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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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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一枭[东海一枭]
东海一枭作品集

四品府丞
(封疆大吏也!)
四品府丞<BR>(封疆大吏也!)


注册时间: 2005-04-06
帖子: 380

帖子发表于: 星期四 十月 13, 2005 8:15 am    发表主题: 诗词谈“趣” 引用并回复

老枭
一、理趣

台湾诗人余光中曾在一篇散文中将朋友分为四类:正派又有趣;正派而无趣;不正派而有趣;不正派又无趣(大意)。人而无趣,纵然各方面都好,也不招人喜欢,老枭有个朋友,一身正气一脸圣人,我虽很珍惜彼此的友谊,平时却怕来往。同理,诗而无趣,便如朋友太古板、美人无韵味,不可爱也。
故老枭以为,诗,不论抒情言志谈禅说理,都要有趣才好,才有魅力、易感人。诗词之趣类型甚多,概乎言之,曰理趣、谐趣、奇趣、情趣、真趣、灵趣。
先谈理趣。
严羽名言:诗有别趣,非关理也。将趣与理对立起来,片面了。情感与理性乃心理活动两种基本形式,诗作为人的心理活动的外向显形,当然不能排除理性成分。唐诗重神韵,宋诗崇理性,后人每以此厚唐薄宋,是站不住脚的。老枭以为,诗不妨议论,不妨说理,只要说得有趣、讲得够味就好。
袁枚《诗话卷三》:“或云:诗无理语,予谓不然。大雅:于缉熙敬止、不闻亦式、不谏亦入,何尝非理语?何等古妙?文选:‘寡欲罕所缺,理来情无存’、唐人‘廉岂沽名具,忠故有时愚’。又,宋人:‘独有玉堂人不寐,六箴将晓献宸旒’。亦皆理语,何尝非诗家上乘?”。老袁的话我赞同,可惜所举之例太不高明。什么“寡欲罕所缺,理来情无存”、什么“廉岂沽名具,忠故有时愚”,无形象,无诗意,淡乎寡味,低劣之极!现在也有些评论家,只要见到说理的诗,不管有设有趣,一概归类为理趣诗,甚是可笑。
杜甫“江山如有待,花木自无私”,说江山花木似乎等待人们去欣赏,说明大然的无私和有情,形象可感,生动有趣,他的“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挑花逐水流”,提醒人们别象柳絮桃花一样经不起风浪的考验,见风使舵,均极富理趣。朱熹的《春日》,写春游,也充满理趣: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春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诗人沐浴在无边春色中,大自然处处饱含蓬勃的生机和生命力,呈现一派欣欣向荣景象。“万紫千红总是春”,这一富有哲理的诗句,成了一切初生的美好事物的象征。朱熹的《泛舟》,也是一首说理诗:
昨夜江边春水生,朦艟巨舰一毛轻。
向来枉费推移多,此日中流自在行。
诗借泛舟为例,让人去体会人生的某种哲理,比如,可以指读书,平日苦思不得,经过认真学习,忽然茅塞顿开。
这类理趣诗例,宋人集子里特别多,不再举了(何必为古人扬名?),下面举贤不避亲,自荐大作吧:《杂感其一》:
医头医脚费周章,复古求洋觅药方。
最怕庸医瞎胡闹,妄施手术更添伤。
由于缺乏高瞻远瞩的指导思想,“摸着石头过河”,改革之路屡入歧途,百弊丛生,渐成社会痼疾。一味德治、三讲,做政治思想工作,恰似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终非治本之方也。
从以上例子可见,诗要有理趣,便要寄理于象、寓理于形、融理入景,使哲理、思想与形象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即用意象说话。



