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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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以为这是在三角恋爱。电视连续剧里最通常听到看到那种兰营对绿营表白时乏味或者甚至于发馊的一句台词。

我是在对我老公讲这句话：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她。

也别以为我会有一个拉子女朋友。帮帮忙，别弄错啊，我可是个地地道道喜欢男生的女生哦。

在大学里我学的是涉外汉语。精明的老妈替我选的专业，可我自己也没二话马上一口答应去念这一个专业。想想看！汉语是我和我妈的强项——或许这一点我也是从我老妈那儿继承下来。我俩都是出口成章，尤其是在跟别人对嘴的时候更是妙语连珠。一张口便口若悬河说得对手招架都来不及。而涉外这个词的吸引力就不用我再来进一步发挥啦。

我和我老公是典型的校园恋爱。只不过我们只是校友，不是同学。我念本科时他在念硕士。他的专业是生物，那也是我老妈欣赏的一个专业。不过欣赏归欣赏，她可是不会让我去念的——那专业念起来多苦啊。

我老公是宁波人，属于那种大脑小脑全都很发达的人种。宁波人在上海滩是非常吃香的一类。他们既不是广东帮那么有钱，就像那个永安公司老板郭琳爽可不是我这种小家碧玉能够去瞎高攀的。我老妈说得好——嫁入豪门如果是门不当户不对势必是要受气的。我妈可舍不得我去那样小媳妇过日子。我自己也看得很清楚：红楼梦里不就有的是例子。只有王熙凤娘家那样显赫才能叫她凤丫头颐指气使，别的像邢夫人尤氏李纨能行吗？

宁波人可也不是那种三把刀出身。住在下只角，踩着钟点爬起来走循环接线头的人家我妈那个关肯定就通不过！当然，我自己也不会那么傻。宁波人来上海差不多都是有专门手艺的或者有些小资本。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中产白领。我公公就是祖上从小到上海来学生意，学出师后就在南京路四川路口亨达利钟表店里做技师。一到解放后就属于保留工资的那种人家，那种生活尽可以想象。家里有大小黄鱼但是连得文化革命也冲击不着——为啥？工人阶级，要多少硬气。

所以嘛，我老公样样好，用戏曲界的话来讲就是文武昆乱不挡。自打认识他以来，我就没有看到过有什么难题难得倒他。读书不用说，平时家里家外有啥事情他都能兜着。不过，我妈是很精明的，轻易不使唤毛脚（那时候还只是毛脚）。本来这是上海丈母娘或者准泰水的专权，可我妈却偏不。用她的话来说，眼光要看得远。挑女婿本来就是要挑涉外的。

阿斌啊，侬搭我坐勒拉。来，吃冷饮，外头介热格天。迪点小事体明朝我会得叫隔壁阿三头来弄。侬嘛，歇歇。要准备考托福老辛苦格。好好叫准备，搭我靠伊一个六百分！那个巴尔的摩格约翰汉珀金斯笃定来请侬去。

阿斌就是我老公的爱称。

看，我的老妈连得巴尔的摩都弄得一清二楚。

生物专业是成堆儿地往外冲。看看行情，那些个杨森啦默克啦不都是些老中在烟酒烟酒。没有老中，那些研究课题能完成？！专业好，正应了“男怕入错行”这句话——当然是反讲的。老公硕士学位没到手（自然到手像三个指头捏田螺绝对小菜一碟），就有人隔洋招手。

“女怕嫁错郎”——对我来讲也正是反话。阿斌究竟看中我点啥？？？回头率自不待言。出得厅堂外加进得厨房，这也是先天的遗传功能所致。我倒是真想让阿斌帮忙做做DNA测试，看看到底有哪些优秀基因在里头。

至于把这么好的遗传基因再传下去，那可没得商量！我们俩在恋爱成熟之后，有过一个不成文协议——文丽要求佟志写一个保证书实在是愚蠢。这也是我把握好时机给阿斌的一个突然袭击。至于其他条件根本用不到提——因为出国啦赚大钱啦保管疼我啦绝对不花心啦，一切都在短期里望得见在长期里有预见，也就是说在意料之中。

