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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武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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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赵东方[青文景武剑]
小赵东方作品集

五品知州
(再努力一把就是四品大员了!)
五品知州<BR>(再努力一把就是四品大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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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171
来自: mississauga

帖子发表于: 星期日 七月 10, 2005 4:16 pm    发表主题: 西方武侠-2 引用并回复

得哒,得哒,得哒……得哒,得哒,得哒。夕阳斜照,二十只马蹄泼雪般地驰过,遗下了一条条烟云状的暖风。

杨应文与云、游二人快马加鞭到得宜春门口时,虽然城门尚未关闭,但二十名太原左护卫所中的骑兵已开始在长约数丈的城壕外夜巡。此时正值酉、戌交接,守城士卒正待下一班交接,用心不一,况且天已渐黑,因此杨、游二人身上的血迹并没有被察觉,一个士卒略略盘查了一二便将三人放入城去。

下马后,三人理了理鞍鞯、辔头,顺好了缰绳,沿着东米市的大路直径往西山酒楼走去。此时街上行人比起正午已是大减,大多是外地的僧、旅之类。至於酒楼、客栈、马房等处因未到下灯时刻,因此尚在迎客。只听游元青问道:“钱塘、太原相隔甚远,不知前辈千里迢迢来到此地是审亲还是出游?” 云义听后叹了口气,眉头微索道:“此天灾,亦人祸也!” 杨、游二人一时不明白他的话,不觉互相对望一眼。云义续道:“此次我北来虽是为送吾女回小婿家,但实非为此。此事关及万人的家财性命,不可不查。” 讲到此处云义断了断,摇着头道:“三月前河南温县决堤四十丈,济、涝二水有如天降,淹没良田四十余里,伤及无辜千余人。此时堤防虽已修成,但以老夫之见此堤位置太北,虽能免温县一时之灾,但数年后待夏秋水势泛涨,涝水遇堤不过定会转急,若是如此,下流开封周围民田万顷势必危矣!” 游元青听罢心中半信半疑,想道:“一堤之误竟能伤及万人性命?” 但他看云义神情颇为忧虑想来也不是做耍。此时杨应文气力已略有恢复,便道:“河南地处中原,横跨黄河,上通沁、洛,下连济、涝,湖泊陂泽遍布。如治水有误,必有大伤。”游元青略加思索道:“那么前辈此来是欲扭转大局了。” 云义叹道:“二位可到敝处一坐,我当一一告知。”

三人脚快,不久便行至“西山酒楼”处。杨应文心中一愣,不觉暗自好笑。只见早有两人在门口等着,见到云义后称声了“庄主” ,然后便去牵马,云义道:“这三四匹皆是良驹,小心带去用官料喂好了,休用杂草。” 二人唯唯。云义当头入店,早见一人大步走过来道:“吾父如何此时才到,可把小婿急坏了。”云义点首,侧身向杨、游二人介绍道:“这是小婿于和,这酒楼便是他开的。” 他回声又对于和道:“刚刚在城外偶遇打斗,不碍事。这位是杨应文,这位是游元青,都是我新结识的小兄弟。” 于和听说便拱手道:“于和有礼了。二位请里面坐。”四人步入正厅。云义先在上首坐定,杨、游亦随于和分两旁坐下。杨应文所坐之处正对于和,只见他较自己略高,长面弯眉、宽袍大袖、面有和光,看其神色想来不是一般人。

云义首先开言,指着手中的茶器对三人道:“此是老夫庄后的四月龙井,采后加之蒸、捣、焙、穿、封,再以高山泉水泡之。依我之见此茶可成江南一绝,二位小兄弟不妨尝尝。” 杨应文见其色碧绿明亮,闻之香气如兰,滋味甘醇鲜爽,赞道:“香郁而味醇,真精品也!此茶将来必可享名天下” 云义摇头道:“只可惜今天我们能喝着它,而明天则不一定了。” 杨应文一是贪龙井美味,二是口渴非常,不知不觉已一杯下肚。说来也妙,杨应文只觉得四脉舒畅,精神倍增,刚才差不多要虚脱的他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不说杨应文大怪,便是游园青喝了几口后也不由自主的“咦”了一声。惊讶了片刻,只听他问道:“这灵药是何来历,又为何又要绝了?望前辈不吝指教。” 云义点了点头道:“敝处云栖庄与狮峰堡、井龙庄、虎跑村、梅家坞连称西湖五庄。这一带地势较低,西北有白云山和天竺山为屏障,阻挡冬季寒风侵袭;东南有九溪十八涧,河谷深广,常年气温湿凉,细雨蒙蒙,云雾缭绕,乃茶草树木之天堂宝地。自大唐陆羽以来精品层出无数,其中又以香林、宝云、白云三茶为贵,除各有其风之外更有强身健体之奇效!” 云义停了停接着道:“后有茶人虞伯生之友龙祖等五人集数百散户始建西湖五庄以培新茶,义之上祖亦在其中。自此溪涧之间多有茶园,常以云雾为侣,独享雨露滋润。龙井茶更有香飘九州之势!只是好景不长,也怪子孙无能,如此绝世宝地不久将被人纵水而灭也。”杨应文:“难道洪水、决堤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云义摇头道:“自上古大禹治水,洪涝虽有天灾,但也多有人为!而决堤之事亦可刻意。” 于和开话道:“古人形似兽而多圣贤,今人形似人而多兽心。温县决堤亦是密宗刻意之举。” “何为密宗?” 游园青不解道。云义想了想道:“都是江湖中人,说来也不妨。你即然曾学艺于玄武门,想必一定听说过‘天下武道七山八十二派’ 。” 游园青颌首,云义继续道:“多有人以为江湖里各门各派只不过是打打杀杀的一批亡命之徒,岂不知道天下的走势却拿捏在他们手中!这七山八十二派随然听起来像是概览了天下所有的武道,其实它们只不过是四大宗门中最弱小的两门罢了。” “四大宗门!” 游园青奇道:“难道七山八十二派以外还有其它武派?” 云义笑道:“他们实力早以远远的超过了简简单单的“武” 字。不过分的说,中华九州就是四大宗门!他们各个历史悠久,宗内人才倍出。四宗中又数天宗和密宗历史最长,影响力最大,人才也极多。而天下闻名的‘七山八十二派’只是四宗里实力较弱的武宗和气宗。四宗各有所长,而其最终主旨都是将其教义施用天下,同时削弱,以至吞并其它三宗。” 云义啜了口茶道:“近千年来中华实是在天宗统治之下,老夫猜测唐宗宋祖以及我大明洪武皆是天宗中显要人物,借其力以得天下。而密宗与天宗抗衡以久,宗内多出不利朝廷,而被世人视为‘奸臣’‘佞臣’ 之人。亡国、瓦解多与他们有关。相对之下,武宗和气宗则多是绿林、草莽、宋江、黄巢、陈胜等辈,而自古武、气二宗极少有大成,其中原因错综复杂,我也不大清楚。”杨应文笑道:“那么决堤之事多与密宗有关了?” 云义皱眉道:“岂止有关,自五帝时共公鲧到今朝侍郎张信。治水官员多是密宗之人,他们善以‘水患’ 之名以除其敌。光是永乐元年江南一代便决章丘漯河堤、赭山江塘堤、安阳河堤、福山护城堤等等。顺手牵羊、借刀杀人,妙的很啊!” 杨应文见他那“妙” 字沉重无比,想必是心怀深仇大恨,便开口问道:“西湖水患千古未闻,如前辈所说那当然也是密宗所为了。那么原因到底是什么?” 于和见云义不开口,便道:“西湖五庄除我云栖庄之外皆是天宗之属,便是龙祖本身也是天宗中的一员。更兼西湖茶药皆有神效所以他们早想将我们除掉。只是我五庄内多有奇人,密宗靠人力还很难将我破坏,所以他们欲用水将我们一举淹掉。一则省力,二则可以天灾为托词削弱朝廷威信。” 厅里气氛一阵黯然,半晌大家都默默不语,若有所思。忽听游园青打断僵局道:“如前辈所说,那应天玄武帮当属武宗还是气宗?云义道:“武、气二宗本身不以二宗身份出没江湖,因此只有宗主、帮主、长老等领头人物知情。不像天、密二宗,宗内知道实情的人或许会多一些。至于玄武帮,我亦没有听你师傅提过,不好乱下结论。”