二、灵趣

按顺序,此贴应谈诗词谐趣的,然而原创评论班竹风笛要我谈谈纯诗,且一口一个枭大哥,叫得老枭心软如绵,那就放弃规则,先谈纯诗---------灵趣诗吧(在老枭字典里,纯诗与灵趣诗,同质异名者也)。
在《关于纯粹的诗》一文中,老枭曾对“纯诗”、“纯粹的诗”之类说法置疑。不过按辨证法观点,事物是一分为二的,彻底摈弃情感、思想,完全与社会、人生无关的“纯”,当然不存在,但相对的纯净、空灵、冷寂一些,纯心灵体验一些,还是可以的,正如瓦雷里所说:“纯诗的概念是一个达不到的类型,是诗人的愿望、努力和力量的一个理想的边界。”
与风笛美眉聊纯诗时,曾举王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为例。王维著名田园祖诗《辆川集》中,许多诗都充满灵趣,如《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花乃诗之媒。花与诗的关系,便如酒与色、爱与怨一般,关系密切得紧。历代诗人们或因花象征爱情、青春和理想而赞美它,或因花期短暂而惋惜生怜;屈原的香草群芳,抒发的是拒绝同流合污的高洁情怀,晏殊的“无可奈何花落去”,在幻灭中包合对人生的款款深情,朱熹的“万紫千红”,象征着一切初生的美好事物;林黛玉的赞花词,则是借花喻己自伤身世…,然而王维笔下的辛夷花,既不热烈也不哀怨,既不言志也不抒情,没有憧憬没有哀乐之情。陶渊明够淡泊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还有一点悠然自得的神情,而王维则冷寂得连这一丝悠然也没有了,空灵得连时空界限也没有了,令人读之“身世两忘,万念俱寂”(明胡应麟《诗薮内编》),真乃“入禅”之作也。
王维“晚年颇好道”,奉佛自娱,以禅宗态度对待世间万物,大多数诗作,洋溢着禅意灵趣。朱光潜在《中西诗在情趣上的比较》一文中指出:诗是非讨论哲学宣扬教义之具,但诗之内质若无哲学和宗教,则无法到达高妙之境(大意),这高妙之境,高者入禅,成禅境、灵境,冷寂空灵,无迹可求;卑者如僧,宣扬教理,阐述禅义,呆板枯燥,淡乎寡味矣。
老枭以为,所谓纯诗、灵趣诗,聊备一格可也,若一味强调空灵冷寂,一味追求超尘脱俗,一味以远离时代和现实人生为高,并不足取。诗,还是要有感情、有思想、有哲理、有热度,有现实性的人间烟火和悲天悯人的生命关怀,这才是诗之正途和大道。所以,这类讲空趣、讲超脱的纯诗,老枭极少涉笔。凤妹子要我贡献纯诗,美眉之命难违,勉强找出两首稍稍空灵一点的,献丑了:
独 步
曾借千山隐独踪,乘兴啸月最高峰。
轻挥竹杖敲天碧,绝响长传外太空。

