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最瘦的人]

·

好聽的故事

他輕微的胖著，穿樸素衣服
深居簡出，渴望在淤泥中開點小花
一夜完成卷曲，另一夜完成衰老
他渾身都是白的
城市裏，有多少夜就有多少懸崖
多少腐朽和煤油，月亮無恥攀附，高貴曆盡屈辱
他把上身探出雲層，俯看雨水
他企圖幸免於難
想想看，這個安靜的胖子，何曾驚動花園
驚動那些被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石頭
但他經曆著
他全部的白天也經曆著
做爲詩人他沈迷於我的想象
但我不能想得太多
我怕想多了他會是另一個樣子
也許就長出蹄子——而命運
將迫使他貼地疾行

窗子

他提到西邊的窗子，像崩潰的畫
花紋細密，鳥鳴聲
年深日久，但聽不真切
鳥在沒有的樹上，和我互擲冷眼
有時喧鬧，有時清淨無爲

那一年，我們在西邊桃林飲酒
窗子總叫人無路可退

不好聽的故事

瘦子隱居於石
隔壁住著一對古裝男女
某日，他們在留聲機裏吵架，咿咿呀呀
忽然間全無聲息
光線暗了一下，接著，又暗了一下
仿佛電壓不穩
未幾，馬蹄哒哒而去
婦人憑窗，哭得像一朵栀子花
咿咿呀呀陣陣
那瘦子聽得好生難耐，遂起身拔掉電源
空氣中遍布草味，月亮垂下
一截濕漉漉的牛尾

半個月亮

半個月亮相隨
將熱疫播向群山
無翅的飛鳥，在眼裏燃燒
陰影於燦爛中成形
只有地獄美好
情人走過墓地，雨水沖刷的墓地
罪孽流逝，半個月亮相隨

我一生浪迹時光
我一生都在失火的荊叢

朝陽

燦爛於無聲處，綠葉
邁過高壓線，樓群肅穆
行路人無心匆忙
在街邊打望——鋼筋
水泥的積木裏
睡著一個從不犯錯的嬰兒

出路

最先找到出路的人，最後
也是要死的。他整夜在稠密的空氣裏沖突
那麽多水，那麽多名詞和動詞
這稠密讓他無比愉悅
現在，他平靜的描述這一切。描述死
臉上卻沒有硝煙的痕迹

情詩

我放下這一切，並不意味著
忘記我愛你。那是過去
那時你叫我詩人，你愛我
但你更愛我屍骨上開出的白花
你知道，我有比花朵更深
絕望的顔色，你明白那光澤

是的我愛過你，盡管我不是詩人
你才是。你讓我一個人
在雨裏孤單燃燒，孤單幽暗的勃起
你讓我愛過你，那是你的飄移，平庸和激情
那是你的柔軟，匆忙，和悲傷

靜室

夜深時，昆蟲們肆無忌憚，敲打著
流浪者的十二樂章。草木悄然茂盛，偶爾
碰出金屬聲，仿佛落滿星辰
久違的幸福在靜室搖曳，空空
誰獨坐黑暗中，逐漸彙聚成風
滿懷沈睡、祈禱和恩澤
滿懷世間少數，不曾感到悲傷的事物

將軍令

不是硝煙，是黃昏在天邊
不是铠甲，是細霧升起在河壩
將軍，那不可降伏的
不是千軍萬馬，是忙碌奔波的人間
日月起伏，不是馬蹄，是余震不斷的大地
夜色荒蕪，自掘的墳墓，正長出植物和飛鳥
前世灰燼，我在一面鏡中將你尋找
長劍割破多少魂魄，旌旗扯碎了誰的光陰
將軍，我握在手裏的鐵器冰涼，那是曾經的理想
在越來越鈍的死亡中，靜靜自燃

過期的草莓醬

清理半夜雜物，從廢紙中探出頭顱
半夜的天空，像不鏽鋼那麽蔚藍
那麽鋒利，完整又絕望的，懸在頭頂上
他拿出一瓶過期的草莓醬，低下頭，慢慢瞧著

魚肚白

一個人在心底的去留，想來必有定數
曾經，我們是彼此的幻覺和陰影
曾經，我把天空和酒瓶，都扔在自貢
和你相遇唐朝，聽丝线溢出西去的晨鍾
一路隱痛，一路堅持。直到事過境遷
留下三五梨花，仿佛故紙，仿佛這魚肚白

