家一阵哄笑。他也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也是口渴了，抓起手边的水壶就喝。哪知那水壶里装的是柴油，他实实地喝了一口。女工看不过眼，忙找来清水给他漱口。

傻子老虎可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
小镇上有4个傻子，老虎所在的村就有两个。4个傻子中有个头，老虎不是。老虎是这个村傻子的头，他就管一个人。镇上的傻子头没碰过女人，老虎却和女人睡了三个月，要不是那个女人的家里人找来，说不准要睡上几年呢。据老虎自己说，他们是在一个废弃的瓜棚里度过这三个月的。因为他也知道，家里是不能容许他领回一个来路不明的要饭的女人回家的。不过，那些日子，老虎也是非常操劳的，因为，那个女人也是要吃要喝的呀。他每天到各个饭店去，去了还只能拣些好的、女人爱吃的饭菜。当然，每回他也弄些好酒回来，都是瓶装的。有时拣来的饭菜少，老虎就让女人先吃饱，宁可自己饿着肚子。就这样他们甜甜美美地过了三个月。送走女人的那天中午，老虎又一次喝醉了，躲在那条大河的岸边，哭了一下午。
后来有人取笑老虎：老虎我给你找个媳妇呀？老虎白了那人一眼：不要，俺在等小娟呢，她说回家过个个八月就回来找我。那人说：这个长得比她漂亮，大眼睛，大耳朵……老虎说：得得，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人姓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那人说：这老虎也不傻呀。老虎说：谁说我傻呀？我妈都说我不傻，小娟也说我不傻。
镇上的傻子头在全镇三万多人口中没什么名，可老虎在全镇却是家喻户晓的。吓唬小孩时，只要说，老虎来了，小孩就住了声。小孩怕他，大人可喜欢他。因为不管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那些好人不爱干的活，都是老虎出面去给办了。特别是白事中，老虎竟是半个主角——从死者入殓到最后下葬，人人都得听他的招呼。有时主人家请的主持人还要听他的，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如今什么都讲改革，这事你们不常在外面不知道，你就听我的准没错。老人到了那边一定会享清福。死者去了那边到底能不能享到清福，反正死者的家人都信他。他爸是面上人，退休后，总有人请他给主持，有时老虎也不管他爸有没有面子，当面就说：你老了，这事哪能这么办，你听我的。弄得他老爸干瞪眼珠。
村里残疾人开的小卖店被村给赊黄了，店主几次要钱没要出来，上法院去告，法院给断分期给付，残疾人店主不干，说是，你分期给我，那我还用什么进货？村里说，没招呀，现在村里一下子拿不出那么些钱呀。气得店主无计可施，这时，傻子老虎来了，他说，我有招。店主说，去去，你有什么招？别在这瞎搀和。老虎说，没准我这个招管用。店主看了看他没言语。老虎说，我这个招要是管用，你得给我一斤酒。店主说，行，要是真管用别说一斤酒，就是十斤也没问题。老虎说，找记者呀。店主眼睛一亮，随后又暗了下来。找记者？我又不认识。老虎说，我这有记者的名片，你打个电话试试。后来这个店主的钱还真是这个记者的参与一步到位地全要了回来。从此，傻子老虎的名声大震。有的人问，老虎，你从哪弄来的名片呀？老虎只笑不答。还白了那人一眼。问急了，老虎说，你、你比我还傻呀，你自己琢磨琢磨呗。那人就像傻子似的白了白眼，也没琢磨出个一二三来。最后还是这个店主在收到村里给他的钱后，请了大家的酒宴时，老虎说出了他那个名片的来临：那是记者来镇上采访时，和镇长闹掰了，镇长在送走记者后，将记者的名片丢在了侧所外，让老虎拣到的。老虎一开始不说那个名片的来历，他不是想隐瞒什么，用他的话说：我哪有那个心眼呀。他才不怕得罪那些人呢，别人不敢说的不敢做的，他敢说敢做，他没顾虑。反正是个傻子，说错了做错了，别人又能拿他怎么样。
都说老虎邪性，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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