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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开哥哥] 解开作品集 九品县令 (一不小心,做了官儿了。)
注册时间: 2007-11-11 帖子: 40 来自: 四川盐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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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日 十一月 11, 2007 2:51 am 发表主题: 长诗:乌鸦。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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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乌鸦之族
黑夜的余孽堆砌黑夜,
堆砌满眼蛇性的阴森。
蛮横的奴隶之族从北山飞来,
把黑暗从夜空一点点撷去。
把所有鸟巢一一掏空。
安置月光,安置你野性十足的马蹄和钟声。
奴隶之舞与历史息息相关。
占据了树顶搭了六层的喜鹊窝。
古柏瞬间被征服。安居乐业
生殖繁衍一个黑夜的部落,充血的部落。
不需要任何仪式:树从你的根部长出;
树林在你的体内蔓延。
剩下那一些全数抛给远方。
天空垂暮,浮出的雀斑或蝴蝶斑。
从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淡出的影象
从国画中踏枝飞来。
光天化日之下唯一的黑,
集世间所有的黑于一身。
山里人粗糙黝黑,黑色的山妖
经过时间的漂洗:泛白。
无情的拓荒者,兜售狗皮膏药的赤脚医生
第四亿九千五百万位中国公民
黑眼睛黑羽毛红皮肤的杂种
“烹而食之便可长生不老”。
深藏于黑暗中的一个按钮,
启动:颠倒乾坤的伟大工程。
深山里两只乌鸦崛起:割据。
家园:臣民自古需要战争来捍卫。
直到另一群乌鸦扣关。
两只乌鸦像天空里一双深邃的瞳孔
两只乌鸦相互撕咬着 争夺着王座
深陷历史的深渊:仇视;
更像两眼枪,逼视着。
家园:大水塘高笋层层叠叠;
鱼雕羽翼未丰,在笋墩子上试飞。
黑夜之族崛起,黑色的政权对峙,
涂炭的权杖:苦难深不可测
2、乌鸦之灾
全世界只剩下乌鸦
全世界的乌鸦集体暴动。
集体袭击一座村庄
许多人无辜的死去。
一群乌鸦铺天盖地,黑压压
像一张遮天之网从天而降
乌鸦,足有一万只,或者更多
像无数黑夜的符号
像夜十月怀胎娩下的一群孩儿
因为饥饿而疯狂的孩儿
吃肉、啖血,狂如鹰、浓密如云
古柏的天因此而过早地黑了下来
一切渺小凡经组织、累积或堆砌
便无一不成为壮观之景象 甚至奇迹
乌鸦堆砌着黑夜。静坐、宣扬真理
言论自由 下一道恶毒的咒
撕咬,喋血,战争在不远处
月光下的乌鸦,黑夜的流浪孩儿
流窜于乡间——我穷守的家园。
新关山鬼火荧荧
夜的第七个儿子
邀宠的黑色妖精
在茅草坪撒下死亡阵型
在死亡阴影下从此世代小心谨慎
紧贴着大地 马蹄草一样匍匐。
年迈的土司,抬头望着报丧的鸟群
盯着村口夕阳下的老树
老树上空空的喜鹊窝老泪纵横。
在这恶作剧盛行的年头
民间的象征之神如树的叙述。
黑色的预言,黑色的哲学
黑披风下暗涌的血液
在黑夜这座巨大的墨池中浸泡千年:染色。
黑眼睛里骨碌着杀机
直肠子的鸟儿
最好闭好你的鸟嘴守口如瓶
黑夜的妖精把眼睛擦得贼亮
深情地凝视着这片土地。
命运之神降临。
老乌鸦灵机一动,狐狸般闪烁着
立刻命郭二带人护送老婆儿子回山里
在途经文家沟的时候,郭二推枪上堂
打死两只,飞走两只
在这神临的夜晚
历史将在山中写下浓重的一笔:征服与统治
瓦解与俯首
你还未来得及刷新你的黑色政权
欲望之城正在远方落成:造血的红色
千年的神思被枪声打破
最初的枪声从江家寨子传来。
老土司的干巴婆娘带走土司少爷躲回北山沟里头
土司婆娘在山里头连夜梦见乌鸦
那可怕的黑妖精,如狼似虎
山里没有乌鸦。土司婆娘痛恨乌鸦。
那年秋后老土司在卫城被“镇压”
梦幻中的乌鸦之邦瓦解。
在那个深秋,稻谷金黄,乌鸦之邦沦陷。
树倒乌鸦散。老乌鸦死不瞑目
藏身于新关山乱石碓中,压低飞翔
掐算着今年的收成。
我看见一只乌鸦面对同样漆黑的枪口瑟瑟发抖
圣土的入侵者将乌鸦之堡付之一炬
湖面镜子样被摔碎,天空略带微尘
大水塘里的老青桩*被吓得面目痴呆。败北之鸦。