翻译成新诗,就是:
拄笔为杖
独步万山丛中
有时对月长啸
有时乘兴登上高峰
挥杖轻叩碧空
有回音悠悠不绝
自天空那边传来……



三、谐趣

谐者,幽默也;谐趣者,诙谐有趣也。
马克吐温说:“幽默是地球上任何一个民族都无法拒绝接受的财产,幽默使智慧灵活运转”。幽默,是一种高级的情感活动和审美活动,是心灵和智慧的火花。不过,幽默一词,籍隶拉丁语,五四后始入我国。在传统文化中,幽默,名唤诙谐、谐谑。
古诗词中,自《诗经》开始,谐趣之作,代不乏例。随手举来,如《齐风-鸡鸣》: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非鸡之鸣,苍蝇之声;东方明矣,朝既昌矣,非东方则明,月出之光。”凌晨两口子的对话,多么风趣。诗仙李太白《戏赠杜甫》:“饭颗山前逢杜甫,头戴笠子曰卓午。何故别来太瘦生,只为从前作诗苦”,郭沫惹老爷子在《李白与杜甫》中引此诗说明李白多么瞧不起杜甫,其实,此诗乃善意的调侃,就象老枭经常拿网友们开刷一样,都是善意的。刘禹锡《竹枝饲》:“东边曰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采用谐音双关法写恋情,幽默新奇。唐代科举考试需要走后门,形式之一就是“温卷”,即在考试之前先把自己的诗文送给某位名人,如果得到他的赏识,他就可以为你广为宣传,提高你的知名度。朱庆余温卷时送给张籍一首诗,名为《闺意显张水部》: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作者借新娘子来自比,不知自己的文章是否符合主考官的要求,风趣可喜。袁枚《遣兴之一》:爱好由来下笔难,一诗千改始心安。阿婆还似初笄女,头未梳成不许看。作者以别出心裁的比喻、诙谐的笔调,表明自己作诗的态度和见解。
谐趣诗,有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或揭示,或批判、或颂赞,或讽喻、或嘲谐、或可笑,或质实,或虚幻,千姿百态。贺拉斯在《诗艺》中写道:“诗人的愿望应该是给人以益处和乐趣,他写的东西应该给人以快感同时对生活有帮助。寓教于乐,既劝谕读者,又使他喜爱,才能符合众望”。诗人以谐趣感染、吸引读者,比板起脸来说教,自然高明百倍。袁枚《随园诗话卷五》引了一首《戏咏箸》:“笑君攫取忙,送入他人口。一世咸酸中,能知味也否”。嘲讽官场中病态人格,可谓谐趣诗中的上品。
每逢过年过节,皆是各级官员最忙碌的时候。平时不知干啥去了,现在却来访贫问苦忙个不了,对此长官作秀现象,老枭有《过年好》嘲之:
满脸慈悲礼意加,访贫问苦乱如麻。
侠踪现处腾欢笑,公仆争当慈善家。
老枭还有一首《自嘲》,是含有性幽默的游戏之作,附上,博网友们一笑:
叠出奇招智勇双,窗前明月似勋章。
男儿落魄无聊甚,且把欢场作战场!
此诗固然格调不高,其中却蕴含着“英雄末路付红粉”的悲哀和无奈呀。
幽默感,是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诗人极珍贵的品格之一。那个男人富有幽默感,对美眉的吸引力一定加倍;那个诗人的笔下多一份幽默,便多一份灵气,多一分风趣,多一份生活气息。遗憾的是,我们的幽默细胞并不发达,就诗词而言,在两千多年诗词长河中,谐趣诗不过是很不起眼的小小浪花耳。历代以来,既无以谐趣(幽默)著名的诗人,也无一部幽默诗集行世。或许是我们的体制和社会,缺乏让幽默自由成长的空气和土壤吧。
这里向诸位网友介绍一位当代一流谐趣诗人。
王云高,广西名作家,老枭忘年交也。其人健谈善谑,极突梯滑稽之致。且好美酒、恋奇书、爱怪石、耽禅悦、喜诗词。其诗语趣言谐,油而不滑,奇而不怪,喜笑怒骂,皆成谐趣。仿佛武林中邪派高手,奇招异式,层出不穷,含笑伤人,一剑封喉。兹略举数例如下:
精卫移山四季忙,汗溶春露翼秋霜。无如岁暮传羹馔,不及黄鹂一出场!
此《 精卫与黄鹂》,嘲歌星也。有教授诗曰:“寒窗滴尽十年泪,不及歌星一曲歌”,不及此诗蕴藉风趣也。