听了云义之言游园青似信不信,而杨应文却道:“前辈是否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 云义毫不隐瞒:“是。” 杨应文道:“且慢,如是这样我还要先请教这四宗的教益,否则应文不可能答应。” 云义道:“这个自然,不过今日已晚,更兼杨兄弟身上有伤,你们还是先休息吧,明日我再当细说。” 他又向于和道:“有空房么?” 于和答“有”,当下站起来对杨、游二人道:“请跟我来。”
杨、游二人辞了云义后便跟着于和转过屏风直至后园。到得园内真是别有一番天地:一条长廊直通园子深处。细看时只见碧色琉璃瓦为顶、青石踏步、花岗栏杆。更兼长廊左方多有巨树、池塘,气氛古朴厚重,在这人流杂乱的太原城也可称的上是世外桃源了。于和边走边道:“此廊是北宋太宗淳化年所建,算来也有四百余年了,其间也多有修补刻画。” 杨应文见长廊右手边的客房皆宽大无比,而长廊左方则是以供客人游赏的古园。三人走了许久,渐渐的看到了长廊尽头的一座亭子。走近看时只见也是花岗栏、碧瓦,上提“檀香亭” 三字,怪的是此三字工整端庄,与正店门口“西山酒楼” 四字大有不同。只听于和回过身来,指着左手边的一所客房道:“此房里分左右两箱房,二位且在此权居一晚,明早自让下人来此伺候。”说完便拱了拱手道:“那么我先去了,二位歇息好。” 杨、游也拱手道:“有劳。”

杨应文目送于和远去后回身对游园青道:“小兄弟,今日可多亏了你啊,要不我可早就命送黄泉了。来,我们里边一叙。” 没想到游园青早就拉着杨应文的袖子推开门进了房间。他先将门搭上了,回身便拜道:“皇上受苦了!” 杨应文大吃了一惊,愣了半晌道:“你,你是何人,如何得知我还活着!” 游园青道:“陛下大可放心,这普天之下只有两人知道陛下尚在” 杨应文忙问是哪两人。游园青道:“园青和徐舫也。” 杨应文问:“徐舫何人?” 游园青道:“此人生于浙江桐庐,字方舟,自号沧江散人。少时喜玩蹴踊,后习科举业,未几中断,以诗歌著称,广结名士,与前朝刘基、叶琛、宋濂等齐名。常着黄冠,云游天下。此人深通易术,能知人所不能知,不异东汉之管络,宋朝之陈希夷。半月前小弟遇其人于腾王阁之上,后又与之大醉于南昌,临走前他赠小弟一句‘廿日当遇井龙于太原,更报汝之大仇’ ,说罢大笑而去。小弟过去与吏部侍郎练子宁家极熟,对‘靖难’ 之事前前后后极为清楚,因此也猜到一二。小弟昨日刚至太原,在城中寻了一天,今日又巧在此处听到卫明归等人之话,因此得遇陛下。” 杨应文叹道:“井龙,井龙,井中之龙,可笑之极。哎,建文帝已经死了,现在只有杨应文,没有什么陛下!我只是个普通的百姓,你我以后只以兄弟相称吧。” 游园青惊道:“朱棣大逆不道,如要伐之,小弟愿效死力!”杨应文笑道:“伐谁?还不是残害百姓,削弱国家。朱棣文才武功皆强于前朝建文帝,他如能治好天下,造福百姓何须为了‘大逆不道’ 四字而起刀兵?如天下人都想称王称霸那这个世界还怎么活?野心不是好东西啊!” 杨应文断了断道:“中华自古枭雄、奸雄数以万计,人人皆想当这个‘皇帝’,而何人又曾真为百姓想过?如今天下颇为太平,如果当今皇上真能造福一方,相信前朝建文帝在九泉之下也可以暝目了。” 游园青呆了半晌,不敢相信此人就是前朝皇上,但确又不能不相信,听了他的话只得长叹一声,站起来说道:“杨兄。” 杨应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天色不早了,睡吧。” 游园青点了点头。
窗外月光疏稀,云层万里,天边黑洞洞的,让人心灵深处不觉感到一丝凛凛的寒意。园子里阵阵凉风贴水滑过,将那如镜般的塘面划出了一波波的水纹。巨树迎风作响,发出了沙沙的响声,预意着一常暴风雨的到来。

