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坐影

当下文学（诗）之重疾
——兼论文学的虚构与真实

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求真务实”的时代，而这个“真”是感觉的真，外在的真，具体事物存有的真；这个“实”是物质的实，肉体的实，现实利益的实。人们淹没在这种“真实”的时代洪流里，思想被浸蚀，心灵被物化，精神被消解，灵魂的翅膀上落满了尘埃，生命的瓶子里注满了泥石——人在向动物的“真实”层面上沉落——人生快要完全变成“肉体的行动”了！

这种“求真务实”的“时代风尚”表现在文学领域里便是纪实文学、纪实性文学，包括传纪文学、报告文学的大波涌起及其平面化写作、即时写作的兴风作浪。——具体表现为，文学杂志的非文学化、通俗化；报纸副刊的生活化、叙事化；网络文学的“私人化”、随意化；文学创作的写作化、简单化；文学作品的新闻化、纪实化；诗歌作品的散文化、琐碎化；散文作品的小说化、泥土化；小说作品的市民化，粗俗化等等。

——这些“化”可归结为三个字——“真实”化！

“实”是文学之大忌——所有纪录式的，照相式的写作都和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创作完全是两回事——文学创作最本质的意义是创造，而创造的最本质意义是无中生有，而从无到有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作家虚构的过程，所以完全意义的文学作品都是虚构的产物，而不是照猫画出的虎，照胡芦画出的瓢。

所以说“真实”化了的文学作品只是具有文学性或文学因素的文学作品，而不是完全意义的文学作品，就像电影中的纪录片、纪实片一样，只是以电影的方式、采用了镜头的方法记录了生活，但还没有上升到“影片”的高度。

——《西游记》、《红楼梦》、《李尔王》、《神曲》、《浮士德》、《巴黎圣母院》、《基督山伯爵》、《高老头》、《复活》、《镀金时代》、《百年孤独》、《荒原》等等古今中外伟大的文学作品——不论浪漫文主义还是现实主义作家的作品，无一不是虚构产物。

——因为只有虚构作家才能打破现实生活的制约，进行自由创作；因为只有虚构作家才能高度提炼生活、高度概括生活、使生活得以升华；因为只有虚构作家才能打破并重建生活，从而能够深刻地揭示生活，反映现实的本质，而不会使文学创作仅停留在现实生活的表面；因为只有虚构作家才能把生活的“粮食”和“水”酿成酒，令人陶醉，令人快乐，令人脱离世俗生活的“正常”轨道——摆脱各种束缚，变得真实而浪漫——才能使人的灵魂从现实的泥尘中挣脱，向着高远的境界飞升……

——虚构，文学的本质！

但文学的虚构不是凭空捏造。——文学的虚构必须要有作家的生命体验作为基础——它是作家把自己熟悉的生活经过筛选后，用思想感情之流打成浆，和成泥，然后再按自己的理想塑造出的另一种生活——是作家把生活的杂草像牛一样吃进胃里，经反复咀嚼，然后消化吸收，最后变成的一种血液——是现实生活的各种矿藏在作家生命的熔炉里变成的金——是原生活发生了“化学变化”的结果。

这里涉及到文学的真实性与生活的关系问题。这一问题各种关于文学的教课书早已讲得明明白的，在此不必赘言。
只说“真实”化了的文学作品是生活的“物理变化”之结果——它们没有使生活发生质的变化，没有把生活变成酒，而是把生活变成了很实用的食品——粮食被磨成面粉再到制成各种食品，只是外在形态发生了变化——食品让人能够一眼就可看出它是用粮食做的，而酒是一种更高级的形态，它虽然是粮食制成的，但你却看不到它里面有粮食的存在——因为它已经是与粮食完全不同、有着根本区别的另外一种东西。

食可使人饱，酒能让人醉；食实用，酒虚幻；食是一种大众化的用品，酒只有部分人享用。

在我们这个实用主义时代和世界精神日益世俗化的洪流里，人们要的是食（实），而不是酒（虚），要的是求食的计谋，而不是审美的境界，所以我们的日子一天天富起来了，精神却在一天天空虚——因为没有酒，没有文学的酒（当然这只是问题之一）！

