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孙培用]

奶 奶

/孙培用

当我一次次穿过无援的孤境之后，一个声音告诉我：去爱吧！对了，这个声音是从我的心里发出的。无论面对希望或者困惑，无论世界多么安宁或者动荡，无论是生或是死。我都要坚定地拥抱自己，告诉人们：去爱吧！爱人与被人爱同样是一种幸福。
这样的夜晚，雨已经把一切都浇透了，包括思想。我想人站在外面被雨浇过，肯定会很清醒，不过也有可能会感冒。雨在这个夜晚很安祥。今天，我想起，奶奶的生命已走入另一个冥冥世界中七年半了。然而，亲爱的，我记忆中永远的面孔，这怎么可能？尽管这一天已经过去，尽管我知道死亡就等在那个时刻，尽管生老病死无法改变，就象月儿不能常圆。然而我却不想接受这个现实。我觉得无人能分担我的忧伤，生活总是把一些突如其来的不幸加在某个人头上。就象这雨，来势凶猛而又突然。
我善良而爱唠叨的奶奶在正月初六的早晨便走了。那时候她很平静，没有一丝痛苦，停止最后一丝呼吸时，就象每天按时进行睡眠。我想，奶奶是总也不能再唠叨了。
在这之前，奶奶已昏迷了二十几天，大姑、老姑和母亲整夜整日轮流守护，希望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能尽孝。然而，奶奶在这二十几天里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这又给我们的心增添了无尽的空虚、无尽的折磨。
我想我是个感情很丰富的人。但是在整整五天的葬礼中，我跟随着亲人们做着既定的事情，按照我们那里农村的习俗，履行每一个礼仪，在父亲、母亲、姑、哥姐们纷纷扬扬的哭声中，泪水里，我有些无动于衷。我奇怪，为什么我流不出泪水？？
奶奶已过完了她84岁的生日。在我们农村，流行着一句“七十三、八十四是坎儿”的话，这话虽不是很灵验，然而到奶奶这，却灵验了。
从我记事起，奶奶就一直有病，每年的冬天就犯，多年的胃痛，每年冬天都折磨奶奶。爸爸在小镇是个医术很高的医生，不知治好了多少例疑难杂症，然而对奶奶的病却束手无策，只能从药店里买来大批的治胃病的药、止痛药。希望能减轻奶奶的一些痛苦了。那一年，奶奶的胃病特别重，折磨得不象样子，母亲就用布挂在窗上，父亲眼睛红着说：“可能不行了！”母亲就连忙不停地埋头在缝纫机旁缝着一大块黑布，用黑布做着黑色的鞋，神情肃穆。当我问她这是干什么时，母亲和姑回答得都很不明白：“给你奶奶穿的。你奶奶老的时候就穿！”“老”在我们农村就是“死”，我当时还不明白。我当时想，奶奶还没老呢，等老了再做也不迟啊。后来，我从爷爷那儿知道这是殓衣，在农村叫装老衣。爷爷说这话时很平淡，可在那时我幼小的心中，却引起了恐惧。不久，那些衣服鞋子在母亲的巧手中完成。可奶奶的胃病在那个春天出奇地好了。所以那些衣服鞋子就装在奶奶的老式柜子里。我却一直对那柜子很恐惧。
我幼小的心里，总有一丝不祥的预兆。在那做好的殓衣被我看见时，我感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因此我对奶奶总是怀着一种莫名的关切，然而奶奶似乎不然，照样和我们唠叨，照样慈祥。直至今天，我仍然弄不明白父亲母亲姑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奶奶刚步入老年时就为他准备许多用于后事的东西，这种孝敬里是不是夹着不孝的成分，毕竟，那些东西与死亡有关。我不明白奶奶在事后知道这些事后，反而没有一丝不高兴，把这些接受为爱心。
从我记事起，奶奶就爱唠叨，诸如每天上学的多项事宜，每次考试的结果，每次回家晚了的原因，那时候年龄小，当然对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不屑一顾，每次不等她问完，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之后我读了高中，在城里住宿，每星期回家一次，奶奶的唠叨更加频繁，每次回家总拽住我问这问那，从生活到起居、从学习到成绩。我已经能用学到的那点知识来解释参悟那关切的爱了。于是我也能正确地对待奶奶的爱，不再讨厌奶奶的唠叨。再后来几年奶奶的耳朵有些失聪，跟她说话时需要用力大声说，我每次从学校回到家，便是奶奶最高兴的时刻了。