七夕

今夜，無法表達的海
在世界下面，沒有海拔
緣木求魚的人
緣著甯靜，端莊的樹林
一條魚將他帶回深海
渺小而空曠，低過窗外桂花
低過分分合合的藍

今夜，大海一卷而空
今夜，往事一塵不染
今夜，我啞口無言


鐵扣環

終於亮了，他們各自浮出水面
浮在黑與白的界限
他們泾渭分明又互相依存
不交換彼此位置
只環環相扣，一起靜靜的鏽著
他們用絲線串起樹林
串起貝殼裏，緩慢的教堂和時光
道一聲：“別來無恙，
我已告別自己多年，流浪在
黑與白的界限上。”

沒有

沒有人說話
沒有人
你聽到的只是一些奇怪的聲音
你沒看到什麽
沒有城市沒有村莊
只是剝落的泥磚剝落的沙灰剝落的星辰
如此幹淨
如此井然有序
你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
你什麽也沒想什麽都不知道
你的天空還是一個少女
你走向
浸泡月亮的池塘
你離開
我力不從心的憐憫

無題

現在，他們都離開了
三三兩兩的，走出我身體裏的電梯
現在，只剩下電梯
在身體裏空著，上上下下

我記得我說過，在他們離開的時候
我說我哪兒也不去
我將生於自貢，死於自貢
其實我不愛自貢

作爲一個時常口幹舌燥的，愚蠢的厭世者
我在陽光裏空著，上上下下
混亂的情緒，不掃除，也不傳播

明朝的椅子

你砍下的那些濕柴
如今是一把椅子
皇上，舊世紀的天氣是越來越髒
你的宦官正在往地上潑水
驅趕著大臣上朝
他們戴高帽穿大紅袍吃得很飽
但你看著惡心
宦官和宮女也讓你惡心
你毫無辦法，現在是明朝
皇上，每個人都在你面前撒謊
說天下太平，五谷豐登
說人民歡欣鼓舞，夜不歸宿
說你是他們的皇上
從來就沒砍過柴，做過和尚討過飯
也不是幽靈，被無比孤獨的附在了
這張柴禾削成的椅子上

女綢

告訴我世界是合理的
除了夜晚，漂浮在空氣中的地獄和玫瑰
除了一個陷阱中的人，尋找不可能的雪在一面鏡中
世界是合理的
正如你踏雪而來踏雪而去，像世間
大多數幸福的人一樣，心安理得的遠著
不是稻草，也不是洪水
但世界是合理的
讓我有足夠理由去另一世
隱姓埋名，用盡夜晚
傾聽一個人輕微急促的呼吸，仿佛絲綢
密封的世界，正被你慢慢撕開

琥珀

一面鏡子豎在我面前：落在遲暮的城中
鍾表店，不斷散發著灰色
人群扭來扭去，像水滴
我提著頭顱混迹其中，不合時宜的
排列一個個不忍描述的朝代、姓名和赝品
街道上塵沙凶險，它們塑造我
也塑造著，我的一顆殺伐之心
只是那些死去的人，至今
不願從幻覺蘇醒，風起時落葉像一聲冷笑
側過僅有的完好無損的半張臉
我和你，便輕松的耗盡了整整一萬年

蟲子

她澆花的時候，藤蔓順服的垂下來
水聲嘩嘩的，她聽見小時候穿在風裏的白裙子
也嘩嘩的響著，像一種無休無止的慢
亂世，流年和烏煙瘴氣的情人，是後來的事
她澆花，花就一朵一朵的被澆出來，很快又謝掉
囤積水聲的泥土上，爬滿暗淡深綠的蟲子


殺手

他不是大俠，殺戮在他這裏
永遠也成不了藝術
他的凶器是一條盤踞內心的蛇
黃昏來自蛇的歎息
道路支離破碎，地獄天堂
周遭盡是，夜與晝的浮光掠影
他忘了自己的顧主是誰
忘了病態枝葉，總朝他隱藏的方向
多少年他苦苦追殺一道砌入牆內的影子
多少年，他也沒能破鏡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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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聽的故事

