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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Bob] 主持作品集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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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八月 16, 2014 8:47 am 发表主题: 《红学那些人》完整展示之六 八字占着走红运——吴恩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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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那些人》曾经文化艺术出版社与东方出版社出版,因当时情况复杂,受环境影响已经出版的本子曾被大量删削,对此作者深以为憾。现借本博客陆续完整展示原稿部分章节。
————赵燮雨谨启
《红学那些人》每写一人就有一幅笔墨,吴恩裕这一篇是从运气好着眼的。
为了突出吴恩裕的运气之好,张义春先生使用了多方面的手段,特别是一些神话般的表现手法。
《红学那些人》描写了三个红学傻子——吴恩裕、王利器、胡文彬。不过这三个红学傻子却是三种面目。吴恩裕之傻是心地宽厚不设防,王利器之傻是性情豪迈少斟酌,胡文彬之傻是智术浅短犯糊涂。
张义春先生的价值观是同情心地豁达者厌恶把聪明都放在脸上的浅薄者。所以如果张义春是以傻气勾勒一个人的底色,那这个人就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在张义春先生笔下,傻子最是让人叹为观止的红学人物,最能开辟让人荡气回肠,最有可歌可泣的红学事业,。
————赵燮雨评论
八字占着走红运——吴恩裕
说起红学,吴恩裕好有一比——梁山好汉喝酒,大腕(碗)。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吴恩裕与周汝昌、吴世昌鼎足而三,号“两吴一周”。周汝昌以考证曹雪芹的家世著称,吴世昌以研究《红楼梦》的版本和成书过程见长,而吴恩裕则是搜求曹雪芹生平事迹的巨擘。这三人就是享誉海内外的红学三瞎子,周汝昌几近失明,吴世昌仅余只眼,吴恩裕视网膜脱落,不过当时俱龙精虎健、叱咤风云,考证派红学因此八卦炉里睡觉,热气腾腾。
1980年,首届国际《红楼梦》研讨会在美国威斯康辛大学隆重召开,而吴恩裕则属三位被邀请的大陆学者之一,惜临行去世,未能成行,最后便宜了陈毓罴。现在人们都知道冯其庸英雄了得,其实冯其庸论红多走吴恩裕门径,冯其庸出息多与吴恩裕纠结,冯其庸风流多属吴恩裕余绪(见冯其庸部分)。在广阔的红学园地里,吴恩裕如大树一棵刺破苍天。后来吴恩裕轰然倒地了,后来冯其庸倏忽间就脱颖而出。
吴恩裕的才华无与伦比,吴恩裕具备多方面的才干。他喜欢京剧,模仿余叔岩派须生,真正刻板无二;他精通英语,操一口纯正的不列颠英语发音,能滔滔不绝背诵英文版《资本论》里的某些段落;他长于书法,一笔行书毛笔字圆转自如、天真烂漫。在解放初,吴恩裕与曾炳钧教授、戴克光教授、严景耀教授(雷洁琼先生丈夫),号称北京政法学院的“四大教授”。
一、形象斑点。
吴恩裕人缘不错,对吴恩裕的好人缘周汝昌感受最深。周汝昌说,吴恩裕“是我所交的红学学者中人品最高尚、人心最仁厚的好人益友。”“ 在‘红界’我与他最好,他关怀我,替我找眼医”。吴恩裕天真——纯纯白白、一尘不染,如婴儿之未孩;吴恩裕单纯——不知谁好人谁坏人,也不知自己什么人;吴恩裕朴实——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抱一为天下式。吴恩裕无吴世昌的猜疑偏执,乏周汝昌的神秘兮兮,不见冯其庸的矜持威严。与吴恩裕这样的人接触,你尽可以放松心情,不必提防、猜度他的埋伏与机心。
吴恩裕热情似火,热情似火的吴恩裕与有名的红学家往来频繁,彼此滑熟。吴恩裕故去的时候,叹息啜泣声便如远天滚过的雷。为他洒泪哀伤的人几乎是一望无边。周汝昌、刘操南、冯其庸还曾拿出个伤感的模样,分别作《哭吴恩裕》一个:
好友犹存赤子诚,可怜时世妄言兴。
七篇绝句今何在,往事斑斑感不胜。
—周汝昌
分袂黯然语未忘,投书泉路怅茫茫。
呕心许国书千牍,咯血撰传遍大荒。
闻笛山阳悲夜永,忆游织造浴秋光。
曹侯若问人间事,为道刘郎鬓欲霜。
—刘操南
哭君归去太匆忙,百事考红待细商;
残稿方欣真伪辨,卒年可是属玄羊?