奶奶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生在清末，历经了这时代的动荡，以非凡的穿越时间的能力送走了这些生活的动荡。刚刚和爷爷成家，爷爷就被土匪绑票，在土匪的条件得到满足后，爷爷才被放了回来。在那时起家境一落千丈。奶奶就是在那时起留下胃疼毛病的。
几年后有了子女。之后她和爷爷埋头于土地，农事、家务事缠身。直至爸爸20岁时，有能力养活爷爷奶奶，于是奶奶才稍稍能轻闲一点。即使生活怎样地动荡，即使周围的一切如此的变幻，即使奶奶确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草芥一样，且枯且荣且荣辱，然而她都习以为常了，且安然。
或许别人的奶奶也是如此。奶奶大字不识几个，姓孙，因和爷爷同姓，过去那个年代的妇女还处在没名字的阶段，所以叫孙氏。不过她却喜欢我们读书，不管是哥哥还是我的成绩好了，她都要抚摸我们头，夸奖我们。她喜欢我们给她讲故事，讲每天的见闻，讲学校的新课，讲城市里的景色……然而今天，当我把心中的一切美丽动人的事都想讲给奶奶时，奶奶已经听不见了。
可我还是喃喃自语，把那些应该讲的全都讲一遍，因为我看见，奶奶就在我眼睛的那边。
奶奶一生没有什么嗜好。那年奶奶出外泼水时，滑倒在地上，摔成了半瘫，拄着拐杖也能走动，但却不方便了。奶奶开始整天坐在炕上，她除了抽烟，就是摆扑克。抽烟的那支烟袋锅一直用了三十多年，从我记事起，奶奶就一直用，还时常堵，奶奶便叫我用细铁线通通烟袋杆，铁锅已磨得闪闪发亮了。那些晚上，我就坐在奶奶的身边，替她装上一袋农村产的老旱烟，点上火，奶奶用力地吸着，火光一闪一闪，很有频率，伴随着“滋滋”的声音。扑克牌是姑姑给买的，旧了就换新的，摆着内容无非是“别扭”，一遍两遍，奶奶在打发时光。
而更多的时间，奶奶坐在那，头向着窗户，一直望着不停。今天当我再次拿起笔的时候，我的泪不能控制，我才真正理解那种望的内涵。奶奶的耳朵在最后的五年多的时间显得愈发失聪，她只能听见说话的一半，另一半靠理解，或干脆听不见。可是她却真的盼望她的孙子、外孙能每天到她的身边。不过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而忽略了奶奶这一深情的盼望。奶奶仍旧迟钝地望着，她是多么盼望视线里应该出现的人哪！
奶奶最后的那半年，由于多年的疾病所致，看上去有一点点的痴呆，她总是呆呆地望着我们，眼神有些怯怯，似孩童般地无助，后来很少讲话，有时一天只讲两三句话。她开始频繁地挂念她的儿女、孙子、外孙，每一次我回到家，她依然是话很少。对命运的不甘，还有害怕被遗忘的一份恐惧，奶奶的眼神对我的心灵构成了深深的刺痛，并且这份刺痛一直延续着。那时候父亲和姑姑都忙于工作，我们都上学或者忙自己的事，都抽不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奶奶，每一次匆匆地与她话别，奶奶的目光里总是流露着太多的留恋、期望和失望，令我不忍相对。我一直以为忙过一阵子，攒下更多的时间与奶奶共同度过。我一直力求在奶奶面前表现得像一个力量无穷的孙子。可没有，真的没能。
我经常神经质地说给自己听：如果奶奶肯再等我几年，我一定会……不，奶奶在的时候，我并没有努力地、认真地做一个让她开心的孙子，这种内疚构成了对我心灵永久的折磨。
你可是又在窗前把我默，
你可是又在门前把我张望，
你可是又在泪眼中送我走出村口，
你却在岁月的游刃中染丝丝缕缕白发，
嘴唇一天天干瘪，
可眼神永远的让我不能忘，
奶奶……
（中国辽宁盘锦市城市管理综合行政执法局
124010 0427-------2827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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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 奶