他輕微的胖著，穿樸素衣服
深居簡出，渴望在淤泥中開點小花
一夜完成卷曲，另一夜完成衰老
他渾身都是白的
城市裏，有多少夜就有多少懸崖
多少腐朽和煤油，月亮無恥攀附，高貴曆盡屈辱
他把上身探出雲層，俯看雨水
他企圖幸免於難
想想看，這個安靜的胖子，何曾驚動花園
驚動那些被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石頭
但他經曆著
他全部的白天也經曆著
做爲詩人他沈迷於我的想象
但我不能想得太多
我怕想多了他會是另一個樣子
也許就長出蹄子——而命運
將迫使他貼地疾行

窗子

他提到西邊的窗子，像崩潰的畫
花紋細密，鳥鳴聲
年深日久，但聽不真切
鳥在沒有的樹上，和我互擲冷眼
有時喧鬧，有時清淨無爲

那一年，我們在西邊桃林飲酒
窗子總叫人無路可退

不好聽的故事

瘦子隱居於石
隔壁住著一對古裝男女
某日，他們在留聲機裏吵架，咿咿呀呀
忽然間全無聲息
光線暗了一下，接著，又暗了一下
仿佛電壓不穩
未幾，馬蹄哒哒而去
婦人憑窗，哭得像一朵栀子花
咿咿呀呀陣陣
那瘦子聽得好生難耐，遂起身拔掉電源
空氣中遍布草味，月亮垂下
一截濕漉漉的牛尾

半個月亮

半個月亮相隨
將熱疫播向群山
無翅的飛鳥，在眼裏燃燒
陰影於燦爛中成形
只有地獄美好
情人走過墓地，雨水沖刷的墓地
罪孽流逝，半個月亮相隨

我一生浪迹時光
我一生都在失火的荊叢

朝陽

燦爛於無聲處，綠葉
邁過高壓線，樓群肅穆
行路人無心匆忙
在街邊打望——鋼筋
水泥的積木裏
睡著一個從不犯錯的嬰兒

出路

最先找到出路的人，最後
也是要死的。他整夜在稠密的空氣裏沖突
那麽多水，那麽多名詞和動詞
這稠密讓他無比愉悅
現在，他平靜的描述這一切。描述死
臉上卻沒有硝煙的痕迹

情詩

我放下這一切，並不意味著
忘記我愛你。那是過去
那時你叫我詩人，你愛我
但你更愛我屍骨上開出的白花
你知道，我有比花朵更深
絕望的顔色，你明白那光澤

是的我愛過你，盡管我不是詩人
你才是。你讓我一個人
在雨裏孤單燃燒，孤單幽暗的勃起
你讓我愛過你，那是你的飄移，平庸和激情
那是你的柔軟，匆忙，和悲傷

靜室

夜深時，昆蟲們肆無忌憚，敲打著
流浪者的十二樂章。草木悄然茂盛，偶爾
碰出金屬聲，仿佛落滿星辰
久違的幸福在靜室搖曳，空空
誰獨坐黑暗中，逐漸彙聚成風
滿懷沈睡、祈禱和恩澤
滿懷世間少數，不曾感到悲傷的事物

將軍令

不是硝煙，是黃昏在天邊
不是铠甲，是細霧升起在河壩
將軍，那不可降伏的
不是千軍萬馬，是忙碌奔波的人間
日月起伏，不是馬蹄，是余震不斷的大地
夜色荒蕪，自掘的墳墓，正長出植物和飛鳥
前世灰燼，我在一面鏡中將你尋找
長劍割破多少魂魄，旌旗扯碎了誰的光陰
將軍，我握在手裏的鐵器冰涼，那是曾經的理想
在越來越鈍的死亡中，靜靜自燃

過期的草莓醬

清理半夜雜物，從廢紙中探出頭顱
半夜的天空，像不鏽鋼那麽蔚藍
那麽鋒利，完整又絕望的，懸在頭頂上
他拿出一瓶過期的草莓醬，低下頭，慢慢瞧著

魚肚白

一個人在心底的去留，想來必有定數
曾經，我們是彼此的幻覺和陰影
曾經，我把天空和酒瓶，都扔在自貢
和你相遇唐朝，聽丝线溢出西去的晨鍾
一路隱痛，一路堅持。直到事過境遷
留下三五梨花，仿佛故紙，仿佛這魚肚白