一声爆雷惊醒了游园青。此时已时过五更,游园青一个青龙摆尾跳将起来,提起那杆银枪便去开门。这青龙摆尾与鲤鱼打挺动作一样,而青龙摆尾却比鲤鱼打挺多在半空翻一个圈,需要极强的腰力、内力、弹跳力和柔韧度,一般武生是绝对做不来的。游园青开门一望,只见长廊之外大雨倾盆,豆般大的雨点打在大青石上劈里啪啦的乱响,园青不由的赞道:“好雨!”他先将房门掩好,随后运气一跳,脚点栏杆,直上长廊之顶。散开架子,借雨练功!只见那杆枪上上下下遮、拦、扎、点,左刺右拨,犹如青龙缠身,将他全身上下罩的一丝不透。联绵不断的雨点被那杆枪打的四处乱射,远看却像是一大球四散着银针。过了半晌,那银球以化作银盘,原来游园青已换作单手握枪,右手背在背后。枪围着浑身上下不停的旋转着,而那雨点已不是八方外射,而是跟着银盘的方向如统般的射出。雨越下越大,而他仍然是枪气横扫,力量纵横。渐渐的,呼呼的枪声隐没进了雨声中。

天边曙光微露,雨水渐疏,忽见游园青“嚓” 的一声翻身旋落长廊之下。他定了定神,回想了罗预后,自言自语道:“自头到脚共中一十三滴雨点,其中两点致命。不过比上次少了四点,也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呵呵。” 说罢便径自回屋去了。
推开门后只听到杨应文笑道:“小弟好枪法,当真不亚常山赵子龙,哈哈。” 游园青也笑道:“杨兄起的好早,伤势好一点否?” 杨应文道:“不妨不妨,你来看看这本书。” 游园青这才发现杨应文手上正拿着一本书。于是放下银枪走过去道:“不就是大学、中庸之属,小弟自小就被师傅日日压着学,当真是看不下去。” 杨应问笑道:“你倒是来看看,这书确实有趣的很,回味无穷,你肯定喜欢。” 游园青半信半疑的接过那书。只见黄黄的一本活字版新书上写了“三国通俗演义” 六字。他抹不过面子,只能无奈的坐下来细看。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就不觉入了神,一口气看了十余回,抬头道:“好书啊,可比前四史有趣多了,竟让我放不下手。这书,这到底是谁写的?” 杨应文回道:“作者是罗贯中,前些年已经去世了,此书已在民间颇有流传,不光读起来轻松,而且还包含不少历史。” 正说间只听门口有人扣门道,二位客观起来了么?”游园青起身开门问是何事,那人道:“庄主、店主请二位去酒楼用早膳。” 游园青答道:“你且等一等,我们马上出来。” 说罢便回身对杨应文道:“杨兄准备准备,他们已在酒楼等了。” 其实杨应文早就准备好了,拿起了他那包袱便坐着等游园青。再看游园青时只见他先将那杆枪提到房里用绒布擦干,再用皮套套好,然后才将包袱扎捆在背上。打点的稳当了便对杨应文道:“杨兄好了么?我们走吧。” 原来游园青一晚上都在想昨日云义所说四大宗门之事,其实叶广泉也曾向他提过,而他近年在江湖上的不少遭遇也证实了云义之说。他不是不信云义,而是不敢信,如果天下真是如云义所说,那自己在这天底下又能相信谁呢?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酒楼。

两人跟着那人走过长廊,穿过正厅,到酒楼之下时早闻到一股股面香扑鼻而来,看时已见有不少客人了。顺着楼梯上到四楼,早见于和立在梯口拱手问道:“二位昨晚睡好否?最近客多,如有伺候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杨应文笑道:“于兄与在下素不相识,能给小弟一所避雨之处已是感激不尽,还谈什么‘见谅’?” 于和又道;“哪里哪里,两位里边请。”

只听到游园青叫声“不好”,将那枪尾只朝于和脑后一伸。只听“铛” 的一声,结着又是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只见一个瓷盘被游园青的枪尾震碎在地下,杨应文见当街对过窗中人影一闪已不见。于和见状心惊道:“他们来的这么快!” 急忙推门入到阁子里对云义道:“情况不妙,他们已经到了太原!” 云义眉头一皱,道:“走!”。杨应文虽见云义不慌不忙,但从于和的面容可以看出顷刻间定会有强敌到来。转身问游园青道:“刚才那掷碟子的人实力如何?” ,游园青答道:“光看内力,那人远胜小弟,可称的上是一流高手。不过外家功可就难说了。” 杨应文点首道:“且看他们如何,如需要我们出手时兄弟休要后退。” 游园青应了。
于和先将这店暂交于管家,再三嘱咐后抽身上楼对杨、游二人道:“此处危险,二位如若不弃可随我去杏花村一避。” 游园青自昨晚对于和就没什么好感,暗想:“我们有什么危险,人家还不是追杀你们,呆子才会去搀这浑水。” 于是道:“我二人武艺低微,如若跟去必成拖累,我看还是不牢烦足下为好。” 于和也不意外,平和的道:“那么二位请小心,天南地北,后会有期。” 拱了拱手便下楼了。杨应文笑道:“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杏花村名虽为村,其实比普通的村落大的多,亭台楼榭,茅屋酒帘,杏花遍布,灿若红霞。炊烟煤火、鸡犬之声方圆十余里内联绵不断,全村单是大小酒家便已不下上百。自魏晋南北朝以来杏花村酒一直闻名。盛唐时,这里更以“杏花村里酒如泉”、“处处街头揭翠帘”而盛名四方。

