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主持]

早就想到——为袁滨忠写一部大戏：《海上申曲》。



于今，终于写下了“剧终”两个大字。与此同时，按照惯例剧作者有同名小说和同名电影剧本一并推出。



文艺界是万恶的四人帮肆虐的重灾区，上海又是四人帮的老巢。袁滨忠曾有过一部由话剧改编而来的大戏《千万不要忘记》。同样，我们作为文革亲身经历者也不能忘记那异常黑暗的一幕。





今年适逢凌爱珍老前辈冥辰一百周年暨爱华沪剧团成立六十周年，特别推出这部新戏。



也可以说此剧是专为袁派小生一级演员钱思剑度身打造的一部剧目。如果钱思剑无意出演或者因故不能出演，其他任何一位袁派小生均可着意考量。



务请注意，这个剧本和通常传记式剧本《梅兰芳》、《严凤英》、《常香玉》、《新凤霞》和《孟小冬》等至少还保留了第一主人公真名实姓完全不同，出于众所周知的规避原因，剧本初稿里自始至终并没有出现袁滨忠姓名这三个字样也没有提及袁派唱腔。剧本采用的是类同《民国往事》、《舞台姐妹》等本子的方式，期望各位沪剧界有关人士切勿自行对号入座，也敬请观众读者谅解和宽容。



剧中提及的真名实姓均尊重事实决无歪曲诽谤况且这些真人他们都自始至终从未正式出场。至于所有采用了虚假姓名的剧中人物，务请不要事事处处与现实生活相对照。切记切记这并不是一个纪实性剧作。



戏中戏的桥段显然移用了原先的舞台演出记录，这也是创作这部新戏的必要部分。务请原本的创编者理解。某些戏中戏的唱词因手头资料不全尚未齐备，也请沪剧界各位老番三大力协助订正。



搬演此剧本的难度在于男主角阮承彬务必要惟妙惟肖地演唱袁派，也希望女主角闽玉芬一定要演唱带半音4的韩派。这样才能逼真地重现沪剧舞台上的旧日光彩。



鉴于袁派和旦角流派中的佼佼者杨派演唱对手戏的桥段甚少，同时根据剧情建议剧中女主角黄传英演唱杨派。



此外，剧作者另有一条参考性建议是特邀沈仁伟出演剧中人物黄文彬。



敬请韩玉敏阿姨和袁太两位女士以及各路老番三尤其是曾经给予我不少指点的宝山沪剧团再有原爱华沪剧团夏剑青先生等有关人士多提宝贵意见以便进一步修订。



一般而言，我创作的戏曲剧本都不限定于某一剧种搬演。是次打破惯例特地专为沪剧编写这个本子。郑重声明，业内编剧切勿盗用剧作者的这一创意另起炉灶。如有意参与修改，十分期待通力合作。





场次

第一场：出道组团

第二场：崭露头角

第三场：更上层楼

第四场：红灯高举

第五场：载誉归来

第六场：风云突变

第七场：弄巧成拙

第八场：离愁别恨

尾声





出场人物：

阮承彬，华艺沪剧团头牌小生，简称阮

闵玉芬，华艺沪剧团头牌花旦，简称闵

杜月珍，华艺沪剧团团长，沪剧界老前辈，头牌老旦，简称杜

黄文彬，沪剧界老前辈，简称黄

黄传英，黄文彬的女儿，阮承彬的妻子，满口香饭店总经理，简称英

魏仁慈，华艺沪剧团青年演员，二路小生，出场时为随团学员，简称魏

肖月娥，华艺沪剧团中年女演员，比杜月珍年轻一截，二路旦角，简称肖

谢剑青，华艺沪剧团编剧兼导演，简称谢

徐思辉，华艺沪剧团作曲，简称徐

饶一声，华艺沪剧团主胡，简称饶

沈金泉，华艺沪剧团剧务，后转为导演，简称沈

俞敏丽，出场时为学馆学员，简称俞

华艺沪剧团其他演职员工若干，简称群

沪宁杭苏锡常等地前来拜师的青年男演员和票友若干，简称徒

满口香饭店服务员两名，简称员





第一场：出道组团



场景：沪剧界老前辈黄文彬家中

时间：上海解放后一年间



大幕拉开。杜月珍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地上场。



杜唱：

春回大地暖洋洋，

眼前一派新气象。

文艺战士跟党走，

人老志坚心明亮。

红毡毯上功夫练，

九龙口前歌声扬。

申曲舞台若要再进步，

挂帅还需请来先锋将！



杜月珍圆场后上前敲门。



杜：老先生在家吗？



幕后应声：来了来了——。黄传英接着上场开门迎接。



英：（热情地）杜阿姨，你好。



杜：（进门）阿英啊，有一阵子没有看见你，真是好一个大姑娘越长越漂亮啦。



英：阿姨，你看你——。



杜：好啦好啦，不要不好意思。我来问你，你爹爹在家吗？



英：哦，他正在后面教学生子呢。阿姨，你请坐。我来去叫他出来。



杜：好。哦，对了，等一会有个叫闽玉芬的小姑娘也会到此地来。你帮我到弄堂口去迎一迎。



英：我知道了，她不就是沪剧皇后的那个得意门生嘛。阿姨，你放心好啦。



黄传英下场。旋即黄文彬上场。



黄：啊呀，月珍，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啦——哈哈。



杜：不是西风，是东风。

（接唱）

现在非比解放前，

我们唱戏人腰板挺得起。

（黄文彬插白：是啊，是啊，从前叫我们是戏子，娼优娼优——老早还拿我们和妓女放到一起呢。）

（接白）现在我们是演员，是文艺工作者，是搞艺术的艺人！

（接唱）

流氓地痞一扫光，

再也无人敢来惹闲气。

今日里有事求教老法师，

故而专程到此拜访你。

（黄文彬插白：看你讲的，有什么事情尽管讲好啦。）

沪剧事业盼兴旺，

我想组团立班底。

（黄文彬插白：好事情啊，应该支持！应该支持！）

诸事齐备尚有憾，

好比麻将搭子三缺一。



黄：哦，你倒说说看，你已经请了点啥人啊。



杜：编剧是谢剑青——。



黄：小谢，我晓得我晓得，笔头真来事！能编还能导呢。



杜：作曲请的是徐思辉。



黄：也是一把好手！



杜：主胡还是我的老搭档。



黄：你是讲饶一声，不错不错！



杜：剧务是老番三沈金泉。



黄：月珍啊，真有你的——。



杜唱：

组建班底不容易，

承蒙大家看得起。

最主要文艺政策方针好——

真好比艺人坐实在春风里。

满打满算一台戏，

还缺一个——

（黄文彬插白：还缺啥？）

还缺少“汪志超”这样好的脚色方始生旦能够配得齐。



黄：原来是你要寻一个小生来同你配戏——。



杜：老先生，你搞错了。不是同我配戏呀——

（接唱）

当年是我出演李玉如，

现在已经年岁不饶人。

要寻一位当家小生不是为了我，

是要去相配我觅来的新人年纪轻。



黄：原来如此。你真有眼光——

（接唱）

长江后浪推前浪，

戏曲传承最要紧。

若是没有年轻人来接班，

再好的艺术也要丢干净。



杜唱：

老先生讲得一点都不错，

我心里盘算就是这本经。

要尽快培植新面孔，

全靠我们这批带头人。



黄：那你相中了——。



杜唱：

上门之前指头早就扳得清，

老先生你这里学生多的是精英。

有一位年轻小伙子马上要满师，

我想要的就是他——



黄接唱：

你说的可是阮承彬？

（杜月珍接白：正是。黄文彬对她翘起大拇指。）

杜月珍啊杜月珍，

佩服你实实在在真是门槛精！

拔尖人才第一位，

给你挑中眼光灵！



杜唱：

有其师来有其徒，

不知道老先生是否肯放人？



黄唱：

既然你伯乐相中千里马，

康庄大道等他起步万里行！



杜：谢谢老先生，多谢老先生大力支持！



黄：月珍，你要知道我真的是忍痛割爱啊。



杜：知道知道。我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现在还算是毛脚，满师出道之后马上就是乘龙快婿啦。