七夕

今夜，無法表達的海
在世界下面，沒有海拔
緣木求魚的人
緣著甯靜，端莊的樹林
一條魚將他帶回深海
渺小而空曠，低過窗外桂花
低過分分合合的藍

今夜，大海一卷而空
今夜，往事一塵不染
今夜，我啞口無言


鐵扣環

終於亮了，他們各自浮出水面
浮在黑與白的界限
他們泾渭分明又互相依存
不交換彼此位置
只環環相扣，一起靜靜的鏽著
他們用絲線串起樹林
串起貝殼裏，緩慢的教堂和時光
道一聲：“別來無恙，
我已告別自己多年，流浪在
黑與白的界限上。”

沒有

沒有人說話
沒有人
你聽到的只是一些奇怪的聲音
你沒看到什麽
沒有城市沒有村莊
只是剝落的泥磚剝落的沙灰剝落的星辰
如此幹淨
如此井然有序
你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
你什麽也沒想什麽都不知道
你的天空還是一個少女
你走向
浸泡月亮的池塘
你離開
我力不從心的憐憫

無題

現在，他們都離開了
三三兩兩的，走出我身體裏的電梯
現在，只剩下電梯
在身體裏空著，上上下下

我記得我說過，在他們離開的時候
我說我哪兒也不去
我將生於自貢，死於自貢
其實我不愛自貢

作爲一個時常口幹舌燥的，愚蠢的厭世者
我在陽光裏空著，上上下下
混亂的情緒，不掃除，也不傳播

明朝的椅子

你砍下的那些濕柴
如今是一把椅子
皇上，舊世紀的天氣是越來越髒
你的宦官正在往地上潑水
驅趕著大臣上朝
他們戴高帽穿大紅袍吃得很飽
但你看著惡心
宦官和宮女也讓你惡心
你毫無辦法，現在是明朝
皇上，每個人都在你面前撒謊
說天下太平，五谷豐登
說人民歡欣鼓舞，夜不歸宿
說你是他們的皇上
從來就沒砍過柴，做過和尚討過飯
也不是幽靈，被無比孤獨的附在了
這張柴禾削成的椅子上

女綢

告訴我世界是合理的
除了夜晚，漂浮在空氣中的地獄和玫瑰
除了一個陷阱中的人，尋找不可能的雪在一面鏡中
世界是合理的
正如你踏雪而來踏雪而去，像世間
大多數幸福的人一樣，心安理得的遠著
不是稻草，也不是洪水
但世界是合理的
讓我有足夠理由去另一世
隱姓埋名，用盡夜晚
傾聽一個人輕微急促的呼吸，仿佛絲綢
密封的世界，正被你慢慢撕開

琥珀

一面鏡子豎在我面前：落在遲暮的城中
鍾表店，不斷散發著灰色
人群扭來扭去，像水滴
我提著頭顱混迹其中，不合時宜的
排列一個個不忍描述的朝代、姓名和赝品
街道上塵沙凶險，它們塑造我
也塑造著，我的一顆殺伐之心
只是那些死去的人，至今
不願從幻覺蘇醒，風起時落葉像一聲冷笑
側過僅有的完好無損的半張臉
我和你，便輕松的耗盡了整整一萬年

蟲子

她澆花的時候，藤蔓順服的垂下來
水聲嘩嘩的，她聽見小時候穿在風裏的白裙子
也嘩嘩的響著，像一種無休無止的慢
亂世，流年和烏煙瘴氣的情人，是後來的事
她澆花，花就一朵一朵的被澆出來，很快又謝掉
囤積水聲的泥土上，爬滿暗淡深綠的蟲子


殺手

他不是大俠，殺戮在他這裏
永遠也成不了藝術
他的凶器是一條盤踞內心的蛇
黃昏來自蛇的歎息
道路支離破碎，地獄天堂
周遭盡是，夜與晝的浮光掠影
他忘了自己的顧主是誰
忘了病態枝葉，總朝他隱藏的方向
多少年他苦苦追殺一道砌入牆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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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化的推进方式给人以足够的想象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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