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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志远[吟啸徐行] 潘志远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7-11-24 帖子: 869 来自: 中国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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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一 四月 21, 2008 12:05 am 发表主题: 心 游 响 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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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游 响 山
家居鳌峰桥头,宛溪河畔,与响山相距不过区区几里,步行、乘船来去也只个把时辰。但我迟迟没有成行,不是百务缠身,抽不出空闲;也不是无人陪同,怕孤身寂寞。虽说这多年情趣相投的朋友难觅,偶有一位两位,也都天各一方。可我将雏挈妻,就地取游,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但近些年,我仿佛患了恐游症,对实地旅游渐渐冷淡,甚至变得自闭起来。我怕像凭吊谢眺楼那样,登临送目,得来的不是李白“俱怀逸兴壮思飞”的豪情,而是时过境迁的伤感;我怕像拜谒开元寺塔那样,拂眼四周,内心深处荡漾的只是无限喟叹;我更怕像探访梅氏故里那样,踏破铁鞋,古迹无觅,目睹一幢幢新起的凡人楼宅,如同遭人豪夺,一派失落和迷惘。我宁愿在心底守着一个美好的夙愿,而不去践约。生活的经验不止一次证明,践约带来的往往不是欣喜,而是沉重的失望。曾经海誓山盟的恋人,插草焚香的金兰,日思夜梦的亲属,其变化常让你半天收不回吐出的舌头。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结婚旅行到杭州西湖,坐在石椅上,背倚一湖暗绿的湖水,苏轼诗中“水光潋滟晴方好”的绝美意蕴,消失殆尽。说实在的,西湖的水质与我年幼时村中臭水塘有过之而无不及。多年后在报上读到西湖清淤,引钱塘江水灌湖,心才稍稍恢复平静。九十年代我去北京,车过黄河大桥,从车窗里望去,一条细若飘带的浑浊之水,无波无浪,缓缓蠕动,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就是李白笔下“奔流到海不复回”的黄河,歌曲里反复咏唱的“你从雪山走来”的黄河,炎黄子孙的发祥地,我们的母亲河——黄河吗?后来从媒体中得知黄河断流的消息,我不禁泪眼婆娑了。
而后岁月荏苒,我也曾到过一些地方。那些名胜古迹不是被现代人唯利是图开发得不伦不类,就是被俗不可耐之流涂抹得面目全非,久村心中的美好印象,被破坏得支离破碎。于是很长一段时期,我怕寻访古迹,徒惹心头不快。
“筑土接响山,俯临宛水湄。”
“晚从南峰归,萝月下水壁。”(李白《九日登响山》)
当年李白只身赴宣,荀媪的米饭,纪叟的老春,汪伦的盛情,融化了他久积心头的薄冰;宣城友人的热情和朝陪夜伴拂落了他仕途坎坷的惆怅;宛陵的清山秀水洗涤了他壮志难酬的苦闷。他登北楼,攀敬亭,游桃潭。是年九月,重阳佳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诗人平步响山,倚峰而眺,山下宛水,波平如镜,夕阳淡铺。此时月上东天,银辉似水,直泻响潭,一阵微风,浮光跃金。诗人沉醉了,不禁捋须哦吟。
响山,俗名葫芦山,地处宣城东南隅高阜,为南郊游览胜地。它北接陵阳,西连柏山,冈峦叠翠,碧溪流玉,历代名士,倾步而至。宋梅尧臣过响山,追思古人,一路低吟“每过响山下,常思路中丞”。清蔡大杰面对响山赤壁,纵声高咏“响山突出鳌峰前,雄踞东南似虎眠”,可谓独具慧眼,一语点破响山的龙威虎势。清路大俊着眼于响山的仙风道骨,目光俯仰,援笔而诗“下有深穴破山骨,神鲛舞鬣饥且谗”。而清袁朝选“公余揽胜出县城,独拥孤杖步响山”,俨然一幅雅士风范。