黄：（对幕后）传英，快去叫承彬出来见一见贵客！



黄传英在幕后应答：师兄马上就来了。



黄传英阮承斌一起上场。



黄：承彬啊，快来见过老前辈。



阮：承彬见过杜阿姨。



杜：以后就是自家一家人了。用不到这样客气。再说，叫阿姨真的要拿我叫老了，还是叫大姐吧。



阮：这——。



黄：（看到阮承彬腼腆，不好意思改口就发指令）恭敬不如从命。承彬，你就叫大姐好啦。



阮：是。杜大姐。



杜：这样子嘛，今后我们就好相处了。哦，对了，还要问过一声，不知道传英小妹妹舍得不舍得放人呢。



英：（满面通红，责怪地）阿姨，大家一直都说你是一个好人，没想到今朝你真坏！



黄传英扭头朝里就跑。杜月珍上前拦住。



杜：传英啊，你还要帮我到弄堂口去招呼闽玉芬呢。



黄传英转身从上场门处下场。



杜：承彬啊，你师父已经答应等你一满师就到我团里来，我让你挂头牌。



阮：挂头牌？！师父，是真的！？



黄：是真的。年轻人不要怕，场面上多锻炼锻炼就成熟了。



杜：你师父和我都对你充满信心啊。等一歇，我招来的年轻花旦来了之后，你们先熟悉熟悉，也好让你师父再指点指点。



黄传英前导，闽玉芬上场。黄传英深情地看一眼阮承彬后下场。



杜：玉芬，来见见老前辈。



闽：玉芬见过老前辈。



黄：好好好，真是个人才！来，再见见我这个徒弟——他叫阮承彬。



闽：我早听说过了。



阮/闽：（同时）你好。



黄：好好好。这就很亲热啊，看来沪剧舞台上又要出一对金童玉女啦。



杜：到底是不是金童玉女，灵不灵就让我们大家来当场试验。先来清唱一段《小分理》，老先生，你看可好？



黄：好啊，就从“恩姐领道前头走”唱起。



在以下阮承彬（施君）闽玉芬（娇倩）对唱时，黄传英手捧一只杯子悄然上场仔细聆听。



施君唱：

恩姐领道前头走，
“车前子”“滑石”上楼梯。
到堂楼，“川芎”上来忙作揖。
娇倩唱：

“厚朴”“杜仲”还侬礼。
“佛手”搭只“沉香”腕。
施君唱：

做人之道让还你，
我只得“百部”怏怏坐下去。
娇倩唱：

作别施君楼来下，
施君唱：

侬要下楼慢一点，
我晓得侬到厨房里烧条鱼、斩只鸡，
因为我格毛病刚刚好，

请侬荤腥小菜勿必提，

勿吃何必糟蹋伊。
娇倩唱：

烧鱼烧肉来勿及，
侬晓得为点啥事体？
独坐堂楼真厌气，
烧一杯湖水淡茶来敬敬你。
施君：请自珍！
娇倩唱：

“钩藤”弯弯楼来下，
十三级楼梯走下去。
行来已到厨房里，
吩咐丫鬟泡“白旗”。（——闽玉芬致礼后转身回到杜月珍身旁。）
施君唱：

独坐房中真厌气，
我要将房间景致看仔细。
但只见，万字长窗共有十六扇，
四周贴勒五颜六色洋玻璃。
朱灯一只当中挂，
还有几出古人戏。
头一出，白马银枪钟师道；
常遇春三打采石矶；
曹操兴兵战刘备；
还有一位临潼斗宝伍子胥。
独脚圆台当中摆，
八把交椅各东西。
当中挂勒单条画，
画勒辞赵归汉蔡文姬。
对联一副分上下，
写对先生有文理。
上一联：“移椅依桐同玩月”，
下一联：“等灯登阁各攻书”，
落款图书“唐六如”。
恩姐就要楼来上，
偷看房间我欠礼。



阮承彬致礼站过一旁，黄传英赶忙把茶杯递到他手中。阮承彬一饮而尽，把杯子还到黄传英手里。



杜：唱得好，唱得真好！不愧是名师出高徒啊。不过，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唱（接唱《卖红菱》中一句男腔唱词）“吃罢茶来——（转女腔）收杯子”啊？