—冯其庸
吴恩裕真真假假的八卦段子很多,要之有二。
1、 气量狭小、戚戚而少信,且喜好名利。
据宁致远说,吴恩裕“生活方面有些问题”,“答应给香港一些出版社写稿子,而且预先领取了稿费但是他迟迟不交稿。出版社找到学校、找到教育部。文化大革命以前、‘反右’以后,有个‘双反抢西瓜’的运动,曾因此给他出了不少大字报。这位老先生在某些方面可能是有些缺陷的。所以定级时,他被评定为高教四级,是教授中最低级,不少人都认为对他不太公正。他本人也对此耿耿于怀。”
据朱地说,在1958年的拔白旗,插红旗运动中,吴恩裕被指责有“名利思想”,向往“一本书”、“一间房”。北京政法学院的一份大字报批判他说:“吴先生挂名我院‘教授’,领取高薪,但一直不到校上班尽其职守,却是安居家中,经营‘副业’,进行与本职工作并无关系的编译、写作,大量赚得稿费。”
2、听风就是雨,有人给个棒槌,他就认作“针”(真)。
吴恩裕曾寻访到一部曹雪芹的佚著及其传记材料——《废艺斋集稿》(详情见附录)。这就很让人高兴。但有人说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全是吴恩裕看走了眼。与这样说法相表里,性情中的吴恩裕就为人乐道。
据周汝昌说,“恩裕兄为探研雪芹,一腔热诚,全力以赴,世无第二人。因心太切,意太痴,遂为妄人所乘,将伪造‘资料’向他‘炫示’,吊他的胃口。他太天真,识辨力又不足,一概深信不疑,又不喜听友人忠直之言,于是在学术上受到损伤”。
据胡德平说,吴恩裕给了提供《废艺斋集稿》的孔祥泽不少钱。“姓孔的当时不能够进北京解决户口问题,吴恩裕就找吴德,吴德当时是北京革委会的主任,政治局委员。吴教授就找他去替姓孔的打通关系,把他的户口问题解决了,当时没有北京的户口进不了北京。”
另有人说,孔祥泽很有心计,那个《废艺斋集稿》他并不一次给完,一次给一点,吴先生就每每付出。虽然以吴恩裕的学力,应该能分析出其诸般疑点,谁承望偏他是个呆子,遂难以辨别。后陈毓罴、刘世德站出来证伪,一点面子也不讲。这不仅未能打破谜关,更让他觉得下不来,羞臊之下就著长文反驳。因激动过度,加之心脏素有不足之症,文章一完,手松笔落就享冥福去了。
二、天人的红学事业。
吴恩裕是天上掉下来的红学家,吴恩裕的红学事业是冯唐的诗,是张良对刘邦命运的感叹:
我伸出食指触碰你的指尖,天空中会出闪电;
向地上吐一口痰,地上会长出七色花;
如果横刀立马,就地野合,你会怀上孔子。
——冯唐
“刘邦这个人,说他好,却好不是那种好法,说他坏,又坏得生机蓬勃,风头全给他占光了。想想不服气,凭什么嘛,我就是不承认的,还要代替他的如何?只管不承认他,他才不理你呢,就算全部人都不承认,他自己承认,他就开了大汉四百年的天下。因为他自身就是天运,就是形势,他不依你倒是你得来依他。”
——张良《沛公殆天授》
吴恩裕的根底是研究政治,信奉自由主义、民主宪政之流。解放前,他一边在大学教书,一边用言论参预社会变革。吴恩裕在解放后才转身研究红学,大割大舍,没有过渡。有人曾做吴恩裕学术转向的文章,他们立足建国后的政治气候的阴晴不定,以为吴恩裕那样是迫不得已,并为他惋惜。其实吴恩裕由政治学研究而红学研究是凤凰涅槃,吴恩裕的八字正合论红,论红才是其人生大幸,论红成就了他的壮美与阔大。
吴恩裕红学事业充满了神秘主义色彩,吴恩裕是运气最好的红学家。他闭上肉体的眼睛,睁开心灵的眼睛,天雷勾动地火,在迷狂的心理状态中就与神结合。他根本用不着认真用不着仔细,不经意的比画就是胜过认真胜过仔细;他根本无需去苦思冥想,任凭多复杂的问题实在经不住他随意的一想;他一己的收集,大于他人的集体堆积;他一己的发现,强于别人的集体探索。他计划着去搂草,但归来却捎回几只大肥兔子;他险象环生,就在最危险的地方,就要受到伤损了,可刹那间就有人急着出来替着他去倒霉------