小密,小密,无须忸忸怩怩。春光无限包厢,管他人王鬼王。王鬼,王鬼,有权不行作废!
此《调笑令•题双鸡照》,嘲老爷养小蜜也。

喙似刺人矛,爪是 云手,奋然一击下长空,豪气冲牛斗!
是非不思量,道德于何有?只凭老板作驱驰,身份同猎狗。
此《卜算子•苍鹰》,嘲帮闲帮凶狗腿子鹰爪孙也。

脸红脖胀步匆忙,嘶哑官腔口气狂。莫笑新潮多妄语,几番考察下西洋!
此《西洋鸭》,嘲官老爷们打官腔蒙人下西洋考察也。




四、真趣

有的诗,或许没有奇幻的想象,没有幽默的趣味,没有空灵的境界,没有高深的哲理,没有深刻的思想,没有高超的技巧,然而,字字都从肺腑中流出,真趣洋溢,感人至深。
真趣,贵在一个真字,情真、景真、理真、意真、事真、气真。王阳明说:“人之诗文,先取真意,譬如童子垂髫肃揖,自有佳致。”
诗本质而言是一门抒情的艺术,情到极深极真处,自然产生极大魅力,什么意象呀通感呀节奏呀赋比兴呀,诸般技巧反而退居其次了。袁枚在《随园诗话》中记载:“吾乡有贩鬻者,不甚识字,而强学词曲,哭母曰:‘叫一声,哭一声,儿的声音娘惯听,如何娘不应?’语虽俚,闻者动色”。
真可谓“口头语,说得出便是天籁”。如《诗经》的“国风”、“小雅”里许多诗,便是如此,它们不是文人做出来的,而是“劳人、思妇、静女、狡童矢口而成者也”。技巧,属于人籁、地籁,而真趣,则属于天籁。如汉乐府《箜篌引》:
公无渡河,公竞渡河。渡河而死,当奈公何。
据《古诗源》,这里有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朝鲜津卒霍里子高,晨起刺船,有一白首狂夫,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而止之,不及,遂堕河而死。妻援箜篌而鼓之,作公无渡河之曲,声甚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
简简单单四句大白话,不见做作,不见人工,纯是本地风光,读来却无限缠绵,无限凄恻!
又如汉乐府《上邪》,开头三句“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情如旭日,无遮无饰,喷薄而出,道出了古今痴情女子共同的美好心愿。这类作品,往往不讲究修辞,而是将强烈的感情诉之于自然率直的语言,“照那情感的原样子,迸裂到字句上”(梁启超语)。不论是百炼成金还是妙手偶得,皆达到大巧若拙、归真返朴之境。
请看白居易的《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以诗代柬,于寒冬黄昏邀友人来饮酒叙谈,那通红的炉火,新酿的绿蚁,代表着主人友谊的温暖和醇厚,还用得着什么甜言蜜语吗。
老枭忘年交江婴,天津老诗人,为人为诗,极具风骨。特隆重介绍他的一首绝句《闻水灾中吃喝之风未减感而赋之》:
粤鲁川苏集一餐,圆台方桌满杯盘。
鱼虾自是江淮好,水困灾民酒困官。
好一句“水困灾民酒困官”!作者对被水所困之灾民的同情,对被酒所困之贪吏的鄙憎,直欲破纸而出。虽曰人工,不失天趣。
好友廖国华,其《鹧鸪天—备忘十首》,以大白话写史记实,纯任自然,极具真趣,录二阙共赏:
其四,赶美超英不许拖,冲天口号满山坡。先锋升帐粮如土,元帅登坛铁似河。 争伐树,乱砸锅,钢坯炼出马蜂窝。欢呼未息号呼起,累死无多饿死多。
其五 弃了粮绵毁了麻,田畴一片白花花。牛皮吹成加拿大,上缴当然大家拿。 天有眼,地无邪,时风时雨并不差。七分灾害三分祸,只可拿来哄小伢。
高层瞎指挥,致成十年浩劫。作者淡淡写来,不征一旧典,不用一古语,也不叫嚣喝骂,读者却能透过字面感受到作者内心深处的悲愤和无奈,这就是“真”的魅力呀。有诗为证:
其一
细描眉眼细梳头,诗好须经几次修。
若是天然娇摸样,朝天素面更风流。
其二
诗花欲共春花发,笔管宜通血管中。
句乏真情难入境,诗凝热血自然红。
-----拙作《论诗六绝句》