黄传英闻听掩面急步下场。



黄：小姑娘家面皮薄，吃不消你这样子开玩笑的。不要单说承彬，玉芬也唱得真不错啊。



闽：是老先生讲得好，我还刚刚出道呢。今后还要请老先生多多指教。



黄：好说好说。（对杜月珍）那么，月珍你这个班子叫什么名字呢？



黄传英悄然上场。场上众人都期待着杜月珍。



杜：沪剧是中华民族戏曲艺术园地中的一朵白玉兰——



英：（着急地插嘴）叫玉兰，不是人家越剧界早就有了玉兰剧团这个名字了吗？



杜：传英你不要着急，我这个新班子取名就叫华艺沪剧团。



黄：华艺，好名字！



场上其余人等齐声：华艺沪剧团！



黄文彬走上前一步，紧握杜月珍的双手。



黄：预祝华艺沪剧团杜团长走马上任！



杜：祝愿我们的沪剧事业兴旺发达，小青年勇挑重担前途无量！



场上其余人等向黄文彬杜月珍靠拢，聚光。



大幕合拢。







第二场：崭露头角



场景：华艺沪剧团排练场

时间：华艺沪剧团成立之后某一年



大幕拉开，二道幕前。



肖月娥上场。



肖唱：

售票窗口排长队，

台上精彩台下也精彩——

（幕后合唱：售票窗口排长队，台上精彩台下更精彩！）

观众鼓掌齐喝彩，

晚报介绍秀文采。

（幕后合唱：观众鼓掌齐喝彩，晚报介绍秀文采。）

剧团上下多和谐，

人人交口来称赞。

（幕后合唱：剧团上下多和谐，人人交口来称赞。）

本以为啊本以为——

团长她年过四十一直想告退，

花旦位置马上就会得空出来。

正好让我肖月娥来填补，

红毡毯上盛开一朵白牡丹。

谁料想她组团主打青春牌，

英俊小生携手俏花旦。

一个是舞台新秀红玫瑰，

一个是郎有貌来亦有才。

顾影自怜实在太惭愧，

阮承彬怎样好和我姐弟配？

自家识相认命吃一口安逸饭，

唱唱老旦还只好是排在第二位！

听听，大家都来听听，台上正在唱《拔兰花》。这一出传统滩簧老戏，让一对小青年唱得多少闹猛哦。可惜是这朵兰花再也不会戴在我的头上了。



肖月娥赞叹着下场。二道幕拉开。



场上唯有灯光打在场上隐现的阮承彬身上。



阮承彬正在扮演滩簧传统戏《拔兰花》里的男主角孙福泰——这段戏中戏从他演唱“心中恼恨李金姐”开始到“伸手上前拔兰花”为止。



阮承彬扮演的孙福泰隐没。舞台上灯光全部恢复。



华艺沪剧团演职人员上场忙碌过场，其后场上就余下谢剑青徐思辉饶一声沈金泉四人。



谢：来来来，大家再来议一议对准备下一部新戏的打算。

（接唱）

虽然说演传统老戏牌子响，

金童玉女黄金搭档已造就。

若就此满足现状千万不能够，

还需要继续努力迈开大步向前走。（其间，杜月珍上场倾听。）



徐唱：

团长她引进最年轻的新秀来，

高瞻远瞩目光远大好运筹。

我们华艺现在新人挑大梁，

就应该新戏新腔接连不断争上游。



饶唱：

丁是娥团里上演《金黛莱》，

朝鲜民族巾帼英雄谱春秋。

华艺若想迎头赶上去，

定要有本子拿得出手！



沈唱：

我倒有个新想法，

沪剧搬演朝鲜日本故事已经有；

何不编写一部少数民族戏，

舞台上必定大放异彩有看头！



大家七嘴八舌地表示赞同——“这个主意好啊”“真不错”“讲得对”等此起彼落。



杜：（走上前来）大家好，这样子热闹啊。

（接唱）

华艺剧团要兴旺，

群策群力方能够。

全靠众人出主意，

我们才能拼上游！

刚才听得大家讲，

决不能老是叹五更来绢头丢。

新人新戏新面貌，

这样的重担我们义不容辞挑肩头。

老沈想法提醒我，

正巧是个好时候。

《苗家儿女》在上映，

大导演陶金他的名声响来票房优。

小谢你是个快笔头，

马上动手一挥就！



谢：那我就回去连夜动笔！



徐唱：

四四拍四二拍总究是老传统，

板板六十四难免听厌会摇头。

靡靡之音不能唱，

天涯歌女早缄口。

到少数民族音乐之中去找灵感，

这个想法有苗头！



饶：我们乐队一定全力配合打好这一仗！



场上众人向杜月珍靠拢，聚光。



灯暗转后，阮承彬扮演的卡良和闽玉芬扮演的迈香隐现。



卡良唱：

银色光带透杉林，

薄雾似烟绕山间。

阵阵蜜香诱人醉，

凤尾草频频把头点。

晶红蜜玉枝头挂，

摘一串葡萄妹尝鲜。

靠近迈香问一句，

这一串葡萄甜不甜？

迈香唱：

手接葡萄心里甜，

粒粒葡萄情意绵。

今夜蒙你亲手赠，

再尝葡萄等何年？

卡良唱：

待等打败敌人胜利凯旋后，

再尝葡萄就更加甜。



幕后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



阮承彬扮演的卡良和闽玉芬扮演的迈香隐没。



一束聚光中杜月珍站在舞台中央。



杜：《苗家儿女》上演以来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在此地，我再想向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区里已经同意我们招收随团学员，沪剧事业不愁后继无人啦。



幕后传来一片叫好声。杜月珍轻轻地持续拍手致意。



大幕合拢。





第三场：更上层楼



场景：同前场

时间：又有一两年过去



大幕拉开。未脱少年稚气的魏仁慈跳跳蹦蹦地上场。在以下演唱过程中先是拿起场角落地上的一把长扫帚时不时漫不经心地扫两下子，后来又放回原处。



魏唱：

开心里格来，

开心里格来！

华艺大门向我开！

弄堂口汪太公拉二胡，

隔壁头三好婆唱本滩。

我小学初中到现在，

肚皮里厢戏文装了交交关！

回想那年味道崭，

大会串的场面轰动上海滩。

我拿零用铜钿省下来，

油条不吃吃泡饭；

积攒了香烟牌子一大堆，

让给小朋友忍痛去割爱。

总算一笔一笔凑拢来，

就好大清老早去排队。

伸长头颈等开门，

票子到手乐开怀。

赶忙吃晚饭，

奔到大舞台，

二层楼上向，

笃底一排过道边上定定心心坐下来！

大幕一拉开，

星光齐争辉；

个个名角儿，

实在是来三，

看得我是心花怒放神飘荡，

若问我哪一颗星座最灿烂？

就是周家二少爷，

最年轻来最俊美。

开心里格来，

开心里格来！

随团学员招进来！

（接白）恐怕大家还不知道吧，我报考戏班子的辰光唱的就是周冲的一个名段，（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就让我来再唱给大家听听——

（接唱）

像在一个冬天清早晨，

明亮的天空万里睛。
在那广阔无比的大海上，
有一只小船驶得像海燕轻。
白色的风帆张得满，
海风阵阵吹得紧。
像海燕张开翅膀海上飞，
飞向天际追白云。

（接白）四凤！
（接唱）

那时候我和你同坐在船头上，
乘风破浪向前进。

我和你飞向我们的新世界，
那里有真正的快乐和清净，
没有虚伪和争吵，
没有强权不平等！

（接白，沉浸地）我也经常会得忘记辰光，忘记了家，忘记了我的爸爸，也忘记了我的姆妈，并且也忘记了我自家——（突然一激灵，接白）现在好啦，

（接唱）

偶像他常在面前站，

不管你想看多少眼。

上场躲在幕内看，

下台做个小跟班。

开心里格来，

开心里格来！

我也要尽快长成材，

长成才也好来接班。

有一桩事体想想真后悔，

我是几次三番提出来。

一心想要阮老师收我做徒弟，

我情愿三跪九叩把他当作父执辈。

谁知他推三阻四不应承，

讲自家年纪轻来不相配。

让我好好向各位老师学，

要博采众长方才是正办。

好比热面孔贴着冷屁股，

你倒说说看倒霉不倒霉！



谢剑青徐思辉饶一声沈金泉四人一起上场。



沈：小魏，你在此地啊。赶快，去跑一趟凤翔公司。少奶奶穿的落地长裙已经做好了，早点去拿来好让闽玉芬试妆。



魏：晓得了。



魏仁慈下场。



沈：上次两套白颜色男女西装做得真合身。我看可以再试排一次。



谢：好啊，马上开始。



舞台灯光转暗，谢剑青徐思辉饶一声沈金泉四人隐没。杜月珍扮演的金曼萍和阮承彬扮演的徐子明隐现。



金曼萍和徐子明对唱《少奶奶的扇子》里“赠扇”一段——从“羽毛扇上画玫瑰”开始到“专到上海把女儿访”为止。



舞台灯光恢复。



谢：（边鼓掌）好，好，好。两位真是演来动人啊。



饶：今朝闽玉芬到电台录音去了，否则还可以接着排几段少奶奶穿了落地长裙的唱段，走走台步调度调度。



杜：电台要她去录教唱节目，一时三刻恐怕来不及回来。



徐：她是去录“织布就是为革命”的，任务不简单啊。



沈：哎，比起从前月珍她上电台演唱来，辰光还少得多来。



杜：金泉，你不要这样说！要注意影响。



沈：哦，对对对。我看，我们还是抓紧下一部戏——《年青的一代》。



谢：对啊，借借话剧和电影的东风，一定能够再次打响！



徐：我有一个点子，是关于唱腔的。



杜：有啥好主意，你快讲啊。



徐唱：

承彬嗓音很明亮，

年轻一代多欣赏。

让他推出新声腔，

也好让大家来学样！



杜唱：

阿辉讲得非常对，

承彬他音域还可以再放开。

越剧京剧舞台都有新流派，

就要叫观众听听看看开开眼！



阮：（带点疑惑地）我真的能行吗？



徐：据北京消息，周总理曾经说过叶盛兰是“最佳中国古典美声男高音”。叶盛兰头牌小生钻研得非常细，讲究用细致的曲调用优美的声腔去表现不同舞台人物为情节服务。承彬你的嗓音特点是高亢潇洒挺拔飘逸。所以，我想在《年青的一代》里把“读遗书”等主要唱段音域再调宽一点，这样子一来就不单单是只有“软糯”两个字来形容了。



杜：对！一定要趟出一条路子来。上次沪剧界流派演唱会，没有你们青年人出场真正可惜。



徐；我们作曲就是要分析演员的嗓音特色，结合剧中人物特点创作和剧情气氛人物性格相吻合的唱段来。



杜：阿辉说得好！那次流派演唱会上阿是娥最后压台唱的新唱段“祭海”就是朱介生和她共同研究出来的。



徐：那一段反阴阳有了新的发挥。再说，长过门也好极了。



饶：只要你写得出，我也一定拉得出！



阮：好，徐老，你写我唱，一言为定。



徐：慢来慢来——我倒是已经替玉芬写了一段，大家听听看好吗。



场上众人齐声叫好。



徐：这一段夏倩如的唱段不长，一共只有四句，但是很婉转符合人物当时心态。我对她今朝到电台教唱的那段一样处理，强化“法”（即4）这个半音。非常适合她发挥自身嗓音特色。