碉堡、羊群从土司铺的灰烬中逃生
站在了人民的一边。
烈火中的灰烬,飘浮:碳质的粗糙与黑颜色。
第三只乌鸦染红黄昏
染红古柏的大地、碉堡、寨子和风。
带血的嘴,啄伤九月的天空
从新关山纷纷飞起,栩栩如生。
遗落深山的远古部落,被谁拾取,
被谁囚禁于一只红色的陶罐。
一个时代嘎吱作响。
事件仍在继续。而至始至终
都没有人怀疑过这场革命的意义。
一切革命不外乎破坏、征服和建立新的秩序。
却要牺牲无数流血成河,
而最终目的只是形体上解放
思想上加固禁锢,这也是乌鸦的最终结局
有人开始怀念乌鸦。
3、乌鸦之死
1958年.中国某农村一棵树下一只乌鸦猝然死去。
天上掉下来一些肉。一只神鸦暴毙。另外一些从此不飞
从此开始了逃亡之旅。赤脚。与季节无关。乌鸦,雄的,
说死就死。此时身为屠夫的我爷爷
——早年是个精瘦的浪子、无业游民
拾起这身披擦耳瓦*的女巫托在掌中:预感不可言传
其实早在这年秋后,飞过稻田,乌鸦早已病入膏肓
天空一贫如洗。背负历史的罪,乌鸦一直在逃,像背负一口巨大的钟
饥荒年月,乌鸦散落乡间度日如年。谁来收养乌鸦
这片世代赖以为生的土地,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意义
播种、收成无须掐算。无可希冀的夜,荒诞的殉道者
流落民间的象征之神。黑夜,比一个时代更长
寡妇:70年代茅草房的女主人,拖着两个半大的儿子
遮遮掩掩。是不是火塘里埋着从地里捡来的地瓜
食堂化,人人饥肠辘辘,人人都是乌鸦
我爷爷成了众多水肿病患者中的一员,死于那场可怕的饥荒
乌鸦无家可归,栖在新关山或茅草坪日夜哭泣
古柏在那些没有落日没有战争的黄昏越来越无遗地暴露出
它的贫瘠、愚昧与单薄无力。司务长整天里守着村里唯一的炊烟
被熏成一只肥硕的乌鸦,一绾祭帐献给大难临头的家园
像黑夜里的一群盗墓贼。据统计这几年间古柏有上524只乌鸦死于饥馑
4、乌鸦重临
一个在解放战争时杀土司郎志邦立功的老人
因为曾是郎部下而被打成大反派,遭受若干折磨致死
1969年。庙子湾 :一场大火烧毁了庙子,无数僧侣香客死于非难。
菩萨被砸得满地都是。一面大红的旗帜被点燃
大王在万众的拥戴里变成了预言中的神
撕扯着曾相依为命的兄弟的骨肉。
然而我所要叙述的却是一场雪。
记忆中那场雪,自北方而来飘过南方的天空,刚下到村口就停了。
乌鸦:黑色的童话,接踵而至。一个老人端起一碗白开水一仰而尽
神色凝重,折身躲进茅屋,乌鸦纷纷崛起。刚出壳的乌鸦、会飞的乌鸦
摇着小旗。像夜里一群群因饥饿而发育不良的小小豺狼。
我所记住的是他们当中一只黑色的精灵,澡雪的眸子
抵达历史的深处却终未看穿。乌鸦,恸哭如歌,岁月如歌
从乌鸦里揪出败类,也顺便牵扯出一些关于乌鸦的比喻:与黑夜有关
潜伏,适时而动,像一群老人相约老去,却终未抵达历史的最深处
罪孽深重,苦难无始无终。黄土地、蓝天和黑森林
一切皆以颜色来区分命名和被认可的年代,完整,无可指摘
一只乌鸦、两只乌鸦、第三只乌鸦。天下乌鸦一般黑。
黑,乌鸦的颜色。黑得完整,黑得集体化。黑,但不脱离群众
双眼藏满可怕的鬼主意,发动全世界的鸟闹一次革命
与和平无关,与武器无关,对某些人却有了不起的恫慑作用
关键是领导权的问题。这是一切革命的中心问题,也是自古政权都存在的问题
生死攸关。乌鸦也不例外。如何将领袖从民间揪出来,绝不仅仅只是颜色问题
这相当于将黑从黑中区分出来又不同于揪出反革命
这种区分导致了畸形的领袖和蟊贼的大批量生产
也导致了一场为期十年的浩劫。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推举一只最黑的
黑得出奇。真正的王者在策划隐居,躲进蛋壳里,呼之而不出
乌鸦停在树上,通过锈迹,通过树上的黑蝉和半导体得知天下之事。
天下是个地域概念 天下很远。人人都担心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人都担心着哪一天又会鸡犬不宁。我所叙述的是70年代的那群乌鸦
——乌合之众。所有一切都淹没在乌鸦的的笑声里乌鸦笑猪黑
在以黑为丑,以黑为耻的年代,终躲不开人民群众雪亮的小眼睛
群众有群众的审美标准和倾向。谁让你长得黑,黑得离谱,黑得吓猪
从群众中揪出来清算,被历史开除出局。而在今天看来并不是可耻的
事实并没有脱离群众。揪来揪去,并顺着它牵扯出一大批与死有关的词
如罪状、死刑、枪决……那个时代无情,人人铁面无私。
你诅咒他们,企图推翻。推翻一个时代,如同推翻一堵墙
乌鸦,纷纷飘落,传达着远方伟大的思想。知命鸟
不知自己的命已被攥在谁的手中
5、乌鸦远去
画一只神鸟:攒下千年的月光,攒下千年的雪