/孙培用

当我一次次穿过无援的孤境之后，一个声音告诉我：去爱吧！对了，这个声音是从我的心里发出的。无论面对希望或者困惑，无论世界多么安宁或者动荡，无论是生或是死。我都要坚定地拥抱自己，告诉人们：去爱吧！爱人与被人爱同样是一种幸福。
这样的夜晚，雨已经把一切都浇透了，包括思想。我想人站在外面被雨浇过，肯定会很清醒，不过也有可能会感冒。雨在这个夜晚很安祥。今天，我想起，奶奶的生命已走入另一个冥冥世界中七年半了。然而，亲爱的，我记忆中永远的面孔，这怎么可能？尽管这一天已经过去，尽管我知道死亡就等在那个时刻，尽管生老病死无法改变，就象月儿不能常圆。然而我却不想接受这个现实。我觉得无人能分担我的忧伤，生活总是把一些突如其来的不幸加在某个人头上。就象这雨，来势凶猛而又突然。
我善良而爱唠叨的奶奶在正月初六的早晨便走了。那时候她很平静，没有一丝痛苦，停止最后一丝呼吸时，就象每天按时进行睡眠。我想，奶奶是总也不能再唠叨了。
在这之前，奶奶已昏迷了二十几天，大姑、老姑和母亲整夜整日轮流守护，希望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能尽孝。然而，奶奶在这二十几天里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这又给我们的心增添了无尽的空虚、无尽的折磨。
我想我是个感情很丰富的人。但是在整整五天的葬礼中，我跟随着亲人们做着既定的事情，按照我们那里农村的习俗，履行每一个礼仪，在父亲、母亲、姑、哥姐们纷纷扬扬的哭声中，泪水里，我有些无动于衷。我奇怪，为什么我流不出泪水？？
奶奶已过完了她84岁的生日。在我们农村，流行着一句“七十三、八十四是坎儿”的话，这话虽不是很灵验，然而到奶奶这，却灵验了。
从我记事起，奶奶就一直有病，每年的冬天就犯，多年的胃痛，每年冬天都折磨奶奶。爸爸在小镇是个医术很高的医生，不知治好了多少例疑难杂症，然而对奶奶的病却束手无策，只能从药店里买来大批的治胃病的药、止痛药。希望能减轻奶奶的一些痛苦了。那一年，奶奶的胃病特别重，折磨得不象样子，母亲就用布挂在窗上，父亲眼睛红着说：“可能不行了！”母亲就连忙不停地埋头在缝纫机旁缝着一大块黑布，用黑布做着黑色的鞋，神情肃穆。当我问她这是干什么时，母亲和姑回答得都很不明白：“给你奶奶穿的。你奶奶老的时候就穿！”“老”在我们农村就是“死”，我当时还不明白。我当时想，奶奶还没老呢，等老了再做也不迟啊。后来，我从爷爷那儿知道这是殓衣，在农村叫装老衣。爷爷说这话时很平淡，可在那时我幼小的心中，却引起了恐惧。不久，那些衣服鞋子在母亲的巧手中完成。可奶奶的胃病在那个春天出奇地好了。所以那些衣服鞋子就装在奶奶的老式柜子里。我却一直对那柜子很恐惧。
我幼小的心里，总有一丝不祥的预兆。在那做好的殓衣被我看见时，我感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因此我对奶奶总是怀着一种莫名的关切，然而奶奶似乎不然，照样和我们唠叨，照样慈祥。直至今天，我仍然弄不明白父亲母亲姑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奶奶刚步入老年时就为他准备许多用于后事的东西，这种孝敬里是不是夹着不孝的成分，毕竟，那些东西与死亡有关。我不明白奶奶在事后知道这些事后，反而没有一丝不高兴，把这些接受为爱心。
从我记事起，奶奶就爱唠叨，诸如每天上学的多项事宜，每次考试的结果，每次回家晚了的原因，那时候年龄小，当然对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不屑一顾，每次不等她问完，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之后我读了高中，在城里住宿，每星期回家一次，奶奶的唠叨更加频繁，每次回家总拽住我问这问那，从生活到起居、从学习到成绩。我已经能用学到的那点知识来解释参悟那关切的爱了。于是我也能正确地对待奶奶的爱，不再讨厌奶奶的唠叨。再后来几年奶奶的耳朵有些失聪，跟她说话时需要用力大声说，我每次从学校回到家，便是奶奶最高兴的时刻了。