杜：半音“法”（即4）在正规歌唱家那里都是稀奇货色，更不用说沪剧舞台了。就让大家多听听听出点味道来。



闽玉芬在舞台一角隐现。她开始演唱《年青的一代》中第一场夏倩如的唱段。



夏倩如唱：

同学们一阵阵歌声传出来，

夏倩如我这里心如波涛翻。

见他们一个个决心书上表心愿，

我怎能，我怎能独自空徘徊？



闽玉芬隐没。



场上众人：（对徐思辉）确实不错啊/味道交关好/有意思/听出味道来了。



梳着两条小辫子的俞敏丽急步上场。



俞：来了来了，《五十一号兵站》里的小老大来了。



谢：小姑娘，你到底在讲啥人来了啊。



杜：不要急，慢慢讲。



俞：（依然紧张激动地）哦，就是梁，梁，梁——



饶：（开玩笑）这样子激动，阿是梁山伯下山来啦？



徐：好来，不要再讲笑话来！



俞：（定定心神）是青年话剧团的梁波罗来了，要见我们的林育生！



杜：原来如此，那我们一起去接待吧。承彬，快走！



场上人等急步下场。唯有俞敏丽还在场上发呆。



俞：（嘟囔）要是达式常没有到外地去拍新电影，说不定也会到我们团里来呢。（忽然醒悟，急忙起步）我也要再看看我的偶像去喽。



大幕合拢。





第四场：红灯高举



场景：演出舞台上

时间：上场后翌年



大幕拉开，二道幕前。



魏仁慈和俞敏丽分别从两边上场轻手轻脚地走至中间。



魏/俞：（同时抬头看到对方）咦，你也来躲在此地偷师啊——（两人同时掩口一笑）。



魏仁慈举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以示噤声。



俞：（熬不住）你要晓得，我最喜欢看闽老师唱（边哼边把身子一扭）“羞羞答答坐勒拉车子浪”来！



魏：（不以为然地）小姑娘家子，就只知道扮新娘子！现在又不是办家家，是演出，为工农兵观众演出！我最喜欢阮老师的一段就是“向往解放区”——（哼出来）“多少回心似彩凤任飞翔”。我从小就牢牢记住有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



俞：是啥人讲的？阿是毛主席？



魏：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俞：好来好来，有啥稀奇！不告诉我其实就是你讲不出来！啊呀，快要演到这一场了。不要再讲啦，赶快看戏！



魏仁慈俞敏丽两人一左一右把二道幕拉开后下场。



场上正是《桃李颂》的那一场次。阮承彬扮演的陶国祥和闽玉芬扮演的李慧英正在演出——从“身在养伤心在校”开始到“我到外面拿电话打”为止。



幕后传来观众热烈的掌声。



舞台灯光暗转，迅即复亮后穿着戏装扮演杜大姐的杜月珍和谢剑青徐思辉饶一声沈金泉他们四人也在场上。



杜：《桃李颂》已经获得了广大观众的认可。承彬的唱腔特具阳刚、柔美相济、清亮华丽的特点再次体现。玉芬缠绵委婉的半音特色也不断地强化。即使现在论资排辈的风气还一时不能克服，我相信有阿辉替你们作曲，迟早会得到认可的。



徐：这有啥？都是我应该做的嘛。



饶：对对对。作曲伴奏演唱三结合，精诚团结三结合缺一不可。



杜：老饶啊，你不好再讲“精诚团结”，那是老蒋用语。当心点哦。



饶：（一拍脑袋）啊呀，你看看，我怎么又开顺口溜了呢。



沈：根据市里区里的精神，我们还是尽快把下一部戏搞出来吧。



阮：对了，毛主席已经批评过舞台上不能再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我想我再也不演《父子恨》了。



闽：我也再不演少奶奶了。



谢：大家不要再自责了。就是演施佾生，承斌本来也是为了想拓宽戏路，改变沪剧舞台古装戏老是胡锦初珍珠塔玉蜻蜓剧目贫乏的局面啊。



沈：现在又有一部好电影叫做《自有后来人》。上次已经讨论过几趟，听说兄弟剧团也在抓紧编排。我们怎么办？要不要上？



杜：我看，应该抓紧，大干快上。不要怕打擂台。前几年不是就有两台《家》和两台《秋海棠》吗。



闽：听我师父讲，剧名叫做《三代人》。祖孙三代！我师父和我师妹这次不是演母女而是演老奶奶和孙女儿。



谢：问题是这样一来，承彬和玉芬也不再是舞台上的夫妻档情侣档了。李铁梅年龄十七不算小，李玉和那起码要将近不惑之年。承彬就不再是风度翩翩的男小生了。



阮：这一点不要紧。为了演好一个铁路工人地下党员，哪怕化妆装上络腮胡子都不要紧的。我还正想改变戏路演好工农兵适应革命形势需要呢。难道真的一直要老黄瓜刷绿漆——像刘晓庆一样装嫩啊。



闽：（奇怪地）刘晓庆？刘晓庆是啥人啊？



阮：（轻描淡写地）现在她还没有养出来，以后你就晓得了。



徐：一致同意的话，我就拿已经谱好曲子的几段先排练起来。承彬的大段重要唱段“刑场斗争”准备进一步发挥你的高亢激昂特色，更加好地符合英雄人物的气慨。



阮：徐老，你就放手大胆地编曲好了。



徐：玉芬，你在戏里最后一大段唱非常重要，也很突出。我已经把“迂回”编写了进去。怎么样？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来一段？



闽：没问题！我决心演好他这个英雄人物的英雄儿女！那我就去准备了哦。



闽玉芬下场。



杜：剧名还没有定好呢。大家倒出出主意看！



谢：叫三代人不见得好，之前就有过《两代人》了。



阮：我看过电影也看了剧本，倒不如就叫做《红灯记》！



场上其他人等：（一起）《红灯记》？！好啊，一盏红灯贯穿始终，就叫——（场上所有人异口同声）《红灯记》！



灯光转暗。舞台上闽玉芬扮演的李铁梅隐现上场。



李铁梅演唱“归家”这一段——（前面一出场的道白在此从略）。



李铁梅唱：

见红灯豁然开朗亮了心，

见灯犹如见亲人！

怀抱红灯心间暖，

它使我浑身热血全沸腾。

划着火，点着灯，

轻轻擦，除积尘。

让红灯亮晶晶光芒灿烂胜比日月明——

继续闹革命驱走黑夜迎黎明。

抚红灯亲人的嘱咐在耳边响，

壮烈的往事涌上心。

忘不了奶奶悲愤叙红灯，

仇与恨激励铁梅树雄心；

忘不了我爹黑夜亮红灯，

生与死激励女儿永坚贞；

忘不了亲人们从容就义气如虹，

激昂的口号响彻九霄云。

血染红灯灯更红，

灯映红心心更明。

家被毁人遭杀——

贼鸠山你想扼杀革命难得逞。

毁，毁不了赤红心，

杀，杀不绝后来人。

刑场被杀吓不倒，

没有恐惧只有恨！

李铁梅有爹的品德脚更稳，

有爹的智慧心更明，

有爹的胆量斗豺狼，

有爹的红灯照前程。

我定要冲破层层包围圈，

将密电码送往北山交亲人。

高举红灯传家宝，

沿着前人的道路向前进！



舞台灯光恢复。场上其余人等一齐鼓掌。



杜：编得好，演得好，唱得好！让我们一起来高举这盏红灯，奋勇向前！



场上人等向杜月珍靠拢。



大幕合拢。同时幕后传来画外音：中宣部副部长文化部副部长文联党组书记林默涵同志邀请沪剧《红灯记》剧组主要人员进京，还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见！——幕后一片异常热烈的欢呼声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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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想到——为袁滨忠写一部大戏：《海上申曲》。