五:奇趣

出奇兵容易制敌取胜,现奇观必定耸人耳目。
士而不奇,杰出者少;诗而不奇,平庸居多。
人有奇遇,容易成功;诗有奇趣,一定动人。
或幽默恢谐,或意境新颖,或手法新奇,都能产生奇趣。此文且谈谈奇趣最重要的来源:奇想。想象愈是奇幻、奇特、奇异,愈能产生奇趣。如鲲鹏变化、逍遥物外的庄子,驱神使鬼、上求下索的屈子,指挥万象、仙姿神态的李白,如鬼如魅、石破天惊的李贺,都是此道的大师级人物。
在诗的诸般技巧中,想象是其中重中之重,是衡量一个诗人资质优劣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准。在诗人那儿,它不受环境、情节、人物等因素的制约,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它的领域天高地阔、汪洋恣肆、渺无涯际;它的翅膀无远弗届、无古弗及、无所不能。想象给予诗人的,是精鹜八极、心游万仞的神奇功力。具此功力者,
便能够“日月风云凭摆布,古今中外任遨游”;
便能够“思飞高处天开眼,言及精微石点头”;
便能够“芳踪及处春如海,玉手扬时灰复燃”;
便能够“红雨随风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便能够“险觅天还闷,狂搜海亦枯”;
便能够让大自然依附自己的意志,听从自己的指挥…
想象的方式有多种,最奇者是奇幻的、非现实的想象,多为富有浪漫气质的诗人所采用。这类作品,屈原、李白等大师集子里俯拾皆是,但老枭不喜欢炒剩饭,要炒就炒新鲜的。近日重读袁枚,其诗《同金十一沛恩游栖霞寺望桂林诸山》,颇有奇想,抄来共赏:
奇山不入中原界,走入穷边才逞怪。桂林天小青天大,山山都立青天外。我来六月游栖霞,天风拂面吹霜花。一轮白曰忽不见,高空都被芙蓉遮。山腰有洞五里许,秉火直入冲乌鸦。怪石成形千百种,见人欲动争(谷含)(谷牙)。万古不知风雨色,一群仙鼠依为家。出穴登高望众山,茫茫云海坠眼前:疑是盘古死后不肯化,头目手足骨节相钩连。又疑女娲氏,一日七十有二变,青红隐现随云烟。蚩尤嗔妖雾,尸罗袒右肩,猛士植竿发,鬼母戏青莲。我知混沌以前乾坤毁,水沙激荡风轮颠。山川人物熔在一炉内,精灵腾踔有万千,彼此游戏相爱怜。忽然刚风一吹化为石,清气既散浊气坚。至今欲活不得、欲去不能、只得奇形怪状蹲人间。不然造化纵有千手眼,亦难一一施雕镌。而况唐突真宰岂无罪,何以耿耿群飞欲刺天!金台公子酌我酒,听我狂言呼否否,更指奇峰印证之,出入白云乱招手。几阵南风吹落日,骑马同归醉兀兀。我本天涯万里人,愁心忽挂西斜月。
开头就把山写活了。中原或一马平川,或中岳雄奇,山有灵性,焉敢作怪?“山山都立青天外”,让我想起“黄河之水天上来”,一般敢想能想。中间一大段,作者任想象的烈马古今中外纵横驰骋,并拉来诸多旧典助兴。请看:山风清凉如六月飞霜,山势奇丽如芙蓉遮天;怪石见人蠢蠢欲动,白云绕山茫茫如海;或疑盘古死后所化,或疑女娲七十二变;蚩尤、尸罗、猛士、鬼母,争来凑趣,奇峰、怪石、山精、川灵,气势万千。想象之奇诡大胆,出人意表,与屈、李等大师级诗人相比,固有不及,也算得上一流了,打个八十分绰绰有余矣。
想象的方式还多有多种,如夸张,比拟,比喻,联想等。
夸张:诗人在反映客观现实、表观主观感受时,为了突出事物的数量、性质、情状,强化主观思想情感,可以使用放大镜和显微镜(或放大或缩微)。诗例极多,不举也罢。
比拟:或拟人,或拟物。且拙作为例。拟人:《春云》
诗中飘去画中回,自在悠游不染埃。
欲助春风滋草木,不辞蒙垢出山来。
拟物:《花瓶》
描金雕漆斗娉婷,点缀高坛饰大庭。
多插娇技休带刺,须知尔等是花瓶。
联想:从空间而言,由此及彼;从时间而言,由近及远(当然也可以相反)。如拙作《谢乐老惠书法》:
青天白日起风雨,老将挥毫老龙舞。更有诗作老凤鸣,凤鸣龙舞到南宁。夜深蓬壁起光焰,小子披衣起抚剑。忽忆京华初握手,诗兴浓于千杯酒。兴高欲回天地春,奋发思推历史轮。快论狂谈四座惊,有人许我少年英。望月思飞入缥渺,欲擒灵感报乐老。乐老开缄定大笑:不见灵感闻酒气,xx定然又醉了。
网友知非,近赠老枭一诗:
手拍黄河水,声振敕勒川。
狂歌逐夷马,怒翅被胡天。
想象颇为大气,可惜老枭一介腐儒,担当不起(有网名邑水寒者,于拙文《为枭翻案》后跟贴:‘眼高手低,所傲者一双毒眼,却不过一孤芳自赏的腐儒,----枭越少越好,多了非民之福’。老枭手低固然,眼高眼毒,过奖。唯按邑爷高见,多些夜莺画眉之类,多唱甜蜜蜜的赞歌,才是‘民之福’吧)。
限于贴子篇幅,就此打住,读者如有兴趣探索想象的奥秘,可参阅拙文《诗词的想象》。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是禅家第一境,尚未入门;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是第二境,有奇趣的诗作,属此境界(诗入第三境,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前面所谈灵趣、真趣诗,差堪仿佛)。《五灯会元-慧元》有一首禅师:“一踏踏翻四大海,一掴掴倒须弥山。撒手到家人不识,鹊噪鸦鸣柏树间”。第二境者,踏海掴山,虽未到家,已是不凡。

200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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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鸣[自己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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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五 十月 14, 2005 7:31 a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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