此时在村口东北两里处的文水县南郊,六人在马上一字横立。正面百步之外一人身着白袍,腰挂大刀,侧身当道而立,脸部一时还看不清楚但觉身材颇高。戌时虽说尚有阳光但毕竟已是傍晚,光线已然不清。只听到那人长笑一声,开口道:“云栖庄庄主心恋苍生,千里迢迢来到太原,在下实在是佩服的紧啊!”云义正在马上暗思此人是什么来头,只见他旁边一人高声叫道:“你也是吴中的人!” 只听那人又笑道:“吴中何人,岂能与我相提并论!原来云栖庄女婿也在此,呵呵!” 云义虽然一时不知此人来历,但也猜到是个硬角色,不好对付,呆着不动恐怕是凶多吉少。想罢,对其他五人使了个眼色,当下会意。只听“驾” 的一声,六匹马同时向前飞奔。说也不信,只听又是“哗” 的一声,那人大袖一荡,六把柳叶刀朝着六人头部垂直飞来。云义大喝声“小心!”想躲时却已来不及了。他当机立断,猛拉缰绳。只见那马直立起来,头部正中飞刀。那柳叶刀深入脑骨,余力不散,只震的那马七窍喷血,将云义掀翻在地。此时天色已不比正午,跟着于和的两名山西大汉不等看清怎么回事便被那两把利刀震的头颅碎裂。而这边于和及二女本想闪躲,却想不到这柳叶刀会如此之神妙,竟然将人所有能闪到的地方都罩住了,好像除了牺牲座下的马以外没有别的选择。哀鸣数声后,三匹马倒地而亡,而三人以最快的速度闪到了云义一边。这种飞刀锐利无比,刃薄如纸,呈柳叶状,故名“柳叶”。常人多以十二把为一鞘,分两排,每排六把。而一次能发一排者其飞刀功力何止炉火纯青。

远处那人瞥了一眼,赞道:“云栖庄长女梅花镖云景;于和的小妹女神龙于卿,在下久闻二位姑娘才貌双全,武艺高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毕竟能活过我飞刀的人已能算是好手了。今年能杀你二人祭刀也不妄来此一行。” 话虽平淡,却令二女不寒而栗,刚才看他飞刀的手法和内力就知道此人武功至少比自己高上三五个层次,现在又听他光明正大的说要杀自己,知道今天如果没有什么奇迹出现的话那绝对是死多活少。忽听于和大喝道:“你难道不认为我们四个人联手能杀了你么!”“哈哈哈哈!”那人长笑一声:“这天下武功在我之上者恐怕也只有四大宗师,你们其中有四大宗师么?”云义方才一直在想此人是什么来历,此时一听立马呆了半边。

原来自元末四大宗门联手推翻蒙古朝廷后,江湖上武人齐出。四大宗师则是当今武林公认的四大高手,其境界已可用“超凡入圣”四字来形容。而让云义骇然的是面前此人自称天下只有四大宗师在其之上,想来他必是名列四大宗师之下的一十三王。云义又看了看那马脑骨中的柳叶刀,心中已是了了。他知道今日难活,舍命问道:“你……你是刀王武冲!”“聪明!” 武冲正过身来:“你们能碰到我也算运气不错,如果现在你们面前站着的不是我而是官府之人,呵呵,你们可能会死的很惨。” 他大袖一挥:“不多说了,你们自刎吧。江湖中人能死留全尸已然不易,何况是在我武冲刀下。”云义听他此言不觉动怒道:“虽然你武功高过我等,但我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就是我们四人豁出一死也要在你身上留几条刀痕!上!” 只见武冲呵呵笑道:“来,来,来,来的好!” 说罢只见他左手按稳刀鞘,右手紧抓刀把,运足气力,直奔四人,那架势像是要将那刀粘在自己的手中。
他速度惊人,瞬间已迈出了十余步!云景见武冲先发制人,心中暗道不妙,只听“苍” 的一声,不知怎地,她手上早多出了五枚梅花镖。正手一挥,五镖便对准了武冲垂直射去。武冲见这五枚镖中有三枚直取膻中、神阙、会阴三穴,另外两枚则分左右急攻太阳、府舍。虽说这五镖皆精准快捷,只是内力极差,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威胁。只见武冲借力跳起来在空中运气旋转前进。这凝气之法果然神妙,顿时他的护体真气倍增,那五枚梅花镖皆在他周身一尺之外偏离了方向,直射草中。这一幕可真把云景给惊呆了。她自三年前将“五梅散” 练成之后可从来没有失过手,而这次竟然连一镖都没有碰到敌人。

顷刻之间,武冲已逼近云义。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铛啷” 一声,武冲左手中拨风刀宝刀出鞘,借力从下往上撩将入去。其实这刀武冲只用了三成的功力,确已震的云义虎口出血,朴刀险些脱手。武冲得势不饶人,散开架子,将那刀神出鬼没的砍将入来。见云义被急攻,其余三人急忙手挥宝剑前来助战。细看这边四人,除云义之外,其余三人武功皆弱,无三合早被武冲出掌重伤在地,只剩云义一人还在苦苦支撑。再看武冲那边,打的却是逍遥,根本没运半点内力在刀上,想来是想借这几个低手练练刀法。

“啊”,只听一声惨叫,身中十余刀的云义被武冲一掌震翻在地上。眼看这四人都已半死,而云义浑身刀伤,比之其它三人受伤更甚。武冲正欲要下杀手只闻背后风响,他眉心微皱,回身挥刀一劈,将一物震开。奇怪的是那东西在他宝刀之下竟然没断,可谓世所罕见,一来可以说明这物体不是凡铁打造,二来也可以看出出手者武功不弱。武冲早已望见正前方百步之外一少年手提银枪双目直视他身上。武冲心底不知怎的,一股寒意不由而生,心想:“这人倒是要当心。”

原来昨日杨、游二人出了酒楼后,杨应文便怂恿游园青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游园青虽然不喜于和,但毕竟还年幼,好奇心重,也就顺了应文。二人不愿抢众人眼,只骑了两匹普通的马,而乌尾骆、青鬣骢和蹄雪骅骝则都留在了酒楼得马棚里。二人自清早跟踪六人出承恩门后,沿汾河,经晋祠、清徐直到文水县南郊时已是整整两日,眼见就快到杏花村了。当杨应文发现六人被阻时,暗道不妙,当下吩咐游园青在原地保护并嘱咐道不能让他们死一个人,而自己则绕道奔杏花村去求救。其实游园青对云义等人没什么好感,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出面直接干涉的。但他刚才看四人顷刻之间都已半死,心中一是暗骂他们无用,二来也不免有些愧疚:“说到底,他们毕竟对自己没有恶意,而且云义还有可能是师傅的兄弟,那就是自己的师叔……”想来想去最终决定去救,至少是将四人留到杨应文回来。