吴恩裕终究未能回到政治学研究的园地,对此吴恩裕有自己的认识。他多次自嘲说:“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吧!”吴恩裕在《曹雪芹丛考•自序》中有过这样的交代:《红楼梦》一书,自己年轻时就读过,但兴趣并不大;只是王国维、胡适对曹雪芹的考证,才引起过兴趣。随着时代的变化,自己三十多年从事的专业不能继续做了,心情的苦闷可知;恰好,那时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相继出版,它们引发了自己年轻时曾经有过的对曹雪芹的兴趣。
1、破解“虎门”有神助。敦诚有一首诗——《寄怀曹雪芹》,属七言古风,全诗十八句:
少陵昔赠曹将军,曾曰魏武之子孙。
君又无乃将军后,于今环堵蓬蒿屯。
扬州旧梦久已觉,且著临邛犊鼻裈。
爱君诗笔有奇才,直追昌谷破篱樊。
当时虎门数晨夕,西窗剪烛风雨昏。
接(上罒下离)倒著容君傲,高谈雄辩虱手扪。
感时思君不相见,蓟门落日松亭樽。
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叩富儿门。
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
所谓红学者,曹雪芹家世与身世研究为重中之重。这个诗属曹雪芹家世与身世研究的大好材料,很为红学家宝贵。它描写了曹雪芹的人格、诗风、谈风与生活状况等,有助于认识曹雪芹的情况。但其中“当时虎门数晨夕”一句却向来不得分明,红学界一直打闷葫芦——那欲解不得欲罢不能的样子,就像面对十二钗命运簿册的呆宝玉。
周汝昌开始承认“虎门不详所指”;后来就猜一个,说“虎门”是“侍卫值班守卫的宫门”,“当时虎门数晨夕”指曹雪芹曾经与敦诚在一起做侍卫,时间约在乾隆四、五年后。吴恩裕读过周汝昌的道理,不禁皱了下眉头,觉得这样理解似乎没谱——现有写二敦的材料,根本没有说过敦诚曾经是侍卫;何况乾隆四、五年,敦诚仅六、七龄,这不可能做侍卫。
吴恩裕专注“虎门”以来,常常耳热眼跳,神思恍惚。他累极了累极了,身心是那样的疲惫与孤独,眼睛因睡眠不足而猩红猩红,已经完全处于虚幻中。在冥冥中,他觉得清代宗室诗人敦诚、敦敏诗文集中(包括《四松堂集》、《鹪鹩庵笔麈》、《懋斋诗钞》)有一种似笑非笑的奇怪声音。于是吴恩裕就浑身沁出冷汗,他挣扎着去翻那些书,一佛生天,二佛出世,也就翻过几页,《寄怀曹雪芹》而外的又一“虎门” 映入他的眼帘。这“虎门”与那“虎门”关系如何呢?一个寒颤打过,吴恩裕顿时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吴恩裕首先要弄明白的是,敦诚、敦敏诗文集中共有多少“虎门”,经检索,发现不多不少共五个。联系这五个“虎门”出现的地方,考察其在那些具体语言环境中的具体涵义。最后对各种情况综合、类比、发凡、引微——绝想崖前,无阴树下,杜宇一声春晓——这《寄怀曹雪芹》的“虎门”,其实说得是宗学——即北京西单楼北石胡同之右翼宗学,这个右翼宗学相当于现在的贵族学校,专收八旗子弟。“当时虎门数晨夕”是指曹雪芹在右翼宗学工作期间与敦诚、敦敏的交往。
吴恩裕“虎门”研究的题目是《曹雪芹和右翼宗学——“虎门”考》。该文发表后,红学界一片狂喜。多少年以后,人们说起这件事,还以为那是“上帝之手”为吴恩裕送来的“灵感”。
2、“己卯本”研究心想事成。