阿斌，我是不想要孩子的。如果你不答应我……

我答应。我绝对没有问题。关键是我妈……

你妈又能怎么样？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她！

可我是独子，老人想抱孙子也是……

那我们就对她说要计划，不准备太早要孩子。先瞒过几年再说。

好好。就这么办。

可你要晓得，我是不会要孩子的。

晓得晓得。

阿斌爱我没商量。一切迎刃而解，既有了通告又不至于让准婆婆横插一手来因此来干涉小辈婚姻。

出国，结婚，日子过得甜蜜蜜。我的婚后生活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什么涉外汉语，见鬼去吧！我才不高兴去张罗那些拨破墨佛。当个孩子王更不在我的计划之中。涉外汉语只是跳板，现在根本不需要搭跳板就上了船靠了岸，还要这块跳板做啥？！

我婆婆经常打来电话，用的是这里的网络电话公司提供的电话号码。这是国内拨打国际长途，却是以国内号码体现以国内电话计费，很合算的。

阿斌啊，侬好考虑要个小毛头来。乘现在我带得动，我来帮勒拉带！

阿斌啊，国外勿是不管计划生育勿计划，养了一个再好养第二个。乘早养第一胎，过忒几年就好再养第二胎。儿女双全，多少福气！

阿斌啊，侬爱人勿是勿上班，做啥还勿养啦？

………………

阿斌总是推托或者是哼哼哈哈打岔。

还早，还早。早到哪一天？也不去管它。眼前日子过得舒服，天高女皇远，她也管不着！

事情终于要起变化。

我公公得病卧床不起。那是一种不治之症，即使是他儿子如何精通双螺旋，如何是生物药物方面研究专长也无济于事。

阿斌倒是研究癌细胞如何死亡的课题，并且颇有进展。一般人集中研究癌细胞如何疯长，从这个方面去抑制。而他的方向独辟蹊径，成为了一个新焦点。知道癌细胞如何走向死亡便成一种治愈癌症的新希望。

远水救不得近火。就算阿斌以最快的速度有了关键性突破，到研制出药物到临床到推广都需假以时日。

我公公的寿限屈指可数。我婆婆衣不解带守在病床跟前。

阿斌预先准备计划探亲，哪一天可能的回去奔丧，再后来把老母亲接来团聚共享天伦之乐以免孤单一个留守老人。

我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老太太来了之后可不是一切都会乱了套！不要说她会看不管我游手好闲，其实这是完全有条件这样享受；更可怕的是她会发现我的不愿意生孩子。即使没有像电视连续剧里写的那样偷偷换掉避孕药，天天唠叨怎么受得了。

更何况，我俩的婚姻唯一的美中不足之处就是有一个宁波老太做婆婆，啥人吃得消伊。我妈早就给我再三权衡过——上海滩上宁波老太的疙瘩是有名的，至今尚未发现过反例。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就是他不会和我们住在一起。等我嫁过去的时候，我已经和她有十万八千里相隔，这就不要紧了。

可现在呢？百密一疏，连得精明的老妈都忘了估计到这一条。

寡母是值得同情的，理论上完全应改接她来国外同住。可是技术上怎么办？一个男人在外面打拚，两个女人在家里大眼瞪小眼。瞪的还不光是小眼，天天瞪着肚皮怎么受得了啊。

我再一次跟老公摊牌。我是不会生养去负那个责任，我不想有我前世欠下债来讨债的人。或者说我前世就没有亏欠过任何人没有人会来讨债。

至于你的老娘会有啥想法，我的回答是：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她。

看着我老公痛苦的样子，我忽然又有点于心不忍。

又是越洋电话。

这是我的老妈。

阿茗啊，千万勿好开迪格口哦。伊要是来了之后，侬要有的苦头吃哉。

介末叫我哪能办啦？

勿要急。等我来想办法。记牢仔，伊来了的话我伲退休之后哪能办？

好来，老娘，我晓得来。

等一等，办法我想出来哉。现在社会流行第二春，慢慢叫我来想法子搭侬婆阿妈介绍一个宁波老头。如果一拍两响，伊就勿会得觉得孤单，侬呢，也就好放心来。

好主意！我轻轻地放下电话。

巴尔的摩之夜，眺望窗外，静悄悄地只有几颗星星在那里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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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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