决心既下,手中一松,一颗狼镖流星赶月般的朝武冲飞去。以游园青刚才所见,知道次镖根本伤不到这人,于是立时翻身下马停在那人百步之外,静观其变。
武冲挡开狼镖后大喝道:“你是何人!”“游园青。”答道。武冲一直在查探他的内力,听他此言心中已是了然,笑道:“你近年在江湖里颇有名气,连枪王也对你多有赞许,想来一定不差,不过如今看来嘛……呵呵,我劝你还是赶紧奔命吧。” 游园青早间已听到云义与他的对话,知道此人名列一十三王之列,是绝顶高手,不要说是轻敌,便是集全身之力恐怕也难敌他十刀。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拖时间了。

武冲见他不言,笑了一声,回身就要去杀手无寸铁的云义。游园青虽然也料到他会来这一手反客为主,但当武冲当真做时,园青心中也吃惊不小。以游园青的速度,绝对不可能在武冲杀死云义之前早到。不过多救一个是一个,他自信能在他杀光四人前早到,于是奋力朝着武冲奔去。快接近武冲之时忽见他将宝刀从云义胸膛收回,反身趁游园青心慌意忙之时朝他掷出了一刀。这计真是所谓毒辣至极。先是诱得游园青飞速奔来,趁他快到身边时出其不意,摔出了这柄注满内力的飞刀。游园青见那刀刺入自己头部只是瞬间的事,他就在那一刹那间将拖在身后的银枪朝草地里用力一撑,顿时整个人便往前方地下滚去。武冲知道不妥,急忙连连发刀。而游园青却趁翻滚之时使出了回族绝技!只见他身随其足,臂虽其身,腕随其臂,将那长枪在草中如蟒蛇般旋舞,滚滚而前。只见漫天枯草飘飘,飞刀已尽数被银枪扫开,皆不伤身。“沙家竿子!好枪法!” 武冲赞道,挺着手中的拨风宝刀便来战游园青!

此时游园青仔细看那人时只见四十以内年纪,身长五尺三寸,目若朗星,广额阔眉,深藏杀气。他背上背着麻布包袱,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绿边的袍子好似羌料所制,极具韧性。手中的兵器是一把拨风快刀,长三尺余,厚背薄锋,刀背略弯,上刻“山倾” 二字。

二人此时已战了十余合,而游园青始终看不出他是哪门哪派。想来武冲既是“刀王”,当然精通天下刀法,路数自是浑然天成,不具一章。
且说武冲见十合之内收拾不了这个后生,心中不免焦躁,而口中却赞许道:“不错不错,也可以算的上是一流高手了。” 话虽如此,但游园青却很清楚自己面前对手的实力。首先,自始至终武冲的左手一直按在刀鞘上,只凭右手独臂攻杀,而其力已是可怖。不说云、于四人被他单手在数个弹指间砍的人仰马翻,便是游园青此时也只能处处防守,根本没有攻击的余地。如果他当真用双手决斗的话,那种情形就连他自己也不敢想象。再看游园青已被武冲的一波波真气震的双臂发麻,眼看支撑不住。忽然,只听南边有人大叫道:“游兄弟休要放手,我们来了!”只见武、游二人刀枪相隔,一个发力,两人都跳开数丈。武冲侧耳一听,西南方不下百人正朝这里冲来。心中冷笑道:“又是哪个去搬的救兵。” 其实如果他真的发起威来,可以立刻砍翻这上百人,只是他内心不爱杀戮,而且事情闹大了对他也没有好处。浪迹天涯的他毕竟不希望自己成为通辑犯,更何况云义已经奄奄一息,失血甚多,必死无疑。于是笑着对游园青道:“小子武功不错,只要勤练内功,将来必有大成。少年人,光练筋骨是不够的。”说罢拱了拱手道“再会再会。”顷刻间已将十余把飞刀都收了,而后足不点地,飞身而去。游园青一边目送他的身影远去,一边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心中暗自称是:现在自己除了杨氏梨花枪还没有完全掌握以外,四海之内有名有姓的枪法他都会,其中几样还堪称精通。而相比之下,自己的内功确实是糟糕的很。自从义兄练大亨在嘉定被于寿龙逼至刘家河而死后,他急于报仇,三年来遍访名师,苦练外加功,几乎没有怎么好好练过内功。以自己此时的状况,如遇一般武师自然能够取胜,而如果碰到像武冲这样的硬手,不要说是死路一条,就是想逃也逃不掉。

再说当时杨应文别了游园青后急驾马绕道朝杏花村东门奔去,意料之外的是那边村口早有两人在等候着,见杨应文问出了“云义”二字便连忙问清了情况。二人领杨应文到得一个庄园,直接奔入内厅向一个头领打扮的老者陈述杨应文所言,那人当时正在读书,闻言后立刻起身来谢杨应文,杨应文答道:“哪里哪里。那人武功想来不凡,请前辈务必多代些人马。”那老者忙吩咐下人道:“点乡勇百人,到村口集合!”

跟着杨应文,大众顺着坐手边的斜阳一路赶至游园青处。只见两匹马正在不远处吃草,马背上驮着两具尸体,均是头部重伤身亡。稍近一点又见有四部马尸横在草里,好像也是脑部受了重伤。奇怪的是除了一位绿衣青年以外再看不到还有别的什么人。杨应文带着众人走到游园青处只见他脸色极为难看,想是受了不轻的内伤。而这时众人才发现他脚边方圆三丈之内倒着四个人。那领头的老者急忙命人察看。一人检查了四人的动脉和伤口,回道:“这位大哥和两位小姐的脉相极弱,已停止呼吸了,不过或许还有救。而云庄主受伤太重,更兼失血过多,恐怕……”不等他说完那领头老者叹道:“天幸盛寅在此,或许能救贤弟一命。” 急忙吩咐道:“还不快将他们背回庄内!那两匹马也牵回去,其余的都抬到水边烧掉。”

