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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Bob] 主持作品集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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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五 三月 01, 2013 8:57 am 发表主题: 诗人笔下的上海外滩海关大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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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上海,下了火车后直奔外滩,首先瞻仰的就是外滩海关钟楼上的大钟。 对海关钟的兴趣来自于我的文学记忆。读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现代派诗,发现不少诗作都写到大上海的“海关钟”的意象。海关钟成了30年代都市摩登的最具形象性的象征物,就像新中国文学歌颂新兴的共和国首都经常写到北京站每到整点就高奏《东方红》的广场大钟一样。
上海海关钟楼落成于1927年12月,曾是上海外滩最高的标志性建筑物。钟楼上的海关钟则位列亚洲第一,世界第三,仅次于英国伦敦钟楼大本钟(BigBen)和俄罗斯莫斯科钟楼大钟。外滩的海关钟与位于伦敦威斯敏斯特广场国会大厦顶上的大本钟出自同一家工厂,结构也一模一样。更有名的当然也是这座伦敦的大本钟。“大本钟”一词都进入了电脑里的中文输入法。连第一时间得到2012年伦敦奥运会入场券的中国女排队员接受采访时也激动地说:我们就要去和大本钟合影了。以伦敦为外景地的电影中就更免不了出现大本钟的场景。英国片《三十九级台阶》最惊心动魄的桥段就是罗伯特·鲍威尔扮演的男主人公悬挂在大本钟的五米长的分针上,阻止定时炸弹爆炸。至今还记得自己在中学时代观看1978年版的这部重拍片时看到世界上竟有如此大的大钟所感到的震撼。
英国现代女作家伍尔夫的小说《达罗威夫人》一开始的场景就写到了大本钟的音响:“听!钟声隆隆地响了。开始是预报,音调悦耳;随即报时,千准万确;沉重的音波在空中渐次消逝。”在伦敦听这座建于1859年的大钟的报时已经成为伦敦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在中国的现代派诗人这里,外滩的海关钟则与文学中的现代时间感受和都市体验紧密相联。如陈江帆的《海关钟》:“当太阳爬过子午线,/海关钟是有一切人的疲倦的;/它沉长的声音向空中喷吐,/而入港的小汽船为它按奏拍节。”今天都市白领们应该很容易理解海关钟的“疲倦感”。海关钟不仅仅是都市代表性场景,同时奏响的是某种都市的内在节律,它把无形无踪的时间视觉化、节奏化,变成一个似乎可以把捉住的有形的东西。而在徐迟的笔下,海关钟则成了永不会残缺的“都会的满月”:
写着罗马字的
I II III IV V VI VII VIII IX X XI XII
代表的十二个星;
绕着一圈齿轮。
夜夜的满月,立体的平面的机件。
贴在摩天楼的塔上的满月。
另一座摩天楼低俯下的都会的满月。
短针一样的人,
长针一样的影子,
偶或望一望都会的满月的表面。
知道了都会的满月的浮载的哲理,
知道了时刻之分,
明月与灯与钟的兼有了。
——徐迟《都会的满月》
诗人把海关钟比喻为“贴在摩天楼的塔上的满月”,这“夜夜的满月,立体的平面的机件”使抽象的时间变得具体可感了。同时海关钟建立了时间与视觉性、空间性的联系,这就是“明月与灯与钟的兼有”的复合型都市景观。时间与空间在海关钟上得到统一。
海关钟在一些诗人眼里也是现代文明的奇迹,比如刘振典的《表》,写海关钟的“铁手在宇宙的哑弦上/弹出了没有声音的声音”。时间是本来没有声音的,但海关钟的指针仿若铁手,替宇宙发出关于时间的声音。刘振典还表达了对海关钟的惊奇,称这种惊奇“想我们的远祖怕也未曾梦见,/沉默的时间会发出声音,语言,/且还可分辨出它的脚迹跫然”。但是诗人们恐怕也没有想到,一旦人类在空寂的宇宙间创造出了具有声音和动感的时间,使时间留下可分辨出的跫然的“脚迹”,这种机械的节奏便会不依赖于人类的意志而自动地嘀嗒下去,最后会异化为人类的一种机械的秩序和铁律。当年看卓别林的电影《摩登时代》,印象最深刻的是卓别林饰演的工人在机床上快速操作的双手与时钟的指针叠加在一起的镜头,隐喻着一个大工业的机械时代的来临。那些每天打卡上班的白领们应该更容易理解这种机械的时间秩序。这就是所谓的现代时间。1990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墨西哥诗人帕斯认为恰恰是这种现代时间,已经使我们成了流浪者,无休止地被驱逐出自身。时间意味着动荡和漂泊,意味着一切不安定因素的根源。这种不安定感是随着“现代”的字眼同时出现的,或者说,正是“现代”使时间的意识空前强化。所以西方哲学家说“有时间性”是现代人的视界。而海关钟的指针,这时间的铁手,正是现代性和都市体验的具象化表征。
海关钟表征的机械时间所带来的不安定感在20世纪30年代的诗人那里早已经被充分体验与传达了。如辛笛在《对照》一诗中对外滩海关钟的描写:
罗马字的指针不曾静止
螺旋旋不尽刻板的轮回
昨夜卖夜报的街头
休息了的马达仍须响破这晨爽
在时间的跳板上
灵魂战栗了
灵魂为什么会战栗?当然是被机械的时间闹的。因为海关钟所象征的都市时间是“不曾静止”的,不像前现代的乡土时间给人以止水一般的安宁感,而是带给人们一种战栗感。这里灵魂的战栗颇具启示性,说明外在于人类的时间以及自在的时空是不存在的,时间和空间只存在于人的感受之中。
第一次膜拜外滩的海关钟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以后每次再去上海,都可以发现一些簇新的地标性建筑直入云霄,尤其是浦东拔地而起的高楼群每次从外滩隔江瞩望,都仿佛是海市蜃楼般的幻景。较之于当年的30年代,如今外滩的海关钟似乎不再那么巍峨醒目了。但确乎只有这座历经过沧桑的海关钟镌刻着上海在大半个世纪中时间的流逝,隐映着丰富而驳杂的都市图景,并封存着现代中国人曾经有过的焦虑与梦想。
来源:《文汇报·笔会》
http://www.tugan.co.uk/topic-2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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