宛水、青溪二水交汇,在响山下形成深潭。倘若舟行河上,楫桨上下,水声频传,故名响潭。响潭高耸陡峭的崖壁上,严公钓台在望。自严公垂钓之后,响山寂寞,斗转星移八百秋。至唐元和二年(公元807年),宣观察史路应在响山驻兵,建亭筑营,又使响山沸腾起来。而刺史权德舆作《响山亭新营记》,勒响山石壁之上。文曰:“揭东西二亭于双峰之上,相距百步,华轩峻宇,皆据胜势,广原疏寮,又栖灏气。碧山恒日,清疏在下。”权德舆虽算不上散文大家,但其文却传承韩柳之风,气高意畅,文才斐然,为响山增辉添势,传神扬名。让你默诵于心,爱不释手。
严公,即严子陵。这位东汉的隐士,曾与汉光武帝刘秀同师游学,且情笃意厚。刘秀登基称帝后,严光不仅不去溜须怕马,沾同窗的光,反而避开刘秀的征召,隐姓埋名。他著羊裘而四方云游,曾垂钓于宣城响潭。而今社会,一些文士多热衷于黑厚学,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关系。倘有一线希望,便伺机而动,翻家谱,攀远亲,总想借权傍势,沾点官运,捞点财气,与严光的高风亮节相比,优劣不判自明。自严光响潭垂钓之后,响山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就折射着一种傲视权贵、鄙弃功名、清操自守的神采。
响潭,又名龙潭。据县志载,仙人窦子明曾于此潭钓走“白龙”。窦子明,何许人也,我不得其详;白龙何故藏身响潭,是行善还是为恶,我所知寥寥。总之,这一切都蒙上了神秘的色彩。不过响山倒真印了唐刘禹锡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自此,响山则以一方仙山,响潭则以一方圣水,端坐于尘世变迁中,不时擦亮人们的神往。
而今,伫立鳌峰桥头,但见浊浊浅流,缓缓北去。顾目南望,树被伐,山遭削,楼房栉次鳞比,一切景致今非昔比。行舟响潭,移步响山,则旧梦难圆。我移居宣城已一年有余,却蛰伏斗室,不作巡游,是怕去捅失望的蜂窝,承受被蛰的疼痛。
忽然,我忆起桓蠡、王选两位官员,他们对宣城的发展都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桓蠡,字茂伦,晋明帝时官至散骑常侍。成帝咸和二年(公元327年),出任宣城内史。他曾于陵阳山上,兴筑城墙。城墙总长七里,世称子城,这是宣城最早的城池。后来苏峻叛乱,桓蠡率兵征讨,战死于泾县,马革裹尸而还,归葬城北五十里外的东门渡。我若再有机会路过此处,当向着位先贤默致哀思,以表怀念。而隋朝开皇年间(公元591年),王选出任宣州刺史,又大兴土木,扩筑城池。西北拓至敬亭山麓,东过宛溪河,并跨河建桥设水门,城池广轮三十里,是宣城历史上最大一次增拓城池工程。今日宣城经过两次设市,大规模建设,城池也只在原先旧址上,稍有拓展。
我常想,在迅疾流逝的岁月之河里,湮没是让人哀叹和惊心的。楼兰文明早已埋入荒沙下,名闻遐迩的第二大咸水湖罗布泊,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流尽了最后一滴泪。而美丽的孔雀河,也没能跨进新世纪的门槛。最大季节河塔里木河,也流量锐减,正在走向衰亡之途。如今黄河频频断流,长江三峡,这条洞穿中国历史的文化长廊,也在不断的蓄水中沉入江底。古云梦泽湖面缩减过半,早已将桂冠拱手让给了鄱阳湖。即便今日有幸登上岳阳楼,老杜诗中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的气象,孟浩然笔下“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气势,也只能永远搁在想象的世界了。
天涯若比邻,初唐诗人王勃的预言,早在汽车火车车轮的反复碾压下,飞机翅膀的高速超越里,变成现实。可在今天一日万里的云游中,纵然胜迹重览,总也不是古人眼里的山水,笔下的城阁楼塔了。而毛泽东“往事越千年”,“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这些词句不断涌来,聊可以作为我心情和感受的写照,甚至也可以说是今天,乃至未来的谶语。
2004年7月12日于芳草庵 _________________ 坚持文化和个性写作,坚持质朴和诗意表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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