杨应文早已扶了游园青上马,跟着众人回村,只听杨应文叹道:“都是我不够快,害的兄弟受伤,哎,事已至此,我们权且在他们庄上养一段时间伤再看。” 游园青忙道:“杨兄快别如此说,小弟独守此地是应该的,如果不是杨兄及时赶到我早就命送黄泉了。再说我只是受了点轻伤,小弟自能运气通脉,应该没事。”
渐渐远去的文水县外西南风大起,阵阵酒香扑鼻而来,金黄色野草上泛起的波波秋意,不尽引起文人墨客无数遐想。天边长虹万里之中;隐隐千丈夕阳之上,一道道紫红色的云彩透着霞光,如层层阶梯般直通九霄。鸿雁穿云破风般的如列南飞,又给这苍茫的大地增添了点点星光。不远处大片的杏林掩映着村庄的炊火,一片片的绿叶随风飘荡,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杨应文看游园青正在运功气疗,便轻轻的移步出了房间,穿廊度步朝正厅走去。刚才他跟二人来此时匆忙不及细看,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他本能的开始观察周围环境。这庄园明显是宋朝建筑,虽然院子没有那般宽阔雄伟,但却是“青砖露雨掩青藤,古井飘香醉古墙。” 别有一番风味。

顺着长廊走至正厅,见那老者一人坐在堂上,面色忧虑。杨应文心想:“莫非那四人都没救了?” 上厅拱手道:“晚辈有礼了。” 那老者抬头见是杨应文,忙站起来回礼道:“今日还多亏了足下和那位小兄弟,要不云义四人当时必遭陷害。现在这里放开不下,如有怠慢二位之处,老夫先在此赔不是了。” 杨应文道:“哪里哪里,人命关天,前辈自应全力救治云前辈四人。” 老者点头问道:“老夫盛宣,祖籍吴江人,敢问兄弟姓名?” 杨应文答道:“在下杨应文,和我同来者乃游园青。” 盛宣又问他在哪里识得云义,杨应文便将怎生遭袭,怎生获救,怎生到太原等事一一讲了。盛宣点头叹道:“真是命也。” 忽听一人跑来叫道:“老爷,庄主醒了,要见您和杨应文。盛宣连忙与杨应文绕至后屋,到了云义房间门外时只见一人开门从房内出来,拦住了盛宣和杨应文,轻声道:“叔父!” 盛宣忙问怎么回事,那人看到杨应文道:“在下盛寅,足下想必是杨应文了。”杨应文答是。盛寅不及客套,快声对盛宣道:“庄主失血过多,更兼内功经络被重伤,全身三百六十一穴中大半均已错位,阴阳互撞极难理顺。这还是小的,致命的是庄主丹田关元处也被重创,三原已失。现在他原精、原气、原神尽散,神仙难救。此时小侄已用铁红针激活了庄主的任、督二脉,所以还能维持清醒,但恐怕也只是片刻间的事,叔父进去后要讲什么一定要抓紧……” 盛宣不听他说完便推开盛寅,开门而入。盛宣见屋内满地都是血痕,赶忙跑到床边。云义此时双眼半睁半合,遍体刀伤,满脸是血,不禁令人心生伤感。云义看到盛宣时嘴角微微一笑,强讲道:“老弟死则死耳,盛兄不必为我伤感,只希望盛兄空时能去帮我看看景、川……咳……咳咳咳咳……”忽的吐血数口。盛宣流泪道:“景、川是你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老弟只管放心,只要有我古井大院,就有云栖庄!” 云义咳道:“盛兄恩德老弟来世再报……”盛宣忙让他不要那么说。云义又对杨应文道:“本想昨早告知小弟,不料吴中遣将竟如此之快。如果可能的话,老夫想让杨、游两位兄弟去请……咳咳咳。” 杨应文忙问:“请谁?” 云义启齿不能,口喷红血斗余,双目直视盛宣而亡。“又德!又德!” 盛宣心中一急险些跌倒。

过了半刻功夫,盛宣默默而泣,移步出屋。杨应文跟着他来到正厅后只见厅里已有五个人在坐,其中一人正是盛寅。盛宣先当中坐了,又伸手示意让杨应文坐下。只听盛寅首先开眼道:“另外三人皆有极重的内伤,不过六原尚在,所以应能治愈。更巧的是三人都练过闭关之术,此时心脏虽停,但肝脏却能缓缓推动血液循环,供给全身,这样反而对小侄顺脉有利。相信数天后他们就能恢复。” 盛宣听了不语,半晌后淡淡道:“许策,今晚你就将云庄主遗体盛好,明日你亲自将他送回西湖五庄。” 一个青年武生打扮的人站起来答道:“是!” 盛宣又问杨应文道:“兄弟可知杀手是何人么?” 杨应文回答道:“据游园青所说那人是刀王武冲。” 只见众人闻言都是一凛。只听一个虎须大汉叫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来吴中怎能请得动一十三王。二来如果那人真是武冲,哪还会有人全身而反。” 屋中一片寂静,便是这边的杨应文也不能确定那人就是武冲。盛宣开口打破寂静道:“今晚先都散吧,如有事我会通知大家的。”只见众人先后站了起来,向盛宣道别而去,直到最后,厅里只剩下杨应文一人在坐。盛宣也站起来道:“杨兄弟,我们里边谈。”