于今，终于写下了“剧终”两个大字。与此同时，按照惯例剧作者有同名小说和同名电影剧本一并推出。



文艺界是万恶的四人帮肆虐的重灾区，上海又是四人帮的老巢。袁滨忠曾有过一部由话剧改编而来的大戏《千万不要忘记》。同样，我们作为文革亲身经历者也不能忘记那异常黑暗的一幕。





今年适逢凌爱珍老前辈冥辰一百周年暨爱华沪剧团成立六十周年，特别推出这部新戏。



也可以说此剧是专为袁派小生一级演员钱思剑度身打造的一部剧目。如果钱思剑无意出演或者因故不能出演，其他任何一位袁派小生均可着意考量。



务请注意，这个剧本和通常传记式剧本《梅兰芳》、《严凤英》、《常香玉》、《新凤霞》和《孟小冬》等至少还保留了第一主人公真名实姓完全不同，出于众所周知的规避原因，剧本初稿里自始至终并没有出现袁滨忠姓名这三个字样也没有提及袁派唱腔。剧本采用的是类同《民国往事》、《舞台姐妹》等本子的方式，期望各位沪剧界有关人士切勿自行对号入座，也敬请观众读者谅解和宽容。



剧中提及的真名实姓均尊重事实决无歪曲诽谤况且这些真人他们都自始至终从未正式出场。至于所有采用了虚假姓名的剧中人物，务请不要事事处处与现实生活相对照。切记切记这并不是一个纪实性剧作。



戏中戏的桥段显然移用了原先的舞台演出记录，这也是创作这部新戏的必要部分。务请原本的创编者理解。某些戏中戏的唱词因手头资料不全尚未齐备，也请沪剧界各位老番三大力协助订正。



搬演此剧本的难度在于男主角阮承彬务必要惟妙惟肖地演唱袁派，也希望女主角闽玉芬一定要演唱带半音4的韩派。这样才能逼真地重现沪剧舞台上的旧日光彩。



鉴于袁派和旦角流派中的佼佼者杨派演唱对手戏的桥段甚少，同时根据剧情建议剧中女主角黄传英演唱杨派。



此外，剧作者另有一条参考性建议是特邀沈仁伟出演剧中人物黄文彬。



敬请韩玉敏阿姨和袁太两位女士以及各路老番三尤其是曾经给予我不少指点的宝山沪剧团再有原爱华沪剧团夏剑青先生等有关人士多提宝贵意见以便进一步修订。



一般而言，我创作的戏曲剧本都不限定于某一剧种搬演。是次打破惯例特地专为沪剧编写这个本子。郑重声明，业内编剧切勿盗用剧作者的这一创意另起炉灶。如有意参与修改，十分期待通力合作。





场次

第一场：出道组团

第二场：崭露头角

第三场：更上层楼

第四场：红灯高举

第五场：载誉归来

第六场：风云突变

第七场：弄巧成拙

第八场：离愁别恨

尾声





出场人物：

阮承彬，华艺沪剧团头牌小生，简称阮

闵玉芬，华艺沪剧团头牌花旦，简称闵

杜月珍，华艺沪剧团团长，沪剧界老前辈，头牌老旦，简称杜

黄文彬，沪剧界老前辈，简称黄

黄传英，黄文彬的女儿，阮承彬的妻子，满口香饭店总经理，简称英

魏仁慈，华艺沪剧团青年演员，二路小生，出场时为随团学员，简称魏

肖月娥，华艺沪剧团中年女演员，比杜月珍年轻一截，二路旦角，简称肖

谢剑青，华艺沪剧团编剧兼导演，简称谢

徐思辉，华艺沪剧团作曲，简称徐

饶一声，华艺沪剧团主胡，简称饶

沈金泉，华艺沪剧团剧务，后转为导演，简称沈

俞敏丽，出场时为学馆学员，简称俞

华艺沪剧团其他演职员工若干，简称群

沪宁杭苏锡常等地前来拜师的青年男演员和票友若干，简称徒

满口香饭店服务员两名，简称员





第一场：出道组团



场景：沪剧界老前辈黄文彬家中

时间：上海解放后一年间



大幕拉开。杜月珍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地上场。



杜唱：

春回大地暖洋洋，

眼前一派新气象。

文艺战士跟党走，

人老志坚心明亮。

红毡毯上功夫练，

九龙口前歌声扬。

申曲舞台若要再进步，

挂帅还需请来先锋将！



杜月珍圆场后上前敲门。



杜：老先生在家吗？



幕后应声：来了来了——。黄传英接着上场开门迎接。



英：（热情地）杜阿姨，你好。



杜：（进门）阿英啊，有一阵子没有看见你，真是好一个大姑娘越长越漂亮啦。



英：阿姨，你看你——。



杜：好啦好啦，不要不好意思。我来问你，你爹爹在家吗？



英：哦，他正在后面教学生子呢。阿姨，你请坐。我来去叫他出来。



杜：好。哦，对了，等一会有个叫闽玉芬的小姑娘也会到此地来。你帮我到弄堂口去迎一迎。



英：我知道了，她不就是沪剧皇后的那个得意门生嘛。阿姨，你放心好啦。



黄传英下场。旋即黄文彬上场。



黄：啊呀，月珍，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啦——哈哈。



杜：不是西风，是东风。

（接唱）

现在非比解放前，

我们唱戏人腰板挺得起。

（黄文彬插白：是啊，是啊，从前叫我们是戏子，娼优娼优——老早还拿我们和妓女放到一起呢。）

（接白）现在我们是演员，是文艺工作者，是搞艺术的艺人！

（接唱）

流氓地痞一扫光，

再也无人敢来惹闲气。

今日里有事求教老法师，

故而专程到此拜访你。

（黄文彬插白：看你讲的，有什么事情尽管讲好啦。）

沪剧事业盼兴旺，

我想组团立班底。

（黄文彬插白：好事情啊，应该支持！应该支持！）

诸事齐备尚有憾，

好比麻将搭子三缺一。



黄：哦，你倒说说看，你已经请了点啥人啊。



杜：编剧是谢剑青——。



黄：小谢，我晓得我晓得，笔头真来事！能编还能导呢。



杜：作曲请的是徐思辉。



黄：也是一把好手！



杜：主胡还是我的老搭档。



黄：你是讲饶一声，不错不错！



杜：剧务是老番三沈金泉。



黄：月珍啊，真有你的——。



杜唱：

组建班底不容易，

承蒙大家看得起。

最主要文艺政策方针好——

真好比艺人坐实在春风里。

满打满算一台戏，

还缺一个——

（黄文彬插白：还缺啥？）

还缺少“汪志超”这样好的脚色方始生旦能够配得齐。



黄：原来是你要寻一个小生来同你配戏——。



杜：老先生，你搞错了。不是同我配戏呀——

（接唱）

当年是我出演李玉如，

现在已经年岁不饶人。

要寻一位当家小生不是为了我，

是要去相配我觅来的新人年纪轻。



黄：原来如此。你真有眼光——

（接唱）

长江后浪推前浪，

戏曲传承最要紧。

若是没有年轻人来接班，

再好的艺术也要丢干净。



杜唱：

老先生讲得一点都不错，

我心里盘算就是这本经。

要尽快培植新面孔，

全靠我们这批带头人。



黄：那你相中了——。



杜唱：

上门之前指头早就扳得清，

老先生你这里学生多的是精英。

有一位年轻小伙子马上要满师，

我想要的就是他——



黄接唱：

你说的可是阮承彬？

（杜月珍接白：正是。黄文彬对她翘起大拇指。）

杜月珍啊杜月珍，

佩服你实实在在真是门槛精！

拔尖人才第一位，

给你挑中眼光灵！



杜唱：

有其师来有其徒，

不知道老先生是否肯放人？



黄唱：

既然你伯乐相中千里马，

康庄大道等他起步万里行！



杜：谢谢老先生，多谢老先生大力支持！



黄：月珍，你要知道我真的是忍痛割爱啊。



杜：知道知道。我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现在还算是毛脚，满师出道之后马上就是乘龙快婿啦。