民国初年,红学江湖突然出现《红楼梦》早期抄本,这是些残缺破烂的本子,有脂砚斋等人的批语。红学家们一时认为是“肥鸭子”,说这些破烂玩意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最接近曹雪芹原稿,可以认识《红楼梦》成书过程,几叶就值半个香港。这早期抄本如此的珍贵,于是就有人做着研究的大文章。是问题复杂,也是这做文章的扯淡。到头来却各唱各的调,各看各的妙,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吴恩裕对其中的一个本子——己卯本研究得很成功,他的观点发表后,红学界如魇得醒,似梦方觉,一个个喜得抓耳挠腮,眉花眼笑。其中有欠老成者,竟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己卯本”现存四十回,曾经为董康、陶洙收藏,现归北京图书馆。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国历史博物馆又传大好消息,说该馆库房中发现了《红楼梦》抄本三回又两个半回。此时吴恩裕还没有见到这本子,也没有端详它的子丑寅卯。
不过如果吴恩裕也像别人那样端详过子丑寅卯才可以说出个子丑寅卯,这吴恩裕就不是吴恩裕。吴恩裕具备超感官知觉的能力,具备神性的反射神经,能在正常感官之外接收讯息,能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也就是思维往那个未见过面的本子上一转,突然一个激灵,一种神秘的体验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吴恩裕昏暗的大脑。于是吴恩裕鼓掌大笑,笑罢,他坚定地说:“这几叶残稿与己卯本大有关系,这几叶残稿就是北图己卯本散失的一部分。”
事情真是不可思议,吴恩裕与冯其庸一起去查验,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1)北图的己卯本正缺这几回;(2)北图己卯本抄手笔迹同博物馆残本;(3)北图的己卯本与博物馆残本所用纸张都是乾隆时的竹纸;(4)博物馆残本和北图己卯本的尺寸大小、抄写版心大小等相同;(5)博物馆残抄本每回前有顶格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卷之”十字,北图已卯本也这样------
明白博物馆残本的血缘后,这个己卯本与大清怡亲王的关系,又在吴恩裕的脑海中翻腾。那时的吴恩裕可残了,他的行为与肉体已经不受个人神经系统的支配,一种超物质的神秘力量折磨得他死去活来。他不时汗如泉涌,一道神性的火花在他眼前突然一闪,一种判断出来了——“己卯本”出自怡亲王府。
怡亲王名胤祥(其子弘晓),也就是电视剧《康熙王朝》中的十三爷,这个十三爷不被父亲康熙爱见,曾经还被圈禁。可他与四哥雍正关系非常好。雍正即位后,就封他怡亲王,累官致军机处首辅。说己卯本出自怡亲王府也不是天方夜谭。首先,这怡亲王与曹雪芹家很有些关系——雍正继位后,要严查国库亏空,曹雪芹家因挪用公款被查办,此事十三爷主持落实。十三爷在禀明雍正的情况下给曹家留磁器口十七间半住房。其次,这个己卯本抄写时避怡亲王胤祥的“祥”字讳与其子弘晓的“晓” 字讳。
除去这两点,还有其余更过硬的证据吗。吴恩裕为此专门去北京图书馆考察。
得心应手一如查验己卯本散失残叶,根本没费周折,吴恩裕在北图就顺利找到一部怡亲王府手抄书目。这书目上面盖怡亲王图章,说明出自王府货真价实。把此书目与己卯本对阅——(1)书目中关于“晓”、“祥”的避讳同己卯本中情况;(2)书目中三人的笔迹同己卯本的抄写者笔迹,即这三人既为怡亲王府抄过书目,也为怡亲王府抄过“己卯本”--------