二人入内厅坐毕,只听盛宣道:“右都御史吴中,杨兄弟知道否?” 杨应文答道:“就是‘靖难’ 之时在大宁首降的吴中?” 盛宣点首,杨应文继续道:“他当时好像只是营州的一个后屯卫經歷,就这么三四年时间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右都御史?” 盛宣摇头道:“兄弟休要小看此人。虽说他今年只有三十三岁,但此人不光武功过人,而且多心计,极会计算,深得当今皇上的宠信。尽管他现在还没入工部,经西湖五庄多年暗中查访,已可以肯定这天下的水患多是由他所设,如果他真被皇帝调到工部那还了得!现在温县之堤既已修成,且放开不说。只是我们又探听到官府又在钱塘上流修堤防。经西湖五庄细算,到明年雨季之时江水必会泛滥茶庄一带。” 杨应文问道:“那么吴中是密宗中人了。” 盛宣点首道:“应该是,不过武、气二宗也不是不可能。” 他啜了一口茶继续道:“其实云义来此是要找一个人,他或许可以制住吴中,不过也不可以托大。此人复姓独孤,单名一个上字。乃南北朝时三晋名将独孤信之后。他自幼亡父,随母吴氏从太原移至山东武城舅父处。独孤上长族弟吴中七岁,性情截然不同。长大后二人各奔前程,吴中自仕明王朝,而独孤则行医天下。他自小云游五岳,独爱华山,十七岁那年在华山绝顶处逢抱独老人王履,观其‘华山图’ 后敬慕不已,遂拜师随其精学医术、绘画,并助王履整理了‘溯洄集’和‘医韵统’ 两部医书。王履死后,上行医四方,多有名气。上秉性刚正不阿,正气浩然,深知民苦官毒,也常不满族弟吴中所为,时而正言教之。中从小敬畏独孤上,所言无所不听。而西湖五庄又有恩于独孤氏,所以让云义来请他出面以免与官府直接冲突。” 杨应文点头沉思半晌问道:“西湖五庄其实可以直接上奏官府。难道非要孤独上出面?” 盛宣摇头道:“吴中目前官为右都御史,虽然都察院名义上是专门纠劾百司,辨明冤枉的,其实是手掌天下生死大权。更兼他正受龙宠,杭州官府怎会听五庄之言?” 杨应文道:“五庄与独孤氏恩从何谈?如果独孤上不答应那又如何?” 盛宣答道:“其实老夫也不清楚,此事只有五庄之人知道,现在于、云三人又闭关不醒,而此事又迫在眉睫,只能请二位一去。如果独孤上不答应,那他也愧为一代名医。虽然老夫不知云义为何想让你们二位去,但肯定有其原因,所以请二位不要推辞。” 说罢立身就拜,杨应文忙将他扶助道:“前辈休要如此,我可以和游兄弟商量一下,如果他同意小弟当然是义不容辞。” 盛宣谢道:“那么老夫在此先替五庄谢过恩人了,如能办成此事,他们必当会重谢。” 杨应文道:“人命关天,小弟这就去问园青。” 盛宣将他送出后厅拱手道:“那么兄弟多费心了。如果游兄弟伤势不减,尽管来找老夫。小侄盛寅不才乃当朝医学正科,名家戴元礼再传弟子,或许能够帮上忙。” 杨应文还礼道:“多谢前辈。”

杨应文到游园青门前站了片刻,见里面房内没有动静。自思游园青可能还在运功,于是不去打扰,径自到自己屋子里去了。还未坐稳,就听有人扣门道:“主人让我给客人送晚膳。” 杨应文道:“那替我谢谢主人,饭就请放在门口吧。” 听到那人去后,杨应文才开门将红木盒拎进房,饱餐一顿,倒头便睡。
一大清早,缭绕在弥漫晨雾之中,隐密在腾腾炊烟之内的杏花村已是热闹非凡。僧、旅、商客来自江河南北,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处处可见。楼阁夹道的集市虽然没有太原城里的那般气派,却也是应有尽有,不应有的也尽有。说吃的,自有那时兴的瓜、莓、桃、李、蕉、橙、萝、苹,各类蔬菜、硬壳枣仁、肥牛羊腿、鸭心猪肝更不在话下。谈喝的,当真是“川陕鲁豫,黔湘皖蒙。”各处名酒让人大开眼界,本地的“三春竹叶青,一曲鹍鸡弦” 和“神泉酒”汾清更是香飘方圆十里之外。论玩的,却是香囊、纸牌、泥虎、色轮、七音哨、皮老虎、蚂蚱笼、拴娃石狮、陶人陶哨、风筝风车样样俱全。当真是人人欣喜,个个开心,一片太平景象。

“卖月饼喽!新打的月饼!银河明月、嫦娥奔月、犀牛望月等等等等,各色各类应有尽有!酥皮的色泽金黄而油润!提浆的糖质纯净而无瑕!桃仁、核桃仁、杏仁、柿子、红枣、玫瑰丝、花生米,各色饼陷,四个一斤!精做的月饼,快来买哟!” 一人在拥挤的集市边叫边卖着,引的外地人围了一大圈。边上客栈里一少年自店内迈步而出,四周望了一眼,直朝村口走去。只见他身穿灰袍,腰系三尺白绫,头戴马尾竹笠,身高五尺,背挂苗刀,右手紧抓着一个黄色大包袱,看起来极有份量。对街诸多楼阁木窗大开,其中一间里一大汉双手交叉在胸前,那如电般的双眼扫视着人群,令人看之生畏。当他看到了那少年手中的黄包袱时目光略停了停,叫过身后人一人道:“看到那黄包袱么?这是我们中秋的第一担货,让兄弟们小心仔细。” 后面那人到窗口朝人海中望了一眼道:“大哥放心,这包袱我们手到擒来。” 那大汉点首“小心为是,别坏了道里的规矩。”

那少年疾步走到村口边上的一个马房里,一个山西大汉见了他问道:“客人是取马还是存马?” 那少年道:“取马。” 大汉抱歉道:“最近正值中秋,客人极多,一时忘了您的姓名。” “张大” 少年说,大汉查看了记录,抬头道:“客人随我来。” 二人转到店后时只见前方一个大大的马场,里面驴、马、骡不下百余匹。那高的、矮的、肥的、瘦的、红的、白的、黄的、黑的一个个都围着那些个四方槽子吃草料。少年一眼望去早看见了自己的高大的白马。还没走到,那马就咆哮的小跑过来,想来是看到多日不见的主人心中不住兴奋。待那马跑到了近处,少年先是上去摸了摸它的耳朵,只听那背后的大汉赞道:“真是匹好马呀。小兄弟你看这样如何,我愿出五万文买你这马,你看如何?共纹银五十两” 少年头都不回道:“少废话,这五天一共多少钱?” 那大汉脸上明显不悦,双手交叉胸前,带着命令的口气道:“纹银一百两。” 那少这才回身,淡淡的道:“你要活就赶紧报给我这五天马房的费用,要死你再报个一百五。” 那大汉见了这股气势心中一凛,扭过头吹了口气道:“场地、饲料,一时辰五十文,五天就算六十个时辰,一共三千文。不是价贵,其实需要三贯。” 那少年也不多说,就怀中套出六张五百文的宝钞放在那汉手中,牵了马便走。

