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井上冰

城邦组诗（八首）
城邦组诗之一 —— 十九区的天
城邦组诗之二 —— 位移
城邦组诗之三 —— 比如：历史
城邦组诗之四 —— 一种到达
城邦组诗之五 —— 坐在自由对面
城邦组诗之六 —— 死无葬身之地
城邦组诗之七 —— 我的上空
城邦组诗之八 —— 你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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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组诗之一 ——
十九区的天
----que est-ce

我在进入这世界的第一个街区
的拐角钻进一辆车里
要去这时代最平坦的广场
没有鸽子和喂鸽子的公民
以及他们合谋撒下的米粒

我会付给你两倍于这面积
的小费在我褪掉这层壳后
你可以用这笔丰厚的收入
去废除上衣口袋里的窟窿
去养活你所有的妻子和儿女
去买下全部的牛奶和面包
去填满车库下面所有的地窖

作为回报不如送给我半推半就
停在二千五百公里处的里程表
醒来后它会被我的身体压扁
可以方便地卷上些菸草
或者作为第六十一页的书签

人们曾在这里聚集了整个制钉厂的武力
扬言要赶走河对岸的国王和太监
还在议会和律师的帮助下成功地
摆脱了乌合之众的头衔
并为一个幸运的手持长矛的骑士立了一座雕塑

根据谦虚的领悟和浅显的常识
没有玻璃杯也就不会有杯底的沉淀物
这基本上能算作我来这广场的理由
在这里可以频繁地安可最反光的乐句
就像他们用同样的频率叫
"再来一瓶啤酒"和"让我活下去"

似乎伯爵和教士还在继续我得承认
这并不十分有趣
工人们站在烟囱顶上
朝着柱础挖掘
浑噩但是虔诚
让人觉得至少客观上
能颠覆法老的墓穴

我很能同情他们
因为我正在平方的中央
试图打击出一个泉眼
好了
我必须暂停管风琴的修建
腾出些气息给哮喘的人

人们是什么？广场不是什么？
周围一群容貌相似的城堡
哪个是我们？

Mar.31-Apr.3.2001
Subtitled 200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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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组诗之二 ——
位移
——stat

他象高耸的假山一般高耸
他象严肃的宪法那样严肃
他所在的相片里的色彩比外面真实
更加鲜艳使我无法断定它
用什么样的幕布

他执意要燃烧些什么
可黑夜并不因焚书的篝火而通明
他一直坚持在树上悬挂果实
我却忽然听懂了哭墙埋在地里的十米
那边界难以厘定

他象公允的新闻一般公允
他象坚固的义牙那样坚固
沙皇赦罪的圣旨曾使二人错乱
看得出他很满足
如果能决定自己怎么办
他恨不得站到群臣中间
让这种满足再多一分

他象深邃的便池一般深邃
他象虔诚的官吏那样虔诚
每个将军都在城外许我们以自由
除了熙德再没有人用面包攻打我们
宣言里有股啤酒的气味
他用指向我的枪口贿赂我
在他的虚荣扩展为才智之后
从技术上说他已不再贞洁
忠诚位于他的膈肌和肚脐之间

Apr.16.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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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组诗之三 ——
比如:历史
——andante

历史制造了
制造历史的史学家
这话不算太复杂
不过有点可怜的饶舌
只要你清楚
苏格拉底导致了
导致苏格拉底的
柏拉图

他说
希腊人
你们不过是孩子
成年人在埃及

那儿有着侧面脸庞
和正面身体的人们在
彩绘壁画里活到今天
把历史用褐色的河泥
涂抹在自己的皮肤上
甚至
他们的神也是如此
关于群居
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

若干世纪之后某处地峡
西班牙人用当地神庙的石块
搭起了他们的教堂
难道历史若不在别处拆下砖瓦
便什么也建不成?
照例又是一首惊惶

一切都从旱稻下水开始
此后有了余粮

从左边肩膀回望
是城邦的股份
带领瓦砾场的燧石
逃出了基辅的大门
May.6-13.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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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组诗之四 ——
一种到达
——le devenir

据说是个悬浮的时代
这样生活行驶得更快些
我们几乎飞起来了

飞过月亮下的书脊
字模围成天窗敞开
耳朵贴近地面给我一个清醒
是书页折角在
情节上的投影

影子很宏伟
他的宏伟你无法在五分钟里数完
甚至男人们都自豪地说
‘我老婆跟他睡过’

卧室浸泡在自尊的闷热里
或许是因为停电
也可能是自己
害怕看见自己受骗

汗由宣纸背面渗过来
我的脸在其中
写意地显现湿漉漉的
留在了镜子对面

对称的街道上赶路的
忏悔
临时搭建的登机楼
加上误点的航班
能把我准确地空投到彼岸？

眩晕着陆
可我还不能死
火柴还没有熄灭
还在小女孩的手心

终于在烟头淡彩的亮里
我散开来
稀释成呛人的油墨
平躺在毛发的顶端
痛着

到了

May.15-18.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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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组诗之五 ——
坐在自由对面
——Il Penseroso

