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边子

■异乡之书•八月十七日阵雨

1．

公园里，草木罗列，路灯臃肿不堪
愚妄丛生黑夜。羞惭丛生的人们
窝藏像赃物一样的梦和光阴
众多夜晚，众多盒子一般
装殓着鸟粪、逃犯、妓女。生活的尸身
只能埋在阴暗而常绿的灌木丛。月亮
像缺席的故人。我曾深深眷恋
金色的稻田，碧绿的河水，野鸭子产卵后
死去，这一切都大不如从前。

2．

小镇的屋顶，在絮叨的天空下凹陷
一如空腹的寡母。万物漂浮在时间缺失的雨水中央
一只蜗牛，从泥泞里，跌露出高潮的样子

时间如斯，窗前的龙眼树
正在昏迷中抽搐。昆虫们搬动黑褐色的羽翅
大面积的蕉林，没精打采。

这日复一日的世界。台风来临之前
异乡太凉，日照残缺不全。工地里的机器
静止到恐惧或哭泣。只有惊讶的雨水，一动不动

3.

有时我会无故地想一些事情
故乡。屋前屋后多年生的草本植物
在灶房烧猪食的体弱的母亲
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
而现在的我，说起未来、幸福之类的辞
我真想玷污了它们。我真想带一些
恶毒的果实，外加一邪恶的女子
私奔，然后在这世上，坐如针毡。

4．

回住处要经过一段村口小路
一间低矮的小屋里
住着一对老夫妇
昨天，夜色渐渐地暗了
竹叶上挂满要死不活的雨珠
我下班回家，他们正在吃晚饭
电视里正播着台风来临的消息
老头把青菜夹起来
轻轻地放进老伴的碗里
老伴蹲在地上，正挪动一张椅子
有时我会看到老头在洗衣服
水桶里有老伴硕大的胸罩
和自己的蓝色短裤
有时我看到老头蹲在门槛上抽烟
用手抚摸倚在脚边的老猫
我每天都可以看见他们两次
我每天都举着光鲜的脑袋路过
衣冠楚楚，视为畏途
而有一刹那
我几乎坐在了他们中间。

5．

听说湖南凤凰有一座公路桥塌了
死了好多人。我告诉我的朋友
那是离我老家不远的一个地方
那里以前有南长城，吊脚楼，有清澈见底的沱江水
有沈从文、黄永玉，有能歌善舞的苗家妹子
而以后我就可以告诉我的朋友
凤凰，就是那个豆腐渣桥坍塌的地方。

6．

我回来了。站在桌球台前
观看的人比我老了很多。只要闭上眼睛
梦里的那条蛇，就向我扑过来

太清醒的时候，一般都是记忆贫乏
而四肢麻木，秋天的景物，在麻木中格外美丽
散发出自甘堕落的气味，

我必须有些症状：让我忘却
或者让我回归，找一处安静的河流游泳
黄昏，气温逐渐下降，沙石浅露不已。

7．

都说记忆是啃噬人的蚂蚁
越老越空洞，越老越无所适从。
一座已被拆掉的电影院
曾躲在后窗看《杀手情》的少年
离家出走躺在露天煤矿的那年秋天
用胶纸粘糊的窗户、课本和斗笠
在水库边做劫匪的堂哥
曾给我白沙烟抽的店铺老板娘
你们，我，光阴的玩具
无序无常的生活总是折磨人于无形
今年二十五岁，誓鼓其喉舌，倒垂人生
这世界，有时就如秋天的树叶
拥抱着鸟粪和宽纵的大地
而我们屈服的生活，只是聊以卒岁
这时，黄昏正徐徐来临。

2007-08-18完。

流浪歌手的情人

克文 · 发表于: 星期一八月 20, 2007 12:44 pm 发表主题:

拜读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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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 · 发表于: 星期六八月 25, 2007 11:11 am 发表主题:

好诗，欢迎常来。

山城子 · 发表于: 星期日八月 26, 2007 1:23 am 发表主题:

时间如斯，窗前的龙眼树
正在昏迷中抽搐。昆虫们搬动黑褐色的羽翅
大面积的蕉林，没精打采。

这日复一日的世界。台风来临之前
异乡太凉，日照残缺不全。工地里的机器
静止到恐惧或哭泣。只有惊讶的雨水，一动不动

——很形象的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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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人生的雅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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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世学 · 发表于: 星期五八月 31, 2007 9:01 pm 发表主题:

这日复一日的世界。台风来临之前
异乡太凉，日照残缺不全。工地里的机器
静止到恐惧或哭泣。只有惊讶的雨水，一动不动
描写出彩！欣赏！问好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