这些“真实”化了的文学作品把文学的真实性等同于生活，读之使人的思想、感情、意识只是由原来的生活向原来的生活作平面移动——它们不可能使人的自身得以提升，也不可能使人站在很高的高度上关照自身和自身所处的现实——它们只能使人从“真实”到“真实”，只能使人卷入到现实利益的冲突中而不可自拔，只能使人徘徊在物质的层面上而“俯着甘为孺子牛”。

文学变成了絮絮叨叨的老父亲，变成了说闲说的老太婆，变成了就事论事的“碎嘴”，变成了说怪话讲黄段子的大侃。这种文学写起来容易读起来不费劲——能够迎合消费时代的需要满足世俗化的市场需求，因而能够很快成为流行于天下的快餐文化，成为席卷大地的大众文化。

当然，这种“真实”化了的文学作品自有其存在价值，我不但不一概反对并且还能包容它。但这种文学已发展到降低了文学的档次，淡化了文学的精神，歪曲了文学的真实性，冲击了文学的本质的程度——已变成了当前文学的一种重疾，因此不能不引起我们警觉……以唤醒人们对时代文学的整体环境和文学的本质保持清醒的认识和深刻的把握。

——正确认识文学虚构的本质，正确处理文学与生活的关系，排除文学创作中的功利主义思想，自觉地抵制世界精神世俗化的严重影响，用审美的眼光和超然的态度对待的文学，我们的文学才能健康发展，我们的时代精神才能变得深沉而美好！