继续深入研究,吴恩裕还发现,抄录“己卯本”的有好几人。一至三人书法漂亮,权称其丙、甲、己。另外的四、五人书法糟糕,全称其乙与戊。其中丙的情况非常重要,有迹象他就是就是十三爷之子弘晓。(1)丙避十三爷允祥之“祥”字讳,也避爷爷康熙玄烨之“玄”字讳。但不避自己弘晓之“晓”字讳;(2)弘晓善书,其墨迹至今流传。
3、发现资料不费精神。
《红楼梦》的作者是曹雪芹,但这个曹雪芹却犹云中之龙,只隐约露一鳞半抓,绝少以真切面目示人。红学家就非常希望穷究这个曹雪芹究竟几根毛,只要是与曹雪芹有瓜葛的丝丝缕缕,都是唐僧肉。可新红学百年,胡适、周汝昌倒是隐约看到些,其余则一事无成两鬓斑,叹光阴一去不回还。
吴恩裕的运气越来越好了。吴恩裕红学研究的运气之好远非我们能够想象。吴恩裕的追求是发现有关曹雪芹的材料,吴恩裕发现多少有关曹雪芹的材料,这不取决于客观实际,而是取决于吴恩裕主观上的愿望。吴恩裕有一把充满魔力的花钥匙,吴恩裕是在新中国成立后开始研究《红楼梦》,大约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功德圆满。这前后也就20年的时间,就是在这20年的时间中,他的发现一个接着一个,如同节日狂欢时的浏阳礼花,次第在红学的夜空里绽放。
(1)吴恩裕有朋友叫赵雨山,赵雨山任职北大图书馆。这老赵对别人还有一搭没一搭的,但他偏对吴恩裕好。如果他有些时间没有为吴恩裕做些事,就心中大不自在。他知道吴恩裕挂念曹雪芹,于是就全心全意圆吴恩裕的梦。工夫不负苦心人,他给吴恩裕探访到一个拥有曹雪芹资料的大腕——孔祥泽(见附录)。并在1965年,介绍吴恩裕与孔祥泽认识。这样孔祥泽就将曹雪芹尚著有《废艺斋集稿》(见附录)之事及部分内容告知了吴恩裕,这样吴恩裕成为《废艺斋集稿》的第一发现者。
《废艺斋集稿》是一部内容丰富的资料,共八册,现存其中一册《南鹞北考工记》,属红学研究的举足轻重的课题。
(2)1962年,红学界传说曹雪芹曾经寓居香山健锐营。吴恩裕听到了也没有当回事。可吴恩裕有个小夫人叫骆静兰,她是吴恩裕的学生(吴恩裕前妻是宋漱青),比吴恩裕要小些。骆静兰说话柔声细语,像三月的春水,吴恩裕就每每依着她。一次,吴恩裕无意中把传说告诉骆静兰。骆静兰立马就情绪高涨,表示城中憋闷的难受,要到城外去透口气。吴恩裕侉着夫人游山玩水,几次下来,从村民的口中,就打开了一座曹雪芹博物馆:
——曹雪芹始住城里,有城区户口,因“拔营归旗”被遣送郊区香山健锐营;
——曹雪芹有个穷朋友叫鄂比,会画画,能喝酒,与曹雪芹经常在一起。这鄂比估计有些像贾雨村——见过世面,翻过跟头,对人间的底细看得彻,也看得绝。他曾有一联:“远富近贫以礼相交天下有,疏亲慢友因财绝义世间多”。可能是因为看得上曹雪芹,就把这一联送他;
——曹雪芹曾经续弦,这续弦妻给他生有一子,他非常疼爱。不幸孩子病死,曹雪芹就非常伤感,经常到墓地徘徊,久久不去;
——曹雪芹儿子死在中秋节,曹雪芹自己死在大年夜,人称“双绝日”,孩子死因是患“白口糊”;
——曹雪芹死后,家贫无力归葬,埋在山后的一个叫“地藏沟”的地方------
(3)香山健锐营的尘埃还未完全落定,1977年10月,有自称是张宜泉后人的又急匆匆联系吴恩裕,说在自己家中,有曹雪芹续娶时,朋友们送给他的贺礼书箱两只,上有曹雪芹续弦妻芳卿写的一首悼亡诗,诗曰:
不怨糟糠怨杜康,乩诼玄羊重克伤。
睹物思情理陈箧,停君待殓鬻嫁裳。
织锦意深睥苏女,续书才浅愧班娘。
谁识戏语终成谶,窀穸何处葬刘郎?
