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何兆龙

3.25 子谓韶：“尽善矣，又尽美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孔子这段话，是在齐国说的。孔子为什么在齐国听韶乐？这还得从季平子与郈昭伯斗鸡说起。

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与郈昭伯以斗鸡故得罪鲁昭公，昭公率师击平子，平子与孟氏、叔孙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师败，奔于齐。……孔子适齐，为高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与齐太师语乐，闻韶音，学之，三月不知肉味。”

斗鸡怎么就打起来了呢？《史记/鲁周公世家》说是“季氏芥鸡羽，郈氏金距”。按规定，斗鸡时，鸡只能徒手，不能带武器。可是季氏却在鸡翅膀却涂上了催泪粉—芥末，郈氏也在鸡爪上套上了暗器—铜指环。结果从鸡斗升级到人斗，连国王都扯进来了。鲁昭公本来就对季氏专权不满，于是站在了郈昭伯一边。在季氏被围时时，叔孙氏的大总管问属下：“无季氏与有，孰利？”大家都说：“无季氏是无叔孙氏。” 三家认识到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于是一联手，就把昭公赶到了齐国。孔子说过，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也就追随昭公到了齐国。

古时的帝王都有自己的乐，《韶》是帝舜的乐，《武》是周武王的乐，毛泽东不是也有《东方红》嘛。那这《韶》有什么神奇之处，竟能让孔子三月不知肉味？该不是他一逃难之人，人家根本不给他肉吃吧。

郑玄在为《礼记/乐记》作注时说：“韶，舜乐名，言能继尧之德。” 他认为“韶”通“绍”。绍是继承的意思，绍兴在古时候并不叫这个名，南宋时候才改的。按宋高宗的意思，虽然被金国人赶到江南一隅，但我还要继承北宋遗志，接着兴。那时候的首都杭州也改了个名，叫临安，我在这里只是临时安定一下，等我兴的差不多了，就打回老家去。

舜的王位是尧禅让的，政权和平移交，没有战争。《韶》乐表现的，就是这种祥和德治。《尚书/益稷》描述韶乐，用的都是“箫韶九成，凤凰来仪”、“百兽率舞”一类的词。这“韶”字分开，就是“音、召”，祥和之音一起，连凤凰都被召来了，百兽都跟吃了摇头丸似的，不由自主地被音乐牵着起舞。另据传说，舜帝南巡的时候，被苗民围在了一座山上，形势危殆。舜于是命人奏起韶乐，一时间凤凰来仪，百鸟和鸣，苗民在妙不可言的乐声中，丢下武器，手舞足蹈起来，一场干戈化为玉帛。这座山，就叫韶山。

孔子欣赏音乐的标准，就是四个字：尽善尽美。音乐的旋律，这是外在表现形式，要美；而音乐的内在意义，则要善。美是艺术范畴，善是道德范畴。把道德融于艺术，用这种美善合一的音乐，来实施道德教化，使人们在娱乐中不知不觉达到道德升华。

那《武》差哪了呢？差就差在这个“武”字上了。舜是以文德受尧之禅，而武王则是以兵刀革商朝之命。虽然武王是正义之师，但他毕竟是用战争的方式来推翻前朝，即使旋律再优美，也难以“尽善”。

令人遗憾的是，让孔子三个月不想吃肉的韶乐早已失传了，否则一定风靡世界，成为头号“减肥良乐”。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为了这首已失传几千年的古乐，山东淄博、广东韶关和湖南韶山等几个城市，竟然打起了口水官司，都声称自己是韶乐的正宗。不仅如此，他们还各自都推出了自己的韶乐版本。其实，这官司根本就不用打，韶山韶关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舜南巡时在这里演奏过韶乐。演奏地自然不能算做发源地。呼和浩特市上演一场莫扎特音乐会，虽然名字里都有个“特”字。你能说这里就是莫扎特音乐的发源地吗？说到韶乐的正宗，当然要首推淄博，舜是东夷人，东夷就是后来的齐地。古代文献关于韶乐的记载，大多跟齐国有关。作为齐国的首都，淄博当然最有资格。

至于那几部七拼八凑的所谓《韶乐》，其“尽善尽美”固然不能和真正的韶乐相提并论，但有一个功效是不遑相让的，那就是其减肥功能。不过不是让你三个月不想吃肉，而是听完之后要大吐不止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