坐在自由的对面
我站不起身来说声'幸会'
桌沿顶住前胸
继而感染后背
强奸这个字眼让我愤怒

若干年前的铁器与装甲
泡在福尔马林里
像一个夭折的婴儿
在炫耀着自己的无辜与纯洁
那仿佛不会生锈的荣光

来自已经腐蚀的枪膛
一群剥了皮的桔子
堆放在监狱晴朗的窗口
手刚好能触及的地方
使我得以目击他们繁华的腐烂

这是一轮世界级的分解
就像玩具里的定时炸弹
在每次上足信任的发条后
泄漏出无耻的滴答声
这便是林中幼儿的死因

二十四个世纪之前我就停止了思考
如今仅凭直觉去嗅
哪里是面包哪里是脚镣
哪里有毙命的孩童值得哀悼
坟墓越堆越高沦为禁忌的理想国

他们还在否认虽然
他们无法挣脱
历史暧昧的情变
因为我站不起身
因为我坐在自由的对面

Sep.1-2.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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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组诗之六 ——
死无葬身之地
----RIP

我紧贴在她脸上
象男人们都希望的那样
如同掩盖她的智慧一般
掩盖她的皱纹和迭宕

"哦" 她呻吟道
"我决不能比我的眼影先死去,
也不能被粉底出卖!"
像一棵出土的卷心菜

"为了我所献的,
有你,我会在晚上杀了你,
没有你,我宁愿杀了我自己"
女人继续

"为了我所见的,
有你,我会在帐里杀了你,
没有你,我宁愿杀了我自己"
男人已无力

我知道没有人会原谅我
这最无辜的叛徒
虽然在他们亲吻时
早已死去

2001.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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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女人为了所献的‘脸’，恨不得杀了‘我’这叛徒，
但没有‘我’她宁愿死也不愿献这‘脸’
男人为了所见的‘脸’，恨不得杀了‘我’这骗子，
但没有‘我’他宁愿死也不愿见这‘脸’
‘我’为了‘我’所粉饰的和调和的‘脸’和太平而诅咒自己，
就象李逵大喊一声“招个鸟安！”，李逵还是死了，在他们接吻的时候。

这首是因为一位女网友写了一首关于香烟的诗，
我曾经跟她说女人化妆就象男人抽烟，所以和了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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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组诗之七 ——
我的上空
----via

我的上空一阵咳嗽
把我咳得踡起
膝盖都贴到了胸口
咳得我的笔在颤抖
抖得不适合去挖取
诗的心脏

我试着用黑色的灯光
装饰它们的典礼
这让每个象素
都可以升华成主题
而我仍然需要上升
将上空咳嗽的心脏
安回我的胸腔

也许我还不够轻得上升
一段时间里只能用
上面传来的咳声代替
基本的心跳

我担心心跳是否清晰
或者怀疑是不是来得及
坐下去学着咳两声
我待租的空洞和另一些颗粒

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什么
来通告我的状况
只有每顿的药片
提醒我还健康

如果生活能够被笼罩
希望是被烟草
它会像马刺一样扎痛
我的虚弱

它能燃烧
能上升足够轻

它呛着了我的心
Mar.24-25.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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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组诗之八 ——
你伟大的
----Leviathan

一
“当我考虑到这一切时
我对于自己在做梦时虽则
自以为清醒，但在清醒时
却能知道我没有做梦
就感到满意了”
----H

你伟大的案头并列放着
可以存放我的尸体的书函
四处荡漾着无孔不入的思想
和我油盐不侵的脑壳

早安早安
Thou the Great　　　　　　
我想向你讲述一个类似政治的爱情
政敌和情敌两位一体
自由穿越无政府的公文

随太阳升起的妒忌
没随着太阳回落　　　
给这场偏安一隅的风流韵事
留下供竞选之用的金苹果　
神啊神啊

你的选民如此在乎你
你伟大的身躯
压着并覆盖着议事厅
那里传出阵阵欢呼

然后他们睡着了
然后他们很爱你
你伟大的

二
“我们的梦境都是
我们清醒时的想象的倒转
当我们在清醒时运动
由一端起始，在梦中则
由另一端起始”
----H

从鹅毛笔的羽穗中看去
沉默已经占领了朝廷
死一样的寂静充当了可耻的告密者
去通知昨夜睡去的　　　　

伟大的你
醒来醒来
Thou the Great
风化了的磐石开始有伤
之上有人祈求有人谢恩
有人祷祝有人献身

我抛开我的尸体离开你的
伟大书案
我不过是另一具自由的走肉
阁中透出的风没有怂动灰尘
却把我像一张纸一样携走
没有了你赠我的灵魂竟如此轻盈

飞起来能看清暗黑中更多匍匐的人
和我以前匍匐过的夏夜般浸凉的位置
从那里看来我可以
行为得如一颗流星
在深蓝的布景中带走一颗生命
没有了灵魂我竟如此轻盈

三
"你们的儿女要说预言
你们的老年人要做异梦
少年人要见异象"
----H

一口浓痰从肺里咳出
然后又吞进胃里
当世界只剩下一种伟大的解药时
我患上了第二种病

我已经完全暴露在你面前
肆无忌惮地
来剥夺吧!
Thou the Great
在我抛弃了你的灵之后再
咬去我的肉

只剩下我油盐不侵的脑壳

2003-Feb.21.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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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文主义者
小草与游吟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