装进你的眼底。澡雪。脱下黑披风
以风为伍。事件结束后,乌鸦销声匿迹
有人怀疑他们集体去了北方的城市
有人曾在远方的古楼上见过他们
猫鼻梁上有人高唱乌鸦之歌。乌鸦之歌流行
有人怀念数年前茅草坪那一群黑色的幽灵。
杂碎。和着鲜血被遗忘。这么多年家园安然
同样的天空下同样的群众流自己的汗
皇帝更远。土地听从远方的召唤
预言不足信,那来自远方的风不足信,一切与时间有关的
比如历史,世界再不足信。乌鸦之歌响起
身披黑披风的中古圣女。穿乌衣的遁世者,
流落民间的黑夜使者,在某个夜里发育成一盏透明的灯心
一个小孩正在村外小树林里刻画:一只乌鸦,又一只乌鸦,许许多多乌鸦一起
构成王国的全部——平等、荣誉和财富;龙袍加身
那是村口茅屋里寡妇家的儿子,捧着仅有的残羹不愿放手
乌鸦,深知他的痛,深知哀叹早晚会长成记忆中屠夫的模样
祖父的屠刀高悬于夜。身在远方的乌鸦,通体透明
把黑夜留在远古的荒夜,把阴霾遗传给后起之王者
预言早已不信。王者归来。是否回到生活的只是你的八钱灵魂
因抛下沉垢的躯体于黑夜横行的死亡之谷
飞得更轻。远离政权,远离沦陷之夜,远离罪恶的勾当
最好闭好你的乌鸦嘴。我的巧克力妹妹,你是红颜化作的鸟
把嘴涂红,把翅膀交给天空,交给经过山口的那群风
加快你的速度,让狗跟在你后头。现代人骄横,作威作福,速度:文明用语
——加速灭绝 黑色的种族 我黑色的祖宗
黑色的眼睛黑色的躯体却把整个村庄映得通体透亮
露水中的村,梦想中的村、梦想中的独立。远离战争与侵略
谅你也是肉长的心也流着鲜红的血,有血有肉有热烈的吻
黄昏中怎么也染不透你纤纤玉指
天空,大地,一览无余。然而,一切都与我无关
攒下千年的月光装进你的眼底,洗去这黑,洗去一身罪孽
重生,为你平反,像抽自己的耳光。蓝色的乌鸦
瓦灰色的乌鸦,雪一样的乌鸦。山的影子
剽窃了谁的飞翔?红嘴兽,
啖一片血色的玫瑰,时间丧尽,空间沦陷,你在一抹虚照里黯然失色
瞎子。神秘的夜行者聚在茅草坪等待等古柏的天最终黑下来
沿青松棵棵的山路逃却我在半夜里听见马铃声远去
月光菩萨:死守家园的灵魂。从天空到眼下田垅边被一一否定
一种被简化的符号,黑色的符号,否定存在,否定掉一切存在的合理性。
关于乌鸦,我只记住了黑。 _________________ 以诗为伍,以诗为我灵魂之最强音!
解开,原名张顺武,1985年出生于四川盐源。中学时开始在《诗潮》、《星星诗刊》等文学期刊及网络刊物上发表文学作品,现已出版个人诗集《蜻蜓的眼睛为证》(2005年7月,重庆出版社)。
最后进行编辑的是 解开 on 星期二 十一月 20, 2007 11:18 pm, 总计第 1 次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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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我还没有昵称] 高岸作品集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注册时间: 2004-06-29 帖子: 4398 来自: 多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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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日 十一月 11, 2007 5:20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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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富寓言的叙述,展现了丰富的想象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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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雨无声[晨雨] 晨雨无声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5-10-24 