笔者注:首联原作“丧明子夏又逝伤,地坼天崩人未亡”,后涂掉;颔联下面原作“才非班女书难续,义重冒”,未写完就涂掉了。
抱着曹雪芹的书箱,吴恩裕又火了一回。
“六九冰开,七九燕来,你是立春之后一树一树的花开”。吴恩裕的发现让红学世界眼花缭乱,大大小小的红学家简直来不及对他表示惊讶。于是有人问吴恩裕是不是天神派来的,吴恩裕说不是。这些人就更加惶惶惑惑。
4、险恶江湖吉人天相。
吴恩裕的红学事业如日中天,在红学的码头上,人人都钦佩吴恩裕的本领不凡。那一班博学鸿儒,一个个甘拜下风,提起“吴恩裕”三个字,无人不将拇指一竖,说一声“好我的吴恩裕,吴大爷,我们一定要崇拜你”。这些光景周汝昌都看在眼里,他的心里便酸酸的。
吴恩裕对周汝昌刺激过大,周汝昌要吴恩裕坠入地狱,于是周汝昌就针对吴恩裕设置了诱惑。话说曹雪芹有个朋友叫敦诚,敦诚说曹雪芹曾为他的剧本《琵琶行传奇》题过诗,其中的两句很不错——“白傅诗灵应喜甚,定教蛮素鬼排场”。估计要让几百年后的红学家着急上火,敦诚故意不把曹诗介绍完整,仅透露两句吊人胃口。于是做红学的非常希望看到其余的几句。根据敦诚的记载,周汝昌补足了其余六句。
周汝昌将自己做得假诗首先寄给了吴恩裕;当吴恩裕函询此诗来历时,周汝昌以“有人投递”等语隐瞒了实情。同时,周汝昌在寄给《文物》杂志经吴恩裕编辑的一篇稿子中,曾以一节介绍作为曹雪芹文物假诗,只在发稿时才抽出这一部分。
妆成假象如真象,捏作虚情似实情。吴恩裕眼看就要身败名裂了。但是,吴恩裕越是处于危险的时候,光就离他最近。
得到伪曹雪芹佚诗的时候,吴恩裕已经大阔。因为已经大阔,吴恩裕一时就没有在乎这个曹雪芹佚诗。所以这伪曹雪芹佚诗就静静地放在桌边。过了不是太久,陈毓罴过访吴恩裕。他一面喝茶,一面在吴恩裕书桌上乱瞅,突然就见到了这首所谓的曹雪芹佚诗。陈毓罴在红学世界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现在看到这个,一时间口嘴流涎液,心头撞小鹿,他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就这样东拉西扯与吴恩裕敷衍着,脸还涨得通红。最后才按了按胸口,提出想录下这个诗学习学习。吴恩裕性情宽厚,最喜欢奖掖后进,加之他本身已经阔气,拔根寒毛比陈毓罴的腰还粗,于是就说你弄去吧,那随意的态度就像我拔支劣质烟给你。
陈毓罴怀揣着伪曹雪芹佚诗欢喜而去。不过陈毓罴还毕竟谨慎,仅只客观公布,没扯什么真假,这就引出吴世昌几个栽跟头等后事。
(本文“吴恩裕的红学贡献”部使用了刘梦溪“红楼梦与百年中国”的材料)
附录1:
吴恩裕,满族,号负生,辽宁辽阳人。1933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哲学系,1936年赴伦敦大学从事研究,获政治学博士学位,1939年回国,任重庆国立中央大学政治学教授,解放后,历任北京政法学院、北京大学教授,1978年调中国社会科学院任研究员。1979年去世。有红学著作:《曹雪芹的生平》,《有关曹雪芹八种》,1963年,“八种”扩展为“十种”,最后汇辑为《曹雪芹丛考》。另有《曹雪芹佚著浅探》、《己卯本石头记新探》等。
附录2:
刘梦溪“红楼梦与百年中国”(《废艺斋集稿》真伪论争)