黄：（对幕后）传英，快去叫承彬出来见一见贵客！



黄传英在幕后应答：师兄马上就来了。



黄传英阮承斌一起上场。



黄：承彬啊，快来见过老前辈。



阮：承彬见过杜阿姨。



杜：以后就是自家一家人了。用不到这样客气。再说，叫阿姨真的要拿我叫老了，还是叫大姐吧。



阮：这——。



黄：（看到阮承彬腼腆，不好意思改口就发指令）恭敬不如从命。承彬，你就叫大姐好啦。



阮：是。杜大姐。



杜：这样子嘛，今后我们就好相处了。哦，对了，还要问过一声，不知道传英小妹妹舍得不舍得放人呢。



英：（满面通红，责怪地）阿姨，大家一直都说你是一个好人，没想到今朝你真坏！



黄传英扭头朝里就跑。杜月珍上前拦住。



杜：传英啊，你还要帮我到弄堂口去招呼闽玉芬呢。



黄传英转身从上场门处下场。



杜：承彬啊，你师父已经答应等你一满师就到我团里来，我让你挂头牌。



阮：挂头牌？！师父，是真的！？



黄：是真的。年轻人不要怕，场面上多锻炼锻炼就成熟了。



杜：你师父和我都对你充满信心啊。等一歇，我招来的年轻花旦来了之后，你们先熟悉熟悉，也好让你师父再指点指点。



黄传英前导，闽玉芬上场。黄传英深情地看一眼阮承彬后下场。



杜：玉芬，来见见老前辈。



闽：玉芬见过老前辈。



黄：好好好，真是个人才！来，再见见我这个徒弟——他叫阮承彬。



闽：我早听说过了。



阮/闽：（同时）你好。



黄：好好好。这就很亲热啊，看来沪剧舞台上又要出一对金童玉女啦。



杜：到底是不是金童玉女，灵不灵就让我们大家来当场试验。先来清唱一段《小分理》，老先生，你看可好？



黄：好啊，就从“恩姐领道前头走”唱起。



在以下阮承彬（施君）闽玉芬（娇倩）对唱时，黄传英手捧一只杯子悄然上场仔细聆听。



施君唱：

恩姐领道前头走，
“车前子”“滑石”上楼梯。
到堂楼，“川芎”上来忙作揖。
娇倩唱：

“厚朴”“杜仲”还侬礼。
“佛手”搭只“沉香”腕。
施君唱：

做人之道让还你，
我只得“百部”怏怏坐下去。
娇倩唱：

作别施君楼来下，
施君唱：

侬要下楼慢一点，
我晓得侬到厨房里烧条鱼、斩只鸡，
因为我格毛病刚刚好，

请侬荤腥小菜勿必提，

勿吃何必糟蹋伊。
娇倩唱：

烧鱼烧肉来勿及，
侬晓得为点啥事体？
独坐堂楼真厌气，
烧一杯湖水淡茶来敬敬你。
施君：请自珍！
娇倩唱：

“钩藤”弯弯楼来下，
十三级楼梯走下去。
行来已到厨房里，
吩咐丫鬟泡“白旗”。（——闽玉芬致礼后转身回到杜月珍身旁。）
施君唱：

独坐房中真厌气，
我要将房间景致看仔细。
但只见，万字长窗共有十六扇，
四周贴勒五颜六色洋玻璃。
朱灯一只当中挂，
还有几出古人戏。
头一出，白马银枪钟师道；
常遇春三打采石矶；
曹操兴兵战刘备；
还有一位临潼斗宝伍子胥。
独脚圆台当中摆，
八把交椅各东西。
当中挂勒单条画，
画勒辞赵归汉蔡文姬。
对联一副分上下，
写对先生有文理。
上一联：“移椅依桐同玩月”，
下一联：“等灯登阁各攻书”，
落款图书“唐六如”。
恩姐就要楼来上，
偷看房间我欠礼。



阮承彬致礼站过一旁，黄传英赶忙把茶杯递到他手中。阮承彬一饮而尽，把杯子还到黄传英手里。



杜：唱得好，唱得真好！不愧是名师出高徒啊。不过，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唱（接唱《卖红菱》中一句男腔唱词）“吃罢茶来——（转女腔）收杯子”啊？