那少年到了马场的侧门口,只见一人当道站在那里,少年头也不抬,好像已知对方来意,低声道:“让开。” 那人见自己比眼前的少年高出了一个头,心内全然不惧。手提二尺凤头斧,竟开门见山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江湖中人,我也是吃这口饭的。小兄弟手中那绿包袱可否相赠?” 那少年更不答他的话,口中又道了一声:“让开。” 而这次却比前次拖的略长了点,想来已不耐烦了。那人见状,又不知死活的道:“你这厮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少年早就已经觉察到身后左右多出了三个人,冷笑一声:“什么酒不酒的!要死的就上,要活命的给我立刻滚,否则死了别怪我没提醒过!” 那人听他此言大怒,手持那柄凤头斧照头就砍。那少年见他出手,不愿被动,只三个连环步便冲到那人跟前,双手抓住刀柄,猛抽出背后的苗刀,朝那人就刺。只见一道修长的银光连续攻击,不但速度惊人,而且出刀劲脆、准确,势如破竹,将那柄斧头逼的只有招架之力。弹指之间,少年已走出了八个连环步,那人也挡了他五刀。到第六刀时被他一刀刺入胸腔,刀尖直出后背心。

那苗刀被抽出后只见刀身长二尺六寸,刀柄长一尺,连圆形护手共长三尺六寸,刃宽寸余,精铁打造,修长无比,造型极美。少年转身目视身后的三人,其中一人正是刚才接待他的店主。只见他们一个个虽然都是虎背彪形,但都不敢冒然出手。少年冷笑了一声,回身正欲上马,只听到马房里一人大笑道:“逢进必跟,逢跟必进、进退连环,速疾连贯,好刀法也!” 这声音内力雄厚,只见少年背后那三人各个吁了口气,如释重负,想来知道有高手来助阵了。那少年也不惧怕,回身站在那里静观其变。自始至终那少年头上的竹笠都半掩着面孔,虽然看不清他的面貌,但觉得甚是英俊。

一个大汉从马房里走出,只见他身材长大,约有五尺六寸,广额阔面,浑身肌肉虬结,模样甚武,正是那酒楼中的领头汉子。此时他赤手空拳独身而出,见了那少年便道:“在下盗帮帮主项元赞,刚才见足下如此好刀法,本来无论如何都要交你这个朋友。只是我还不能为此坏了弟兄义气,否则以后如何在此道混饭?所以你如果能加入我帮为本帮效力,那在下自然不会为难你。这样聂兄弟在九泉之下也能冥目。” 那少年淡淡道:“如果我不呢?” 项元赞双手一摊:“那么就要看阁下的造化了。” 那少年又道:“我来取我的马,你们拦路抢劫,理亏的是你们。他要挡我的道,我自然要杀他。让我加入你们的帮会,呵呵,你觉得有可能么?” 项元赞笑道:“我们道里的‘理’ 就是白道里的‘无理’ ,所以这里理亏的应该是你。”停了停又接着道:“看来你是对加入本帮没有兴趣了。那好。” 此时天气尚早,只听项元赞大喝一声:“抬我兵器!”只见站在他后面的一人双手捧过一个三尺来长的匣子,远看里面好像放着一把短兵。项元赞毫不费力的将那兵器单手提起。少年略略抬眼看时,只见那兵器的把手与剑把相同,护手之上有一十三节,前细后粗,形如宝塔,心中暗道:“雷神鞭!” 项元赞手按三十斤雷神鞭开口道:“请了。” 那少年也不答话,手提沾满鲜血的苗刀朝项元赞直奔过去,双手用力朝敌人致命之处进攻。也在项元赞意料之中,顷刻之间少年已连续依次撩、砍、刺、跳剁、崩、挂,劈、再刺,脚下疾绞连环步如行云流水,一脚上前后脚立刻追随,有进无推,以攻为守,根本不给对方一点喘气的机会。其实刚才项元赞已略知他的刀法路术,心中已经有底。看他冲来时根本不动,只予防守,等待时机以扭转局面。只见苗刀与雷神鞭不停的碰撞,长刀前刃和方形鞭身突出来的铁疙瘩不时磨出火点和金光。

两人连续战了四十余合,项元赞已挡了少年四十余刀,自己也已推了五十多步。那少年见这许多时杀不死项元赞,知道此人正在和自己耗内力,拼时间。他估计项元赞武艺绝对不在他之下,而此时的状况对自己是大大的不利。论天时,所谓的“盗帮”是有备而来;论地利,此处根本就是项元赞的一个据点;再论人和,那自己更落下风。除面前这个与自己武艺与自己大体相当的项元赞之外,光是自己能觉察到的就有三个人,而附近很可能还有更多。虽然他们武艺也许都不及自己,但毕竟放屁贴风,更何况他们各个都是高出自己一个头壮汉。其实少年砍到二十刀时已开始寻找逃走的机会,却见项元赞已渐渐的开始对自己采取攻势。那鞭果真是雷霆万钧,三十斤的实铁将手中的苗刀震的晃动不已。更兼项元赞的内力和筋力似乎都强于自己,用苗刀这样一种善于对付长刀大戟的技术形兵器去遮拦一个以力伤人的重型兵器根本就是勉强中的勉强。少年心中焦急,抓住机会,侧身闪过重鞭,嘴中吹了一声口哨,飞身而逃。说也不信,那白马像是听了命令,出其不意的冲倒那三人中的一人,朝那少年奔去。少年见马到得近了,翻身一个“马跃” 飞身上马,拉住缰绳朝着三人冲去。那三人正欲拦截,那马二话不说,活生生的从三人头顶跳了过去!冲出侧门外。

了马场上了官道后,少年正欲往右手村口奔去,只见地下已撒满了铁钉。少年眉头微皱,不想爱马受伤,连忙掉转马头朝集市方向跑去。

正是: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胜负雪无伤。

欲知这少年如何走脱,且看下回。
_________________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
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不积蹞步,无以致千里。
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
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最后进行编辑的是 小赵东方 on 星期日 七月 10, 2005 7:47 pm, 总计第 1 次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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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表于: 星期日 七月 10, 2005 6:15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精彩啊,不知下回何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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