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沈河

沈河2007自选诗10首

《脚悬置已久》

脚悬置已久，由家的光照耀
迈步艰难
路边的花香只好缭绕别人的身上
脚迹无法印在路上
外地的碗装不到我的泪水
村庄捎来一段路
已晒干泥泞
下面深藏着先人的灵气和草木的根系

我把脚放在上面
脚下，有人在推我
迈起来了，走得自如
走完这段路
似乎抽走身体内衰退的时间

《古渡口》

要减去一艘小木船
和一位见证石拱桥跨越河流的老人
要加上荒草，小路埋没
此时，我掀开荒凉，扔下一串脚印
古榕依旧，藏着潮湿的水声
并把枝条伸展，半个树冠的倒影
流在水中

《青印溪也有根》

青印溪也有根，它的根叫源头
源头不好找，在深山的偏远地带
青印溪永远不会干涸，它有多个源头
不过收集水的同时也收集到荒凉
野草掩盖下的水声传不了多远
而水会，在曲折和不平中壮大
水在河床行走、奔跑，我们叫流淌
既然叫流淌，就看不到脚
形成无数水滴聚集的力量
从涧、沟流成溪，我们叫青印溪
不单单背落花、枯枝、败叶
也能背一艘艘小木船
青印溪流到村庄
涌来鸡鸣狗吠、小孩子的瓦砾
和农人忙碌的身影

《……进桶》

我身体瘦小，没能再挤些空间
只好背一个桶

一堆垃圾骤然冒起的，在死角
一座小城的美被冲淡的臭味，进桶
邻居间友好的线断了
相互擦伤皮肤的骂声，进桶
从表面上看没有丝毫瘕疵
在言行上却出现块块黑斑，脏，进桶
从半夜飞出的，似乎要翻开屋顶
抓破夜色露出口子的哭泣，进桶
斧头、猎枪乱窜于森林
涌到山外的斧响和枪声，进桶
因儿子的学费、父亲的医药费还没着落
生在翻身时的叹息，进桶
因动手术、被人伤害、发生车祸等
而流到体外的血，进桶

我只能收集这些，回家
下次再来

《一片瓦砾敲定一张纸的归宿》

一张纸飘了起来，寻求它的重量
四处飘泊
不如固定在别处

仍然在飘。我搬运文字
堆在它的上面，当然不从字典的里面往外搬
知道未经情感浸润的
没有重量
我深入经历
揭开一块伤口，找到了用过的文字
连同疼痛，疼痛时的呻吟，一起搬走
堆在它的上面
同时，找文字之间的联系，所构成的词语
所牵出的爱、恨、情、仇
也搬走，堆在它的上面

仍然在飘。伏下身子
一片瓦砾敲定它的归宿

《只剩下小小的欲望》

调欲望至最小的位置，从一粒米的所得
学会感恩
当上一家之长，也不要轻视其中的责任
看，妻的一个不经意的眼神
飘浮之心回到平静之境
我还学习劳动者，把床
交给劳累，用于睡眠
剩下小小的欲望——
明日是个晴天

《经过》

一把剑在头上悬着，已经很久
在我停下、目光向上时
我发现
一时乱了我的手脚

我总算拆除它和它的威胁
放在哪
它喜欢血
血不能出外，在体内缓慢地流动
推着人，脚步一个一个地聚在一起
越多越好
多了，能摧毁所有的刀光剑影

把这把剑豢养在河流里
水的持续和忍耐，能洗去它遗留的血腥
赶跑它的锐利
整把剑慢慢地散落成沙

《请石头入场》

又直又平的小溪
请石头入场，打破对河床的的遵循
在顺畅的流淌来一点阻力
牢固的缄默刹那间出声
有的水在石头底下
有的水在石头表面
我跳过一块块石头
跌倒的瞬间是幸福的
包括伤口的到来
身边簇拥一片片水花

《联合梯田》

看到联合梯田，出现一个比喻——
“斗笠丘、眉毛丘、蛤蟆一跳过三丘”
这些小田块曾经荒芜过
又回到农民的手中
小和小的相加等于大

看到有人把联合梯田说成天梯
我又出现一个比喻——
“先辈留在荒坡上的一个个脚印”
土地的份量马上重起来
踩过
在窄小的口中夺取粮食

在联合梯田在农民的边上站久了
我突然再出现一个比喻——
“碎玻璃丢在坡岭上”
不可言说的艰难当然带刺
伤害日子难以挺拔

《我们》

既然叫我们，我们只有一人
这一人是一群少年的聚集
如一个拳头
敢在阴险的地带出击和悠闲

弱点出现。小兽乘虚而入
把我们拆成一块块的，扔了出去
丢在东西南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