《废艺斋集稿》是曹雪芹的一部佚著,1973年,吴恩裕在《文物》杂志第二期上以《曹雪芹佚著及其传记材料的发现》为题,发表长篇介绍文章,曾在红学界引起轰动。据吴先生说,原稿系抗战时期一个日本商人金田氏从一清皇族手中所买,借给在北京北华美术学院任教的日籍教师高见嘉十。向吴先生提供材料的抄存者孔祥泽,是高氏的学生。现存留下来的部分,有《集稿》中《南鹞北鸢考工志》的彩绘风筝图谱摹本、扎绘风筝的歌诀、“考工志”的自序、董邦达为“考工志”写的序言,和曹雪芹的一首《自题画石》诗,还有敦敏写的一篇《瓶湖懋斋记盛》---------雪芹在“自序”中称,他编写《南鹞北鸢考工志》,是“为今之有废疾而无告者”;董序亦说:“曹子雪芹悯废疾无告之穷民”,如是,则《红楼梦》作者的思想可见一斑。敦敏的《瓶湖懋斋记盛》,更记录了雪芹晚年与下层劳动人民接触的一些情形。如果这些材料真实可靠,对研究曹雪芹思想,进一步理解《红楼梦》的创作,无疑有重大意义。
红学界很多人看了吴恩裕的介绍,都认为可信,希望《废艺斋集稿》未发现的部分能够重新找到。日本新闻媒介为此作了报道,以便在日本发现有关线索。但也有不少研究者持怀疑态度。1973年5月,陈毓罴和刘世德写出了质疑文章,对吴恩裕的发现提出种种疑点。他们说从遣词造句和文章风格上看,“曹序”、“董序”、“敦记”三篇文字如出一人之手,因而不可能是曹雪芹、董邦达、敦敏的手笔。至于《自题画石》诗,他们从富竹泉的《考室诗草》中找到了该诗,而向吴恩裕提供《废艺斋集稿》线索的孔祥泽,就是富竹泉的外孙。因此《集稿》的真实性便值得怀疑了。
当陈、刘质疑文章的油印稿在红学界传阅的时候,胡文彬和周雷即写了一篇《曹雪芹佚著废艺斋集稿析疑》(载《文物》1974年第7期),就陈、刘提出的守制问题、文字问题、物价问题、诗风问题、天气问题等疑点,详加剖解说明,倾向于新材料是可靠的,不赞成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予以否定。后来陈、刘以《曹雪芹佚著辨伪》为题,将质疑文章发表在1979年出版的《中华文史论丛》第一辑上。不久,吴恩裕的回答文章在第四辑《中华文史论丛》上刊出,题目是《论废艺斋集稿的真伪——兼答陈毓罴、刘世德两同志》。吴文除就陈、刘文中的疑点加以辨析和解释外,还在文末写了一节“最后不能不说的话”:
“老实说,我得很努力压抑自己的感情才能读完陈、刘的文章。文中超乎辩论范围的用语是那样多,意气那样重,自信那样强!我本想心平气和地回答他们,但是做起来很困难。
今后,希望我自己和陈、刘两位,以及所有进行学术讨论的同志们,都应该以所讨论的问题为共同“攻克”的目标,把讨论的两方看成从左右两翼向难题进攻的力量。攻下了目标,解决了问题,才是胜利。”
吴恩裕的文章写于1979年6月,还未及在《中华文史论丛》上刊出,他就在同年12月2日遽然逝去。后来虽然又有几篇探讨《废艺斋集稿》真伪的文章见诸报刊,包括日本学者伊藤漱平写的长篇札记:《论曹雪芹晚年的“佚著”——围绕“废艺斋集稿”等真伪问题的札记》,但吴先生已不可能再做出回答了。 _________________ 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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