帖子: 506 来自: 内蒙古呼伦贝尔市伊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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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日 十一月 11, 2007 7:00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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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史诗 _________________ 一只会写字的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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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开哥哥] 解开作品集 九品县令 (一不小心,做了官儿了。)
注册时间: 2007-11-11 帖子: 40 来自: 四川盐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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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三 一月 09, 2008 12:58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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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讲述的是上个世纪五十到70年代发生在我的家乡盐源的一段漫长历史:盘踞在古柏的两大土司集团——杨真权(藏族)和郎志邦(蒙古族)。五十年代初,解放军的介入在客观上打破了两大军事集团原本的平和与对峙,整个古柏乃至盐源顿时陷入了混乱局面,而在这段历史中,在古柏人的记忆中,解放军“那血色的玫瑰”似乎成了意识中惹起祸端的“第三者”。而无论杨真权,还是郎志邦,他们跟普通的古柏人民群众一样,都只是“乌鸦”。 _________________ 以诗为伍,以诗为我灵魂之最强音!
解开,原名张顺武,1985年出生于四川盐源。中学时开始在《诗潮》、《星星诗刊》等文学期刊及网络刊物上发表文学作品,现已出版个人诗集《蜻蜓的眼睛为证》(2005年7月,重庆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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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0502[钟磊] 钟磊0502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5-10-22 帖子: 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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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三 一月 09, 2008 6:36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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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这段历史很有趣味的.有空细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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