奶奶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生在清末，历经了这时代的动荡，以非凡的穿越时间的能力送走了这些生活的动荡。刚刚和爷爷成家，爷爷就被土匪绑票，在土匪的条件得到满足后，爷爷才被放了回来。在那时起家境一落千丈。奶奶就是在那时起留下胃疼毛病的。
几年后有了子女。之后她和爷爷埋头于土地，农事、家务事缠身。直至爸爸20岁时，有能力养活爷爷奶奶，于是奶奶才稍稍能轻闲一点。即使生活怎样地动荡，即使周围的一切如此的变幻，即使奶奶确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草芥一样，且枯且荣且荣辱，然而她都习以为常了，且安然。
或许别人的奶奶也是如此。奶奶大字不识几个，姓孙，因和爷爷同姓，过去那个年代的妇女还处在没名字的阶段，所以叫孙氏。不过她却喜欢我们读书，不管是哥哥还是我的成绩好了，她都要抚摸我们头，夸奖我们。她喜欢我们给她讲故事，讲每天的见闻，讲学校的新课，讲城市里的景色……然而今天，当我把心中的一切美丽动人的事都想讲给奶奶时，奶奶已经听不见了。
可我还是喃喃自语，把那些应该讲的全都讲一遍，因为我看见，奶奶就在我眼睛的那边。
奶奶一生没有什么嗜好。那年奶奶出外泼水时，滑倒在地上，摔成了半瘫，拄着拐杖也能走动，但却不方便了。奶奶开始整天坐在炕上，她除了抽烟，就是摆扑克。抽烟的那支烟袋锅一直用了三十多年，从我记事起，奶奶就一直用，还时常堵，奶奶便叫我用细铁线通通烟袋杆，铁锅已磨得闪闪发亮了。那些晚上，我就坐在奶奶的身边，替她装上一袋农村产的老旱烟，点上火，奶奶用力地吸着，火光一闪一闪，很有频率，伴随着“滋滋”的声音。扑克牌是姑姑给买的，旧了就换新的，摆着内容无非是“别扭”，一遍两遍，奶奶在打发时光。
而更多的时间，奶奶坐在那，头向着窗户，一直望着不停。今天当我再次拿起笔的时候，我的泪不能控制，我才真正理解那种望的内涵。奶奶的耳朵在最后的五年多的时间显得愈发失聪，她只能听见说话的一半，另一半靠理解，或干脆听不见。可是她却真的盼望她的孙子、外孙能每天到她的身边。不过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而忽略了奶奶这一深情的盼望。奶奶仍旧迟钝地望着，她是多么盼望视线里应该出现的人哪！
奶奶最后的那半年，由于多年的疾病所致，看上去有一点点的痴呆，她总是呆呆地望着我们，眼神有些怯怯，似孩童般地无助，后来很少讲话，有时一天只讲两三句话。她开始频繁地挂念她的儿女、孙子、外孙，每一次我回到家，她依然是话很少。对命运的不甘，还有害怕被遗忘的一份恐惧，奶奶的眼神对我的心灵构成了深深的刺痛，并且这份刺痛一直延续着。那时候父亲和姑姑都忙于工作，我们都上学或者忙自己的事，都抽不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奶奶，每一次匆匆地与她话别，奶奶的目光里总是流露着太多的留恋、期望和失望，令我不忍相对。我一直以为忙过一阵子，攒下更多的时间与奶奶共同度过。我一直力求在奶奶面前表现得像一个力量无穷的孙子。可没有，真的没能。
我经常神经质地说给自己听：如果奶奶肯再等我几年，我一定会……不，奶奶在的时候，我并没有努力地、认真地做一个让她开心的孙子，这种内疚构成了对我心灵永久的折磨。
你可是又在窗前把我默，
你可是又在门前把我张望，
你可是又在泪眼中送我走出村口，
你却在岁月的游刃中染丝丝缕缕白发，
嘴唇一天天干瘪，
可眼神永远的让我不能忘，
奶奶……
（中国辽宁盘锦市城市管理综合行政执法局
124010 0427-------2827407）

[晓鸣]

亲情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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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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