黄传英闻听掩面急步下场。



黄：小姑娘家面皮薄，吃不消你这样子开玩笑的。不要单说承彬，玉芬也唱得真不错啊。



闽：是老先生讲得好，我还刚刚出道呢。今后还要请老先生多多指教。



黄：好说好说。（对杜月珍）那么，月珍你这个班子叫什么名字呢？



黄传英悄然上场。场上众人都期待着杜月珍。



杜：沪剧是中华民族戏曲艺术园地中的一朵白玉兰——



英：（着急地插嘴）叫玉兰，不是人家越剧界早就有了玉兰剧团这个名字了吗？



杜：传英你不要着急，我这个新班子取名就叫华艺沪剧团。



黄：华艺，好名字！



场上其余人等齐声：华艺沪剧团！



黄文彬走上前一步，紧握杜月珍的双手。



黄：预祝华艺沪剧团杜团长走马上任！



杜：祝愿我们的沪剧事业兴旺发达，小青年勇挑重担前途无量！



场上其余人等向黄文彬杜月珍靠拢，聚光。



大幕合拢。







第二场：崭露头角



场景：华艺沪剧团排练场

时间：华艺沪剧团成立之后某一年



大幕拉开，二道幕前。



肖月娥上场。



肖唱：

售票窗口排长队，

台上精彩台下也精彩——

（幕后合唱：售票窗口排长队，台上精彩台下更精彩！）

观众鼓掌齐喝彩，

晚报介绍秀文采。

（幕后合唱：观众鼓掌齐喝彩，晚报介绍秀文采。）

剧团上下多和谐，

人人交口来称赞。

（幕后合唱：剧团上下多和谐，人人交口来称赞。）

本以为啊本以为——

团长她年过四十一直想告退，

花旦位置马上就会得空出来。

正好让我肖月娥来填补，

红毡毯上盛开一朵白牡丹。

谁料想她组团主打青春牌，

英俊小生携手俏花旦。

一个是舞台新秀红玫瑰，

一个是郎有貌来亦有才。

顾影自怜实在太惭愧，

阮承彬怎样好和我姐弟配？

自家识相认命吃一口安逸饭，

唱唱老旦还只好是排在第二位！

听听，大家都来听听，台上正在唱《拔兰花》。这一出传统滩簧老戏，让一对小青年唱得多少闹猛哦。可惜是这朵兰花再也不会戴在我的头上了。



肖月娥赞叹着下场。二道幕拉开。



场上唯有灯光打在场上隐现的阮承彬身上。



阮承彬正在扮演滩簧传统戏《拔兰花》里的男主角孙福泰——这段戏中戏从他演唱“心中恼恨李金姐”开始到“伸手上前拔兰花”为止。



阮承彬扮演的孙福泰隐没。舞台上灯光全部恢复。



华艺沪剧团演职人员上场忙碌过场，其后场上就余下谢剑青徐思辉饶一声沈金泉四人。



谢：来来来，大家再来议一议对准备下一部新戏的打算。

（接唱）

虽然说演传统老戏牌子响，

金童玉女黄金搭档已造就。

若就此满足现状千万不能够，

还需要继续努力迈开大步向前走。（其间，杜月珍上场倾听。）



徐唱：

团长她引进最年轻的新秀来，

高瞻远瞩目光远大好运筹。

我们华艺现在新人挑大梁，

就应该新戏新腔接连不断争上游。



饶唱：

丁是娥团里上演《金黛莱》，

朝鲜民族巾帼英雄谱春秋。

华艺若想迎头赶上去，

定要有本子拿得出手！



沈唱：

我倒有个新想法，

沪剧搬演朝鲜日本故事已经有；

何不编写一部少数民族戏，

舞台上必定大放异彩有看头！



大家七嘴八舌地表示赞同——“这个主意好啊”“真不错”“讲得对”等此起彼落。



杜：（走上前来）大家好，这样子热闹啊。

（接唱）

华艺剧团要兴旺，

群策群力方能够。

全靠众人出主意，

我们才能拼上游！

刚才听得大家讲，

决不能老是叹五更来绢头丢。

新人新戏新面貌，

这样的重担我们义不容辞挑肩头。

老沈想法提醒我，

正巧是个好时候。

《苗家儿女》在上映，

大导演陶金他的名声响来票房优。

小谢你是个快笔头，

马上动手一挥就！



谢：那我就回去连夜动笔！



徐唱：

四四拍四二拍总究是老传统，

板板六十四难免听厌会摇头。

靡靡之音不能唱，

天涯歌女早缄口。

到少数民族音乐之中去找灵感，

这个想法有苗头！



饶：我们乐队一定全力配合打好这一仗！



场上众人向杜月珍靠拢，聚光。



灯暗转后，阮承彬扮演的卡良和闽玉芬扮演的迈香隐现。



卡良唱：

银色光带透杉林，

薄雾似烟绕山间。

阵阵蜜香诱人醉，

凤尾草频频把头点。

晶红蜜玉枝头挂，

摘一串葡萄妹尝鲜。

靠近迈香问一句，

这一串葡萄甜不甜？

迈香唱：

手接葡萄心里甜，

粒粒葡萄情意绵。

今夜蒙你亲手赠，

再尝葡萄等何年？

卡良唱：

待等打败敌人胜利凯旋后，

再尝葡萄就更加甜。



幕后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



阮承彬扮演的卡良和闽玉芬扮演的迈香隐没。



一束聚光中杜月珍站在舞台中央。



杜：《苗家儿女》上演以来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在此地，我再想向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区里已经同意我们招收随团学员，沪剧事业不愁后继无人啦。



幕后传来一片叫好声。杜月珍轻轻地持续拍手致意。



大幕合拢。





第三场：更上层楼



场景：同前场

时间：又有一两年过去



大幕拉开。未脱少年稚气的魏仁慈跳跳蹦蹦地上场。在以下演唱过程中先是拿起场角落地上的一把长扫帚时不时漫不经心地扫两下子，后来又放回原处。



魏唱：

开心里格来，

开心里格来！

华艺大门向我开！

弄堂口汪太公拉二胡，

隔壁头三好婆唱本滩。

我小学初中到现在，

肚皮里厢戏文装了交交关！

回想那年味道崭，

大会串的场面轰动上海滩。

我拿零用铜钿省下来，

油条不吃吃泡饭；

积攒了香烟牌子一大堆，

让给小朋友忍痛去割爱。

总算一笔一笔凑拢来，

就好大清老早去排队。

伸长头颈等开门，

票子到手乐开怀。

赶忙吃晚饭，

奔到大舞台，

二层楼上向，

笃底一排过道边上定定心心坐下来！

大幕一拉开，

星光齐争辉；

个个名角儿，

实在是来三，

看得我是心花怒放神飘荡，

若问我哪一颗星座最灿烂？

就是周家二少爷，

最年轻来最俊美。

开心里格来，

开心里格来！

随团学员招进来！

（接白）恐怕大家还不知道吧，我报考戏班子的辰光唱的就是周冲的一个名段，（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就让我来再唱给大家听听——

（接唱）

像在一个冬天清早晨，

明亮的天空万里睛。
在那广阔无比的大海上，
有一只小船驶得像海燕轻。
白色的风帆张得满，
海风阵阵吹得紧。
像海燕张开翅膀海上飞，
飞向天际追白云。

（接白）四凤！
（接唱）

那时候我和你同坐在船头上，
乘风破浪向前进。

我和你飞向我们的新世界，
那里有真正的快乐和清净，
没有虚伪和争吵，
没有强权不平等！

（接白，沉浸地）我也经常会得忘记辰光，忘记了家，忘记了我的爸爸，也忘记了我的姆妈，并且也忘记了我自家——（突然一激灵，接白）现在好啦，

（接唱）

偶像他常在面前站，

不管你想看多少眼。

上场躲在幕内看，

下台做个小跟班。

开心里格来，

开心里格来！

我也要尽快长成材，

长成才也好来接班。

有一桩事体想想真后悔，

我是几次三番提出来。

一心想要阮老师收我做徒弟，

我情愿三跪九叩把他当作父执辈。

谁知他推三阻四不应承，

讲自家年纪轻来不相配。

让我好好向各位老师学，

要博采众长方才是正办。

好比热面孔贴着冷屁股，

你倒说说看倒霉不倒霉！



谢剑青徐思辉饶一声沈金泉四人一起上场。



沈：小魏，你在此地啊。赶快，去跑一趟凤翔公司。少奶奶穿的落地长裙已经做好了，早点去拿来好让闽玉芬试妆。



魏：晓得了。



魏仁慈下场。



沈：上次两套白颜色男女西装做得真合身。我看可以再试排一次。



谢：好啊，马上开始。



舞台灯光转暗，谢剑青徐思辉饶一声沈金泉四人隐没。杜月珍扮演的金曼萍和阮承彬扮演的徐子明隐现。



金曼萍和徐子明对唱《少奶奶的扇子》里“赠扇”一段——从“羽毛扇上画玫瑰”开始到“专到上海把女儿访”为止。



舞台灯光恢复。



谢：（边鼓掌）好，好，好。两位真是演来动人啊。



饶：今朝闽玉芬到电台录音去了，否则还可以接着排几段少奶奶穿了落地长裙的唱段，走走台步调度调度。



杜：电台要她去录教唱节目，一时三刻恐怕来不及回来。



徐：她是去录“织布就是为革命”的，任务不简单啊。



沈：哎，比起从前月珍她上电台演唱来，辰光还少得多来。



杜：金泉，你不要这样说！要注意影响。



沈：哦，对对对。我看，我们还是抓紧下一部戏——《年青的一代》。



谢：对啊，借借话剧和电影的东风，一定能够再次打响！



徐：我有一个点子，是关于唱腔的。



杜：有啥好主意，你快讲啊。



徐唱：

承彬嗓音很明亮，

年轻一代多欣赏。

让他推出新声腔，

也好让大家来学样！



杜唱：

阿辉讲得非常对，

承彬他音域还可以再放开。

越剧京剧舞台都有新流派，

就要叫观众听听看看开开眼！



阮：（带点疑惑地）我真的能行吗？



徐：据北京消息，周总理曾经说过叶盛兰是“最佳中国古典美声男高音”。叶盛兰头牌小生钻研得非常细，讲究用细致的曲调用优美的声腔去表现不同舞台人物为情节服务。承彬你的嗓音特点是高亢潇洒挺拔飘逸。所以，我想在《年青的一代》里把“读遗书”等主要唱段音域再调宽一点，这样子一来就不单单是只有“软糯”两个字来形容了。



杜：对！一定要趟出一条路子来。上次沪剧界流派演唱会，没有你们青年人出场真正可惜。



徐；我们作曲就是要分析演员的嗓音特色，结合剧中人物特点创作和剧情气氛人物性格相吻合的唱段来。



杜：阿辉说得好！那次流派演唱会上阿是娥最后压台唱的新唱段“祭海”就是朱介生和她共同研究出来的。



徐：那一段反阴阳有了新的发挥。再说，长过门也好极了。



饶：只要你写得出，我也一定拉得出！



阮：好，徐老，你写我唱，一言为定。



徐：慢来慢来——我倒是已经替玉芬写了一段，大家听听看好吗。



场上众人齐声叫好。



徐：这一段夏倩如的唱段不长，一共只有四句，但是很婉转符合人物当时心态。我对她今朝到电台教唱的那段一样处理，强化“法”（即4）这个半音。非常适合她发挥自身嗓音特色。