附诗一首：惑

惑于宇宙之无涯
惑于大地之无限
惑于天地之诞生
惑于万物之浑然
惑于天空之高远
惑于江海之浩瀚
惑于云雾之飘渺
惑于大漠之无边
惑于近水之空蒙
惑于远山之虚幻
惑于飞虹之瑰丽
惑于长风之无端
惑于闪电之鬼秘
惑于古树之参天
惑于雷霆之威猛
惑于洪水之泛滥
惑于星辰之闪耀
惑于百花之粲然
惑于日月之交替
惑于四季之轮转
惑于夜晚之深邃
惑于白昼之肤浅
惑于岁月之古老
惑于时光之暂短
惑于飞鸟之迅捷
惑于游鱼之腾翻
惑于雄鹰之从容
惑于牛羊之慌乱
惑于鹿兔之善良
惑于虎狼之凶残
惑于蚂蚁之神力
惑于蝴蝶之翩跹
惑于猎狗之灵觉
惑于骏马之剽悍
惑于洞蛇之沉寂
惑于候鸟之远迁
惑于孤狸之狡诈
惑于猴子之相面
惑于森林之雄浑
惑于叶芽之锐尖
惑于菜花之金黄
惑于瓜藤之攀援
惑于作物之生长
惑于秋草之衰变
惑于春雪之圣洁
惑于阳光之灿烂
惑于火焰之急切
惑于湖水之碧蓝
惑于山花之无言
惑于草原之平远
惑于晨昏之朦胧
惑于雨后之新鲜
惑于原野之苍茫
惑于道路之通天
惑于流水之顽强
惑于山崖之伟岸
惑于河岸之曲折
惑于沙滩之绵软
惑于黑煤之红火
惑于绿树之蓝烟
惑于上帝之无所不晓
惑于人类之发明创造
惑于文化之自生自衍
惑于人伦之严密机妙
惑于知识之黄天厚土
惑于历史之幽深隧道
惑于宗教之笼盖千古
惑于哲学之鹰飞九霄
惑于数学之清水芙蓉
惑于化学之彩色燃烧
惑于电学之光明灿烂
惑于光学之手低眼高
惑于气功之风吹云散
惑于舞蹈之走波凝涛
惑于神话之仙山琼阁
惑于音乐之花飞叶飘
惑于画境之日暮苍山
惑于诗意之霞光映照
惑于语言之金星银火
惑于文字之热能光照
惑于学海之浩淼无际
惑于书山之万千幽道
惑于莎翁之汪洋恣肆
惑于歌德之博大深奥
惑于孔丘之万河之源
惑于老聃之有无之道
惑于但丁之灵魂三界
惑于康德之思维高超
惑于李白之鬼神之笔
惑于东坡之才情滔滔
惑于城市之千顷森林
惑于飞机之穿云小鸟
惑于武器之排山倒海
惑于火箭之直上碧霄
惑于列车之气长贯虹
惑于电波之无形波涛
惑于世事之变幻莫测
惑于战争之鬼火燃烧
惑于灾难之流窜作案
惑于亡灵之夜半哭叫
惑于权力之猛虎下山
惑于生存之绵羊吃草
惑于宫殿之豪华糜烂
惑于草舍之漏船触礁
惑于金钱之千钧宝剑
惑于贫贱之野径荒郊
惑于道德之浸肌入骨
惑于法律之锁手缚脚
惑于人言之飞沙走石
惑于生活之雨雪风暴
惑于世俗之滚滚红流
惑于宦海之险浪恶涛
惑于虚名之蜃光夺目
惑于浮利之摄魂奇药
惑于谎言之畅通无阻
惑于真诚之灭顶之遭
惑于善恶之黑白混淆
惑于主义之激烈争吵
惑于人群之高低贵贱
惑于社会之人为天造
惑于人生旅途之雨雪冰雹
惑于生存道路之渊深壁峭
惑于死亡绝壁之无法逾越
惑于生命喷泉之不可阻遏
惑于疾病妖魔之防不胜防
惑于健康太阳之流彩溢光
惑于恐怖眼睛之日夜难眠
惑于自尊白兔之惶惶不安
惑于虚荣烟雾之终年缭绕
惑于嫉妒跳骚之到处叮咬
惑于野心洪水之突然泛滥
惑于欲能火山之虎奔狼蹿
惑于精神幻影之神出鬼没
惑于灵魂天空之云涛雾波
惑于肉体牢笼之是非之地
惑于幻想世界之无比美丽
惑于欲望植物之刷刷疯长
惑于希望光环之默默飞翔
惑于记忆萤火之闪烁隐没
惑于梦幻乡野之不可捉摸
惑于感情风雨之喜怒无常
惑于理智骨骼之铁硬钢强
惑于情绪电波之敏锐不宁
惑于思想火花之忽飞久停
惑于智慧光热之无所不能
惑于想象大鹏之虚空猎虹
惑于思维机器之自控自行
惑于情欲风暴之来去无踪
惑于感官意愿之随波逐流
惑于知觉机制之躲闪停走
惑于感觉天地之七彩纷呈
惑于玄思宇宙之无涯寂静
惑于清醒树林之乌云笼罩
惑于昏庸河水之天光映照
惑于认识电筒之巴掌光亮
惑于观念权柄之内在力量
惑于孤独岩石之顶天立地
惑于寂寞黑洞之无声无息
惑于忧郁蝗虫之遮天而来
惑于悲哀泪水之泉出血脉
惑于欢乐浪花之玉落银坠
惑于痛苦海沟之纵横深邃
惑于固执狭道之独自伸展
惑于偏激针眼之一叶蓝天
惑于贪婪虎狼之永远饥饿
惑于残忍刀剑之相互戮戳
惑于疲倦风尘之锁日挡月
惑于懒惰铁块之漏船沉浮
惑于睡眠夜晚之生中有死
惑于苏醒白昼之不邀自至
惑于天堂地狱之一念之间
惑于痛苦幸福之有话难言
惑于感情理智之莫名冲撞
惑于肉体精神之无端对抗
惑于自身叠影之飘乎如醉
惑于自我花瓶之易逝易碎
惑于人性脆弱之狡诈善变
惑于自我自我之陷阱敌顽
惑于心灵大地之无所不长
惑于本能汪洋之永恒激荡

作者：王广田
邮编：830002
地址：乌鲁木齐解放北路128号新疆经济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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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维诗思之鹰

高岸 · 发表于: 星期六五月 07, 2005 7:52 am 发表主题:

站在高处

雪翼 · 发表于: 星期六六月 04, 2005 7:53 pm 发表主题:

虚构---文学得本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