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阡陌

◎《潮湿》

当我写下这个题目时

老屋的藏书，开始霉变

多少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他们迫于生计，只好盗版

掌故里圈养的虫鱼鸟兽

避免一场腥味的雨水

你一定会觉得今天的天气

--微风；20～25℃；晴转多云

纯属扯淡。一切都是谎言

我们不要，自觉有罪

有罪的是背景音乐

是东莞持双刀讨债的短裤男子

听说他利用放风的机会

逃到别人钻研刑法的深谷里

用月光擦拭，身上的油彩

无头的天使在很久之前

把二月汹涌着青铜的河流

种植在春天的身体里

长久的蛰伏之后，泛滥成灾

在地板上，我辨认出自己

峨冠博带的影子,头顶

太阳乔装成的狮子

喝浑浊的水，唱清澈的歌

◎《雨水过后》

没有任何事物先于这个春天

目睹了雨水的性器，引诱了

刚从念奴娇里苏醒的宋朝女子

红色围脖系着自树上摘来的鱼群

深居简出。窗台冬眠的花朵

被喧嚣的镜头放大之后

在善恶同源的阳光下，延口残喘

我是一个伤感而善良的人

不肯原谅梨花树下流逝的青春

那些飞翔的雨水和时间，薄若蝉翼

整日整夜悬挂在民俗节日里

光顾脆弱的蝴蝶和敏感的神经

这个二月，我尾随秦时动乱的月光

躲进岭南某个村庄虚构的传说里

拜谒一只急于瘦身的年兽

阴雨的黄昏，鸡犬独自生锈

剩下未婚先孕的桃花，忍辱偷生

传递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寓言

我在立春写下的类似诗歌的句子

在雨水过后的第五天

因为信仰和肤色，成为众矢之的

是谁在水泥森林里种下谚语

却忘了收获的路途和日期?

打铁的汉子在豪华车队离开之后

坐在柳树下，和我聊起生死

他的朋友驾车，酗酒，穷途痛哭

都无法用曙光擦亮漆暗的礼法

“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时代已经死亡

我盲目沿着河流寻找它的尸首

鸟的泪水一直跟踪到我体内

意外发现血液自心脏流出之后

和疼痛的初夜一起，消声匿迹

我避开杀鸡取卵的刽子手

一路用方言哼唱古老的挽歌

象牙塔在余震和车床的轰鸣里坍塌

绿色的文字，漆黑的倒影

让一株寡言了一辈子的水竹爱上交谈

当孤独的声音没有倾听者

谁来安慰我们内心绝望的毒瘤

福尔马林？棺木？还是刀刃

或者用桃木做成的护身符？

我们不会知道。真相一直戴着面具

代替阴谋认领刑罚和罪责

　　　　　　　　　2010.02.23

◎《请别把立春囚禁在我悲伤的血液里》

立春的第二天，刀光温柔

我冒雨摘回的玫瑰已经褪色

冬天的情人，裸死在荒野里

井水繁衍出凶手的皱纹

冰冷的青铜逃出洞穴

成群涌入都市的挽歌里

方言围攻乳房和农场

俘获酒后失态的风筝

除夕彩排的歌声，语病肆虐

谋杀岭南粗糙的神经

一些人沿着梯子倒挂灯笼

把立春囚禁在我悲伤的血液里

解冻的鸟群交换性欲之后

飞入春天，和木棉树围炉取火

我在红色金鱼的刺绣里

误闯一只年兽的封土

　　　　　　　　　　2010.02.06

◎《立春》

当陌生人，打着灯笼

穿过春光乍泄的庭院

黎明的玫瑰，怀揣春天

尾随被诬蔑道德沦丧的野鸽子

敲开我羞涩的房门

我辞退六点钟的情欲和疾病

在白纸上画出你熟睡的样子

之后，穿越潮湿的雨

一直抵达太阳黄经三百一十五度

“阳和起蛰，品物皆春”

左边的脚印还在冬天

右边的脚印已经立春了

那些被时间伏击的青春

和镜中的自画像一起老去

看，多少被冬天流放的人

已从荒芜之所归来

失踪多年的黑天鹅再次落在城门上

久违的乡音，乔装成一头狮子

辨认混入人群里

手握刀子的词

2010.02.04

◎《立春了，写首诗作别冬天》

风驱赶最后两个冬日

在岭南长满蓬蒿的街头

自南向北裸奔

围观者是一群爱迁徙的飞鸟

它们还没来得及说出真相

就死在远离故乡的小镇上

季节的更迭野蛮而血腥

我只能躲在夜的背后

偷偷收回这些尸首

黎明惊现鱼鸟的恋情

穿越千年的桃源女子

在我的瞳孔里，流离失所

刑场上，背叛时令的人

被最先抵达的春风

剪断了头颅

2010.02.02

◎《梦境》

灯光，这稀疏的潜伏者

自窗外爬入我的梦境

午夜是一群黑色的大鸟

从冬天的麦地逃走，重回原籍

我治好它们的疾病之后

在二楼的过道里练车

一只杯子跌落在楼下

破碎成女友，脆弱的脊椎

粮食和乡愁，逼近我

水注入我手指间的湖泊

变成猩热的血

狼狈为奸的岂止白色的床单

还有死水喂养的刀锋

在我身体里种植三种灾难

一场大雪乔装成隐士

在我刚刚编好的剧本里

篡改囚禁的气候

立春之前，迷恋做爱的人

密谋越狱

2010.02.01

◎《麦田里的守望者》

--缅怀J·D·塞林格

一望无际的孩子

美利坚的孩子，黄河的孩子

洪水的孩子，时间的孩子

黑皮肤的孩子，蓝眼睛的孩子

这个冬天里所有的孩子

仍在苍老的麦田里

疯跑尖叫，做着纯简的游戏

十二月已经过去了

一月也即将过去

多少被岁月卷走的孩子

没有如期归来

只有他还逗留在悬崖边上

用守望者的名义和姿态

构建的墙，隔离与孩子的心

不能相容的世界

现已，轰然崩塌

可是你们相信吗

就在前两天

在岭南最先偷渡春天的街头

或者纽约曼哈顿

还是新罕布什尔州乡间的河边

我仿佛遇见过他

那天他穿着芦蒿缝制的青衫

放任一群孩子跨越春天的栅栏

而他俯视时间的样子

仿佛魏晋来客

我们大笑

我们远离愚蠢的交谈

我们互换童年的玩具

我们在堆满谷物的房间外

竖起高过头顶的围栏

阻挡词的流亡

多少年过去了

现在连他自己也被岁月卷走

不再归来

2010.01.30

◎《致.耳朵》

大雪过后

立春开始在你的门外

纠集大难不死的蝴蝶

你总是习惯躲在夜的背后

潜入我在岭南的木屋

盗取音乐和诗歌

是故乡的风景出卖了你

把你憔悴的样子

暴露在星期三的窗口

而我手指间的洼地

刚从遥远的悲伤醒来

关于一只鸟黑色的葬礼

我们是彼此的孤儿

我遗失了耳朵

你遗失了头

2010.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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