杜：半音“法”（即4）在正规歌唱家那里都是稀奇货色，更不用说沪剧舞台了。就让大家多听听听出点味道来。



闽玉芬在舞台一角隐现。她开始演唱《年青的一代》中第一场夏倩如的唱段。



夏倩如唱：

同学们一阵阵歌声传出来，

夏倩如我这里心如波涛翻。

见他们一个个决心书上表心愿，

我怎能，我怎能独自空徘徊？



闽玉芬隐没。



场上众人：（对徐思辉）确实不错啊/味道交关好/有意思/听出味道来了。



梳着两条小辫子的俞敏丽急步上场。



俞：来了来了，《五十一号兵站》里的小老大来了。



谢：小姑娘，你到底在讲啥人来了啊。



杜：不要急，慢慢讲。



俞：（依然紧张激动地）哦，就是梁，梁，梁——



饶：（开玩笑）这样子激动，阿是梁山伯下山来啦？



徐：好来，不要再讲笑话来！



俞：（定定心神）是青年话剧团的梁波罗来了，要见我们的林育生！



杜：原来如此，那我们一起去接待吧。承彬，快走！



场上人等急步下场。唯有俞敏丽还在场上发呆。



俞：（嘟囔）要是达式常没有到外地去拍新电影，说不定也会到我们团里来呢。（忽然醒悟，急忙起步）我也要再看看我的偶像去喽。



大幕合拢。





第四场：红灯高举



场景：演出舞台上

时间：上场后翌年



大幕拉开，二道幕前。



魏仁慈和俞敏丽分别从两边上场轻手轻脚地走至中间。



魏/俞：（同时抬头看到对方）咦，你也来躲在此地偷师啊——（两人同时掩口一笑）。



魏仁慈举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以示噤声。



俞：（熬不住）你要晓得，我最喜欢看闽老师唱（边哼边把身子一扭）“羞羞答答坐勒拉车子浪”来！



魏：（不以为然地）小姑娘家子，就只知道扮新娘子！现在又不是办家家，是演出，为工农兵观众演出！我最喜欢阮老师的一段就是“向往解放区”——（哼出来）“多少回心似彩凤任飞翔”。我从小就牢牢记住有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



俞：是啥人讲的？阿是毛主席？



魏：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俞：好来好来，有啥稀奇！不告诉我其实就是你讲不出来！啊呀，快要演到这一场了。不要再讲啦，赶快看戏！



魏仁慈俞敏丽两人一左一右把二道幕拉开后下场。



场上正是《桃李颂》的那一场次。阮承彬扮演的陶国祥和闽玉芬扮演的李慧英正在演出——从“身在养伤心在校”开始到“我到外面拿电话打”为止。



幕后传来观众热烈的掌声。



舞台灯光暗转，迅即复亮后穿着戏装扮演杜大姐的杜月珍和谢剑青徐思辉饶一声沈金泉他们四人也在场上。



杜：《桃李颂》已经获得了广大观众的认可。承彬的唱腔特具阳刚、柔美相济、清亮华丽的特点再次体现。玉芬缠绵委婉的半音特色也不断地强化。即使现在论资排辈的风气还一时不能克服，我相信有阿辉替你们作曲，迟早会得到认可的。



徐：这有啥？都是我应该做的嘛。



饶：对对对。作曲伴奏演唱三结合，精诚团结三结合缺一不可。



杜：老饶啊，你不好再讲“精诚团结”，那是老蒋用语。当心点哦。



饶：（一拍脑袋）啊呀，你看看，我怎么又开顺口溜了呢。



沈：根据市里区里的精神，我们还是尽快把下一部戏搞出来吧。



阮：对了，毛主席已经批评过舞台上不能再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我想我再也不演《父子恨》了。



闽：我也再不演少奶奶了。



谢：大家不要再自责了。就是演施佾生，承斌本来也是为了想拓宽戏路，改变沪剧舞台古装戏老是胡锦初珍珠塔玉蜻蜓剧目贫乏的局面啊。



沈：现在又有一部好电影叫做《自有后来人》。上次已经讨论过几趟，听说兄弟剧团也在抓紧编排。我们怎么办？要不要上？



杜：我看，应该抓紧，大干快上。不要怕打擂台。前几年不是就有两台《家》和两台《秋海棠》吗。



闽：听我师父讲，剧名叫做《三代人》。祖孙三代！我师父和我师妹这次不是演母女而是演老奶奶和孙女儿。



谢：问题是这样一来，承彬和玉芬也不再是舞台上的夫妻档情侣档了。李铁梅年龄十七不算小，李玉和那起码要将近不惑之年。承彬就不再是风度翩翩的男小生了。



阮：这一点不要紧。为了演好一个铁路工人地下党员，哪怕化妆装上络腮胡子都不要紧的。我还正想改变戏路演好工农兵适应革命形势需要呢。难道真的一直要老黄瓜刷绿漆——像刘晓庆一样装嫩啊。



闽：（奇怪地）刘晓庆？刘晓庆是啥人啊？



阮：（轻描淡写地）现在她还没有养出来，以后你就晓得了。



徐：一致同意的话，我就拿已经谱好曲子的几段先排练起来。承彬的大段重要唱段“刑场斗争”准备进一步发挥你的高亢激昂特色，更加好地符合英雄人物的气慨。



阮：徐老，你就放手大胆地编曲好了。



徐：玉芬，你在戏里最后一大段唱非常重要，也很突出。我已经把“迂回”编写了进去。怎么样？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来一段？



闽：没问题！我决心演好他这个英雄人物的英雄儿女！那我就去准备了哦。



闽玉芬下场。



杜：剧名还没有定好呢。大家倒出出主意看！



谢：叫三代人不见得好，之前就有过《两代人》了。



阮：我看过电影也看了剧本，倒不如就叫做《红灯记》！



场上其他人等：（一起）《红灯记》？！好啊，一盏红灯贯穿始终，就叫——（场上所有人异口同声）《红灯记》！



灯光转暗。舞台上闽玉芬扮演的李铁梅隐现上场。



李铁梅演唱“归家”这一段——（前面一出场的道白在此从略）。



李铁梅唱：

见红灯豁然开朗亮了心，

见灯犹如见亲人！

怀抱红灯心间暖，

它使我浑身热血全沸腾。

划着火，点着灯，

轻轻擦，除积尘。

让红灯亮晶晶光芒灿烂胜比日月明——

继续闹革命驱走黑夜迎黎明。

抚红灯亲人的嘱咐在耳边响，

壮烈的往事涌上心。

忘不了奶奶悲愤叙红灯，

仇与恨激励铁梅树雄心；

忘不了我爹黑夜亮红灯，

生与死激励女儿永坚贞；

忘不了亲人们从容就义气如虹，

激昂的口号响彻九霄云。

血染红灯灯更红，

灯映红心心更明。

家被毁人遭杀——

贼鸠山你想扼杀革命难得逞。

毁，毁不了赤红心，

杀，杀不绝后来人。

刑场被杀吓不倒，

没有恐惧只有恨！

李铁梅有爹的品德脚更稳，

有爹的智慧心更明，

有爹的胆量斗豺狼，

有爹的红灯照前程。

我定要冲破层层包围圈，

将密电码送往北山交亲人。

高举红灯传家宝，

沿着前人的道路向前进！



舞台灯光恢复。场上其余人等一齐鼓掌。



杜：编得好，演得好，唱得好！让我们一起来高举这盏红灯，奋勇向前！



场上人等向杜月珍靠拢。



大幕合拢。同时幕后传来画外音：中宣部副部长文化部副部长文联党组书记林默涵同志邀请沪剧《红灯记》剧组主要人员进京，还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见！——幕后一片异常热烈的欢呼声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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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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